第301章 出生的那些年
自从香凝被腾蛇赶到青海,公良莜就被安排到了正殿一旁的偏殿,环境还算宽敞舒适。
君曜来了以后,公良莜也不敢自作主张,就让他住到偏店旁边的小院子里去了。
不过,公良莜不知道,君曜没有一天是住在小院子的,几乎每个夜晚,他都是住在她的房顶上的。
甚至是她每一次的碎碎念,褒奖和吐槽,都被本尊系数听了个清清楚楚。
今夜亦如是。
公良莜洗完回到房间,愣是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无法入眠。
“君曜,高不会是妖精吧?”
“狐妖!长得好看,又能摄人心魂的那种。”
“可他要杀我的话早就动手了呀,还等什么呢?”
“养肥了再宰?!”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公良莜开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翻滚到后半夜,公良莜终于睡着了。
君曜悄无声息地进屋,看着她端端正正的睡姿,心中泛起阵阵心疼。
从前,他的莜儿,从来不拘着自己。
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一道微光顺着君曜的唇瓣,印入了公良莜的眉心,泛起一阵绿光。
是夜,公良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一些很奇怪的地方,还有很奇怪的人和事。
那地方不同于仙界,灵气极其微弱,人都是没有法力的,行走也只能靠双腿。
芦苇荡中出现了一个穿着邋里邋遢的老头,眉头紧皱,脸上满是疑惑。
光看他的样貌,年轻时相当帅气。
嗯,有点眼熟。
“哇~”洪亮的婴孩啼哭声,打断了老头的沉思。
只见他寻着哭声走了十几步,见一个襁褓被放置在一个精致的木盆地,在满是芦苇的河中漂泊摇摆。
老者双手捏诀,像是在施法,但却无济于事。只得脱了鞋袜,赤脚踏进芦苇荡,拖着那木盆移到岸边。
襁褓里是一精致的女婴,还有一份信。
“公良一族家破人亡,愿有缘人庇佑孤女一世无虞。”
将信重新塞回襁褓,老头喟叹人世无常,稚子无辜。
“灵气如此微薄,却还能生出仙骨,实在难得。罢了,相逢即是有缘,度你一世又何妨。”
老头抱起那襁褓,沿河走了半日,已是口渴难耐。
他将襁褓放在河边一处平坦地上,靠近河边,低头掬起一捧河水,就要入口。
然而,却被水中倒影出的、自己的容貌吓得跌落在地上。
饶是与天地同生的君曜,此时也不能淡定了。
法力全失暂且不论,为何连容貌,也成了这般邋遢的糟老头子?
不明就里的君曜,此时只能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第一年——
“狮虎,窝要吃肉肉。”
“没有。”
第二年——
“师父,我头发长了。”
“绑起来。”
第三年——
“师父,我裤子短了。”
......
看着小丫头不经意长高的个头,再看看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君曜颇为不解。
三岁的孩子,能长这么高?
看了看自己已经褪色的道袍,长叹一声,他也受不了了,终于带着小丫头下山去了。
“师父,我走不动了。”
君曜本来想说“自己走”,但余光瞥见小丫头露在草鞋外的大拇指,泄气般蹲下身。
三年光景,君曜总算是摸清了这片天地的一点规律,能聚集起一星点的灵气,赶路时也比常人的双腿稳健一点。
在山林里穿行了小半个月,终于看到了人间的第一缕炊烟。
“老人家,我师徒二人初来乍到,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借宿一宿。”
村头赶牛的‘老人家’被搭讪,看了看蓬头垢面、邋遢无形的老头,本是要拒绝的。
但目光触及他后背上的白净可爱的小丫头,还是心软了。心想大约是哪个观里出来的落魄道士,犹豫了片刻,还是请他们去了家里。
“道长别介意,我们家穷,没有多余的房子,只有这个门房子能腾出来。您要是不嫌弃,我去给你找床被子,就在里这将就一晚上。”
“如此,便多谢善人了。”
‘老人家’大约是第一次被夸称‘善人’,笑开了花,快步进了院子,招呼自家婆娘去了。
“孩他娘,晚饭多做一点,我去给道长送床被子。”
厨房里忙活的妇人扯着嗓门说:“知道了,就你好心。”
师徒二人到达村子的时候,日头早已西斜。
公良莜一直趴在师父的背上,仿佛进了摇篮,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不醒。
直到快要吃饭的时候,被她师父揪着耳朵叫醒。
然而,满屋子的牛粪味儿,还有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道什么味儿,瞬间让迷蒙地公良莜无比清醒,干呕不止。
一边呕着往外跑,一边抱怨:“师父,臭死了,跟野猪窝似的,哪里是人住的呀。”
童言无忌,小孩子童真的声音在村民家院子外面响起,院子里的老年夫妻,听得格外真切。
“莜儿,不得无礼!”
妇人本是要来喊老道士师徒吃晚饭的,听了孩子的声音,原本就不大乐意的脸色,彻底拉下来了,黑如锅底。
快步上前,一把拨开公良莜进了门房子,抱着屋子里的被子和枕头出来,转身落了锁。
全套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那架势,摆地明明白白,就是不想给他们住了——
“嫌臭是吧,那就别住了。野猪窝是吧,你以为你们能比野猪干净多少。”妇人一边走,一边怒骂:“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君曜无奈叹息:“善人莫恼,我这徒儿自小就跟我长在山里,没见过世面,口无遮拦,还望善人见谅。”
“哟,我当是哪里来的富家小姐呢,原来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难怪这般没有教养。”
公良莜尚不懂人情世故,也听不出那妇人言语背后的讥讽,茫然地看向君曜,脆生生的问:“师父,野种是什么呀?莜儿也有娘吗?”
“哈哈哈,原来还是个傻子。”那妇人闻言,顿时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数落自家老头子:“瞧瞧你,什么人都能往家里捡。”
君曜那双阅尽仙凡命数的深眸,此时越发幽深,他怜悯地看了那妇人一眼,难得的慈爱。
摸摸小徒弟的小脑袋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微微一礼,对那对老年夫妻道谢:“多谢善人好意,奈何你我无缘,我师徒二人另寻他处便可。告辞!”
说罢,抱起公良莜,离开了这户人家。
第302章 等你长大一些
出了院门,隔着一人高的土墙,君曜还能听到院子里妇人的叫骂声。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那副窝囊样,能有多大本事。要我看,八成是个假道士,专行坑蒙拐骗的勾当。你以后,可长点心吧,别什么人都往家里捡。”
人是老头子领回来的,他只好安慰着自家婆娘:“你就少说两句吧。童言无忌,你跟个孩子叫什么劲。吃饭吃饭。”
“说起这个,我觉得那假道士领个孩子,很可能是为了博同情的。说不定啊,那孩子也是拐骗来的。真是个杀千刀的,就应该让官府抓起来......”
公良莜趴在君曜的后背,听着妇人的听声,看着村子里的烟火,忽然问道:“师父,莜儿有娘吗?”
君曜脚步一顿,继而继续前行,淡声说:“当然有。凡人都是娘亲生的,若是莜儿没有娘亲,你又从哪里来的呢。”
“那我娘呢?”
“不知道。”君曜没什么情绪,补充说:“大概已经死了吧。”
公良莜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一夜,她又在师父的后背上睡过去了。
“大兄弟,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师徒二人借宿一宿?”
这次被搭讪的,是一位扛着锄头的中年人,他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都啥年头了,居然还有化缘的。”中年人说着,瞧了瞧君曜,又看看了他后背睡熟的小娃娃,领着师徒二人往家的方向走。
“瞧这您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子骨倒是硬朗得很,腿脚也利索。咋不去找工个正经活儿呢?要饭也该去镇上呀,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
大兄弟说的实在,君曜却很苦恼,不知该从何处解释,只得一笑了之。
如今他这般模样,身无分文不说,连个歇脚的地儿都没有,可以说连乞丐都不如,被人当成要饭的,太正常不过了。
“实不相瞒,我跟小徒弟一直住在山里,对这世道,一无所知。”
大兄弟错愕地看着他们,不无同情地说:“那你们真可怜。”
紧接着,他有解释说:“世道还算清明,朝廷实施科举选拔制度,只要有学问,到哪里都能领个差事。”
这是第一次,君曜真正地接触到这片天地的人文。
大兄弟家的条件比之前那对老夫妇强一点,给了他们一间屋子。
没有牛粪,也没有其他怪异的气味。干草铺在身下,倒也暖和。
公良攸是被饿醒了,爬起来揉着饿扁了的肚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师父。
“师父,饿。”
君曜继续打坐,充耳不闻。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小徒弟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地响许久了,可是他没有吃的。
“师父,你还有肉干吗?”
公良莜说着,钻进她师父的怀里,左掏掏右摸摸,试图找一点肉干出来。
君曜始终不习惯小丫头动不动就对他动手动脚,将她按在大腿上坐好,忍着脾气安抚她。
“再忍忍,天一亮师父就去山里,给你打只野味回来。”
公良莜听话地趴在师父的大腿上,继续睡觉。
忽然,她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外面的香气,“嗖”一声跑没影了。
君曜苦笑摇头,想他在仙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界众生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如今居然被一顿吃食困住,简直丢脸!
只是,再如何放不下身段,也不能看着小丫头活活饿死。于是,君曜起身,打算向这户人家讨一口吃的。
谁知刚一出门,就被一声咆哮惊得不轻。
“臭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公良莜被女人的吼声惊愣了一瞬,只觉手臂一疼。随即反应过来,灵巧地躲避女人挥过来的鸡毛掸子。
端着那只装有大米饭的锅,一边跑,一边抓起锅里的白米饭往嘴里塞。
“好好吃哦,这是什么呀?”
女人追累了,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地商量:“把饭放下,我不打你了,快放下。”
“莜儿,不得无礼。”
看到师父,公良莜没有再跑,只闷头扒饭。
太香了——
那女人看到锅里的饭颗粒不剩,心在滴血。
今儿是他老公的生日,她忍着肉痛抓了两把米,做了这一锅米饭。
结果嘞,他们家人连一粒都没吃到。
毫无疑问,师徒俩再一次被赶出了村子。
于是,一老一小,过了一村又一村。一次又一次被收留、又被赶走。
落魄道士带着个惹祸精,这样的组合,已经在方圆百里的各个村头传开了。
甚至是方圆几万里,再没有人家愿意收留这一对师徒,看见了也是躲得远远地。
君曜无奈苦笑,心想他的这个徒弟,有仙缘不假,可也是个天生的灾难体质啊!
辗转来到了山的另一头,天更蓝、山更青,就是不知他们师徒的运气会不会更好一点。
“婶婶,我和我师父流落此处,您家有没有多余的房子,借我们住几天呀?”
奶声奶气地童音,听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被搭讪的婶子略带为难地看看身后自己的孩子,再看一眼小奶娃身后的落魄道士,最终叹口气。
“这样吧,我家大儿子去书院念书去了,不在家住,他的房间暂时给你们住几日。”
“谢谢婶婶,您真是个大好人。我会干活,不会白吃白住的。”公良莜说着,豪气地接过婶子手里的箩筐,背在背上。
那箩筐比她还高,虽然她背的不吃力,但是旁人看着,有些惊悚。
惹得婶子家的几个男娃哈哈大笑,啼笑皆非。婶子笑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一些,再帮干活吧。”
晚饭的时候,婶子唤了公良莜师徒上桌吃饭。
粗粮馒头、凉拌萝卜丝、稀溜溜的玉米面糊糊汤。
“好香呀!”
