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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光年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郡主     如你光年txt下载     如你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梦醒一

    明月高悬,湖林之处多水雾。我刚从湖上的栈道迈下,耳边传来拳头挥舞的风劲,我矮身躲过,顺带伸脚绊了那人一下。果然,出手的是路博,他最沉不住气。我还没看清他的脸,他作势又攻上来了。我们都太熟悉彼此的招数了,胜败只在分秒间。我扭住他的胳膊笑道:“看来这几年你退步不少!”他哼了一声,“叫哥!”

    关于我和路博到底谁排行老四,至今是个谜。身份证上信息显示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但那不是我的真实出生日期。姑姑给我办户口时,大致推算了一个日期。我究竟是哪天出生的,得问我妈,但我估计她早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我跟路博说我登报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粗心把生日给我写成登报日期了,我其实要比他大一个月左右。结果,这家伙更狠,他说他的生日晚报了两个月。还编了一些关于他出生时,家族被人迫害,几经辗转的神奇往事。

    他这两个月刚好确定大了我一个月,又恰好不威胁老三的位置,我严重怀疑真实性。但为了在兄弟们中间树立一个说一不二的形象,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改了,没办法,得让他排我前面。

    你来我往,我和路博又过手了几招,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来人一出手就攻势猛烈,我只有躲的份。路博站在一边,笑道:“小五,看来你也没进步啊,还不是照样被三哥追着打。”

    三哥李思睿凭实力教我做人。

    路博在一旁看好戏,太过得意。我悄声求饶道:“哥,给我个面子。”三哥笑了,很好说话地收了力道,我略胜一招。

    “打平了!”我厚着脸皮宣布战果,虽然有点不要脸,但真的很爽。

    “三哥放水!”路博不满地嚷道。我才不承认,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打了个平局。

    好景不长,等老大一出手,我嚣张的气焰立刻被打压下去了。

    “大哥,我认输!”大哥永远是大哥,有生之年不会赢不了系列。这要是让若若看到我这么不经打,我多没面。

    老大松了手,拍了拍我,“小五,哥几个特意回来看你的,就说感动不感动。”四人站成一排,我有些腻歪地挨个拥抱一下。

    抱完先问了一句,“若若呢?”

    老大不满地踢了我一脚,“上来就知道找你女人,重色轻友。”我嘿嘿地笑,几个人也都笑了。清风徐来,很是惬意。

    二哥吴星宇说道:“放心,若若很好。”

    “我要先去看看若若。”

    “出息!”

    方涵听到脚步声,警觉起身。他竟然在门口守着若若,是好兄弟。但他如此殷勤,显得我多不给力。

    “快去吧,他们要跟你赔不是。”

    方涵明白了敌友,轻松下来,他回头看了看若若,然后才笑道:“没事,开玩笑而已,还挺好玩的,我看师姐也没被吓到。”

    “那哥几个都是有钱人,记得要狠狠宰他们一顿。”方涵笑了笑,先走了。

    若若平日里不熬夜,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睡着了。我给她盖好薄毯,她也没醒。皎洁的月色映着她的小脸,无暇美玉一样。

    我真是一天不见若若都不行。云市之行一点都不愉快,污糟糟的一团事。下了高速路口,想到很快能见到若若了,心情轻快了。

    每次想到那天被方涵打断的好事,心里痒痒的。我有些邪恶地想,都这么晚了,若若肯定要收留我的。只是到了眉湖,却发现若若不在家。

    看到是我的好兄弟带走了若若时,我开心得有些过头。生活充满了惊喜。

    兄弟都是皮糙肉厚,随便拳脚招呼的,但若若不一样,她纤弱得很,得用心呵护。我在若若额上轻吻了一下,又留恋了一会儿,才去找好兄弟叙旧。

    “听说你这万年铁树想开花了,哥哥们回来看看是哪路仙女这么有本事。”

    路博消息灵通,加上这个时代,是镜头和无线网络疯狂爆炸,他看到我和若若一起出席宴会的照片,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路博以为我是逢场作戏,还是老大眼毒,他看了一眼,就说:“他是真的喜欢。”就这样,四个人召开了小会议之后,直接飞来宜市了。

    四五年没有聚过了,大家心情都激动,谈笑了整晚不够。若若醒来,氛围就更热闹了。若若拉着我的手,小声说道:“俞舟,我昨天可怂了,嘴还笨,他们没有笑话你吧?”

    我笑了,“仙女不都是这样的吗?”若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特别是她此刻灿然一笑,明艳可爱。我说给她带了衣服,她笑嘻嘻地拿去换洗了。

    下午的时候,老大想四下走走,看看宜市的风光。我提前表明了态度,说道:“不接受策反。”

    老大用意被猜中,打了我一下,“倔!走吧,我夸夸你们宜市的风景还不好吗?”

    宜市难得不值得夸赞吗?我要是听了老大的话,去了珠海,就碰不到若若了。那我很可能像张子洋说的那样,没准儿哪天就大彻大悟,立地成佛了。

    若若没有跟着,我们走出不远,老大突然说:“小五,若若跟晓如有点儿像。”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认同了,“好像是有点儿像。”

    路博揽着我道:“怎么个说法,兄弟?一辈子忘不了晓如,若若就是个可怜的替身?”

    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给了他一拳,“我有那么混蛋吗?”

    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看着我,看来大家都有这个疑惑。我只得说出心中的想法,“我根本不觉得像,若若就是若若,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很开心,不为别的。”

    老大说:“小五不是那样的人。”这才解救了我的人格。

    吴星宇揽着我走在前面,说道:“小五,向前看吧。我看若若是个和你一样执着的,能遇到,就该珍惜。”

    路博在后面叫道:“别再教小五这些了,他桃花运一直爆棚,我都嫉妒他了。我们还是聊点儿开心的吧。”

    “什么开心的?“我问。每次路博说开心的事,差不多是在危险预告。果然,他说:“你哥我接到风声,有人可要来宜市搅水了。”

    我说:“史鸿飞最近在宜市附近活动,前几天我搅了他的局,又抓了他两个手下,估计他不会罢休。”

    “史鸿飞啊,三哥,你昨晚不是说要帮小五抓史鸿飞的吗?还干不干啊?”

    三哥答道:“小五自己可以的,只是缺少时机。”

    老大说重点不是史鸿飞,有人画了一条毒线链,宜市是其中的一环。最近几个月可能会有大动作,让我留意些。

    喜忧参半,我是得更警觉些,无论如何,谁都不能动若若。

    黄昏日落,飞鸟结群。我们六个在湖边吃东西、聊天,惬意极了。路博话最多,逗得若若大笑不止。到了后半夜,醉意上头,四下不见了若若。

    水声缓缓起伏,催眠理智。故友重逢,勾起过往的记忆碎片,零星恍惚。醉梦模糊间,时光回放,那些遥远的画面重现上演。我看到晓如了,好久没有梦到她了。

    我们好像都回到了十四岁那年,那段新吴欢愉的少年时光。

曲折一

    地下室幽静少光,视线却不受遮挡,因为各种摆设都自成光源,如此别处心裁的设计,自然是梁小如的杰作。

    梁小如其人,未知真名。二哥吴星宇说她化名杨冰时,独入虎穴,手刃贼首,是个有勇有谋的传奇女子。二哥他们都怀疑她是前辈特意培训出来的女特警,为了安全,才销隐了所有的资料。不管是不是这样,可以肯定是的是梁小如身份清白,她是我们战队的人。

    之前方涵说若若和梁小如相像,所以才找来若若顶替梁小如。其实,梁小如要比若若高些,她和姚诺一体型一样。她此刻敛了周身的飒气,但那眉眼间还是带有攻击力度的。

    至于丁祁,陈言听他命令,他才是上面派过来的王牌。梁小如也认识丁祁,这点我还是挺意外的。

    梁小如引我下到最底层,灯光逐渐明亮。丁祁穿着件蓝色毛衣,捧杯热茶,翘腿坐在椅子里,一副居家自在的闲散慵懒模样。

    “想喝点什么?”梁小如问我,我道谢,“不用了。”四下开阔,装饰不比地面上的差,梁小如转身到那边去了。

    “坐”丁祁招呼我坐在他对面,我问他,“为什么约在这里?”上面便是梁小如的咖啡店,她在和程历过招,程历多疑,肯定会找人盯着她。

    丁祁晃了晃杯子,所答非所问,“南边湿寒之气太重,等事情了了,我可得赶快走。”他放下杯子,伸手抽烟,又问我,“来一根?”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不抽烟,果然,他笑笑,就放了回去,自己也没抽。

    “哥儿们,别这么严肃嘛,边交流工作边聊聊天,我刚来宜市,可生得很。”丁祁倒是好心性,既能在敌方斡旋,又能和自己人侃大山,他神情始终随意轻佻,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跟程历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我问。

    丁祁摸了摸下巴,说道:“她,可动不得,程历都要敬她三分。倒是不知道程历让她来宜市的目的,或许,程历是想使点手段,通过她,巩固自己在那边的地位?”说完,丁祁又自我否认了。

    过了会儿,他看着我,笑开了,“开个玩笑,别生气,你不觉得那个女人跟你太太有点儿像?”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若若独一无二,再无人像她。

    “她叫什么名字?”

    “殷然。你可以让你那几个好兄弟去查,但相信我没错,不到万不得已,别动她。”

    丁祁讲话,三分调侃三分真相四分神秘。我上次打了他,他还记着,“哥儿们不觉得下手太狠了吗?我疼了好几天呢。”

    “你不要再去招惹姚诺一。”若若说的,我当然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丁祁这个流里流气的做派,我总觉得他不是正经人。

    丁祁只是笑,“你们宜市的人都挺有趣的。”

    见我认真,他才说:“怎么是我招惹她,明明是她追着我打。你都不管管?哦,对了,我听说,你们局里不太团结,有闲云野鹤的一派,有钢铁纪律的一派。”

    我说:“你听说的是真的。”钢铁纪律的一拨人以邱昀为首,我和张子洋、王青几个就是他们口中说得那样,天天跟放羊似的。这倒不是批评我们懒散,只是嫉妒我们太民主、太通融。

    “那陈言呢?”丁祁问。

    我说:“他有选择吗?他只能跟着我放羊。”

    丁祁竖起大拇指赞我,“有意思!”

    丁祁说他负责牵制程历和几个头目,我和陈言负责清除刚落地还没有扎根的毒草。宜市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安宁,就看我们的实力和速度了。

    谈了半个小时,一半时间都是丁祁在纯聊天。我要走的时候,梁小如过来问我,“于露露和程历是什么关系?”

    “以前就认识,但没什么关系。”

    “那个小女孩是谁的孩子?”

    “不清楚,问这个干什么?”梁小如这问题问得让人找不着门道,于露露和程历能有什么关系?

    梁小如沉思不语。丁祁在后面叫道:“哥儿们,听说你马上要举办婚礼了,兄弟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了。”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还是那样,悠闲自在。他才是放羊的。

    丁祁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了,我问梁小如,有没有告诉丁祁程历劫持过若若的事情,她说没有。也是,要是丁祁知道了,就不会开那句玩笑了。

    我们从下面出来,出口在梁小如的画室里。梁小如说今天没有程历的人,我可以直接从店里走。

    “晴晴会有危险吗?”我又问了一遍,梁小如摇头,“只是程历的举动有些奇怪,我才多问一句,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要走,梁小如又说道:“你帮过我的忙,我欠你个人情,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我乐意效劳。”

    我和张子洋帮梁小如解过围,也是那次,她才坦诚告知她卧底的身份。我本来想说不用了,话到了嘴边,又改了。

    “我有一个请求,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你能做到,我想请你护着我太太。”

    梁小如笑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我说:“感激不尽。”

    梁小如说:“我很羡慕她。”她开了灯,然后坐到那边,拿起了画笔,“你认识路,不送了。”

    梁小如不仅是咖啡店女店主,还是女画家。她前两天送了若若一幅画,高水平可见一斑。不知是哪个师傅教出来这么优秀的学生。

    梁小如是一个极致的人。

    若若跟我说过,那天就是在这家咖啡店她第一次见到我,同一天,也见到程历。

    其实,我有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程历了,听说他在西边和南边混得风生水起。他今年突然来了宜市,但不见有什么动静,唯一的动作就是盯着若若不放。

    程历前后劫持了若若两次。

    中秋夜那晚,施佳韵骗若若去见陶宁,程历就在半道上劫走了若若。

    后来,程历目标明确地在沂市带走若若,又故意设计,让我亲眼看到若若和别的男人暧昧亲密的模样。

    当时我情绪太激动,已经认不出来那个人就是程历了,他整容了,脸型更加削瘦。他用一种很不愉快的一种方式,和我又见面了。

    我追查半天,查到他的信息寥寥无几,连他什么时候来的宜市,又是怎样认识若若的,都不知道。

    很多年前,程历就是蔑视一切、我行我素的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变成现在时常也要去打架,甚至是带头打架的人,还是无可奈何他。

    之前,老大他们说过,有人画了一条毒品南下的线路,宜市是其中一环。我猜测,程历是来打头阵的,那他是要对付我。

    程历要对付我,有很多种方法。他可以拿若若要挟我,可他没有。他带走若若,既不伤她,也没有将她作为筹码利用,只是在跟我们玩游戏。

    现在,他又找了一个几乎跟若若一样的女人,是在挑衅,正式向我宣告他对若若存在的那些肮脏的心思。

    我有点儿想明白程历的套路了。有了若若,我会有所顾虑,会分心,这也许正是程历的真实目的。

    但其实,若若并没有我们想像得那样柔软。

缘由

    夜半时分,丁祁脸上带着红紫,狼狈而回。

    木东上前问道:“祁哥,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丁祁含糊地“嗯”了一声,有些憋屈,但又不能打回来。周俞舟下手还真够狠的,但没办法,谁让他理亏,利用了人家老婆。

    丁祁的手下,极个别人清楚自己的身份,一部分浑浑噩噩,一部分就以为自己是坏人。丁祁的住处只有几个人能进来,但谨慎起见,木东还是低声向丁祁汇报道:“程历的人都撤了,杜莫又溜回来一趟,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已经教人跟着他了。”

    杜莫,程历的心腹。丁祁问:“你找的人能跟上杜莫?算了,强弩之末,只要盯紧点儿,别有什么大动作就行。”

    丁祁对着镜子擦脸,木东拿了药给他。丁祁突然问道:“那个小丫头呢?怎么样了?”