公良莜不仅喝光了自己那碗,连他师父的那一碗也不客气地端走了。
婶子看得忍俊不禁,又给了她一个馒头。
“谢谢婶婶,您家里的馒头和汤太好吃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婶子闻言一愣,怜悯地看着小奶娃,笑着说:“今年的收成还没下来,家里的余粮不多,都是将就着吃的。你要喜欢,等新粮下来婶子给你做。”
“可是他们都说,不能白吃白住,我师父又没有钱......”公良莜为难地低头。
婶子没有女儿,对公良莜倒是觉得欢喜。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安慰说道:“我们家虽然也穷,但是一口糊糊汤、两个馒头还是能匀给你的。”
在婶子家的第一夜,公良莜蜷曲在窄小的炕头上,闻着厨房里的柴火味儿,睡得极为满足。
只是天还未亮,就被师父拎起来,爬山修炼去了。
第303章 那你就听夫子的
回来时,路过一户人家,发现那户人家的门口,三三两两地聚了许多人。
“你说这老陈家,这几年接二连三的出事,说不定是坟茔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这事儿,玄乎的很,咱们这附近也没个阴阳,谁也说不上。”
“......”
听着村民的议论,公良莜朝陈家院里看了一眼就不走了。
扯住她师父的衣角,指着那户人家的院子,不无怜悯的说:“师父,那个老婆婆好可怜,摔在地上了也没人扶一把。”
小孩子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悄声说话的众人当中,极为明显。
村民闻言,错愕地回头,见鬼一样看着公良莜。
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上前一步,不悦地训斥公良莜:“你谁家的小娃娃。人死为大,不要乱说话。”
“老爷爷,我没有乱说。不信你看啊,那个老婆婆明明——”
“莜儿,住口。”
君曜喝止住自家徒弟,对老头子一礼:“老人家莫气,小徒是见逝者魂魄不安,这才生了怜悯之心,并未有对逝者不敬之意。”
“啊......你什么意思,唬谁呢你,别以为穿个道袍就是仙人了。这么个小娃娃她能看到死人魂魄,你当她是阴阳还是鬼差呢!”
“小徒非阴阳也非鬼差,但是她所言不虚。”顿了顿,君曜接着说:“若是老道没有看错,这户人家有子孙或死于非命、或疾病缠身,久治不愈。不久前去了一位长者,而今又走了一位婆婆吧。”
君曜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沉思,虽然不知道这道士有没有真本事,但是细想一下,他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呀。
陈家的小儿子听到了君曜的话,急忙上前请教,心中悲痛。
“道长,那,我们家,还能挽救吗?”
“尔等生性纯良,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需将这宅子里的污秽除去,自然会时来运转。”
“道长,那您能不能帮帮我?”说罢,急忙又补充说道:“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
君曜淡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若贵府能赠我师徒一碗饭,便是大恩。”
“没问题,没问题。以后您就住我们家,想住多久住多久,只要我们家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道长和小道长一口。”
君曜点头,算是达成了交易。
让公良莜将山上打来的野味送去给原先那婶子家,他自己替陈家婆婆主持丧事,安了宅。
第二日清晨,师徒二人照常起来修炼。
期间,君曜问公良莜:“你是如何看到那陈家婆婆的?”
公良莜挠挠头,她自己说不清,只能照实说。
“我也没有什么法术,只是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师父,是不是我的功力又精进了呀?”
“......并没有。”
“那为什么我能看见呢?”
“只因机缘巧合,让你开了天眼而已。”
“原来这个就是天眼呀,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跟看到的魂魄玩耍了呀?”
君曜眉心跳了跳,敲了一下小徒弟的脑门,随后在她眉间一点,没好气地说:“你年纪尚小,天眼的威能对你有害无益,等你再大些再说。”
“哦。”公良莜向来对师父言听计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天以后,师徒俩就在小园村陈家安稳地住下了。君曜顺应尘世需求,做起了阴阳师,混口饭吃。
日子倒也安稳,转眼便是半年之久。
这一日,陈家迎来了一桩喜事。
陈家小儿子的媳妇,治了好几年也不见起色的病,彻底好了。十几年没有动静的肚子,也孕育了新的生命。
不少机缘巧合之下,邻近的村民们也开始把君曜传成真仙人了。纷纷上门,想求君曜为他们安安家,旺旺宅。
“陈家大喜,乃是陈家先人积善换来的福缘,与贫道无关。”
虽然拒绝的话,但是村民都不信。遇上事,都会跑来找他君曜帮忙。
一来二去,君道长就成了附近数十个村子里小有名气的阴阳师。
水涨船高,公良莜在她他师父光环的庇佑下,也成了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福娃。
某日,小园村村口停了一辆豪华的娇子,听说是从城里来的。
目的呢,是想请君道长去一趟城里,给一户人家安宅。
君曜和公良莜去了城里,也是这一趟进城,为师徒二人打开了凡尘花花世界的大门。
住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宅子,也有了花不完的钱财,源源不断的客流。
城里的那户人家姓黄,家中还算积德不少。君曜自是没有拒绝,可后来寻上门的那些贵客,十有五六都被他拒绝了。
很快,公良莜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黄家也算有点人脉,为了感谢君道长,帮他们师徒二人搞到了城里的户籍,脱了关系给公良莜寻了城里最好的学堂。
入学第一天,别家小孩穿着新衣,背着新书匣,唯独她——
啥也没有,被同学笑话了。
“师父,你也给我买身新衣裳吧,还要一个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书匣。”
上学第二天,公良莜总算没有被嘲笑,可她发现学堂里夫子教的,跟师父教的不一样。
“师父,夫子不教修仙。”
“教什么你学什么。”
第二年——
“师父,我打架了。”
“打死了?”
“没有......就吓哭了。”
第三年——
“师父,大考我文章写得好,夫子怀疑我抄袭。”
“你抄袭了?”
“没有。”
“你确定?”
“......那还不是府里离学堂太远,我考试迟到了五十分钟。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就算不抄书,也能写得很好。”
“下次大考,为师送你。”
......
转眼,君曜在这凡尘,已然过了十个年头了。
十年,法力恢复才不到最初的十万分之一,容貌也无法恢复,真是够憋屈的。
幸好,有小丫头陪着,总算不至于太过孤苦。
这天,公良莜气呼呼的回到府里,对着喜欢的饭菜,闷闷不乐的。
“怎了?为师做的不合胃口?”
公良莜摇头,丧气地说:“夫子不让我参加乡试。师父,是不是得您给送点礼啥的呀?”
“师父你知道吧,就咱对街王员外家的小四,本来也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他爹给我们夫子和院长送了重礼,然后他就有资格了。”
“为何不让你参加?”
“夫子说,我文章写得太深奥,基础不扎实。还说我年纪太小,不符合乡试资格。”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呀。他说了,让我从再在学堂学五年,十七岁再考,什么道理吗!”
“那你就听夫子的......得空了好好修炼。”
“师父~”
君曜淡笑,给她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红烧鲤鱼,笑着安慰她:“你不能左右学堂的规则,但是你可以决定自己学什么。”
“对呀,还是师父最聪明。真好吃,师父你真厉害。”
“师父,我们修仙,没有门派吗?那些话本里的神仙可厉害了,都是真的吗?”
“食不言。”
对于师父的刻板,公良莜已经习惯了,轻轻“哦”一声,没再多问,继续吃饭。
“修道讲究缘法,你有仙骨仙缘,无需质疑其他,只需勤加修炼便可。”
公良莜白了她师父一眼,不以为然。世人倒也信鬼神,可谁也没见过,修行一途,终是渺茫了些。
第304章 今日天气不好
终于,公良莜也到了及笄的年纪。及笄以后,便有不少冰人造访,为公良莜姑娘说亲。
起初,公良莜是抗拒的,理由是她如果嫁人了,年迈的师父无人照料。
此事传开,众人皆赞公良姑娘孝贤,想要求取的人家,越发多了。
不仅如此,也有人自降身份,甘愿入赘。
公良莜为难,可师父最近都不在家中,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天,有位同窗上门,邀请公良莜游湖赏花。
公良莜本就爱热闹,没多想,便跟着去了。
到了地方,公良莜这才发现,游玩的人还挺多。男的女的,都打扮的十分亮眼。
“梁大少,真有你的,公良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宅,居然叫你给请出来了。”
梁明玉瞅了那些少年一眼,眼神里满是得意,但出口的话,却十分含蓄。
“乔林兄说笑了,公良姑娘也是家中师父不在,才得闲暇而已,并非明玉有多大面子。”梁明玉说完,对公良莜微微躬身,将她请上了船。
“公良姑娘,请上船。”
然而,公良莜却看着那花船发呆,并没有即刻上船。
“公良姑娘?”
公良莜看着船上一人,问他:“公子近日,家中可有丧事。”
那人脸色一白,府中确实死过人,但是内宅的龌龊事,不宜外传的呀。
“没,没有啊。”
公良莜了然,瞧他身上的那一缕怨灵,也猜了个大概。
她惋惜地摇头,对那人说:“公子如若妥善安置亡灵,可免血光之灾。至于这艘船,你们还是下船的好。”
梁明玉此时很尴尬,公良莜是她请来的,船上的几位公子又都是他的好友。
见章乔林脸色逐渐变黑,梁明玉干笑两声,对公良莜说:“公良姑娘,难得出门游玩,为的是放松心情,事情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你要是介意船上全是男子,可以去旁边那艘船,我妹妹在那边,她可以照顾你。”
公良莜闻言朝旁边那艘花船上望去一眼,无奈叹息,摇头说道:“今日天气不好,游玩之事,改日吧。”
章乔林冷哼一声,指着天上的大太阳嘲讽公良莜:“公良姑娘如若不愿同行,直言便是,没必要诅咒我等吧。”
另有人也附和说道:“这晴空万里的,怎么就不好了?”
公良莜有点为难,师父说说做人要善良,不能见死不救。可这些人,压根就不停她的,能怎么办呢?
难道看着他们下河去喂鱼?
公良莜虽然对生死没什么执念,但要说眼睁睁看着这群人丧命于此,却是做不到的。
想了想,她对船上的人说:“既是游玩,并非只有船上才尽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去游玩,如何?”
一旁的一众女子本就不喜公良莜,此时见她推三阻四,难得也起了挑拨的心思。
一人说:“公良姑娘,你若是实在不愿,大可不必勉强,不去便是。难道你要一船的公子哥儿迁就你一人不成?”
另一人猜测:“你,莫不是畏水?”
公良莜翻了个白眼,躺在河边的草垛上,瞧着二郎腿,看着船上的朋友,手中甩着一只狗尾巴草,笑说:“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们。反正,今日不宜下河。”
梁明玉眸色深邃,问公良莜:“莫非公良姑娘也跟道长修行,能看破天机?”
公良莜噗嗤一声笑了:“修行倒是不假,不过看破天机这种事,不存在的。”
众人一听,脸色都有些不好了,梁家受过君道长的恩惠,所以他是相信君道长的。此时一听公良莜跟着君道长修行,心中存了些谨慎。
只见他退下船,笑对自己的好友说道:“我觉得公良姑娘的提议也算有趣,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众人见梁明玉都这样了,未免觉得扫兴,纷纷摇头,做出要下船的举动。
但是,就在此时,章乔林的话,让他们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梁明玉,你自己胆小怕死就算了,别拉上我们,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跟章乔林交好的两人顺着他的话,嘲讽了几句,但也有确实胆小怕死的几人,下了船。
于是,整艘船上,最终只剩下章乔林和另外两人。
而女子那边,梁红玉接收到自家兄长的暗示,这艘本就由她做东的花船,自然不可能离岸了。
一行人顺着河边东行,沿途的风景倒也别致,气氛格外温馨。
起初不太愿意的几人,此时也眉开眼笑,纷纷露出了笑容。三三两两,相谈甚欢。
比起两船相望,一路同行更让相互有好感的少男少女更有机会。
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公良莜就觉得跟大伙儿走散了。
梁明玉是位才子,容貌还算上乘,谈吐举止都让公良莜觉得还不错。唯独让她不自在的,是这位才子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至于到底奇怪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就在梁明玉几次欲言又止后,公良莜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梁明玉面色泛红,笑说:“被你看出来了。”
公良莜:“我又不傻。”
梁明玉苦笑,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表白的话还未出口,就见晴朗的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惊雷。
于此同时,更让他诧异的是,公良莜的面色几乎是在雷声响起的前一瞬就变了。
“糟了,河上那几人,怕是要遭殃了。”
梁明玉也是错愕万分,疑惑不解:“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就变天了。”
公良莜快步朝河边走,淡然地解释:“天有不测风云,况且今日变天早有预兆,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梁明玉哑口无言,他此时也想起了公良莜之前不上船时说过的话。
她说:“今日天气不好,游玩之事,改日吧。”
两人刚走到河边,天空早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梁明玉看着河中在雷电中摇摆的花船,后背发凉。试想如果他没有听公良莜的,此时被困住的,怕就是他了。
“怎么办?他们该不会真的。”
公良莜神色凝重,摇头叹息:“自作孽,不可活。
天气变化是常态,不过那艘船上的东西,才是引来天道震怒的主要原因。
抛开章乔林,另外两人算是被连累的,她救下人,应该不算逆天而为吧。
思及此,公良莜对梁明玉说:“我去救人,你带你的朋友去避避雨。”
“你怎么救?我们还是。”梁明玉话说道一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制住了一样,发不出意思声音。
只因眼前发生的事,对他而言太过震撼,又太过惊悚了。
之间公良莜张开双臂,单脚踩地,御空朝着河中飞去。
真的是飞......飞过去的!
章乔林三人被困在船上,河中的浪有点汹涌,没几下船就被巅翻了。
章乔林倒是会水,可他此时被惊雷劈中,惨痛声不断。
“救命......啊!”
第305章 急着嫁人了?
公良莜瞅准机会上前,一手拎起一个,转身就跑,这才没有被天雷劈中。
获救的两人直到被送到家中,精神都是恍惚的。
他们对仙凡的概念并不明确,可经过此事,他们深刻地认识到——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举头三尺有神明,并非前人诓骗后人的假话。恶事做多了,真的会遭报应的。
经过此事,整个黎都城都知道公良莜跟着君道长修行,已经成仙了。
没过多久,远在梵阳的皇帝也知道了黎都出神仙的事,命史官不远千里从梵阳赶到黎都,邀请君道长做北雍国的国师。
然而,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但公良莜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愿意很简单,她暴露自身修为的事被君曜知道了。
他生气了!
后果就是,公良莜被禁足了,半年不许出府。
“师父,是您说要积德行善才能积累仙缘的呀,我救人一命,难道不是行善吗?”
君曜脸色越来越黑,只见他的戒尺打在公良莜的手心上,怒斥:“还敢顶嘴,半年改三年。再多狡辩一个字,加罚一年。”
公良莜难得的倔强,看着如此陌生的师父,心里委屈地不行。
臭老头,真是莫名其妙。
君曜似是看不得她这般神情,拂袖而去,徒留公良莜一个人自省。
回到自己房中,君曜看着眼前的镜面,里面映射出自己的容貌。
逐渐恢复年轻,恢复成在仙界时的那般——
绝世无双。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模样,脑海中又浮现出小姑娘方才的委屈神情,一时神色复杂。
此次出门一趟,虽说法力恢复了两成,可始终无法摆脱这方天地的天道威压,无法回去仙界,着实恼火。
方一进城,就听说小姑娘居然趁他不在,同男子外出幽会。
一时间,心头压着的火气越发浓烈,直接封锁了宅院,不许她再出门。
可此时冷静下来想想,小姑娘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呀!
情窦初开的少女,经不住情爱的诱惑,也是人之常情,他又气什么呢?
气什么呢!?
第二日一早,君曜想着昨日自己过分了些,打算做点好吃的安抚小徒弟,可谁知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开门。
君曜以为她还在睡,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发现床上并没有小徒弟的身影。
心中一紧,刚要出门,余光瞥见了屏风上挂着的一块布。
颜色粉如桃花,是上好的绸缎。
仔细一看,是女子的贴身衣服。
刹那间,君曜背过身去,不自觉红了耳垂。
紧了紧身后的拳头,轻咳一声,出声提醒:“沐浴完了出门,为师做了吃食。”
君曜说完,直接出门去了。
可他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饭菜早就凉透了,愣是不见人出来。
思来想去,君曜还是挪步,重新推开房门。
那块粉色的绸缎依然挂在屏风上,未见移动位置。仔细探去,呼吸微弱,像是睡了,又像是伤了。
想到什么,君曜神色一凛,不做他想,转身越过屏风后面。
这一看,君曜气血上涌,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徒弟面无血色地躺在血水中,难以想象这一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探过她的脉搏,君曜只觉得胸口的那颗心脏,彻底寒了。
想他堂堂天道之子,跺跺脚,三界都要震一震。可到了这凡尘,却连个徒弟都教不好,何其失败。
虽然挫败,却也不能放任小徒弟真的剃了她这一身仙骨。
还是要救的!
七日后,公良莜悠悠转醒,她看着对面容颜绝世的男子,怔住了。
感觉到她的动静,君曜缓缓收工,睁眼看她。
接触到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瞳,公良莜沙哑着声音问他:“公子,是何人?”
君曜心里有气,冷着一张脸,没有答话。只默默地扶她躺回去,改为从臂腕输送灵力。
感觉到她的抗拒,君曜拧眉瞪了她一眼,警告:“别乱。”
公良莜眼皮微抬,看着那张脸,似曾相识。
完美无瑕的五官,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俊朗。眉心一点朱砂,位置倒是跟她那个糟老头师父一样,但效果,截然不同。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匀称,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公良莜看痴了,闭了闭眼,再睁开。
俏郎君还在。
“凡人修行万年也未必修得仙缘,你,为何不愿要?”
听到他的话,公良莜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说:“没有这一身仙骨,就不会耽误师父得道成神了呀。”
君曜一愣,她的仙骨仙缘,与他何来耽误一说。正要说什么,听她又说。
“我说师父捡来的,他抚养我长大。师父道法深不可测,且心无杂念,一心向道。而我呢,只是一个离不开世俗的凡人。总会拖累他的。”
君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暂时安慰她:“道分、法、缘,每个人感悟各不相同。你的成就,与旁人并无干系。”
却见公良莜微微一笑:“原来公子也是修行者。你说的道理我自然懂,可如果我只是一个凡人,师父便无需花费时间教导我修行,她自己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专心修行了呀。”
顿了顿,公良莜神色落寞,自嘲说道:“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师父不喜欢我。也是因为我,害他四处流浪,耽误了修行。”
君曜眸色逐渐深沉,他看着公良莜,冷哼:“这些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得出的结果,并非他的真是想法。他若不喜,谁也奈何不了。”
公良莜哑然:“感情你跟我师父,还是个相好的呀。呵呵,我觉得做一世凡人,也挺好的。求仙问道什么的,太满烦了。”
君曜眸色冰寒,起身离开床边,背过身,冷笑说道:“说来说去,你是对那梁家公子动了凡心,不想修行了吧。”
公良莜眉头微蹙,只觉这人莫名其妙,但见他又转过身来,幽冷的眸光冷清,前所未见。
“你才刚及笄而已,就这么急着嫁人了?”
公良莜两眼茫然,但心里也有些气不过,难道得暴躁。
“我嫁人与否,与你何干?”顿了顿,她苍白的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冷冷地说:“就算是我贪恋凡尘的情爱姻缘,你又奈我何?”
君曜气笑了,广袖一甩,那张屏风瞬间四分五裂。
“看来为师教你的礼义廉耻,你是一星半点都没有听进去。”顿了顿,君曜十分恼火地甩上房门,留下一句话后离开了房间,不带走一粒尘埃。
“既然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教好,那便从此刻起,为师重点教导你礼义,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第306章 此后十年
公良莜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大大的杏眼眨啊眨,震惊地无以复加。
张了大半天的嘴巴有点赶,伸出舌头舔舔唇,居然有些疼。
回想方才那人的话,他说,他是谁来着?
“为师......为师......”
师父!?
谁能想到,邋遢了十几年的糟老头子一朝化龙,居然出落成了一张人神共愤的绝世容颜。
难道这也是修行的结果?
公良莜觉得太过离谱,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她此时的复杂心情了。
回想被罚当天,确实一开始,她是赌气的。可后来,她就后悔了。
老头子总逼着她修行,可她真的觉得超级无趣。但如果修行到了一定地步,连容貌都可以自由变换,也太神气了。
于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花容月貌,公良莜重新对修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毕竟是个女子,谁不爱美呢,是吧!
只是,在师父面前,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的。
不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打定了主意,公良莜检查自身,松了一口气。
还好,被美人师父给救回来了。
几日后,公良莜终于能下床了,打算去找师父认错。
“师父!”
无人应。
“师父?”
依旧无人应。
公良莜找遍了宅子的每个角落,甚至是每一件摆设,都仔细探查了,愣是没找到一丝师父的踪影。
想出门去找吧,才发现她自己压根就出不去。整座宅子像被无形的屏障给包裹住了,她用权利也无法撼动分毫。
累瘫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公良莜仰天叹息,悔不当初。
终于,在公良莜快憋疯的时候,君曜出现了。
“莜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君曜冷哼:“你错没错,与我何干!”
公良莜:样貌变年轻了,难道度量也跟着变窄了?
“师父,这真是个误会,我这不是不知道是您嘛,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我一定不会那样倔的。
君曜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冷笑:“修炼是为师逼迫你的?”
公良莜摇头,比拨浪鼓还快:“不是,是莜儿自愿的。”
君曜:“我虐待你了?”
公良莜继续摇头:“没有,师父是天上地下对莜儿最好的人,嘿嘿。”
君曜不为所动,因为他太了解他家这小妮子了。别看此时乖巧地跟家雀一样,离开了他的视线,指不定会如何吐槽他呢。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哪里了?”
公良莜低头,弱弱地说:“错在任性妄为、错在诋毁师父、错在怀疑师父、错在......”
听着她数落自己的罪行,君曜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因为她说的这些,都不是他生气的真正原因。
至于那个让他最恼火的理由,君曜也是想了几日才悟出来的。
“罢了,你若实在不愿意,为师不勉强你就是了。”
听出师父语气中的失落,公良莜心头一空,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出于本能,她伸手拉住了他要走的衣袖,仰着小脸看着他,神色坚定地问他:“师父,如果我不放弃,能赶上您的脚步吗?”
君曜一愣,半晌后才明白小徒弟的顾虑。
她说耽误自己,大抵是担心被他丢下吧!
无奈叹息一声,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重的很。”
说着,将她扶起站定。抬手真理被自己弄乱的发顶,口气难得的柔和。
“如若有朝一日为师真的飞升成神,那也会在仙界等你。”
“可万一我修不成大道呢?活着,还没等成仙就死了呢?”
君曜稍作沉吟,点头肯定地说道:“确实有这些可能。所以,日后要勤加修炼才行。”
公良莜好像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干嘛要张嘴呢!
见她苦着脸,君曜瞬间变了脸,冷眼睨着她:“不愿意?”