    木东愣了一下,随机又想到丁祁是在问谁,就答道:“还没醒。”

    “去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要保住她的腿。在此之前,多让她睡觉,不要与外界联系。”

    这是救了人,还要金屋藏娇的趋势,做为丁祁最得力的小弟,木东照办。

    丁祁说把功劳送给周俞舟,谁知周俞舟抬腿就是一脚。哼,不信他不心动。等周俞舟反过来求他,丁祁带算踹回来。

    丁祁想,他们宜市的人就是很有趣。还比如说那个小丫头,平时也不见得她跟何若有多好,关键时刻,竟然能舍生忘死地去相救。

    姚诺一潜入仓库时,丁祁的人已经察觉。但是,自家大哥好像对这个女警察挺特别的,没人动手,就叫了丁祁亲自去解决。

    丁祁到的时候,姚诺一已经挑到称手的了,她忍不住感叹道:“太奢侈了!好枪!”她拿了一把不够,又顺走一把,还往包里塞了两件防弹衣。反正都是史鸿飞的,本来就是要交还警方的,丁祁想,由得她去吧。

    “若若别怕,姐姐这就来救你了!”姚诺一身手麻利地翻出仓库。她要去救何若,丁祁有些惊讶。倒是把她忘了。

    原以为姚诺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她粗中有细,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何若在宿山。

    因为姚诺一的闯入,行动不得不提前开始了。枪弹无眼,丁祁感到自己一颗心揪着,是对姚诺一的担忧,又一次后悔利用何若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夜深风高,大雪茫茫。丁祁一脚踩空,滚落下去。这下更追不上姚诺一了,小丫头跑得还挺快。

    丁祁来到宜市的第一天,就见过姚诺一了。城市是新的,全是生人。他可以暂时放空所有,像个孩子一样到处转转,看看风景。

    阳光欢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那个女人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栏杆上,又伸手扯了发带,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别人都已经穿了毛衣,她似乎不怕冷,白色薄衫,牛仔裤,爽利得很。丁祁不自主地多看了两眼,自上而下,曲线玲珑,好诱人。

    她捞过衣服离去时,丁祁看清了她的脸,双目清亮有神,是个长相干净舒适的女孩。后来再见到她时,她穿着警服,神采奕奕。那时,丁祁才知道,那个女孩果然不简单,宜市警花姚诺一是也。

    夜如此黑,风雪又大,原来宜市的冬天是这样冰冷的。丁祁起身往上爬,他想今晚就纯粹地做护花使者吧。各方都在动,好比火箭已经启动发射,他一个人已经决定不了进程了。运气好点儿的话,他亲自救了何若出来,算是给周俞舟一个交代。

    丁祁在雪里找到姚诺一时,她已经晕过去了。腿上有枪伤,血还在流,她的体温流失大半,好在他来得还不算太晚。丁祁不知道怎么碰到她的伤处了,姚诺一感到疼痛,闷哼一声,没有醒来,嘴里却大叫道:“若若,我来……救你了……”说完,又晕了过去。

    她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丁祁怔住了,这个傻丫头,傻得可以。相比之下,自己何其卑鄙。丁

    其实,丁祁也不想利用何若的,但程历步步紧逼,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天,丁祁去洙江找程历,迎面出来一个女人,衣服散乱,满脸通红。而水池边上的程历,仰面躺着,带着尽兴之后的慵懒,脸上泛着些妖魅的潮红。

    呵,这男人太妖精了。丁祁心里骂了一句,扬声道:“听闻程老板是素食主义,今日倒是好兴致。”

    程历依旧衣冠楚楚,见丁祁来,便起身换了一把椅子,略微坐直了身子,“无聊,发泄一下罢了。”

    丁祁在对面坐下,接了旁边递来的烟,说道:“听说程老板新得佳人,还会寂寞?”

    “我喜欢干净的女人。”程历抽了纸巾仔细地擦手,情欲涨落过后,更加空虚。

    程历这话丝毫不给殷然面子,丁祁乐得再挑唆几下,便道:“这还不容易,程老板看得起,我送程老板几个贴心的。”

    “让我贴心的女人只有一个,何若,祁哥能送来给我吗?”

    丁祁疑道:“谁?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好像……”

    “周俞舟的女人,叫何若。”

    丁祁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程历有了这份心思?丁祁是见过何若本人的,在宜市算得上美人,但迷倒周俞舟一个还说得过去,现在竟然连程历也惦念着她,这也太奇怪了。

    丁祁定了定神,说:“都说周俞舟宠妻如命,前几日在大街上,我还看到周俞舟给他女人系鞋带,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况且南边有人保周俞舟,程老板怎么非要较这个劲儿?”

    程历呵呵发笑,“南边说保周俞舟,可没说保他女人。”

    丁祁不看好,“我看谁动了他女人,他能以命相搏。”早闻周俞舟是个异类,他不喜欢女人。没想到,他现在不但有女人了,还是个情种。丁祁还是不想不到那个何若究竟有什么本事,总之,够厉害的。

    程历仰躺下去,嗓音愈加懒散,“人生苦短,无聊至极。”

    出了洙江,丁祁立刻叫人来。

    “去查周太太何若,她和程历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软肋,如果说程历真的那么喜欢何若的话,未尝不可利用一下。

    梁小如早知道程历喜欢何若,丁祁问为什么不早说,梁小如说:“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她是无辜的,不该把她搅进来。”

    丁祁有些冷血道:“无辜?从她成为周太太那一刻,她就不无辜。”

    “我不同意!”梁小如坚决反对。程历就是个变态,他毁了多少女孩子。他现在是喜欢何若,但不见得是真心的。或许,只是因为周俞舟喜欢何若,程历才故意较劲。

    陈言更是抵触。

    丁祁质问,“周太太是你同学,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言说:“我也是来宜市之后,才知道她也在。更没想到周太太就是她。”

    丁祁看了看陈言,斥道:“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陈言低头不语。

    眼看程历要开始了,如果不能先发制人,后面的情况就更被动了。况且,只要计划得好,这个办法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丁祁犹豫了。

    后来,程历又提何若,要丁祁助力。丁祁知道,程历从来都不信任他,是在试探他。如果不遂他的心意,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后面也会很被动。可如果真的帮他去绑周俞舟的女人,丁祁想,周俞舟大概会废了他。

    左右为难之际,眼线又传来消息,说是程历那边有了新动作。

    程历一直想用一种不张扬的手段除掉几个人,他知道,如果直接除掉周俞舟,局势不稳,肯定会有新人上任,到时候排查更紧,就更不容易成事了。

    可如果是周俞舟死于别的原因,比如说情杀,那就另说了。上面肯定会按下不提,宜市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局势动荡。

    当然,程历人在宜市,但手眼可不仅限在宜市,周边几个城市都有他的人。程历已经准备现在别的地方先动手了。

    丁祁先假意许诺,要把何若送给程历,稳住他。可程历不傻,丁祁骗不了他多久。

    何若在前面走,丁祁在后面跟着。跟了一路,也没发现这个女人的魅力究竟在哪儿?程历不是真的喜欢她,就算是,也只是一时兴致。不能动她。丁祁打定了注意。

    丁祁刚停了脚步,手机就响了,是程历。

    “祁哥为什么不下手?”

    丁祁惊了,程历在盯着他。

    “光天化日,现在下手,目标太明显了。”丁祁看了看那边的何若,转身走了,“我只是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其实,也没什么嘛。”

    程历说:“还是我自己动手吧。”

    “别啊!我的人已经在接近了,程老板再派人来,是不是不给面子?”

    程历挂了电话。

    丁祁知道程历做事有多疯狂,看现在的情势,他对何若势在必得。这一劫,何若逃不过了。

    丁祁想,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赌一把了。

白色蝴蝶

    日落时分,园中树叶飘落,程历晃了晃杯中枫叶般血红的酒,神情索然。杜莫递来一只信封,程历接过,坐回沙发里,打开。

    都是何若在影楼拍摄婚纱照时的照片,当然,镜头里只有何若。白纱纯美,她笑得挺好看。

    “还挺上相。”程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杜莫看来是强颜欢笑。这下真的输了,白送给周俞舟一媳妇。

    程历看到最后一张,何若眉眼深情款款,那中感觉柔软地撞进心里。不对,她不是在看他。这个纯情美好的样子,早在十几年前的新吴,程历就见过。可惜,都不是对着他。

    照片落地,却染上几缕轻淡余晖。程历将杯中酒缓缓浇下,红污了纯白美梦。

    “历哥,要动手吗?”看得出,程历这是生气了。凡所难得皆绝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既然得不到,就毁掉。

    程历丢了酒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杜莫出去了,诺大的房子里,半室夕阳红色余光,半室沉寂幽深。程历再抬头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往前走两步,还可以看到蓝紫色的星空,浩瀚无垠。

    月色皎皎,程历又想到那晚,她也是穿着白色的纱裙,长发及腰,风姿似仙。

    记忆回到一年前。

    还是杜莫拿来的图纸。杜莫很得力,唯一不好的就是,性子太倔。脸上受了伤,却不肯去修饰,去掉那寸许长的疤痕。不过,程历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丑陋。

    “新吴?”图中红线穿过十几个城市,程历一眼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字眼。

    杜莫知道程历小时候在新吴待过,所以,程历提到新吴,没什么稀奇的。杜莫说道:“对,这就是张老他们刚拟定的线路。”

    程历皱眉。新吴有太多心事,不想去触及。那是她生长之地,很美丽,不能破环。

    程历想了想,对杜莫说道:“告诉张老他们,把新吴改了吧,改到……宜市,我替他们打头阵,清障碍。”

    挪动一个地点,无关大局。“可是,历哥,咱们没必要参与这事。”杜莫并不想去南边趟水,听到程历说改动到宜市,便又说道:“宜市有周俞舟,那是个狠人,只怕不好对付。”

    “周渝州?”这个名字像一簇火苗,照亮那些过往的记忆。程历差点儿忘了,晓如去世多年了,可周俞舟还活着。

    “周俞舟,出了名的狠人。他一不爱钱,二不玩女人,还孤家寡人一个,谁干得过他啊!”

    杜莫都如此说,程历发笑道:“那就给他找个弱点嘛!”杜莫心想,说得轻巧,怎么找?周俞舟要是有弱点,早被别人揪住了,还用等他们来找。

    彼时春末夏初,新吴该是花叶交织的时光了。这里虽不是新吴,但程历想出去走走了。他换了衣服,像个寻常人一样,独自出门散心。杜莫瞧他情绪还算恬淡,就没跟着。

    街上人太多,程历不喜欢那些嘈杂的音色,就向人少的地方走去。他有时觉得烟火气最浓的地方才有趣,但大多数时候厌烦那些表情愚蠢的人群。简而言之,他时而孤僻,时而想沾沾地气。

    离了商业街,几条花树环绕的小路倒是宁静少人,偶尔风来,如下花雨。不远处走来一群年轻女孩,每人抱着一摞灰色文件袋,言谈“导师”、“答辩”、“论文”,应该是一群女学生。

    “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

    这个声音?程历顿步,还有这句诗。弯腰系鞋带的那个女学生撩了撩长头发,又叹了口气,抱了文件袋走。

    她抬眸的那一瞬间,惊鸿一瞥,如此相像。

    程历看着那个女学生离去,跟了几步,只感觉整个人都浮在梦里。魂梦萦绕,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掉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程历对那些文邹邹的文字不感兴趣,唯独这一句,印象很深。

    这是晓如很喜欢的一句诗,听她念过,在她笔记本的扉页上也见过。刚才那个女孩的语气那么像晓如,她抬起头来,眉眼清秀,跟晓如已有七八分相像。

    其实,程历并不喜欢这个感觉。像是一块心病,念及疼且深刻。说不明白什么原因,她在的时候,不曾对着他娇笑软语,她不在了,他却始终忘不掉她。越是刻意去遗忘的一个人,那个人就越会在梦中出现。

    程历自认生性阴狠、薄情,没有人能成为他的羁绊,偏偏她不同。程历想,或许是自己的人生太过血腥阴暗,只有她是洁白芬芳的花儿,独一无二。

    程历神色阴沉而回,没有洗漱,径直进了卧室,关了灯,把自己浸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杜莫跟随程历多年,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一定是程历又看到了什么人,像他心中的那个人。虽未跟着程历,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但杜莫能大致猜到她的模样。程历的爱好始终如一。

    但是,这些年来没有哪个女人在他身边能待一星期,惹恼了他的女人下场更是惨烈。

    果然,两天后,程历向一个女孩走去。清丽、单纯,长发飘飘,气质温婉,颇有书卷气。程历最喜欢这样的女孩,或者说是恨,因为他得到后,就会毁掉。程历这种睡女人的方式,很变态。

    没有程历撩不到的妞,毕竟,人家天生一副好皮囊。几年前,程历的脸受了伤,整修过后,一张脸就更妖孽了。那些女孩子以为遇到了白马王子,岂不知华丽丽的表象后,是她们想不到的噩梦。

    这次奇怪的是,杜莫回到住处时,发现程历已经在了。他在看几页纸,长指翻页,还真斯文得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没得手?杜莫没问。这是程历的个人私事,需要他的时候,他就配合一下,他从不主动掺和,不然太像拉皮条的了。

    又过两日,程历终于忍耐不住,去见了那个女学生。他这次倒是有耐心得很,好像是不舍得轻易下口。杜莫想,可能这个最像,要留着慢慢折磨。

    这些年来,那么多张是似而非的脸,程历的确认为这个最像,因为她不迷恋他。以往那些女孩,只要他稍使手段,都会情难自抑,为他倾倒。可这个不同,她眼里有欣赏,但绝对不是爱慕之意。

    她不曾心动,很矜持,很清醒。这让程历有了更大的兴趣。

    风拂过枝头,那些洁白硕大的花朵纷纷而落。何若伸手捡拾了几片,拿在手里把玩。两人并作在花树下,不远处,好几对小情侣相依偎坐着。

    “你微博上那句诗什么意思?”程历问。

    何若有些惊奇,“啊?你还知道我微博?”阳光正好,落在她眼睛里,清澈柔和,微光轻漾。

    程历对着手机念道:“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

    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念起诗来,画面很美,就是有些木木的,缺少念诗的情感。程历见她只是笑,就问她笑什么。

    何若坐直了身子,看着前面的景致,说道;“马上要毕业了,心中感慨,刚好想到这句诗了,就发了条微博。”

    她活泼灵动,笑容灿烂,明显跟心里那个人不同。程历问她,“什么意思?能解释给我听吗?”

    何若大大方方说道:“就是在吐槽呗,吐槽我们学校。又怕被校友打,嘻嘻,就含蓄一点儿。”

    “在这里不好吗?”

    何若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就是柔弱的江南女子,北边的风太彪悍了,我感冒了好几次呢。这里也没有我本科时的校园美,我总有种被流放的感觉。快要走了,流水账一样记录下。我不想记不美好的事情,婉转一点儿吧,等若干年后,我自己也不记得这条微博的含义了,没准儿还以为是美好回忆呢。”

    说得有道理,程历又问:“你之前的学校在哪儿?”

    何若双眼放光,开心道:“新吴啊!那是个很美丽的城市,我们大学是园林式构造,可比这里美多了......”

    程历怔住了,新吴。

    反正是不熟的人,一吐为快,何若兴致勃勃地讲了些新吴的事情。但见程历直直地看着自己,神色古怪,她不禁问道:“于先生,你怎么了?”

    程历看着眼前人,不自主地抬手,想去摸一摸她细长的眉、美丽的眼睛和白皙的脸颊。何若不解何意,刚想再问,听到那边有人在叫她。

    “若若,你还去不去啦?”几个同学招手叫她,何若应了一声,收了东西,背包要走,对程历说道:“于先生,你在这儿玩吧,我得走了,我同学叫我去艺体彩排了。”

    程历的手刚到半空中,还未得逞,何若说再见,他只好顺势给她挥手再见。何若起身撞散了头顶的白玉兰,花瓣轻柔地跌进他手掌里。

    初夏风光,穿着白裙子的何若,轻快地向那边跑去,她像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然多姿。

惊艳

    何若追上同学,已经做好了被八卦的准备。果然,至南先问道:“若若,你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啊?背着我们偷偷交男朋友了?”

    “还是那天画展上的那个男的吧,他怎么在咱们学校?是博士生师兄?”

    几个同学好奇地讨论,何若解释道:“不是男朋友,不是师兄,就是碰巧又遇到了,说了会儿话。”

    “我不信!肯定有猫腻。”

    女孩子们都是最爱八卦的,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讨论一星期。何若知道解释不清楚,干脆互相爆料,转移话题。几人说笑着,到了彩排地点。

    学生会的两个同学过来说晚会的总时长有变动,又说没有借到舞蹈服装,可能要取消何若她们的舞蹈节目了。

    “我们都练得差不多了,凭什么取消啊!”女同学们立马不干了,表示抗议。

    雨薇对何若说道:“若,这种情况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何若问道:“我能说什么?”吵架可不是她的强项,她只能站在一边凑个人数,充充阵仗。

    雨薇看穿了一切的样子,说道:“学生会的那个谁,你懂的,被你拒绝了,能不打击报复吗?没准儿就是他搞得鬼,晚会演什么节目,他是负责人之一。”

    何若好笑道:“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你放下了,人家未必就想开了。”雨薇撸了袖子,霸气道:“等着,敢耍老子,老子徒手拆了学生会。”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英勇反抗的结果是学生会答应保留节目,但是服装问题要何若她们自己解决。

    这支舞蹈本来是十二个人,因为这个插曲,退了四个,剩下的八个人合计去那里租借服装。

    “图片都太假了,我们还是亲自去挑选吧。”雨薇提议道。

    “有这个必要,要毕业了,奢侈一把,服装是成败关键,不能凑合。”

    “对。”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定要好好表演,惊艳全场不可。

    天气有些热了,何若和雨薇撑着遮阳伞跑了好几家服装店。何若觉得都还行,但雨薇眼光很挑剔,直到中午,也没挑到中意的。

    “若若,我要回去睡午觉,我不行了,我太困了。”雨薇抱着何若的胳膊,脚步拖沓,显得疲惫不堪。

    何若知道雨薇爱偷懒,说道:“还有一家店没去,跟老板预约过了,不去,显得不礼貌。”

    “我真的不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特别困,我觉得我现在倒在路边,都能呼呼大睡。”雨薇感觉都撑不到回学校宿舍了,甚至想开个钟点房睡觉了。

    何若见她呵欠连天,不像是装的,只好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这家店就在学校附近。”

    “若,爱你!”雨薇终于解放了,先坐车回去了。

    走了半天,何若想去买杯冷饮解渴,刚过到路对面,有辆车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里面人叫她,“何小姐—”

    何若回头,甚为惊艳,“何先生,好巧啊。”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程历真心实意,何若忙摆手,“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很近,走两步就到了。”

    “快上来吧,这里不让停车,交警看到,要开贴罚单了。”

    帅的人都这么热情的吗?何若犹豫了两秒,打开车门上去了。

    “于先生,前面那个路口,你把我放下就可以了,谢谢。”

    停车后,程历也下了车。光线充沛,他的脸在日光照耀下,白皙细腻,毫无瑕疵。看得何若有些晃神。

    “你来这里买衣服?”

    “不是,我们要表演节目,租借服装。”

    “介意我陪你一起进去看看吗?”

    “求之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气场太强了,何若总想不到拒绝他的理由。但见他绅士风范,何若并未起疑。

    两人进店,女店主即刻被这个帅气的男人迷住了。看他衣服质地,就知道他一定还很有钱。何若见老板对自己爱答不理,只对着程历花痴,不禁笑了。哎,这个男人就是偶像剧男主,走到哪里都能大放异彩。

    何若看了看衣服,感觉还行。程历问道:“你们要什么样的服装?”

    “纱裙,颜色淡雅些的。”何若说。

    程历看了看何若,似乎在目测她的身形尺码,何若不自觉红了脸。因为要试衣服,她穿了件修身针织裙,线条还是很明显的。这个男人阅历越超于她,他现在看她的眼神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窥视和度量。

    “这套衣服不适合你,裙摆设计不够轻灵,有些累赘了。肩口这块设计,也不太适合你。”程历给出了建议。

    “好像是的。”何若心想,你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出了店,程历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那里的衣服才好看,何小姐,你要信得过我,我帮你订。”

    “那……那你朋友的店在哪儿?”

    “他没有实体店。”于尧拿出手机,给何若,“你留个电话给我,我问到了,就联系你。”

    “太麻烦你了。”何若接过,却没有动作。程历又道:“没关系,我就是想为你做点儿什么。”

    程历说过,她像他妹妹,可能就是纯粹想帮她一次。看这人有颜有钱有气质,应该不是骗子。何若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程历又送了她回学校。

    晚上,何若接到程历的电话,告诉她服装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我朋友说后天晚上可以把服装送到你们学校,你在宿舍楼下接收一下就行了。”

    何若有些犹豫,怎么突然就定了,她还没看到样式。

    程历又说:“何小姐,如果你觉得衣服不好看,随时退还。”何若忙道谢。

    果然,第三天下午,何若收到了衣服。七只粉色的盒子,一只白色的盒子,包装精美,真是给宿舍增彩了。

    “哇塞,太漂亮了!”室友都兴奋了,包装盒都如此精美,可想里面的衣服该有多华丽。打开一只盒子,果然,白纱柔软有质感,设计简约至美。

    “这跟女明星的礼服一样美,若若,你从哪家订的,这么好,这得多少钱啊?”

    何若也被惊到了,忙给程历打了电话。

    “于先生,你朋友送来的服装太贵重了,我们一群业余演员,怕给弄坏了。”

    电话那边是男性清亮有磁性的声音,“何小姐,我说过,想为你做些什么,这些服装当是我赞助的吧。”

    何若拒绝,“这怎么好意思,不行啊,于先生,我还是把衣服还.......”

    “你觉得我像骗子吗?”

    “怎会?”

    “那就收下,又没有说白送,只是借你们用几天,这没什么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若只好道谢。最后,程历说:“那只白色盒子,是你的衣服,只有你配。”

    何若心想,我又不是领舞的,不好另类。好在,打开盒子,与其他几件衣服并无区别。但何若依言,穿了那件白盒子里的衣服。

    毕业晚会,表演一切顺利。舞蹈动作简单,何若她们的节目能出彩,都是因为裙子太仙了。几个人换上后,往那一站,就美得不像话了。大家都拍照留念后,雨薇她们换了衣服就去聚餐了。何若想着要把衣服还回去,就没跟大家一起,一个人在化妆间里整理衣服。

    整理了几件裙子,何若才发现衣服的秘密。她身上这件在细节处设计得更为精细,最大的差别就是其他七件裙子的腰带都是连着衣服的,但何若发现身上这件腰带是可以拆下来的。

    何若站在镜前,解开白纱,果然,此刻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段雪白细腰,别有一番妩媚风流。

    何若又想到那天在服装店,程历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时的情景,不禁脸红了。这个男人有点儿怪,但很脱俗,他像长在海底的珊瑚,仅能隔水透视,心思却不可捕捉。

    何若怕把口红蹭到衣服上,就先卸了妆。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手机响了。程历说衣服有人帮她还,人就在学校等着。

    “好,等下,我收拾好就还给他。”

    “你身上那件,是我为你定制的。”

    何若被这句话惊住了,无缘无故,送衣服给她?