公良莜心头惊颤,忙摆手认怂:“愿意,非常愿意。为了早日赶上师父,就算我十年不出门都行。”
刚说完,公良莜差点又咬掉自己的舌头,懊悔长了一张嘴。
因为,她刚说完,师父就点头了。
“好,此后十年,你便在这宅子里潜心修行。”
不等公良莜讨价还价,又听他接着说:“你放心,这座宅子为师已经施法,与外界隔绝且有聚灵效果,很适合你。”
“可是师父,您不在家,我,我会想您的怎么办。”
君曜嘴角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只说:“你放心好了,隔些时日,我会回家。教导你学习礼义的同时,会帮你解惑。”
于是,公良莜接下来的十年,就被君曜安排地妥妥当当,毫无转圜的余地。
每隔一段时间,君曜确实会出现。
当然,君曜回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给自家小徒弟试刀。
公良莜自小在君曜的耳濡目染下,对大道一途的认真好广泛很多。她的修炼不止是悟道法,还包括剑道医道、鬼道魔道、仙道妖道,可以说囊括了所有。
君曜每次来,都是变着法子的训练公良莜,导致她每一次都盼着师父不要那么早出现。
就这样在折磨和被折磨中,师徒聚少离多地过了是个年头。
公良莜也终于达到了师父要求的境界,破关而出。
十年光阴,黎都早已物是人非。
公良莜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她出了家门,径自上街。
黎都虽不是皇城,却也是北雍国最繁华的城池之一。此时来往商户熙熙攘攘,当有军队行过时,来往百姓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仔细一看,讣告处贴满了告示,大多是征兵的。
行到酒馆,本来是想打听这些年的变化的,却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姐姐,你真好看。”
公良莜抬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约莫六七岁的模样。
她回以浅笑,笑说:“小公子也不赖。”
这时,小孩身边的妇人赔礼对公良莜赔礼说道:“犬子叨扰姑娘,还望姑娘见谅。不过,小孩子看人的眼光,倒是准得很,姑娘确实好看。”
公良莜从容浅笑,对那妇人笑说:“皮相而已,夫人和小少爷谬赞了。”
“娘,我去那边,跟漂亮姐姐聊会儿天。”
不等妇人阻拦,小公子已经从她娘身边走了过来,坐到公良莜的对面,看着她说:“我见过你。”
公良莜挑眉,她已有十年没出家门了。见过她还有记忆的,怎么也得是十四五岁以上的年纪才对。
“小公子应该是认错人了。”
由于小少年的声音放得很低,所以公良莜回他也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小少年却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嘿嘿一笑,继而转头对公良莜耳语:“我爹的书房中,有一张画像,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见公良莜不信,小少年继续说:“我娘不知道。”
第307章 师父的模样
公良莜尴尬不已,听他说了半晌,才想起来这孩子的爹是谁。
“你爹,没告诉你那人是谁?”
小少年眨眨眼:“起初确实没有说,但是我聪明呀。半诱惑半威胁地,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公良莜回想从前,她跟梁明玉等人在学堂待了五年之久,可她对那些同窗的印象,少得可怜。
“这还真是误会大了,你爹,估计真把我当神仙了。呵呵呵。”
小少年眼中有一丝疑惑,他问公良莜:“你真的是神仙吗?”
公良莜扶额,是不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于是,只能答他——
“现在还不是,以后的事,不好说。”
小少年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小脸显得很激动:“姐姐,我爹说您可以御空飞行,是真的吗?好厉害,我也想学,您能教我吗?”
公良莜头疼,她连自己都没学明白,怎么教别人。
“我教不了。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师父。”
“太好了,说不定姐姐以后就是师姐了,哈哈哈。”
“承儿,该回家了。”妇人起身,抚摸小少年的肩膀,柔声说道。
小少年听话地起身,对公良莜眨眨眼,笑说:“姐姐,我叫梁幼承,您别忘了问师父哦。”
公良莜也含笑点头:“好。”
妇人朝公良莜一礼,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问儿子:“你跟人家姑娘说什么了,有没有让人为难?”
小少年咧嘴一笑,对母亲买了个关子:“保密。”
公良莜看着那对母子出门,好笑摇头,酒杯刚端到嘴边,就听不远处的人议论纷纷。
“梁幼承,那不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么,居然没有保镖就出门了,还真是难得呀。”
“岂止啊,你没看他身边的夫人,也没带丫鬟吗!”
“也对啊,难不成是梁家老太太转性了?”
“害,八成是公子闹得不行,老太太这才妥协的。”
“说来也真让人无法理解,想当年,梁大人那可是一表人才,差点就成了驸马爷了。可谁知,他最后居然娶了个山大王的女儿。”
“可不是,不仅如此,这么多年不见他纳妾,据说连个通房都没有。”
“男子如他,着实罕见了。”
梁家,梁老夫人不喜儿媳妇,但也拗不过儿子的倔强,无奈只好纵着他们。
这些年,她偷偷摸摸往儿子跟前塞了不知道少女子,她那个一根筋的儿子,愣是一眼都不多看。
起初,她老人家以为是儿媳妇从中作梗,后来也才知道,儿子心中,另有他人。
知晓此事的老夫人,倒是对儿媳妇没那么讨厌了,婆媳关系还算和睦。
另一方面,老夫人将全家的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给他请最好的夫子,从小就让丫头陪着,教着。
如今见他也懂些男女之事,这才放心。
老夫人是真担心大孙子随了他爹,那样一来,他们梁家可就绝后了呀。
梁明玉从府衙回到家中,就被儿子拉去了书房。
老夫人本来给儿子和儿媳妇准备了东西,让他们多生几个孩子的,谁知被这臭小子给破坏了。
“算了算了,都撤了吧。”
丫鬟们听着老夫人的吩咐,将酒撤了下去,徒留梁夫人面色尴尬。
书房,梁明玉无语地看着儿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梁幼承眨眨眼,指着画像说:“爹,我今日见到她了。”
梁明玉一愣,侧眸看着画像,画中女子神态慵懒。
分明是个少女,却又一双淡然道极致的明眸,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不过尔尔。
回想当年,他备了厚礼上门提亲,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下了。
再想想拦下他的那人,风华绝代的气质,绝世无双的容颜,同样淡漠的神情,让他自惭形秽。
那一刻,梁明玉连提亲的话都没说出口,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公良莜那神仙一般的人儿。
本以为他与那人此生无缘再见,今日却听儿子说,她回来了。
“你确定,没有看错,就是画中人?”
梁幼承小眉毛挑了挑:“黎都美人如云,可那样绝色的女子,看一眼就忘不了。”
梁明玉神色复杂,轻轻拍了儿子一脑门,好笑说道:“你猜几岁,少胡说八道。”
“我不小了好吧,祖母说了,再过五年就能娶妻了。”
梁明玉没好气地赶人:“那等你五年后再说。”
父子俩斗嘴结束,梁幼承识趣地离开,只留梁明玉一人望着那画发呆。
夜半,梁明玉终是没忍住,起身下床。
“夫人先睡,我想起一些事,需要处理。”
梁夫人习惯了丈夫的冷漠,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却也不曾多言。
公良莜在黎都逛了一天,买了不少酒回家。师父没找到,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只能一个人坐在院中对月独酌。
君曜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喝得正上头,人都认不清了。
“师父?是你吗?你是不是不要莜儿了?你说话不算数。”
君曜无语了,小姑娘平时可没有这么脆弱,怎么一喝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醉了。”
公良莜拉着他的手臂不放,摇头否认:“我没醉,你才醉了。”
君曜轻笑,闻着她身上的酒劲,确实挺上头的。
忽然,君曜眸色微沉,本欲拂袖关上大门的动作一动,改为抱起公良莜。
一边替她擦拭嘴边的酒渍,一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嘿嘿嘿,师父真好看。”
公良莜迷迷糊糊,只觉得眼前的这张脸太诱人了,尤其是微微翘起的薄唇,像果酱一样。
应该很甜吧。
君曜猝不及防,被小姑娘覆盖下来,一时有些反应迟钝。
他其实,还没准备好!
好在公良莜没什么意识,只是舔了舔就松开了,这才让君曜松了口气。
“姑娘家家的,怎地这么没戒心,万一是大灰狼怎么办?”
公良莜全凭潜意识回答他的话,搂着他的脖子,笑说:“师父的模样,莜儿记得,不是大灰狼。”
只这一句,让君曜心里最后一点犹豫,彻底图本瓦解了。
“好,记住你说的话,别忘了。”
梁明玉想要敲门的手举了足足一刻钟才落下。此时看着院中拥吻的二人,是他永远也考不近的深情和契合。
良久,梁明玉悄然转身,离开了宅子。
翌日,梁幼承兴冲冲地跑进他爹的书房,却见那副美人图已经不在了。
“爹,你把美人姐姐收起来了?”
梁明玉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美人姐姐答应了帮我问问她师父,说不定我将来也能成仙呢。”
听到儿子的话,梁明玉一愣,而后苦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这事,你还是别想了。”
虽然父亲如此说,但是梁幼承不信邪,偏要等。
好在公良莜没有失信,倒是给他回了信。
信得内容大致就是说小公子有将帅之才,但无仙缘,让他莫要执著。
梁幼承虽然失望,但在父亲的安抚下,从新燃起了希望,开始日日苦练拳脚功夫,打算将来做个武状元。
第308章 公主殿下
北雍的皇帝听说君道长出关了,于是快马加鞭地传信给黎都的地方官府,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请君道长如梵阳,做北雍的国师。
可当梁明玉接到皇帝的旨意时,鼓足了勇气再一次去敲门,才知那宅子已经转手送人了。
而君道长和公良莜,早在数日前就离开了黎都,无人知晓他们的去向。
梁老夫人:“陛下因何这般执著?”
梁明玉苦笑说道:“母亲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被北雍大军逼进冰原的温玉王朝吧?”
梁老夫人点头:“如何能忘。你外公,就死在那场战争中。据说当时温玉的数位将军死战温州,誓与温玉的帝后共存亡。”
梁明玉:“是啊,那位皇帝仁慈,不忍将士被牵连,开城受降。岂料咱们的陛下对投降的臣民下了杀手,妄图赶尽杀绝。所幸当时主事的摄政王急中生智,一夜之间将所有旧部化整为零,从温州消失了。
虽然咱们的陛下为了篡改了历史,可只要温州的人没有杀绝,总有人还记得曾经那段惨绝人寰的屠杀。”
梁老夫人眉头一跳,看向儿子:“陛下执著于君道长,难道是温玉的旧部复仇来了?”
梁明玉摇头:“十年前,温玉先皇的遗孤突然出现,温玉旧部纷纷投靠,温州失陷。此后这十年,温玉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国师,辅佐新皇,已然夺回了原温玉的所有城池。”
梁老夫人任有不解:“就算如此,温玉也终是弹丸小国。虽然背靠冰原,可也没有多少退路。再者,当年参与瓜分温玉的,不止北雍,陛下怎么如此忌惮?”
梁明玉摇头:“不知......大约是人心有愧吧。”
南行的路上,公良莜看着君曜,心中疑惑。
“师父,您是不是偷东西了?”
君曜闭目养神,不答。
“我觉得是,不然,咱们干嘛要逃呢?我还没去过梵阳城呢,听说皇宫里宝贝可多了......”