    “于先生,非常感谢你,但我不能收。”何若拒绝,社会主义好姑娘,不能随便收人礼物。

    “如果你要感谢我,能给我看看你穿上的样子吗?我就在你们学校附近。”

    何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莫名有些心慌,“抱歉,于先生,这么晚了,学校有门禁,我不能出校了。”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程历说完挂了电话,何若抚摸着身上的白纱,有些犹豫。

    何若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美,这身衣服真的很衬人。化妆间里只有她一个,孤芳不该自赏。可女为悦己者容,那个人并不是。何若后悔那天没有坚决拒绝程历的帮忙了。

    现在欠人家人情,人家提出一个请求,她又不能答应。何若想,不能去,还是有机会再跟他道歉吧。

    何若刚准备换衣服,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是那天送衣服的人。

    “你们认识于先生吗?我想把这件衣服还他。”

    “他就在那边啊,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见见他?”

    “我得先换下衣服。请你们等我一会儿。”何若要去那边换衣服,那个女人伸手拉住她,“何小姐,跟我们走吧。”

    何若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涣散,任由那个女人拉着她上车。

    醒来时,并无异样,好像就是睡了一觉。但环顾四周,何若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了。

月皎

    月至中天,显然已经是深夜了。何若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给她下了迷药,又把她带到这个荒山野外来了。四处山林环绕,黑夜中如同巨兽匍匐,她就被困在其中。

    “你们要做什么?”何若竭力镇定,两人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那个女人指着旁边的石阶说道:“何小姐不必害怕,你是安全的。上面有人在等你。”

    “上面?”何若疑惑地顺着台阶向上看,黑洞洞的,山上难不成有鬼啊。于是,何若弱弱问道:“我......我不去可以吗?”那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她,明显是在说不可以。

    “你们的目的?我家可没钱,如果你们要祸害我,我......我......”她一个柔弱的江南女子,此刻孤身一人,逃是逃不掉的。何若欲哭无泪。

    “何小姐,快上去吧,有人在等你。”那个女人靠着车抱肩而立,旁边男人在抽烟。这个孤立无援的境地,何若只有听命。

    月光明亮,倒是不需要电灯。但石阶狭长,何若白天又彩排又表演,早已疲惫了,刚爬到半山腰,累得双腿打颤。而且,寒气上来,她只穿薄裙,一边出汗一边又觉得夜冰凉如水。

    “山上要没有神仙,我上去就是一通打!”何若找了根棍子握在手里,加快了脚程。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故弄玄虚。

    终于,石阶尽了,头顶星光闪烁,何若累得直喘气。花香阵阵,何若第一反应,不会有毒吧?但见周围全是玫瑰花,月色里各自妖娆妩媚。

    那边站着一个男人,身形好熟悉。

    “于先生?”那人闻声回头,果然是程历。何若想,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找人给她下迷药,把她带到这里来。

    程历早听到何若上来了,但回头见到她,还是没忍住,笑了。何若手里拎着根棍子,头发散乱了,她像匆忙跑到人间的仙女,美还是美的。

    “我等你很久了。”程历说。

    红色的花朵硕大鲜艳,美得令人动容。何若看了看四周,拎着棍子走近了些,问道:“于先生,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玫瑰花?”

    她神色单纯,还真是风光霁月的仙女。程历答道:“我找人移栽来的,为了你。”

    嗯?霸道总裁爱上我?何若有些懵,程历递来一支玫瑰花,何若没有接,反而退后两步。不知道是不是山顶夜风寒凉,她不自主打颤。

    “你要追我?”这么大的桃花运,这得耗费余生多少年的运气,何若决定不干。

    程历抬手去摸她头发,何若避开了,“于先生,自重!”

    “你不喜欢我?”她冰冷拒绝,第一次有女人对他这个态度,程历竟然也没有恼。

    何若没有抬头看他,但觉得他的身影重重地压下来,又退后了几步,“那个,于先生,你不要这样,我们不合适。”

    “你叫我阿历。”

    何若抬眸看去,这个男人美得近乎妖异。看不懂他的神色,但何若打算逃了。

    程历见她手指紧握着棍子,眼睛里充满了警觉,就调笑了一句,“你想打我吗?”何若屏息不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动作,程历又说:“要不,试试?”

    何若勉强笑了笑,丢了棍子。经过几秒的理性判断,她认定,如果动手,死的肯定是她。程历的手落在她肩上,感到她打了个冷战。

    “怕我?”

    何若坦诚道:“我不想死,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程历揽着她的腰,将她贴在怀里,捏着她的脸,对上她慌乱的眼睛,“你叫我阿历。”

    为什么要叫这个?何若问:“我叫了,你就不杀我了?”

    她的顺从,只是因为怕死,她应该是排斥他的吧,身子很僵硬。程历摸了摸她的脸,嗓音软了下来,“我说我要杀你了吗?你看我会杀人吗?”

    何若松了一口气,那倒是,看他文气得很,应该不杀人。咦,不对,如果他真的像她看到得那样,那么此时此刻她就不会在这里了。

    果然,程历嘴角噙笑,“我想睡你。”

    何若挣不开,情急之中喊道:“你不是说我像你妹妹吗?大哥,大哥,你先松开我,我……”

    “这么不情愿?”何若反应激烈,程历心里有些难过。费了这么多力气,她还是不喜欢他。明明他能给她更好的,她却不接受。

    可他偏爱这一款。

    月光清怅,时有虫鸣。玫瑰花丛中,程历静静地看着怀中人,她睡颜极美。这是个很美好的女孩子,无暇美玉一般,还未染上世俗之气。

    程历抬头向东南方向看,那边是新吴,她在那里长眠。

    “你明天就要离开新吴了?”

    “嗯,明天下午就走了。”

    他们离得不远,可其间距离永远存在。他早知道她的行程,但见她一个人在路边站着,他走近了些,开口问了她一句。他是人人避之远之的人,只有她愿意跟他讲话。

    寻常的对白,已是人间幻境。

    雨后初霁,天空澄澈如洗。她的眼睛很美丽,脸上还有温柔的笑意,没有任何对他的厌恶或者是恐惧。

    可她要走了,以后在新吴就很难看到她了。她是去读书,做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情,以后,她的人生光鲜亮丽,跟他不是一个世界。

    他心中涩然,心底的孤独寂寞始终难与人诉说。

    “阿历——”

    程历止步,心很真实地跳动了一下,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问道:“你叫我什么?”没有人这样叫过他,这两个字出自她口,落进他心里,像是深海里的两束光亮,稀奇而温暖。

    “阿历,希望你每天活得开心点儿。”

    “你不知道我......“我是坏人,做了很多坏事,所有的人都怕我。你也应该怕我,逃避我,视我为异类。

    她却说,希望他快乐。他是个没有眼泪的人,但那一刻,在她面前,他鼻头发酸,眼睛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淡然一笑,“我看到的阿历,是个很纯粹的人,所以,我祝福你。”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是天使的模样。她给过他温柔的笑容,和春风暖煦般的心安。

    那天的记忆很短,周俞舟一出现,晓如就说了再见,向他跑去。可那天的记忆又那么长,这么多年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回响。

    这人间,再无一人是她。

    杜莫上来,看到程历坐在月光明亮处,他怀里躺着那个女学生。两人都太美了,宛若一对月光璧人。此情此景,杜莫忍不住打开手机拍了一张。

    程历冷眼责备,杜莫耸肩说道:“太美了,没忍住。”

    何若枕在程历腿上,安然地睡着。冷风袭来,程历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她是美丽而特别的。

    杜莫算着时间,都两个多小时了,就是欲火再旺,也熄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两人衣服完好,不像是缠绵一场。

    程历手上缠着白纱,抽了腰带,却没有下口,这是转性了?

    “去找一个人,会催眠的。”程历的手背轻滑过女孩的脸,她是干净的,“不是要给周俞舟找弱点?就是她了,这个最像。”

    杜莫发懵,什么情况?这个女孩是程历花了大心思的,他不动就很奇怪了,还要送给周俞舟?且不说周俞舟的眼光是不是和程历一致,问题是周俞舟根本不爱女人。

    这个女人若是笑得淑女些,很像晓如。就在程历解开她腰上的白纱时,看到她腰侧有两颗小红痣,很迷人。他又看了看她的眉眼,那么美。他突然不忍心了。

    月光般纯净的思念掩盖了秽乱的情欲,程历抱了她枕在腿上,直至所有的情绪都湮没。

    “我想玩个游戏,痛苦的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送她去周俞舟身边,我想,如果还有人能让周俞舟如何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只有她了吧。”

    杜莫感觉很不靠谱,“历哥,咱们送这个女人过去,也不能保证周俞舟就喜欢她了……太多不确定了……”

    “不确定太多,游戏才好玩不是吗?送她先过去,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去看她,如果他们还没有故事发生,我会帮他们编故事。”

    往事凉软悠长,依稀记得当时心情。如果那天,他没有任由她向周俞舟跑去,也许故事的结局就不一样了吧。

    心爱之人,不该交给别人守护。他有罪。周俞舟没有守护好,他亦有罪。

    “事情做得不留痕迹些,都是聪明人,谁刻意,谁就输了。”

    程历自信满满,要把别人玩弄于鼓掌,后来却发现感情最不受控制,谁都不是受摆布的主儿。

    催眠结束后,何若感到眉间有触觉,然后听到一句话,“若若,我还会来找你的,等我。”

    她睡着了。关于程历的所有记忆,在睡梦中全部消逝。等到程历指着她的眉心又说了一句,“若若,我还会来找你的,等我。”这句话成了解开所有催眠的钥匙,那些画面又重新复现。

    那一场绮丽惊艳的骗局,醒来却忘得干干净净。那个人不曾在心中,忘便忘了,梦醒无痕。

    (上部全文结束)

往昔

    新吴八月,夏日尽情释放着最后的风华。

    “简儿,刚入学那会儿咱们才18,现在都27了。”

    我和简期从学校出来,又回头望着走过的梧桐路,感叹时光匆匆。

    故地重游,难免教人忆往昔。简期今日也感慨很多,说道:“可不是,竟然已经过了那么多日子了。”

    整个校园在我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更加美好。韶华难再,那段没有人世压力的时光去而不返。

    乐乐出生后,我在家待了一多月,实在待不住了,就约着简期去杭州那边游玩,两个人无拘无束地玩乐近一个月,什么尘世烦恼暂时忘光了。

    新吴是旅行的最后一站,好几年没回学校看看了,我们竟在学校转到了下午。

    学校附近的建筑大都已翻新,只有湖边大石亲切如故。暑热已散,天空澄澈如玉,蓝盈盈的。柔风吹散头发,我张开双臂,享受自然,“惬意啊!”

    湖面涟漪轻漾,波光粼粼。简期在一旁坐下,看了看手机,“若若,佳韵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小心愿都已了,玩也玩够了,是该回宜面对人生了。

    我说:“就这两天吧。”

    佳韵和方涵打算结婚,他们在筹备婚礼,所以,佳韵每天都在催我和简期回去。

    简期回了佳韵消息,就静坐不语。我看了看她,欢愉的情绪里飘过一丝阴霾。

    几个月前听说许凌辰落选,被他堂姐带人抓回云市了。佳韵说,许凌辰离开宜市之前去找过简期。

    但过去这么久了,两人既没再见面,也不听简期提起他。现在的简期情绪稳定,认真工作,看起来彻底恢复如初了。

    “简儿,我看过一个心理学分析,说生活中的不快乐,百分之十是因为生活本身,可百分之九十是因为自己。”

    我好不容易琢磨了一个不怎么突兀的开场白,没想到简期笑了,“果然是当妈的人了,爱唠叨,这话你前两天就跟我说过一次了。”

    “是吗?”我觉得我记忆力不太好了。

    简期点头,“若若,你有时候说话奇奇怪怪的。”

    “前一阵子看书太多,现在特别想显摆,就是每次都失败。”我这么说,简期也没多想,笑了。

    又要照顾她的心情,又要贴心安慰,很多话不能放开说,能不奇怪吗?

    算了,反正许凌辰回了云市,以后也很少见到了。我没必要过多担心,反而提醒简期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我和简期又去逛了一圈超市,买了些东西,然后去了姑姑家。

    姑姑和桐桐在家,小家伙还认识我,跟我说:“娘娘,乐乐弟弟呢?我想把我的小滑板送给他。”

    我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蘑菇头,对他说:“弟弟还太小,在家睡觉觉呢,等他再长大一点,会叫你哥哥,再跟着你玩好不好?”