马车里,只有公良莜一人子巴拉巴拉,从外面听,根本不知道车厢里其实还有一人。
终于,在行至温州十里外的镇子上,君曜才睁眼。
此时天色已暗,君曜看了一眼熟睡的公良莜,对外面的车夫说道:“去驿站。”
进了驿站,等候的官员见到君曜,纷纷行礼:“参见国师。”
“免礼。”
众人起身,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女子,心头大喜,不仅发问:“国师,公主殿下她。”
不等那人说完,君曜点头,轻“嗯”了一声,一边朝房间走,一边说:“转告陛下,殿下无恙,修养两日,便可回宫。”
“是!”那人领命离开,心情激动不已。
君曜将公良莜放到床上安置好,坐在桌边,给自己到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着,举止优雅。
只是,眉宇间有一丝不可查的纠结。
半夜,公良莜睡好了,睁眼一看,是陌生的地方。
本能地起身,直到看到桌边支着头浅眠的君曜,才松了一口气。
悄然无声地下地,拿起一旁的外衫给他披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地喝了着。
安静宽敞的房间,从窗外洒下几缕月华,将君曜的模样照的分外清明。
公良莜看呆了。
自从师父容貌变成这般,她都没有机会仔细地欣赏。现在看着,不止是美,还有一种让人无法自拔的魅。
公良莜不仅咋舌,心说: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让她们女人怎么活!
第二日,公良莜睁眼,发现自己是从床上醒来的。
至于喝完水之后的事,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正在她疑惑不解时,君曜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醒了?下来吃点东西。”
“师父,这里是哪里?”
“温州。”
“啊,那不是温玉国的地界。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您有亲戚在这?”
君曜看了她许久,终是叹口气,摇头说道:“不是我有亲戚。而是你,本就是温玉皇室的血脉。”
公良莜被粥呛了一下,咳了还几口才平息,擦擦嘴,错愕地说:“师父,您不是我的父母都死了,怎么知道我是温玉皇室的血脉。”
君曜挑眉:“偶然看见的。”
公良莜更加难以置信了:“血脉这种东西,也能看得见。”
君曜好笑:“等你到了天人境,自然也能看得到。”
公良莜哑然,知道师父本事大,没想到居然这么离谱。
“所以,我的爹娘还活着?”
“死了......倒是有位兄长还活着。”
“兄长?我的?亲的?”
君曜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同父异母的兄长。”
公良莜略微有些失望,毕竟在凡尘活了这么多年,同父异母的兄妹和平相处的并不多见。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君曜又说:“他一只在找你。”
公良莜茫然不语,却又听君曜说:“别多想,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公良莜重新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没多久,八个丫鬟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给公良莜行了大礼。
“参见公主殿下!”
公良莜皱眉望过去,他们每个人手中高举一个托盘,里面端着华服和首饰。
君曜难得地好心情,调侃她家小徒弟说道:“陛下在城门等着接殿下回家,她们是给公主殿下更衣的......我在外面等你。”
公良莜神色复杂,搞不清师父的心思。
他分明是不想让自己跟尘世有太多牵扯的,怎么还帮她找到了亲人,又让她恢复身份,如此一来,岂不是跟凡尘牵扯更大了?
“都起来吧。”
“是!”八个丫鬟齐齐起身应声而起。
大约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公良莜才从房中被解放出来。无论是头上还是身上,总觉得被束缚的不自在。
君曜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别扭,掩唇轻笑,难得地体贴,安慰她说:“忍一忍,进了宫你就随意了。”
公良莜被他的笑容感染,也放松了不少,眨眨眼,问他:“这样,好看吗?”
可惜,还不等君曜回答,外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追了进来。
来人名叫武烨,十一位年过半百的武将,他本是来传达陛下的旨意的,可在看到公良莜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恍惚了,连行礼都忘了。
君曜轻咳一声,略微朝前走了一步,挡住了武烨炙热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问他:“何事?”
武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温玉的国制,三品以上的武将无需行跪礼。可此时的武烨,一品大将军,对公良莜行了跪拜大礼。
声音哽咽:“老臣武烨,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良莜很不适应,上前扶起他:“武将军不必多礼。”
武烨眼眶通红:“这些年,殿下受苦了。老臣有罪!”
公良莜摸摸鼻子,笑看着君曜,说道:“也还好,师父护着我,没受什么苦。”
君曜视线从公良莜脸上一看,轻哼一声,率先出了院子。
武烨心肝颤了颤,不解地看向公良莜,悄声问:“公主殿下,国师大人,怎么了?”
公良莜摇头:“不知。”
正在此时,外面来了一个士兵,禀告说道:“公主殿下,武将军,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武烨顿时笑开了花,对公良莜抱拳:“殿下,陛下等您很久了,快请回宫吧。”
第309章 兄长
出了院子,公良莜被接上了一辆八乘镂空花雕马车。
车帘是纱幔,随风摆动,能清晰地看到车里坐着的两人。
公良莜见君曜不理她,宽大的广袖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君曜的膝盖。
君曜睁眼,瞥了她一眼:“马上要进城了,坐好。”
公良莜幽怨地看着他,抱怨说道:“头好重,身上好热。”
君曜看着她,确实俏脸通红,有些为难地解释:“你现在是公主,仪表代表国运,不能马虎,忍一忍。”
“师父神通广大,厉害着呢,帮帮我呗。头重还能忍,可这太热了,忍不了。”
君曜无奈,只好帮她。
两人的绣袍交织,无人看到的布料下面,君曜的两指抵在公良莜的手腕处,汩汩清流顺着手腕流向全身。
清爽无比。
“师父真厉害!”
君曜被夸,丝毫不见喜色,依旧闭目不言。
公良莜撇撇嘴,默默吐槽:一把年纪了,怎地这般记仇,难道神仙都这么小肚鸡肠?
“殿下、国师大人,陛下到了。”
公良莜闻言将脸转向正前方,这才看到城门口居然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们。
完了,第一次见面就垮了,这以后温玉的臣民肯定认为她是个贪恋国师美色的混账。
“咳,国师大人,您不下车吗?”
君曜看着她未违泛红的脸蛋,心下暗笑,面上依然冷淡无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自然是要下的。”
话落,人已经在马车外了。
公良莜:“......”
公良莜刚起身,打算自己跳下车,就见君曜朝她伸手。
看着他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公良莜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偷笑。纤纤玉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大掌,触感真好,冰冰凉凉的。
可还没等她站稳,人家就抽走了。公良莜翻了个白眼,堪堪站稳身子,看向前方。
公良莜看着站在众人最前面的男子,容貌确实与她有五分相似。只是他并不像北雍皇帝衣着华丽,只一身紫色云纹广袖道袍,头戴玉质龙头发冠,身材颀长挺拔,气质与众不同。
公良莜心想,那应该就是温玉的皇帝,她同父异母的兄长了吧。
公良郁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神色恍惚。
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候,远处站着的不是妹妹,而是母后。
公良郁抬步的同时,公良莜也抬步,两人默契地走向对方。
这一刻,公良莜忽然有种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加快了,迫不及待想要靠近的那种激动。
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血缘的力量!
“回来了,回来就好。”
公良莜微微屈膝,打算给他行礼,却被公良郁按住,笑说:“我们是兄妹,无需这些俗礼。”
许是公良郁的目光太过温暖,让公良莜感觉陌生,也有些无措。
她四下寻找君曜的身影,却见那人只是朝她点点头,丝毫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
公良郁自觉失态,对君曜抱拳,感激说道:“多谢国师这些年对妹妹的照料。”
君曜对公良郁态度温和,笑说:“陛下,该回宫了。”
“哦,对,寡人太激动了。”公良郁说完,拉着公良莜朝城门口的龙撵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扬声说:“迎公主回宫!”
皇帝话音刚落,前方的百官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大声欢呼:“恭迎公主殿下回宫!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免礼,起来吧。”
感觉到了妹妹的疏离,公良郁心里叹息,后悔没有早日将她接到身边。
回宫的路上,公良莜没有再坐原来的那顶轿子,而是被皇帝直接拉到了龙撵上。
在场的都是终于温玉的老臣,端看容貌就能确定公良莜的身份,因此,在他们心里,陛下和公主是一样的。
倒是城中的百姓,略有不解,窃窃私语。
“那人是谁呀?不仅由国师亲自护送,还与陛下同乘。就是国师,也没有这样的殊荣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女子,是咱们温玉的公主殿下。陛下找了这么多年,当然不一般了。”
“公主殿下!?可我记得,当年皇后诞下的分明是死婴呀,大将军亲口宣召的,怎么突然就活了?”
“哎,当时大军压境,如果公主殿下活着,你觉得北雍和西蜀那些贼子,能放过她吗!”
“也是。话说幸好有国师护送,这要是消息传到北雍,公主想要回宫,可没那么容易。”
“谁说不是呢。”
临近宫门前,公良莜回头看了后面的那辆轿子,但没有看见。
“陛下,国师他,不跟我们一起进宫吗?”
公良郁拍拍她的头顶,笑说:“叫哥哥。”
公良莜淡淡“哦”了一声,又听他说:“国师不住宫里。”
公良莜心底失望,但是没有说出口。可公良莜看的分明,他说:“无妨,这些日子,暂且让国师进宫陪你便是。”
“可以吗?”
公良郁摸摸鼻子,笑说:“只要莜儿去说,国师应该会同意的。”
“呃,您是陛下,肯定比我管用。”
公良郁轻笑,解释说:“我是陛下没错,可我也没有权利干涉国师的意愿呀。”
公良莜笑了笑,心说这个皇帝哥哥还挺开明的。
“算了,爱来不来,不来我更清闲。”
公良郁听着妹妹口是心非的话,但笑不语,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国师那样的人儿,倒是派的上妹妹。
“去荣华宫。”
“是!”
公良莜神色淡然,只静静地坐着,也没有问荣华宫是什么地方。还是公良郁忍不住,自己开口解释。
“先带你去见奶娘,她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的。”
皇帝的奶娘,是先皇后身边的宫女崔英。当年事发之时,皇后命令她带着大皇子和众人逃命。
但等到崔英安置好大皇子返回温州,已经传来了先皇战死,皇后一尸两命的消息。
最后,崔英被武烨等人强行送出了温州,保下了性命。
对于崔英而言,如果不是皇后生前托她抚养大皇子,可能早就随先后和小殿下走了。
温玉复国,她便名正言顺地跟着皇帝住进了宫里,照旧服侍。
直到前些年,她上了年纪,有人上表要给她封号,这才得了个“玉国夫人”的名头。随后住进了荣华宫,是温玉皇宫里最最贵的女人。
第310章 可以依赖我的
一开始,崔英是不相信小殿下还活着的,但看到君曜手中的信物,她才彻底打消了怀疑。
可偏偏君曜瞒的紧,不告诉任何人公良莜的下落,以至于君曜这个国师,多次被人质疑。
怀疑他想要利用小殿下的身份,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好在公良郁始终信任君曜,虚心请教,这些年倒也学了不少本事。
荣华宫,宫人向内禀告:“夫人,陛下来了。”
听到宫人的禀报,玉国夫人提着衣裳起身,匆匆往外走。
刚走到院中,就看到陛下牵着一女子进了来。
“像,真像。”崔英眼眶泛红,抓着公良莜的手拍了拍,破涕为笑:“殿下,您跟太后娘娘,真的太像了。”
公良莜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但笑不语。
“阿娘,莜儿回来了。你以后,不用内疚了。”
崔英笑说:“陛下说的是,确实是我太执着了。只要小殿下平安,回来就好。”
公良莜对旁人本就淡漠,此时在陌生的环境中,她只是听着皇帝和那奶娘聊着,像是国事,又像是家事。
许是看到公良莜走神,公良郁起身告辞:“莜儿一路舟车劳顿,寡人先带她去休息,改日再来想奶娘请安。”
“陛下折煞老奴了。”崔英说着,提起华贵的服饰,直直给公良莜醒了跪拜大礼:“奴婢崔英愧对皇后娘娘,让小殿下受苦了。”
“嬷嬷快起来,不必如此。”公良莜觉得,她们真的不熟,没必要行这么大的礼。
崔英坚持行完礼,起身笑说:“老奴明白,殿下还不太习惯。但殿下是温玉最尊贵的公主,任何人的朝拜,您都受得起。”
“嬷嬷说的没错,我们莜儿都受得起。不过,咱们兄妹之间,就没有不用拘着了。走,哥哥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公良莜被公良郁拉走了,她回头,本欲跟崔英道别,却正好看到了墙角一处藏着的团子,心头一紧。
“怎么了?看什么呢?”