    桐桐拍手叫好,自己拿着玩具去玩了。

    门口的鞋架上有周俞舟的鞋子,但没看到他人。我忍不住问姑姑,姑姑说周俞舟前几天就从成都回来了。

    “回来两三天了,说是等你。我看他心情不好,还感冒了。”姑姑挺心疼的,让我进去看看。

    我说:“大热天的,感什么冒啊?”何况他还是那么健康强壮的人。

    天要黑了,屋子里光线暗淡。床上躺着的大帅哥,还是能一眼认出,正是我的俞舟。

    周俞舟脸色发红,我摸了一下,的确有些热。他趴在床上,我叫了他两声,他醒来看到我,神色委屈,伸手将我拦腰抱住,窝在我怀里,也不说话。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头发这么长,不去理发,胡子也不刮,这是闹哪样?”

    他声音沉沉的,“若若,我妈……不在人世了…….”

    我心中一惊,柔声问道:“你去成都都遇到谁了?”

    六月份,乐乐出生,周俞舟特别开心。他跟我说,其实他早几年就知道他爸爸在哪儿了,只是这么多年来,爸妈都对他不闻不问,他也没想着找他们。

    但他第一次抱乐乐,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涌上心头,看着儿子柔软的小脸,竟然激动哭了。那时,他就想去寻他爸爸了。

    上个月,他跟我说了这件心事,我支持他。我本来也想跟着去,我妈不让。又过了几天,刚好借着出差的机会,周俞舟便去了成都。

    “我一直怨着我妈,生了我,却不要我,可我不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她就不在了。”

    周俞舟说,他这次去那边寻亲,没有找到他爸爸周君,却意外得知,他妈妈夏悦早已去世。

    夏家是眉山大家,却不知为何夏悦为何会被葬在一处僻静荒芜之地。孤零零的一座坟墓,四周都是杂草,常年被世人遗忘,只有夏悦生前的闺中密友年年祭拜。

    眉山风景秀丽,斯人埋骨多年。周俞舟站在坟墓前,心中荒凉一片,却没有一滴眼泪。他回忆不出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多年的疏远,本该是血亲相连的两个人,却从来不在一个世界里。

    但是,周俞舟这次回新吴还是给妈妈夏悦立了墓碑,寄托哀思。

    “那爸爸呢?你没有再找找?”

    现在科技手段发达,信息传播迅速,要认真找一个人,还是很便利的。

    周俞舟摇了摇头,语气颇为不快,“这么多年来,他在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有人告诉我,我妈是被我爸的仇家杀害的。他在做什么?他有什么理由,遗弃孩子,拖累妻子?”

    “他可能不得已……..”

    “他既然还活着,这么对年,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就这么狠心?”

    他情绪有些激动,我忙安慰他说:“别想了,俞舟,既然爸爸选择和我们互不打扰,那我们就不要强求了。他终会来找你的。”

    “他会吗?”他语气中带着自嘲,他爸爸可能不记得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会的。”我想,一个人活着,内心总有柔软的羁绊。妻离子散这么多年,无论他在做什么,他不会忘记他还有儿子。

    “人生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不想见他。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若若,你说,我是不是抑郁了?”

    “我也抑郁了…….”

    周俞舟蹭了蹭,声音疲倦道:“好累,想去当和尚了。”

    “那乐乐呢?儿子也不要了?”

    “带我儿子一起去当和尚,他是小和尚。”

    说到乐乐,他就忍不住笑了。

    “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他又起身抱着我,“想当和尚,但又舍不得你,若若,真的,万般皆苦,只有你是甜的。我离不开你。”

    人生如同在黑夜中穿行,唯有爱是星光,给之以温暖和希望。

新居

    夏末秋初,宜市的天气要比沂市凉柔些,阳光还盛,花儿都还开着,这个时候最是舒适。

    许久未工作,我多少有些懒怠,上班的第一个星期,我通常是下了班回家就躺着睡觉。现在想想我妈真是太理解我了,给我个孩子我也没精力养。

    微云湖的风光柔美,我在落地窗前放了一张沙发床,专门小憩用。偷得浮生闲。

    入睡之后,意识却开始紧张。模糊的景象闪现,我看到了程历。天空灰黑,雪地苍茫,他站在黑白临界处,嘴角噙着诡异的笑,看着我。

    “若若,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

    “你想做什么?”

    程历忽而近在眼前,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冰凉物件抵着我额头。

    这个老套路,我有些免疫了,就不太怕。

    我说:“你已经输了.......”

    “我怎么会输?”

    他眼眸黑沉如渊,盯着我看.......

    我猛然惊醒。

    程历在我心里留了阴影,我现在除了做有他的噩梦,基本没有别的梦魇了。

    宿山一别,已有数月。他会回来的。

    日沉沉,室内光线也暗淡了。

    有人开门进来,周俞舟见我醒了,就开了灯,然后拎着好多东西进来。

    “若若,我回来了。”

    我奇怪道:“俞舟,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周俞舟说:“爸妈明天要来......你躺着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帮他收拾东西,回来之后我没有做过一顿饭,手脚再不勤快些,我怕他会嫌弃我。

    “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嗯,说是给你打你没接,就给我打了。”

    “手机静音了......”

    噩梦总会被驱散,生活还是要平淡又快乐地继续。

    我洗了把脸,清醒,自动剔除那些灰暗信息。然后换了衣服,打算展示厨艺。

    周俞舟不让我做,我说:“你现在不让我练练手,明天我又要挨妈的骂。”

    他很机智道:“家里的饭不都是你做的吗?”

    他倒是无私,愿意平白送我一个贤惠的名声,我很满意,“真乖,奖励晚饭一顿。”

    周俞舟便笑着帮我扎起头发,系好围裙。

    阔别太久,厨房的各位朋友们都不太听我的话了,要不是周俞舟帮忙,我能把白糖当成盐炒菜。

    这不禁让我有些感伤,我说:“俞舟,你都把我惯坏了,我其实之前是一个勤劳能干的人,现在每天好吃懒做的。”

    周俞舟一向好脾气,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那是没有我的时候,做我的老婆,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

    他附在耳边浑说一句,我脸红着打了他一下,“讨厌.......”

    锅里的菜焖着,他从背后抱着我轻轻晃着,时光安适而美好。

    有人敲门,我去开的,门外是快递小哥,请我签收快件。

    一个很轻便的包裹,掂在手里都不觉得里面有东西。周俞舟在摆碗筷,我奇怪道:“你又买什么了?”

    他说:“我没有买东西。”

    “快递给送到家门口了,我没买,你也没买,那可真奇怪了.......”

    我说着就打开了包裹,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我抖落出一小块碎片,这竟然是里面唯一的物件了。

    我只得捡起来,“这是什么呀?”

    五六厘米长的碎片,一面是白色的,一面是深紫色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周俞舟接过,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反过来问我,“若若,你是不是帮人网购刷单了?”

    包裹上的信息只有收件人的,完全看不出来是谁寄的。

    “莫名其妙嘛,连个快递号都没有.......”

    “刚才送快递的人呢?”

    周俞舟说着要出去看,我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但没办法,这可能是他的职业习惯,要求事事清晰,不允许含糊。

    我心中也飘过一丝惊疑的阴霾,但手里的小纸片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出门一分钟,他很快回来了,我问他看到什么了,他说:“一无所获。”

    我毫不客气地笑,然后连东西带包裹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别扔,说不定这里面暗藏玄机呢?”

    他竟然又捡了出来,放进了门口的鞋柜里。

    我好奇道:“你最近在查什么案子,这么神秘,回到家还疑神疑鬼的?”

    他说:“保密!”

    回来一星期了,还没见张子洋、陈言他们,看来他们挺忙。想来,周俞舟也不轻松,他从来都是带头苦干的人。

    不过,周俞舟不是情绪化的人,他在家的时候就很快乐,跟我有说有笑的。

    他一会儿认真仔细地探寻真相,一会儿又恢复了居家好男人的状态,招呼我吃饭。

    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又不想去当和尚了?”

    他笑了笑,过来抱住我说:“我老婆这样漂亮,又贤惠,谁还想去当和尚啊,我又不是傻子!”

    明光荧荧,餐桌上色香味俱全,如此丰富有味的人间生活,确实够让人眷恋的。

    吃过饭,我去给我爸妈准备房间,把家里最好的床单被褥拿出来,希望看到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妈能让我感受一下久违的母女亲情。

    乐乐的婴儿床倒是早就准备好了,我只需要把他要用的奶瓶和玩具都消消毒,新买的小衣服也都洗干净就行了。

    我听到周俞舟一直在跟人打电话,等他进来时,我问他还过不过星期天,他说:“可以啊,把活儿扔给陈言了。”

    “怎么有些心疼陈言……”

    我随口一句,周俞舟便吃醋了,“我不准你心疼他!”

    “傻不傻?”我撞了撞他的头,把手里的纱帐给他,让他挂到婴儿床上。

    “弄得牢固些,不然掉了还是砸到你儿子。”

    “没事,砸就砸吧,让他从小坚强些,比做脆弱小花强。”

    我哈哈大笑,“是亲爸吗?”

    “乐乐有点儿惨啊,爸妈都这么不靠谱,得亏他有好外公外婆......”

    “男孩子皮实些吧,可以早点儿保护妈妈。”

    我起身搂着他道:“我不要他保护,我只要你的保护。”

    他回手捏了捏我的脸,“好吧,那乐乐就负责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们保护他。”

    我跟他一起,把最后一个挂钩挂好,齐心合力又完成了一个小工程。

成长

    星期天难得,大家就想互相见见面。尤其是我回宜市不久,还没聚过。说起来,我在宜市混得挺不错的,生死之交不止一个。

    张子洋来的时候,单身一个,很瘦,还是那个样。

    “不知道该买什么,买了一箱奶粉.......”

    如此简单直接的做法,果然还是那个洒脱不羁的张子洋。

    上次在宿山共患难过,我心里真的一点儿也不嫌弃他了。允许他鞋子随便脱,东西随手扔。

    佳韵和方涵之前去过沂市看乐乐,但张子洋一直还没见过乐乐。

    “太可爱了吧,大哥厉害啊!”他趴在婴儿床边看,惊奇不已。

    周俞舟一脸骄傲,说道:“手拿开,全是细菌,配摸我儿子吗?”

    张子洋不服气地呵呵两声,拉了拉乐乐的小手。

    小孩子总是教人格外心软,尤其是乐乐这种不认生,有人看他,他就开心的娃。接近四个月的小萌娃很会表达快乐的情绪了,他嘟着嘴笑,张子洋惊喜不已。

    过了一会儿陈言也来了,我爸妈本来在卧室休息,听到陈言说话,我爸就出来了。

    陈言还特地给我爸带了礼物,我爸挺喜欢。大家都一样,越是有好感的关系,越会用心维系。

    阳光很好,他们几个在那边说话,本来是一幅很闲适安宁的画面。但某个瞬间,我回头看到陈言和张子洋,脑中不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寒冷的夜晚,还有在宿山的那几日。

    白色生冷的雪,灼热浓烈的红。

    我看了看我的手,扎过刀、开过枪,它并不无辜。

    我又想到晴晴。

    一时间,心绪如同被卷入湍急幽深的峡谷,负面情绪疯狂招摇,惶惶不知所措。

    很多事情不去主动想,也无人再提,但不等于彻底过去了。尤其是我心里还清楚程历还会回来,他之前费了那么多心思,功亏一篑,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

    手机铃声惊了我一下,是个陌生号码,惊疑的情绪在蔓延。

    我有些忐忑地点开,那边叫道:“若若......”

    是佳韵。我真的太怂了。

    “我手机坏了,先拿我妈的手机给你打个电话.......”

    佳韵约我去紫薇公寓找她,我说下午过去。我们还在聊,那边乐乐哭了。

    张子洋非要抱抱孩子,笨手笨脚的,就把乐乐弄哭了。

    周俞舟接过,哄了两下,乐乐就不哭了。张子洋看着挺奇怪,“你跟我抱得有什么不一样?”

    我把切好的水果端过去,笑道:“因为他是爸爸呀,他抱,当然就不哭了。”

    张子洋叹气,“别虐我!我不在这儿待了,小草,走不走?”

    张子洋最待不住,来看看就要走了。我爸留他们吃饭,陈言婉拒了。

    周俞舟说,陈言快被调走了,以后不知何时再见,我心里很舍不得他。

    生死之交,不忍分别。

    我说:“陈言,你有空就来玩啊。”

    陈言笑笑,“好!”

    他始终少言,但一如既往地真诚。所以,宜市的哥几个都跟他处得很好。

    张子洋接了个电话,他好像在跟人约吃饭。一个男人通常不会如此轻声慢语地去约另一个男人吃饭,还选地方,听张子洋的语气,就知道对方是个女孩子。

    果然,张子洋挂了电话,就变了卦,说:“小草,你自己解决吧,我先走了。”

    我问他,“谁给你打电话?”

    “你猜!”张子洋还不愿意明说,他拉了拉乐乐的小手,“乐乐,叔叔明天再来看你。”

    我说:“乐乐听不懂!”

    张子洋笑笑,突然说了一句很有文化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笑了。

    我固非鱼,却知鱼之新女友。周俞舟说,张子洋上次受伤,都是张莹照顾他的。现在两人关系是情侣,感情挺好挺稳定。

    上次张子洋都伤成那个样子了,但他不让告诉他家人,所以只有张莹一个人给他温暖和关怀。

    患难见真情,我不禁感慨道:“张莹真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啊!”

    第一次恋爱,匆匆分手,没想到那不是故事的结束,两人的缘分长久着呢。

    姜静离开后,张子洋变成熟了,或许是心里病了一场,总算豁然明朗,无声无息地成长了。

    知道珍惜一个值得珍惜的人,就是成长。

婚策

    紫薇公寓的紫薇花还是欣欣向荣的状态,花枝涟涟,景色很美,怪不得佳韵近期比较浪漫。

    回宜市后我和佳韵只匆匆见过,还没好好聚过,她少不得要细细打量我。

    我脱了外套,佳韵表情夸张,盯着我叫道:“呦!瞧瞧,女人味十足,风情万种。”

    我打了她一下,她更加流氓地摸了我一下,“羡慕!”

    “你是想说我胖了吗?”我捏一下佳韵的肩,全是骨头,可恶,又背着我减肥。

    佳韵不甘示弱地掐我的腰,“胖什么?这小蛮腰,这……啊,得有C了吧?”

    我笑着打她,“讨厌!”

    “可把你聪明上天了,旅游减肥,行吧,等我生了孩子,效仿效仿。”

    结婚是件令人振奋,想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事情。

    所以,结婚前一个月,佳韵的头发由黄色染成红色,现在又要把红色染成黑色。她网购了染发剂,前两次是方涵帮她染的,这次就交给我了。

    我来之前,她都准备好了,我只需要按照她说的做就可以了。

    我问她怎么突然想结婚了,佳韵说看我结婚后的生活挺不错的,与其羡慕,不如自己也成个家。

    方涵挺尊重她的,佳韵暗示了两次,方涵就买了婚戒,精心准备了一场求婚仪式。

    佳韵还给我看方涵的求婚视频,我不满道:“方涵求婚,为什么不叫我和简儿啊?”

    我和简期可是见证了他们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求婚这么重要的时刻,佳韵竟然不叫我们?

    佳韵嘿嘿笑道:“你们等着参加婚礼就好了嘛,很多话,当着你们的面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佳韵吐槽道:“若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直来直去的啊!”

    “直接些不好吗?”我一向心里藏不住话,尤其是情话。喜欢就要说。

    佳韵啧啧道:“也就是你运气好.......你们家那个眼里只有你,他.......”

    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染发剂的味道很冲,激得我眼睛雾蒙蒙的。

    “想说什么,说!”

    “没有,没有.......”

    佳韵小心翼翼,从来不敢跟我提那些字眼。我差点儿忘了,我其实是个名声有些坏的人了。

    有点儿可笑,又有些可悲。清者自清,说来容易,但如果可以解释,谁又想默默忍受?

    我总有一天要给自己洗白。这点决心和斗志我还是有的。

    “若若,你们家谁说了算啊,谁做饭,谁刷碗?”

    佳韵开始跟我说些欢快的话题,我从镜子里看到她小心的神色,就顺着她的话聊。

    “那他很宠你啊,你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当然啦,嫁人就要嫁个让自己开心的人嘛。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算什么了.......还是那句话,有得必有失,只要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些失去也就无足轻重了。”

    佳韵听出我话里的意思,眼皮低垂,手指绞了绞衣服。

    她很快恢复状态,说:“若若,其实你比我幸福。你们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和方涵的确是恰到好处的爱情。”

    “你这人怎么还记仇啊!我明明是说着无心......”

    “这没什么,若若,我很清楚我的性格,我做不到你那样深刻。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得了幸福,以后我们要多疼疼简儿啊!”

    佳韵的意思是有一种爱情,如行云端,足够绚丽,也会受很重伤,比如我和周俞舟。而她和方涵平淡真实,会一直安安稳稳,她向来务实,比我理性。

    其实,感情都一样,大家都是付出了真心实意的。可以使人成长,互相成全的爱情,都是好的爱情。

    染发剂涂抹均匀了,我脱了手套,暂时轻快一下。

    佳韵还在说简期,说她一个工作狂,竟然会答应陪我去玩,休了那么长一个假。

    我说:“我担心简儿心里还没放下那个人。”

    佳韵想了想,说:“我看她想得挺开。”

    “简儿是我们三个人里最果决的人,但其实她心里执拗得很,她不轻易付出感情,付出了,就不会放下了。”

    佳韵若有所思,我说:“但也没办法,无论她做什么,我们支持就是了,不用替她想那么多。”

    “若若,婚礼那天你怎么瞄得那么准,刚好把捧花扔到简儿那?”

    我装傻道:“没有啊,就是她刚好抢到了呗!”

    佳韵眼神鄙视我,一副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其实你才傻的表情。

    我只好说了实话,“简儿站在最边上,最后面,我直接扔偏些,扔高些,可不就只有她能抢到。”

    我以为佳韵是要追究我和简期暗箱操作,害得她抢不到捧花之事,没想到她点了点头,“好吧,等我婚礼那天,我也这样把花丢给简儿。”

    哎,这个世界套路真多,婚礼上扔个捧花都讲究内定了。好在,这是出自真情的套路。

缘分

    时光匆匆,去年过生日的情景还很新,又到今年生日。

    晚上我哄乐乐睡觉的时候,周俞舟跟我说后天怎么过生日。

    “俞舟,生日先不过了吧,又不是星期天,而且爸妈照顾乐乐,我们要是去玩乐,上下有愧。”

    “我跟爸说过了,明天天气有些热,我们出去吃,给你庆生。吃过饭,可以玩玩,吹吹风再回来。”

    他简单几句话,勾勒的生活场景还挺幸福。

    我妈之前很嫌弃我,但她来了宜市之后就又是亲妈了。我们都住在微云湖,白天我爸妈带乐乐,晚上由我和周俞舟照顾。

    乐乐一到晚上就很精神,好在他不哭闹。我们可以先睡,乐乐会看着婴儿床上的挂件,自娱自乐,之后他自己就会乖乖睡觉。

    周俞舟接过乐乐,让我先躺着休息。我枕着胳膊躺下,看到他亲了亲乐乐的小脸,逗乐乐开心。

    我们是如此幸福美满的一家。

    “俞舟,你知道我去年许的什么生日愿望吗?”

    那是一个很甜蜜的夜晚,现在想来还让人心头颤动。

    周俞舟笑,很自信道:“我猜和我有关。”

    我说:“对啊,我许的愿望就是每年过生日都有你陪着。”

    周俞舟轻笑,“谢谢仙女的厚爱,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我轻叹一声,捏了捏自己的肉肉,“俞舟,你不要叫我仙女了,我不配。”

    我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去学游泳,或者练瑜伽塑性减肥之类的,但下了班就只想躺着。而且,我怕我妈又指责我不着家。

    减肥,真的是一项很难的事情。

    我还在愁闷,周俞舟突然很认真地问我,“若若,你爱我吗?”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勾唇笑了,“那就维持现状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

    我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羞得脸上发热,“不行!我从明天起,要在家里练瑜伽。”

    女为悦己者容,究其本质还是美得要符合自己的心思。要是自己都没有认可,哪里的自信去撩拨悦己者?

    所以,为了做回仙女,我才不信周俞舟的话。

    管理身材,保持仙气的关键是要自律。当然不自律也可以很美,比如姚诺一。

    许久未见,她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样子,眼睛明亮好使,她先看到我。

    我听到有人叫我,回头看到是她,很惊喜。

    姚诺一穿得很凉爽,白T恤,黑色破洞牛仔裤,还是短发,很飒的感觉。

    “啊?若若,你怎么又在这里了?”

    “对,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姚诺一不怎么使用社交软件,偶尔聊天,内容也是关于吃喝玩乐的,不谈工作之事。她只知道我回宜市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问她怎么在这里,她说来看一个人。

    会议厅足够大,中央屏幕上播放说教视频,几个带着小红帽的大学生志愿者在认真讲解。台下十几名观众坐得稀拉散乱,跟放羊似的,反应和表现各不相同。

    我和姚诺一站在后排,姚诺一问道:“那几个是学生?“

    我说:“他们都是法律志愿者,我读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做过这样的活动。”

    “那你们大学生活都很丰富嘛,我那时候只有训练和打架,我的生活很暴力简单啊!”

    姚诺一说得有些羡慕,我说:“有得必有失。”

    我又带着羡慕嫉妒地看了看姚诺一的身型线条,深刻意识到此生无法企及。

    姚诺一抓了一个人,被律师保释出来做社矫了,现在坐在台下听讲的人正是今日来接受教育的社矫人员。

    几个学生讲得很认真,试图把台下听众的情绪融入进去,但效果不太好,几次差点儿冷场。

    姚诺一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我看那小子但是社矫不行的.......”

    “先试试效果嘛。”

    虽然我也觉得真心悔改的人可能不需要这些形式,不会悔改的人教他背诵全本的法条,他只会想着钻法律漏洞,变本加厉。

    姚诺一看了看那个人,又问我,“若若,你能不能让他犯个什么错,然后能拉回去关着的那种?”

    我惊讶地看着她,姚诺一才说:“开玩笑的!”

    这玩笑开得大,要是让别人听见,我们都要被举报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律师也来了,还是熟人。

    宋尤明春风满面,“巧啊,又同时碰到姚警官和何检察官了。”

    姚诺一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我对宋尤明说:“我现在在这里工作了。”

    “哦?那恭喜了,这可比你在检察院轻松有趣多了,更适合你。”

    宋律师讲话总是适度地讨人欢喜。

    他穿戴讲究,神采奕奕,看着就让人神志清明。

    我问他,“你和诺一来看同一个人?”

    宋尤明笑道:“嗯,很巧。我觉得我的当事人尚有改过自新的可能,姚警官不信,今天也是来看看的吧。”

    于是,后排就变成了我们三个。

    宋尤明开始跟我聊天,问我台上几个宣讲的学生是哪个学校的,又问我左边那个学生叫什么,大几了。

    宋尤明说:“我的助理都拿证了,我准备再带新人。”

    这人可真够精明的,都能从这里挑人了。我问他,“你不觉得主讲的那个女孩子更优秀些?”

    宋尤明说:“是很优秀,但她神色中带着几分强势和骄傲,我更青睐左边那个男生,神色沉静,有条不紊。”

    主讲的那个女学生特意装扮过,谈吐清晰,字字方正,很是抢眼,但言行举止中,对同学有几分指使的意味。

    宋尤明看人很厉害,他当然是挑能做事的。性格强势的人往往开始就很自我,不会服从管教。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理论、教大道理,花时间去磨平她的棱角。

    我很认同宋尤明的观念,做律师讲究的是内心坚定,可以很温和,但不是强势。

    姚诺一听到我们两个对话,白了宋尤明一眼,“你无聊不无聊!”

    “我确实够无聊的,但姚警官一向新奇有趣,可以教教我怎么不无聊。”

    “好,我教你!”

    宋尤明机智躲过。

    两人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过了一招。

    姚诺一呵道:“进步了嘛!”

    宋尤明嘿嘿笑道:“进步是必须的,总不能每次被姚警官吊打........”

    姚诺一笑笑,突然矮身扫腿,宋尤明虽然躲过了,但踉跄几下,差点儿摔倒。

    姚诺一眼中有赞许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还行!那你就看着他吧。”

    宋尤明只是笑。

    “若若,中午约你。”姚诺一丢下一句话,先走了。

    宋尤明说:“姚警官好走!”

    我说:“你们两个很熟嘛。”

    宋尤明整理了衣服,笑道:“人与人之间的相熟,也是一种缘分。”

    我笑了,“这话说得好!所以,惜缘?”

    宋尤明带着几分认真道:“好的缘分自然值得珍惜。”

    听这话,我怎么感觉两人之间有什么火花在迸溅。

    “你很会挑人!”我不得不佩服宋尤明的眼光。

    宋尤明问:“你怎么又想着回来了?”