公良莜摇头:“没什么。”
公良郁捏捏她的手臂,有心不让她察觉这宫里的肮脏,但没想到妹妹如此敏感。
“不用担心,哥哥会保护你的。”
公良莜抬眸,对上公良郁坚定的深眸,心里划过一股暖流,笑说:“说不定是我保护皇帝哥哥呢。”
公良郁顿时笑开了花,俊朗的容颜上多了些烟火气,他说:“母后也这么说过。”
“皇帝哥哥跟母亲的关系很好吧?”
对于父母,公良莜没什么感情,倒也没有多少执念。只是疑惑皇帝对她的情分,中的过分了些。
“傻妹妹,国师难道没告诉你,我的命是母后救下得吗?”
公良莜哑然,这个真没说。
“我的母亲,是外公为了权利送进宫的,她不爱父皇,迫于家族的压力,设计了父皇才有了我。可跟不爱的人生的孩子,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为家族铲除异己的工具。事情败露后,我本来要被亲娘淹死的。是母后救了我,养在膝下。可惜,哥哥没等到孝顺母后,国就没了。”
公良郁说罢,笑看着公良莜:“还好,妹妹还在。”
公良莜明白了皇帝哥哥的心境,对他也多了一些怜悯之情,主动跟他将自己的过去。
讲到小时候的趣事,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两人便说边笑,已经出了后宫。公良莜住的地方叫凤鸾宫,已经不算是后宫了。
“这里离哥哥近,国师出入也方便些。”
公良莜眨眨眼,疑惑不解:“为什么要让国师出入方便,难道师父要一直住在这里?”
公良郁但笑不语,拉着她进去了:“怎么样,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凤鸾宫地方不小,至少比荣华宫大了两倍有余,环境也比那边雅致,确实不错。
“皇帝哥哥费心了,已经是最好的了。”
“莜儿,我们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可以依赖我的,像依赖国师那样。”公良郁绞尽脑汁,想不出如何让妹妹对他不要那般疏离。
公良莜看人一向很准,皇帝哥哥的真诚,她也看在眼里,心里一暖,笑说:“好。”
公良郁心中欢喜,帮她将头上厚重的凤冠拿下来,笑说:“戴了一路,不舒服吧。以后在宫里,莜儿不需要这些,也是最尊贵的公主。”
公良莜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了。如果让她每天都这样穿戴,这皇宫她肯定呆不久。
“好了,一路舟车劳顿,莜儿应该很累了,先休息。”公良郁说着,朝外喊了一声:“如花似玉,服饰公主更衣。”
“是!”两个的宫女应声进入殿内,对公良莜行礼。
“奴婢如花、奴婢似玉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良莜看了他们一眼,确实人如其名,长得如花似玉。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殿下。”宫女说着,起身,开始为公良莜卸妆更衣。
“莜儿安心,她们是专门为莜儿准备的,有什么需求,让她们去做就行。”
“谢谢皇帝哥哥,你还有政事要忙吧,我不打紧的。”公良莜是觉得耽误皇帝太多时间不好,可公良郁听到妹妹这般客气的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暗自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好,你先休息,晚一点哥哥再来接你,我们一起用膳。”
公良莜本想说她可以自己去的,可看到皇帝略带失望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有转了个弯,含笑吐出一个“好”字。
公良郁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凤鸾宫,心情还不错。
于是,当天晚上,公良莜被皇帝哥哥拉着聊了许久才放行。
她也见到了皇帝哥哥的后宫嫔妃,人虽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秒人儿。
只是,一个问题一直在公良莜心中徘徊。
按理说,皇帝哥哥年轻气盛,后宫佳丽众多,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一个皇子公主出生呢?
公良莜躺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想着在北雍那些年听过的关于后宫争斗的书。嫔妃为了争宠,手段下作,无所不用其极。
莫不是皇帝哥哥也这般不幸?
胡思乱想了一阵,公良莜静心,开始睡觉。
可谁知半夜睡得正香呢,却被一阵凄厉的鬼嚎声惊醒,毛骨悚然。
公良莜起身,披了件衣服朝着声源处快步行去。
第311章 凡人的情感
公良莜出了凤鸾宫没走多久,就见两个宫人连爬带滚,模样狼狈。
在两人身后,一个团子正在作弄两人。
“住手。”公良莜说着,伸手将那团子抓到手中。
团子挣扎不止:“放开我。”
“大半夜扰人清梦,总得说说原因吧!”公良莜看着可爱的小团子,感觉他还挺干净的,这才跟他聊了起来。
那团子很傲娇,一副不想跟她多说的样子。哼哼唧唧:“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请来的道士,我才不上当。”
公良莜好笑:“道士?你见过这么好看的道士吗?”
小团子点头:“当然,国师比你好看。”
公良莜嘴角抽了抽,竟是无言以对。
“我叫公良莜,是温玉的公主,陛下的妹妹。今日刚回宫,还没睡醒就被你吵醒了。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宫里?”
小团子楞楞地看着她,“哇”地一声哭嚎起来了,声音刺耳难听,惊的公良莜赶紧捂住耳朵。
“小点声,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呜呜呜……我,我太开心了。”小团子哭声小了,黏着公良莜不松手。
无奈,公良莜只得先将他带到了凤鸾宫,然后进行盘问。
“你叫什么名字?”
“公良庸。”
公良莜愕然,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给了她这么一个惊吓。
“你也是皇室的血脉?”
小团子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姑姑......你是我姑姑。”
公良莜张了张嘴,听小团子继续说:“母妃剩下我的第一个月就被封了皇后,可就在我满月的那天,有人将我从母后身边偷走,扔进荣华宫的水井里。”
“你知道谁偷的你?”
小团子摇头,然后点头:“以前不知道,但在这宫里混久了,也就知道了。”
“后来呢?”公良莜接着问,总觉得有大秘密。
“母后很聪明,她顺着当天进出的宫人找到了偷我的太监,却是母后宫里的人。当着父皇的面,那人却说是幕后指使他,让他用我的死来陷害荣华宫,以此削弱荣华宫在后宫中的地位。”
公良莜皱眉,荣华宫的那位嬷嬷啊,看来真不是她的错觉。
今儿刚去荣华宫的时候,公良莜就觉得那个宫里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当着皇帝哥哥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看来,那位嬷嬷,确实不一般。
“然后呢?”
小团子气得团子脸都红了:“后来,荣华宫那老妖婆来了,直接对着父皇哭诉,跪求父皇治她的罪。”
公良莜叹息,替他说完后来的事:“利用皇子争宠,是你父皇的痛,也是他不能容忍的底线。所以,皇后娘娘完了。”
小团子有些诧异,看着公良莜:“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在温玉。”
公良莜摊手:“你父皇担心我不信任他,就把小时候的事告诉我了呀。当然,你父皇的过往知道的人不多,可崔英确实很清楚的,她知道这样做,才能让皇后没有翻身的机会。”
小团子哭红了眼,心里对父皇多少有些怨念,可他也无能为力。
“姑姑,你帮帮母后吧,她在冷宫,很可怜的。”
公良莜心里却是再想另一件事,这种情况,师父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为何没有向皇帝哥哥点明呢?
还有,这小团子是怎么回事,师父难道眼盲了?
“国师知道你的存在?”
小团子听到“国师”两个字,小身子一抖,弱弱的说:“当然知道,还是他将我从井里捞上来的呢。”
“那你怎么不去求他,你应该知道,你父皇很信任国师的。”
小团子很郁闷,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求过了,可国师说他不能插手凡尘之事。不管是我,还是母后,都是父皇的劫数。”
公良莜恍然,师父虽然帮人解决了不少麻烦,可也拒绝过更多的麻烦。
“你看起来不怎么健康,要不我给你找个东西,你进去养着吧。”
小团子摇头:“国师让我自生自灭,已经是给了我莫大的恩惠了,岂敢再有奢望。我只希望,趁我还在的时候,能看到那老妖婆被惩治,母后得意重见天日。”
公良莜手指拨弄着小团子的小脑袋,灵力从指尖流出,让虚弱的小团子精神了不少。
“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侄子,第一回当姑姑,总要给大侄子一点礼物才行。放心吧,我护着你,就算是国师,也发现不了的。”
“呜呜呜,有姑姑真好。”小团子的哭声还没听,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冷哼,吓得小团子四处乱窜。
一边喊,一边大叫:“啊,国师饶命,姑姑救命!”
公良莜心头一震,懊悔自己没留意外面,情急之下,她将小团子藏到自己的袖中,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国师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君曜一愣,瞧着那模样,还真有几分为君者的威严,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该忤逆自己。
“凡尘世皆有因果,不可强求。即使是殿下,也不能逆天而为。”
公良莜对他的说辞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对她而言,皇帝哥哥对她的好,足以让她想保护他们,哪怕是逆天而为,她亦不惧。
“国师大人很清楚我的性子,一旦有了认定的人和事,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会回头的。”
君曜呼吸一滞,眸中厉色一闪而过,重新酝酿起了暴风雨。
可对视良久,君曜还是败给了傻徒弟的执拗,无奈叹息:“天道轮回,此子本就不该存于世间,你又何必强求呢。况且,你离天人境只有一步之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公良莜不为所动,她看着门外的黑夜,声音悲悯。
“师父,您教我问道修仙,为的是什么?”
“如果连自己想要珍惜的人都帮不了,成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孤老一生吗?”
“师父,那样的日子,莜儿不想要。”
接连几个问题,让君曜无言以对。他早就习惯了孤独,从来没有想过孤老一生有什么不好。
“师父,如果莜儿死了,您会难过吗?”
“如果我被人冤死了,您会替我感到委屈吗?会替我报仇吗?”
君曜沉默不语,但公良莜却觉得心头发凉。
“无聊的问题,你是我的徒弟,你所说的,都不会发生。”
“所以说,师父您根本就不懂凡人的情感呀。”公良莜苦笑说着,无力地瘫坐在软椅上。顿了顿,那双黑白分明的深眸看向君曜,眼神坚定地说:“如果师父被害了,我会穷尽一生为师父报仇。”
第312章 给她设的局
沉默了许久,公良莜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而君曜,负手立于窗前,抬头望天,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皇帝下朝后来凤鸾宫,陪公良莜吃午膳,公良郁主动说起了没有遇到国师前的事。
那些年,崔英和武烨假扮夫妻,他们“一家三口”就在最靠近冰原的边境村子里生活。
生活很简单,武烨是个武夫,力气大,去做采玉的工人。
崔英手巧,又懂玉,能赚到一些钱粮,他们三人的生活越来越好。
等公良郁长大了,就去附近的镇子上读书,武烨靠往各地运送玉石,联络旧部,逐渐以村子为中心聚拢。
十年前,公良郁在冰原练剑,遇到了从冰川深处走来的君曜。
当时,君曜没太留意,但公良郁追着他问冰川后的情景,两人闲聊之间,君曜这才窥见了公良郁身上的龙威。
暗自一测,才发现公良郁同自家徒弟的关系。
几经交谈,才知原来自家徒弟,竟是前温玉王朝的后裔。
纵观天下,乱象将起,而公良郁恰好是能结束乱象的真龙天子,这才有了助他复国的主意。
“反正这些年,国师神出鬼没的,时不时就不在府中,去向不明。莜儿,你说实话,他不在温州的日子,是不是跟你跟你在一起?”