    我说:“这个城市很美,人也都很有趣,我当然要回来啦。”

    宋尤明看着我笑,“何若,你真的很与众不容,我祝福你。”

    “我也祝福你。”

    相视一笑,皆是坦诚相待之人。宜市真的是一个很有情怀的城市。

流言

    姚诺一只顾着吃,嘴里塞得满满的,也没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看她吃东西,很容易激起人的食欲。

    “若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姚诺一在火锅里寻找目标,我夹了煮好的肉片给她,她喜滋滋的。

    我说:“这有什么,喜欢就说,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呗。”

    姚诺一摇了摇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姚诺一颇为诚恳道:“喜欢我们头儿那样的,会疼人,重要的是会做饭。”

    我笑笑,不以为意。

    姚诺一认真道:“你不信?我跟你说,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在勾引,哦,不,在追求我们头儿,就是他老不上套,最后又看上你了,没办法,只得撒手了。”

    我愕然,“......”

    大家不都是好兄弟吗?什么时候还有这个插曲?

    “我神经大条,走不进像我们头儿那样有故事的男人心里,那个蓝老师,太矜持了,谁跟她在一起都不轻松,不是一路人。所以,的确是你更适合我们头儿啊,我是真心想你们在一起幸福快乐的。”

    我还能说什么,“谢谢支持。”

    “放心,我从来就不是你的情敌,我誓死捍卫你们的爱情。”

    “哦”,我真的很想知道,姚诺一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宋尤明都觉得她有趣。的确,她的心思既坦率又花花道道的,让人猜不着。

    “若若,你为什么又不吃辣了?”姚诺一嫌弃清汤里的菜,捣在辣椒里反复浸泡过,才肯吃。

    本来我们两个该吃全辣的锅底,但我还是不能放纵。

    “有孩子,不能吃。”

    我不太想跟姚诺一谈论这些话题,因为她的尺度一向很大。果然,她想了想,就哈哈大笑。

    她想说什么,被我的眼神逼了回去。

    “若若,晚上我去你家看看你儿子,我只看过照片,跟我们头儿好像啊,但是比他白嫩,好可爱!”

    姚诺一这个笑别有内涵,怪欠揍的。

    我们还没吃完,旁边一桌来了两个女人,比较妖娆的那种。

    “下午赵太太也会去吗?”

    “肯定啊,人家可是女主播,又漂亮又有范儿.......”

    两个女人都是三十几岁的年纪,浓妆艳抹,说话自带矫揉造作,不知道是哪家作妖能手。

    我听着她们好像在说赵叨叨夫妇,就留意听了几句,然后吃瓜吃到自己房子塌。

    “听说周太太也回来了,她也会去吗?”

    “她啊!”女人的声音明显含着几分鄙夷的意思,讥笑,“她肯定不会去吧,对了,周局长可能也去,早知道我就穿那件新做的旗袍了.......”

    “你省省吧,谁不知道周局长宠妻如命,现在周太太回来了,他更不会正眼瞧你了。”

    “周太太啊,你不知道吗?听说去年那次宿山行动,她被那些人人劫持了两天,年轻貌美的女人,你想想,那些人能放过她吗?”

    “啊?不是说那是谣言吗?周局长和周太太一如既往地恩爱,不像是啊!”

    “可能是表面恩爱吧,想想就脏死了,不知道周局长怎么想的,还留着她,她……”

    砰——

    碗盏碎裂,姚诺一目光凶狠,骂了两句粗话。

    “你谁啊?”

    “不认识你啊!也没......没说你啊!”

    两个女人露出惊恐之色。

    姚诺一怒不可遏,叫道:“那你们在说谁?老子出生入死,倒由得你们胡乱泼脏水,谁敢再说一句,我毙了她!”

    姚诺一作势要掏枪,但没成功。幸好她今天没带枪。

    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还有人拿着手机在拍视频。

    我上前拉了姚诺一,那个女人看着我,“你......你是周太太?”

    我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对姚诺一说:“诺一,算了!”

    并非我大度,只是情势不得已。这么多人在,姚诺一如果动手,后果都是我们来承担。

    姚诺一可顾不得那么多,“若若,你别拦我!我最烦这种没事找事,嘴毒心恶的长舌妇了!”

    “你知道她们在胡说,还较什么真?”

    我也很烦。当场听到别人在议论自己,还是那么不堪的言论,谁会不生气?

    我又何尝不想抽她们几个大耳光,只是,大局为重。哎,很悲哀。

    有了大局观念的人就没有万事随心的人快乐了,这不知是一个人的成长,还是倒退?

    有个女人很心虚,不敢看我们。另一个却说:“我们说什么了?你是警察吧,没有证据,你敢把我们怎么样?”

    她能很快识出我和姚诺一的身份,看来是有来头的。

    姚诺一更来气,“以为我不敢怎么样是吧!我今天把你们打了,去坐几天牢,出来之后,我照样不会放过你们!”

    姚诺一挥拳要上,我根本拦不住她,两个女人吓得尖叫。

    差一点儿,有人拦住了姚诺一。

礼物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你也知道你是个警察。”

    姚诺一烦躁道:“我不是!”

    姚诺一拗不过陈言,索性蹲在路边,进入生闷气状态。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满街的尘和土,也照耀着我们三个。我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只有太阳高高在上,无可挑战啊。可惜,我不是它。

    陈言蹲下身去,轻声道:“你把她们打了,只会伤到我们。”

    姚诺一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弊,她问陈言:“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么憋屈的人?”

    “这不是憋屈,是我们穿上这身衣服之后必须做出的牺牲。诺一,我们改变不了她们,我们只能让自己问心无愧。”

    “可是......”

    陈言摇了摇头。

    我站在边上没有说话,陈言也是温柔有耐心。姚诺一想了想,低声说道:“对不起,若若。”

    她真的没必要道歉。

    别人恶意地议论我,我都能忍下了。姚诺一是替我出头,我怎么会怪她。

    “诺一,我真的没事。很多人跟我们不在一个世界,难以沟通和理解。我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底气,还有会证明自己的决心,我真的没事。那些流言会让我生气一会儿,但伤不了我的。你也别生气了........”

    我还是很骄傲。

    虽然自己的修行也很浅,但我真的鄙视很多人。道德境界在我之下的人,我都鄙视她们。

    “若若,我就是个暴脾气。让陈言给你说吧,我先走了。”

    姚诺一还是觉得委屈,先走了。

    陈言看着我,我说:“我真的没事。”

    陈言看了看时间,说:“才一点钟,跟我待一会儿吧。”

    我说:“好啊!”

    陈言带我去了餐厅对面的便利店,收银员大姐认识陈言,笑着招呼道:“回来啦!”

    她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礼物盒交给陈言,说道:“完璧归赵。”

    陈言道谢,大姐看了看我,温柔地笑了笑。

    这世上还是可爱的人多,我也对她笑了笑。

    陈言说,他本来想等我和姚诺一吃完饭再过去的。刚才走得急,幸好别人帮他收着东西。

    白色的矩形礼盒,蓝色的蝴蝶结,包装得很精致。我问:“这里面是什么啊?”

    陈言说:“明天是你生日。”

    “啊?送我的?”

    陈言点头。

    我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物盒,“裙子?好漂亮!”

    我拿出来,起身展开看,很仙的一件连衣裙。陈言的眼光和我很一致,颜色温柔,款式简单大方,中有小别致。

    陈言说:“这是几年前就该送你的,一直到今天才兑现。”

    “哦,还记得我帮你在食堂做苦力的事情啊!”

    我在身上比了比,很得意,“我很喜欢,谢谢。”

    今天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这个世上还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多。

    “何若,我要走了。”陈言突然说。

    我动作一滞,“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他来不及把礼物在生日当天交给我了,所以提前来找我。-

    “为什么这么快?”我心里一下子就又很难过,比听到别人议论我还难受。

    今日分别,相会无期。头顶的叶子哗啦作响,有几分落寞之意。

    陈言在我旁边坐下,假装轻松道:“来宜市这几个月很快乐,是该走了.......”

    我咽下泪水,说:“那你有空,还要来宜市找我们聚聚啊。”

    “会的。”陈言说。

    不远处的公路上,车子南来北往,没有谁为谁停留。

    我轻叹,“这个世界挺别扭的,接受分别,竟然才是处世之道。”

    陈言笑了笑,“我们都好好的,就好。”

    我很坚强道:“你放心吧,我们几个都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陈言看了看我,“何若,其实,我很对不起你.......”

    那天,陈言接到的命令是离开何若。他早知我会遇到危险,只是没有说。

    我想到那天我和陈言在吃饭,丁祁出现,他是在提醒陈言,马上离开。

    陈言没有说什么,但我猜到了,丁祁他和梁小如一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没有离开我,你一直在保护我。你明知道我难逃一劫,却还是拼死维护,陈言,如果那天你真的.......我会一辈子难以心安........”

    我很感激他的平安归来,很感激他现在还坐在我身边,和我说话。

    “可是,我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我可以尽快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还可以叫人来保护你,可我都没有,我心里有几分妥协.......”

    “那是你心里想的,陈言,大局已定,那天的事情真的不由你。”

    陈言说:“谢谢......”

    他内心愧疚,听到我这样安慰他,只有说谢谢。

    “那些人想说什么说什么吧,她们就是嫉妒我。你瞧着,总有一天,我会证明自己。好姑娘就该光芒万丈,闪瞎她们的势利眼。”

    陈言说:“我相信你。”

    静默了几秒,我收拾了心情。

    “陈言,我们都要分开了,就彼此都高高兴兴的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看,你来宜市就一直在帮我们。我和俞舟结婚、生孩子,你都还送了礼物,现在要走了,还记得给我送这份生日礼物,想想,我们真的赚你很大的便宜了。”

    生死之交太重,难以用言语表达感谢。我尽量说得轻松愉快些,可是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很舍不得他。

    尤其是我知道他走之后就没有在宜市快乐了。其实,他在宜市也不轻松,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死里逃生,很疼。

    “何若,别哭.......”

    陈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我抹了眼泪,说:“陈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都能感受到,你看,你说要走,我都哭了.......”

    陈言眼睛也湿了,他也笑了,“何若,你一定要幸福。”

    陈言的手抬到半空,就收住了。和那晚一样,他其实是想给我拭泪。但又想到男女有别,我是别人的妻子了。

    我想到那晚风雪重重,陈言跟我说过的话,还有周俞舟总是吃他的醋,还说陈言之前是爸爸最中意的女婿人选。

    我好像明白陈言的心思了。

    年少给与彼此的欢喜,他一直存留在心底。这么多年来,他的日常都很沉重,那些回不去的欢愉时光,是他心里最渴望的。

    陈言跟我说珍重,他起身走,我叫住了他,“陈言——”

    我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对他说:“陈言,你是我人生中很温暖的一部分,你也要幸福啊。”

    风和光在我们四周流动,陈言慢慢笑了,他明白我的意思。

    “何若,再见。”

    “再见,陈言。”

    宋尤明说得对,好的缘分都值得珍惜。陈言,我会一直记得你、祝福你。

特殊

    佳韵的小姐妹远比我想的多,一屋子的娇俏佳人,大部分我都不认识。

    她们在想明天要玩什么游戏,出什么难题为难伴郎团。兴致高涨,欢乐打闹。

    我和简期安静地坐着,神态安详得很不合群。

    佳韵问我为什么不加入,我摆手说:“老了,玩不动了.......”

    简期更不用说了,我不带她蹦跶,她就是高冷女神。

    佳韵看出我的不开心,坐下来搂着我和简期问:“怎么了?冷落到我的小姐妹了?”

    我捂着受伤的心脏,苦情道:“来之前都以为我是银光闪闪的女配,没想到我就是群演,这个落差啊!”

    本来以为伴娘服是佳韵特地为我和简期定制的,没想到就是她十几套一起批发来的。

    亏我化了那么精心的妆,由于衣服太大众了,我真的已经泯然众人矣了。

    佳韵笑着撞了撞我,笑道:“至于吗?我表姐妹太多了,堂姐妹也多,没办法,我们家亲戚多,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过年走亲戚能走到正月十六.......”

    佳韵爸妈都是有身份的人,亲戚自然就多。所谓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看来真不是我家亲戚少,是我爸妈身份不够。

    “明天大家一起入场,但最后站在我左右的是你和简儿,好不好?简儿,好不好嘛?”

    “方涵都说了,要让他的师姐见证我们的爱情,你们当然也是主角了.....”

    佳韵倒是有诚意,在平等对待,谁也不得罪的同时,再细微地给我和简期特殊。这个操作让我深刻意识到我自己的政治觉悟有多低,天生不是混迹官场的料。

    但此刻我更在意的是一个人,佳韵还有个表姐叫陶宁。

    上次我们在公安局对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找了借口,单独约了佳韵出来。

    “佳韵,你表姐还会来吗?”