公良莜想想师父折磨她的时间,跟皇帝哥哥说的倒也对的上,不过皇帝哥哥的话,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一直在闭关,他的行踪,我也不知。”公良莜随口一说,便转移了话题:“哥哥,那个玉国夫人对你,好吗?”
公良郁一愣,而后笑说:“数次舍命相救。”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阿娘和莜儿,是我在世上最珍惜的人。”
公良莜闻言,默不作声地低头,神色复杂。
“怎么了?莜儿可是遇到了难处,直言无妨。”
公良莜淡笑,没有让他为难,笑说:“没有,我是替哥哥高兴。”
“傻丫头,阿娘这些年一直自责没有护好母后和你,你有空了多跟她亲近亲近。”公良郁说着,拍了拍妹妹的头。
公良莜点头,弱弱地说:“我知道了。”
午后,公良郁要处理公务,公良莜将他赶走,支走了如花和似玉,独自去了荣华宫。
从她进门见到的第一个宫人,看她的眼神就带着探究,并无恭敬。
“夫人正在午休,还请殿下稍后。”
公良莜一愣,这架子摆的,未免有些太明目张胆了吧!
“如果我偏要进去呢?”
“殿下如果执意要见夫人,奴自然也是拦不住的。只是如若惹了夫人恼火,陛下怪罪下来,奴担待不起。”那宫人说的不卑不亢,底气十足。
公良莜总算明白了,难怪大侄子说后宫的妃嫔不敢与崔英作对,皇帝哥哥的怒火,谁也挡不起。
“那便等夫人睡醒了,本公主再来。”
见公良莜转身离开,那宫人不屑冷哼:“就算是公主又如何,在夫人面前,不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放肆,居然敢对殿下无礼,拖出去,杖刑二十,让所有人都去观刑。好让他们都知道,这边是对小殿下不敬的下场。”房间里,崔夫人摆弄着修剪完好的指甲,对内侍下令。
于是,当公良郁和公良莜一同朝荣华宫走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宫人被杖刑的一幕。
本来,动用私刑是重罪,尤其是在宫里。
可公良郁一听是用刑的原因,不仅没有问罪,反而罪加一等,下令直接打死。
“皇帝哥哥,他只是说了实话,并无大罪。这打都打过了,死罪还是免了吧。”
“可是。”公良郁还想说什么,却听公良莜接着说:“一条人命,莜儿担不起。更何况,陛下的贤明,不能毁在这种小事上。”
“对公主不敬,这不是小事。”公良郁本是想借此警告宫里那些不长眼的,可公良莜清楚,这是给她设的局。
只见她神色冷了几分,丢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如果公主的身份不及人命值钱,那这身份,我不要也罢。”
公良郁摸摸鼻子,本想给妹妹撑腰的,没想到弄巧成拙,给妹妹惹生气了。
就在公良郁想着怎么哄她呢,就见崔英扶着门框从房中出来了。
“参见陛下!”
公良郁皱眉,上前扶起她:“阿娘快快起身......怎地这般虚弱,可请太医来瞧过了?”
“陛下莫怪他们,是我自己不让的。只是有些虚,过几日就好了,陛下公务繁忙,不必为我操心。”崔英说着,握着公良郁的手紧了紧。
公良郁只当她太过虚弱,忙扶她坐到软榻上,吩咐内侍去请太医。
一个时辰后,太医给了答复。
“夫人气血有亏,微臣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调养几日便能转好。”
听到太医的话,公良郁这才松了口气,起身说道:“阿娘好生休养,方才瞧着莜儿那丫头恼着寡人了,寡人先去看看。”
崔英心头一紧,但面上不露痕迹,笑说:“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该让小殿下自己做主处罚那些个不长眼的。”
“阿娘做的对,您别自责了,是寡人惹恼了她。寡人去赔罪,哈哈哈。”公良郁说着,心情似乎很愉悦。
公良郁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可小时候并没有吃过多少苦,真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
加上他的容貌出众,此时虽然笑得有些失态,可是眼中的温柔,是崔英不曾见过的。
她一只手扶在虚空,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脸,可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离开后,崔英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荣华宫里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不久后,进来一个太监,见她脸色依旧没有好转,这才出口宽慰。
“夫人,从前没有殿下,陛下每日都会过来。可现在凤鸾宫里有人了,陛下如果没有时间过来,您应该对出门走走,常去看看陛下,以示关怀才是。”
听到太监的话,崔英总算转了脸色,白了他一眼,笑说:“你一个阉人,懂得倒是多。”
那太监躬身不语,崔英倒是没有怪他,附和着说了一句。
“你说得对,我也不会一辈子都呆在这荣华宫里的,总是要出去的。”
第313章 三人行
公良郁从荣华宫出来,直接去了凤鸾宫,准备好的话,居然没有机会说出口。
因为他以为生气的妹妹,居然跟宫女喜滋滋地烤鱼吃。
“皇帝哥哥,你来的刚刚好,要不要尝尝烤鱼,很好吃的。”
公良郁毕竟从前也在乡野生活过,对吃食没有太多讲究,尤其是在妹妹面前,更不会拘着。
他伸手接过妹妹递过来的一半烤鱼,看着她,欲言又止。
公良莜嘿嘿一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问:“快尝尝,我亲自烤的,赏个光评鉴一下。”
听说是妹妹亲手烤的鱼,公良郁瞬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烤鱼上,张口吃了起来。
“嗯,很好吃......没想到莜儿还有这本事呢。看来这湖里,得多放些鱼苗才行,哈哈哈。”
烤鱼吃完了,公良郁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他看着安静钓鱼的妹妹,总觉得方才的亲近都是错觉。
“莜儿,你当真不生气了?”
公良莜转头,淡笑问道:“气什么?气皇帝哥哥还是气那些对我不敬的宫人?”
公良郁一时答不上来,他本能地还是认为那些宫人对她不敬,就是错的。
“皇帝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当时不做声,那宫人真的被打死了。旁人会怎么看我?”
公良郁一愣,这才想明白她的顾虑,瞬间心疼不已。
“莜儿,你是温玉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公良莜心中一暖,笑说:“可是皇帝哥哥,温玉复国不易,莜儿不想成为哥哥的累赘。”
公良郁心中一动,果然,有妹妹真好啊!
“傻丫头,你永远都不会是哥哥的累赘。”
就在公良郁沉浸在感动中时,就听自家妹妹叹口气,惋惜地说道:“早知道皇帝哥哥如此想,我今儿就不管了,正好也让世人躲着点,毕竟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谁也惹不起。”
公良郁好笑摇头,既为她的懂事感到欣慰,又莫名觉得心疼。
“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吧?”
“也还好吧。主要是师父没本事,挣不到钱,总挨饿。”
兄妹俩聊着聊着,不经意日头已经偏西了,公良郁便在凤鸾宫用晚膳。
晚膳过后,公良郁显得像个小孩子,拉着公良莜教她练剑。
公良莜不明所以:“皇帝哥哥,为何要练剑?”
公良郁不退让,他所当然地说:“母后当年叮嘱过我,如果生了弟弟,就教他读书;如果生了妹妹,就教她练剑,别叫人欺负了。快来,哥哥这些年,可没偷懒,一直都再练呢。”
公良莜无语,没好气地说:“真幼稚。”
虽然嘴上这般吐槽,但是没有拒绝公良郁扔过来的木剑。
两人对招式,公良莜就知道,师父没少教皇帝哥哥。
公良郁除了不会调动灵力加持,剑术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正好能给公良莜当陪练。
“看来国师所言不虚,妹妹的剑道确实在哥哥之上。哎,不打了,累死我了。”
公良莜呵呵傻笑,心想如果从小就有哥哥陪练,该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吧。
不远处的崔英,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举止说不出的亲密,华服掩盖下的拳头攥紧,锋利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尤其是看到公良郁毫不避讳地抢过公良莜的帕子擦汗时,崔英嫉妒的快疯了,恨不得跑过去撕了公良莜。
‘小贱人,走着瞧。’
公良郁看不到远处的崔英,但公良莜却将她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也总算明白了她的心思。
心里嗤之以鼻,面上不显。似是为了激怒她一样,刻意靠近了公良郁一些,给他拉着他坐在廊下看星星。
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公良郁哈哈大笑。
快到亥时,公良郁才从凤鸾宫出来,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去荣华宫,而是直接去了勤政殿。
并且接连几日,都是这样。
终于,崔英受不了了,自己寻来了凤鸾宫。
她来的时候,兄妹俩正在下棋,宫人端来了剥好的荔枝,公良郁捡起来最先喂给公良莜。
“好好吃,还要。”
公良郁神色温柔,宠溺地说:“好好好,都是你的。”
崔英拳头紧握,天知道这一盘荔枝,要花费多少美玉才能换得来。
以往,只有她能吃到,如今,她连皮都没看到,全进了那小贱人的肚子。
“陛下、小殿下!”
公良郁见崔英主动来了凤鸾宫,心下一喜,忙扶着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笑说:“阿娘您总算出门了,还是莜儿面子大啊,哈哈哈。”
公良莜神色淡然,心里送了自家哥哥一个白眼,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见崔英一直盯着自己眼前的荔枝看,公良莜没有客气,一颗接一颗往自己嘴里塞。
公良郁也看到了,但是想到以往好吃的好穿的都送去了荣华宫,这一次,暂且算是补偿给妹妹了。
没听到皇帝哥哥提荔枝的话,公良莜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对兄长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个档次。
心情正好的公良莜,却在崔英话出口的一瞬就噎住了,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陛下,我也想跟小殿下多亲近些,不如今夜我陪小殿下一晚,陛下觉得如何?”
公良郁倒是希望两人多亲近,可妹妹的意愿最重要。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妹妹并不十分喜欢阿娘,于是,他打算替妹妹拒绝。
可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那丫头自己应了:“好呀。”
对上公良郁疑惑的眼神,公良莜眨眨眼,笑说:“正好,跟夫人好好聊聊哥哥以前的事。”
总之,今日晚膳,三个人一起用的。
席间,公良郁发现妹妹又变回从前的淡漠了。
“怎了?饭菜不可口?”
公良莜淡笑摇头:“没有,方才荔枝吃的有点多,这会儿不饿。”
“行,那回头给你煮点宵夜。”
“嗯。”公良莜吃完,找了个借口,先去寝殿沐浴去了。
于是,崔英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柔,不停地给公良郁夹菜,似有若无地用身体去触碰他。
许是隔着厚重的衣物,公良郁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也觉得没什么。
“阿娘你也吃。”
约莫小半个时辰,公良莜觉得皇帝哥哥应该用完膳了,这才从浴池出来。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皇帝哥哥面色通红地躺在她的床上,不停地撕扯着身上的衣裳。
公良莜心头大惊,电光火石之间,就想明白了这布局的后果。
一个不知检点,勾引兄长的公主,往后在温玉,还有人会爱戴吗?
如果毁的是她一个,公良莜或许不在乎,可皇帝哥哥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来不及多想,公良莜上前,暂时封了皇帝哥哥的几处穴道。
第314章 后宫那点事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没见到陛下,心急如焚。
不知谁说了一句“陛下昨夜可是歇在凤鸾宫的”,瞬间让百官如临大敌。
“凤鸾宫,那不是殿下的寝殿!”