    “哪个表姐?”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佳韵摇头,“她忙得很,尤其是在别人过假期,放松的时候,她更忙着做生意,大赚。”

    我说:“那就好!”想必陶宁也知道,佳韵的婚礼,简期一定会到。彼此见面尴尬,不如不见。

    “若若,其实我心里的伴娘只有你和简儿啦,但我妈说如果搞特殊太不好了,太得罪人.....”

    “若若,你和简儿真的比我表姐妹还亲......”

    我哪有那么小气,不过是小事一桩。我用指头戳了戳她的额角,说道:“听妈妈的话!”

    那边一屋子的喧闹还在继续,听起来就能通宵的那种。佳韵拉了我和简期去她卧室同住。

    我们三个好久都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了,之前还是穷学生的时候,为了省住宿钱,倒是经常开一间大床房,三个人这样睡觉。

    简期在翻看佳韵的婚纱照,佳韵问我,“若若,你过生日也拍照了?”

    “哦,对了,忘了把会员卡还给你了......”

    佳韵和方涵在影楼斥巨资拍了婚纱照,成了影楼尊贵会员,我刚好搭他们便车,给乐乐拍了百天照,我过生日也拍了好多照片。

    佳韵说:“你先拿着吧,我是说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发朋友圈了。”

    我笑而不语。

    很多原因,有好的有坏的,有自愿的成分也有被迫的成分。这样想想,我的生活何其精彩。

    佳韵说:“明天的摄影师技术也很好的,我们可以再拍些婚礼写真。”

    明天自然是又热闹又累的一天,现在又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放好了枕头,准备睡了。

    “那我得睡了,不然明天会憔悴的。而且,讲真,生完孩子,我真的老了,动不动犯困。”

    “你能不困吗?你妈照顾你,你老公又宠你,换我,我都不上班了,天天咸鱼……”

    我看了看简期,佳韵会意,不再说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时候才能把简期加入到幸福快乐的队伍里来,这样我们三个可以互相吹嘘,越说越快乐。

    简期说:“明天几点起床上妆?我定个闹钟。”

    我说:“可以但没必要,外面那群活力满满的小姐妹才不会允许你睡到八点的……”

    简期笑笑,把手机上的闹钟都关了。

    关了灯,我们三个就并排躺下睡觉。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外面吵嚷嚷的,我们三个都没有睡着。

    “若若,简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

    “我爱你们!”

    我们三个都笑,我说:“你已经是方涵的啦,怎么还会爱我们?”

    佳韵哼道:“那你就不爱我们了?”

    “大晚上的,别你爱我我不爱你的,肉麻死了!”

    我们打闹一会儿,我真的撑不住要睡了。佳韵又说:“明天方涵会来吗?”

    简期说:“为什么不来?”

    佳韵叹道:“我总觉得他不太喜欢我了.......”

    我又精神了,“佳韵,你这是婚前胡思乱想症?”

    佳韵看着我说:“若若我一直觉得方涵喜欢的人是你。”

    “滚!”我烦躁地蒙上被子,又起身时看到佳韵还在看着我,我奇怪道:“你干什么呢?”

    简期说:“佳韵有些魔怔了。”

    一个小时前,佳韵还有个心中有大局的女子,现在成了一个疑神疑鬼的小女人了。

    佳韵起身,盘腿坐着,认真道:“昨天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的体质极难受孕,我可能不会有孩子的,我已经告诉方涵了,也告诉他爸妈了.......”

    我心中一惊,睡意全无。佳韵一直低血糖,身子弱,可能不易受孕,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严重。

    “佳韵你别多想了,你只看了一个医生,没准儿这个医生就喜欢夸张呢?”

    佳韵摇头,“我很羡慕你,若若,你一下子就有了,而我和方涵好几年,也没有.......”

    我和简期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安慰,氛围有些冷。

    佳韵幽幽说道:“要是明天方涵不来,我也不怪他。”

    “怎么可能,他一定会来的。”

    简期说:“佳韵,你别灰心。方涵不会因为这个不来,你们也会有孩子的。”

    我说:“对啊!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故意吓我们。”

    “你不觉得方涵喜欢你?”

    “我不觉得!”

    “可他对你很好,比对简儿还好......”

    佳韵这是什么都敢说,我说:“我性格更随和些,你当然看着他对我更好些。可他对我和简儿再好,也没有对你好。”

    佳韵见我生气了,不再说了。

    “若若,佳韵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想的.......”

    “前几天还跟我说爱情,多懂的样子,今天又胡乱猜疑,佳韵,你不是比我理性,比我看得明白吗?怎么到你,你就傻了?”

    佳韵低头,“对不起,若若......”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方涵。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怀疑他。他明天一定会来,我和简儿都相信,你不相信。还有,哪家医生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了,你是那个强势又冷静的施佳韵吗?”

    我有些冲,简期就过去抱着佳韵说:“佳韵,你别多想了,就算医生的话可信,现在医疗水平如此高,想要个孩子还不容易?”

    简期一向不会这样婆婆妈妈地安慰人,没办法,被我和佳韵逼的了。

    黑暗中,我们三个都静了一会儿,各怀心思。

    我置身处地地想了想,平和些说道:“佳韵,这样的话只准你说这一次,方涵爱不爱你,你自己知道。何必找那么多离间感情的借口,都是你胡思乱想出来的。“

    佳韵也比较给面子,语气轻松道:“好吧,要是我真的生不出来,就把乐乐抱过来当儿子!”

    “想得美!”

    佳韵心可真够大的,我估计这两天她没和方涵联系,她在赌。赌她明天是风光出嫁的新娘子,还是被逃婚的可怜女人。

    方涵怎么会让她赌输?反正,我安心地睡了,明天等着参加婚礼。

迟到

    年纪大了,有些择床,一夜睡得断断续续的。

    乐乐表现得最好,半夜也得哭闹一回。他很准时,每次都是零点醒来,生理钟一形成,我零点准时醒了。

    我看了看陌生的地方,旁边的佳韵和简期都睡着了,但那边的小姐妹还在吵。

    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一阵尖叫声吵醒了。反反复复,几次惊醒。即便睡着了,也在做梦。又困又睡不着,真的很折磨人。

    简期叫我起床,我才懒得起。直到佳韵化了妆,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地涌入,我被迫起来洗漱。

    周俞舟打电话来,叮嘱我要吃早餐。

    “你是去接姑姑了,还是和方涵在一起?”

    “姑姑还在路上,而且妈说要跟我一起去接,还在换衣服.......”

    我妈的老年少女心啊!不过,这样挺好,一个女人只要她还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她就不老。而我老了。

    我跟周俞舟抱怨佳韵的小姐妹都不睡觉,闹了通宵。他说:“那不是毫无悬念,今天艳压全场的人肯定是我老婆啦!”

    “没有!还艳压全场呢,简期不答应,佳韵也不答应........”

    我真的从来没有惊才绝艳过。

    “对了,你去看看方涵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过来。”

    佳韵昨晚说得那么严重,我心里也有些阴影了,所以要派周小五去打探一下内情。

    我洗漱出来,佳韵妈妈招呼我们吃早饭。

    毫无悬念,只有我和简期坐下来吃了。

    “简儿,你不觉得我们老了吗?年轻人都可以不睡觉,不吃饭.......”

    简期不跟我聊,她说:“让佳韵也写吃些吧,她本来胃就不好。”

    “她要保持形象,才不吃呢!”我结婚那天也很紧张,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何况是另有心事的佳韵。

    果然,简期回来,摇头,她又吃了几口,就吃饱了,去找佳韵了。

    我还在吃,佳韵妈妈坐到我旁边说:“若若,这些菜还合口味吗?想着你还有孩子,我特地叫佳韵她爸做得清淡些。”

    我夹东西的筷子抖了抖,怪不得简期不爱吃,原来这桌子是我的菜。

    之前被我妈逼着吃了那么清淡寡水的东西,我真的没啥口味了,什么都能吃。

    “阿姨,叔叔做菜真好吃啊,谢谢叔叔阿姨了。”

    佳韵妈妈笑笑,表达特殊关心之后,她没有再说什么了。她一向严肃,亲疏有度。

    我心里敲了一会儿小鼓,我之前跟佳韵妈妈就只匆匆打过几次照面,她现在绝对不是以好朋友妈妈的身份来关心我。

    而且,这么多人,还有几个都是佳韵的近亲姐妹,她妈妈只关心我了?我摇了摇头,搞不懂,好怀念以前谁都不是,小兵一个的何若啊。

    在实力还不允许之前,我还是喜欢低调。否则,德不配位,必招灾祸。

    我难怀唏嘘地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放下碗筷,看到周俞舟给我发的消息,一切正常。

    我彻底放心了,等着新郎方涵的登场。

    过了九点,方涵还没来。婚礼定在了十一点,路况拥堵,场地也远,方涵竟然不提前来,真是不着急。

    事实上,佳韵从八点多就开始焦虑了,她很紧张,有些恐惧。

    我给方涵打电话,他那边喧嚣得很,什么也听不见。

    可周俞舟还是说,一切正常。

    我给佳韵整了整小碎发,安慰她说:“可能是堵车了吧,谁让你们挑了这么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大家都在玩,肯定会堵车啊。”

    佳韵妆容精致,却神色沉沉,低头不语。

    我和简期对了个眼色,简期点了点头,出去找方涵了。

    其他的几个小姐妹还在布置游戏陷阱,商议怎么为难新郎,没有人在意新娘的情绪已经很低落。

    我带了佳韵去阳台透气,佳韵眼睛红红的,说:“他是不是不来了?”

    “小心眼,他才不会不来,七八年的爱情长跑,终于把你娶到手了,不得隆重些,我估计是在想什么过关斩将的招,对了,他们伴郎团有几个人啊?”

    “有张子洋吧,你知道吗?张子洋又有女朋友啦……”

    “佳韵,你想不想吃东西?”

    佳韵不太想说话。

    天空湛蓝无垠,建筑、高楼、树木、街道.......这个城市在阳光的照拂下,色彩明亮,清澈无尘。

    选在这样的好天气结婚,身为伴娘的我都觉得幸福美满。

    “佳韵,生活很美好的,你今天很美,你和方涵的爱情很很让人羡慕,婚后也是真正的岁月静好啊!”

    我极富感情地表达羡慕,张开双臂拥抱一下了美好的佳韵。

    佳韵毫无情绪地瞥了我一眼,“少替他说好话,我们的感情早就平淡了.......”

    “平平淡淡才是真!”

    佳韵还是没有个笑脸,我说:“没准儿是方涵生你的气了,故意让你着急一下呢?”

    佳韵不解地看着我。

    我问她,“你那天是不是情绪特别差?你们都要结婚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你何必那么急着摊牌,然后随他处置。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

    佳韵眸色中染了一层水雾,委屈道:“我怎么问啊?我们商量结婚的时候,他爸妈就问了孩子的事情,特别希望我们结婚以后就开始备孕........”

    “那是他爸妈的想法,很正常。但这是你和方涵的婚姻,你不能轻易否决你自己,也不能不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你那么武断,很伤人心的。”

    “可是,我已经穿上婚纱,在等他了。我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我希望他来,即便他后悔了,我也希望他来,不然,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别哭啊!佳韵........”

    嘚,我不但没有安慰,还把佳韵说哭了。

    我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佳韵,他一定会来的!而且是真心实意地来娶你的。”

    “你说没用!”

    “我说没用,但方涵肯定会来的啊!”

    佳韵的头发都编好了,妆也定了,她这样一哭,妆容都毁了。我忙找了化妆工具,帮她补救。但她一直哭,把粉底都冲淡了。

    谁还不是个脆弱的小公主呢?

    简期回来了,我问她怎么样了,她说按照方涵的路线开车走了很远,都没有遇到婚车。

    彼时九点十八分。

    “方涵怎么搞得啊?佳韵都哭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方涵一向是最靠谱的人,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改掉了靠谱的优良品质?

    而且,一向靠谱的人,大家对他的要求就高。我也不相信他是出了什么状况了,他要是不来,就是真的不想来。

    我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决定亲自去抓方涵了,刚一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

    生活真的是充满了意想不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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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治愈系仙女&温和深情男神
老鹿蹒跚的何若得遇曾经沧海的周俞舟,一见倾心,男神高而不冷,追夫之路却不易。平静的宜市早已暗流涌动,谁的一笑恍若故人。情是最伤人的刀,但爱是信仰,是生生不息的希望。如你光年,思君千千万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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