陛下睡过头,十年来头一回。如果是在别的宫里,他们只会高兴。
可凤鸾宫不行啊!
于是,一众大臣乌泱泱地挤满了凤鸾宫,却只看到了面色沉痛的玉国夫人。
“夫人,陛下、殿下,这......”此人欲言又止,可谁也明白他的意思。
崔英哀痛不已,直呼:“温玉危矣!陛下的英明,怕是......哎!”
正在此时,公良郁和君曜从外面进来了。
“咦,你们怎么都在,聚在本公主宫中,是想蹭早膳?”公良莜说着,朝内殿看了一眼,对众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挥手说:“要用膳到偏殿去,别打扰皇帝哥哥的好事。”
众人看到公良莜,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笑呵呵地说:“殿下、国师早安,既然殿下无事,趁等告退。”
公良莜勾唇,笑说:“无事?本公主有什么事吗?还是说诸位大人希望本公主出点什么事?”
一众大臣额头冒汗,这话实在不好应啊。
好在公良莜没有再咄咄逼人,只让他们都出去了。
“国师大人,您还不走?”
君曜气笑了,感情他地上睡了一宿,为的只是把她送进宫而已,用完了就甩掉,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君曜气不过,冷哼一声,甩袖出了凤鸾宫。
殿内,崔英脑子嗡嗡作响,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小殿下你不是在。”
公良莜挑眉:“在哪里?”
崔英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公良莜到底是怎么逃脱的。
可如果里面的人不是公良莜,陛下昨晚的女人,又是谁?
“夫人在怀疑什么?”
崔英抿唇不语,她不确定公良莜知道多少,又怕说错什么被皇帝听到,只能保持沉默。
正在此时,却见皇帝衣衫整齐地从内殿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位身着华服的妃子。
“皇帝哥哥,早呀!”
听到妹妹的声音,公良郁阴郁的面色稍有好转,笑说:“早......昨晚,委屈你了。”
公良莜嘿嘿一笑:“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只要皇帝哥哥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公良莜说着,看了一眼皇帝身后的娴妃,此刻面色潮红,脖颈处的痕迹彰显昨晚战况斐然啊。
“皇帝哥哥快去上朝吧,大臣们都等很久了。”
公良郁点头,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娴妃目送皇帝离开,对崔英微微失礼:“殿下万福、夫人万福。”
崔英阴鸷的目光扫到娴妃的身上,一副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勾引陛下是大罪,你自裁吧。如此,或许能保住你的家族。”
若是以往,娴妃肯定会害怕,可是此刻,她看着公良莜,想起她的话,顿时就有了底气。
“夫人此言何意,陛下召我侍寝,何来勾引一说。”
“就是啊,整个后宫都是皇帝哥哥的,他想在哪宠他的女人就在哪,母后只会为他开心才对。”
公良莜显得有些玩世不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这看透人心的惊悚。
“小殿下莫要忘了,太后娘娘因为谁而故的。如今。”
崔英的话没说完,就被公良莜一声嗤笑打断了。笑罢,她说:“我生在冬至,长在乡野,食过虫蛇,身上没有多少热血。所以,如果夫人想用对哥哥的法子对我,是行不通的。”
崔英冷笑:“你确实冷血。不过行不通又怎样,你终究还是太嫩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公良莜淡笑点头:“行,走着瞧。”
娴妃看着公良莜和崔英你来我往,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同时也羡慕不已。
“殿下,崔英在宫中经营十多年,最是懂得把控人心,您此番跟她正面较量,以后怕是,不好办。”
公良莜无所谓地笑笑,转而问她:“你喜欢皇帝哥哥吗?”
娴妃俏脸一红,含羞带怯地说:“臣妾年少入宫,也有八个年头了......曾经也憧憬过,可是我胆小怕事,这些年也都是躲着避着的,奢望也早就没了。”
“别担心,我既然进了这皇宫,便有义务帮皇帝哥哥扫清污秽。从今往后,你且先在凤鸾宫住下,我让人安顿你的起居。”
娴妃心头一惊,凤鸾宫可不是她能住的,慌忙拒绝:“殿下,使不得。凤鸾宫近前朝不说,陛下也在,臣妾实在惶恐。”
“如果这两日崔英送你一碗避子汤,你喝是不喝?”
娴妃面色惨白,瞬间跌落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一丝底气了。
“你安心住下,皇帝哥哥的子嗣,不能再出事了。”
娴妃愕然地看着公良莜,欲言又止,复又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公良郁今日早朝时,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令一众大臣大气也不敢出。
有心想要奏表的臣子,也显得战战兢兢,几次欲言又止,不敢出声。
“北雍已派使臣南下,月末抵达温州。陛下,与北雍的玉石生意,是否继续?”户部尚书硬着头皮请旨,打破了朝堂的压抑。
公良郁从沉思中回神,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面目表情地点头,沉声说:“此时容后再议。众爱卿还有事要奏?”
众人低头沉思,终于,在朝堂欺压快要爆发的时候,礼部尚书出列,重重地跪倒,摘了乌沙,向皇帝上奏。
那架势,颇有一种死谏的慷慨。
“老臣斗胆恳求陛下送玉国夫人出宫。”顿了顿,老人家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陛下重恩,是温玉的福祉。可荣华宫本该是后宫之主所在,就算没有皇后,也该是公主殿下的居所才对呀。崔氏于国有功,可终究不是后宫之主,况且,封其为‘玉国夫人’,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呀!”
此言一出,满朝上下,鸦雀无声。公良郁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了几分。
“陛下,老臣复议!”老丞相也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陛下,温玉复国不易。如今公主殿下回宫,这都是好兆头!依老臣所见,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恳请陛下另立新后。新后册封前,殿下主理后宫,倒也名正言顺。”
见状,文武百官纷纷跪倒,扬声附和:“臣等复议!”
第315章 一网打尽
公良郁心情阴郁,没有答应朝臣的请求,也没有责怪任何人,自顾离开了勤政殿。
在他心里,始终不愿意相信阿娘会做那样的事。
在他心里,那个比他大七岁的女子,是温柔善良的,心中对母后的敬重比任何人都要真诚。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认知盲目了,竟不知哪个才是真的阿娘。
皇帝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冷翠轩。
破败的宫门,萧瑟的宫墙,看不出有人居住,却能听到院中的琴声。
公良郁忽然想起了少年时,一时感觉迈步艰难。
驻足良久,公良郁推开了冷翠轩的门,走了进去。
破旧的宫院里满是狼藉。
寻着琴声走近,昔日的旧人,此时容颜不再,双目无神。
本该幽怨的,可她的琴声中听不出半分哀伤,只有淡然。
“谁?”
公良郁一愣,看着琴前的甘桐,瞳孔紧缩。
“你的眼睛?”
甘桐闻声面露震惊,而后淡笑,如往常一样行礼:“罪妇甘桐,参见陛下。”
公良郁握了握拳,又松开,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出的愤怒。
“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甘桐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皇帝的搀扶,淡声说:“一双眼睛而已,比起失去骨肉的痛,不足挂齿。此处肮脏不堪,陛下还是请回吧。”
公良郁心中一痛,眼前女子,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却被他亲手毁了,一点都不剩。
“甘桐,从前是寡人负了你。你放心,寡人会给你和我们的皇儿一个交代。”公良郁深吸一口气,回想当年甘桐的话,心里刺痛的难受。
感动愣怔了片刻,神色释然。只听她说:“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我夫妻的缘分,从皇儿走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有没有公道,罪妇已经不在乎了。”
“甘桐,再相信我一次。”
甘桐淡笑:“陛下,臣妾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公良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里有很多话,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皇妹进宫了。”
甘桐闻言面露喜色,笑说:“陛下多年来的心事,总算落定了,臣妾替陛下感到高兴。”
纵使曾经相爱过,可此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法修复的伤痛太多,以至于彼此都没有太多的言语。
另一边,听话朝堂上大臣们的奏请,崔英气得摔了满地的名贵玉器。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见她动怒,荣华宫里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这一波气还没消,来人又禀报说陛下去了冷翠轩,崔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一事心虚,而是嫉妒。
三十年,她不离身服侍了三十年的男人,到头来,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废物。
崔英谋划的几十年,眼看就要飞上枝头了,永远住在这荣华宫了,却被突然出现的公良莜给彻底打断了。
不仅打乱了她的节奏,还让她的谋划出了太多意外,这一切,足以让崔英疯魔。
“你过来。”
内侍俯身,崔英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摆手让他出去了。
于是,等公良郁从冷翠轩出来,就听到宫中起了流言。
“蒙骗陛下,那可是欺君之罪,国师也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仗着陛下信任,居然带了个假公主来迷惑陛下,简直罪无可恕。”
一路听着宫人的议论,公良郁的心,越来越冷。
凤鸾宫,见公良郁进来,公良莜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对公良郁说:“皇帝哥哥,我打算去国师府住几天,可以吗?”
公良郁一愣,问她:“莜儿放心,流言很快就平息的。”
公良郁深以为然,点头笑说:“无关流言的事。而是娴妃嫂嫂,我担心她万一有了皇嗣,在后宫不安全,暂时让她住在凤鸾宫好了。”
公良郁心中一动,虽然他对后宫的女人感情不深,可也是侍过寝的妃子,总不能不管不顾,让她重蹈皇后的覆辙。
“娴妃有自己的宫苑,莜儿不用担心,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公良莜站定,认真地说:“皇帝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此时应该陪在你身边。可莜儿也想保护兄长一回。”
公良郁红了眼眶,他很庆幸,妹妹还活着。
公良莜拍拍他的后背,笑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硬碰硬不是明知之举,所以,我打算反其道而行。我要让那些背后作妖的人以为我怕了,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等所有妖魔鬼怪全部浮出水面的时候,皇帝哥哥就收网,一网打尽。”
公良郁破涕为笑:“如此说来,莜儿比哥哥更适合权谋。”
公良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哪有这么阴险的心思,还不都是你家国师大人教的。”
公良莜说的不假,她虽然知道崔英在作妖,也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想这么复杂。
可君曜给她分析了个中利弊,公良莜才恍然,原来做事拐不拐弯,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兄妹俩正说着,君曜从外面进来了。
公良郁习惯了他的冷清,不觉得有什么,微微一礼,拜托说道:“有劳国师费心了。”
君曜淡淡点头,冷眸睨了公良莜一眼,傲娇地说:“还不走?”
公良莜无语,朝皇帝眨眨眼,挥手道别:“皇帝哥哥保重,对了,娴妃嫂嫂人还是不错的。”
说罢,小跑跟上君曜的步伐,嘴里不停地抱怨:“国师大人,您等等我呗,我腿短,跟不上。”
走在前面的君曜,心情莫名地愉悦,嘴角也不自主地弯起一个似有若无地弧度。
于是,接下来的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公良莜医好了甘桐的眼睛,皇帝恢复了她的后位,搬出了冷翠轩,这也算给那些吵着要立后的大臣一个交代。
其次,国师引咎辞职,温玉从此再无国师一职。
另外,玉国夫人到了出宫的年纪,如今恢复了自由身。念及她护主有功,让其在宫内安享晚年。
皇帝仁慈,却也不会混淆礼制,一切都是礼部酌情安排。
荣华宫以修缮为由,将玉国夫人迁址长安殿,据说是夫人想要为陛下和温玉祈福,专门设了佛堂。
当然,具体如何,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前线战事吃紧,西蜀和北雍的大军兵临边境城下,国师辞职,对温玉臣民而言,多少有些动荡。
恰在此时,刚回宫的公主殿下主动请缨,披甲上阵。
不仅鼓舞了士气,也消除了臣民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