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
近午时分,又下了阵雨,世界更加冰凉寂静。
不跟人打架的周俞舟就变回周小五了,听话又安静。他头歪放在我肩上,握着我的手,硬生生地把自己矮身成一种小鸟依人状。
对面的镜子明光亮亮,看得出他这个坐姿一点儿也不舒坦,他却是一脸享受留恋的样子。
“让爸妈看到,你这什么姿势?”他不理我,也不动。自从我们结了婚,我觉得他心理年龄至少年轻了十岁,黏人得很,差不多可以做我小弟了。
明明是我被吓到了,现在受伤的是他。我想他可能是心里过意不去,因为他,我才遭遇危险,但我们一向心有灵犀而不宣之于口,他不说,我也不再提早上的事情。
我妈过来叫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周俞舟这样愣了一下,“俞舟,没事吧?”我轻笑,周俞舟一秒坐正,正儿八经地道:“妈,我没事。”
我爸妈和姑姑在里面开三个人的家长会,现下会议结束,要我们进去了。周俞舟这才恢复了正常,岳父岳母不能慢待,姑姑更不用说要孝敬着,老婆要宠着,一顿饭下来,他只顾着忙活,没吃多少。
微云湖那边的新房和婚礼的一切事宜都是周俞舟之前选好,又拿给我定下的,我爸妈看了也没意见。几人商量了一下,打算下个月举行婚礼,正好那时新房也装修好,可以直接搬过去。
我妈帮我挑了一套婚纱,我请人按照那个风格去定制了。我又陪我妈去拍了几张照片,我妈拿去发朋友圈,惊艳了一众姐妹,她终于在姑姑气质的碾压下找回了自信。
姑姑一个人面临风风雨雨,我妈是被我爸保护得太好了,自然没有姑姑那种坚韧、从容的气度。我也很佩服姑姑。
姑姑先回新吴去了,我把客房收拾了一下给我爸妈住。我妈问我,“俞舟去哪儿了啊?”我瞥见她在发微博,她打算把我和周俞舟的结婚照也放上去,我伸手删了,“妈,放咱俩的就行,这张别这么招摇。”我妈看了看我,虽然不太懂,但很听话。
她又问了我一遍,我答道:“他有点事,过会儿就回来了。”
“若若,他经常这样抛下你就走啊?”我妈神色小心,看得我心里一软,“不是,他可粘我了。再说了,不是我爸想跟他出去看看的嘛,岳父大人想参与,他能推掉吗?”
我妈点了点头,我看到她微博还没发出去,索性拉了她走,我说:“妈,我带你去玩,顺便见见我高颜值的小姐妹们。”
上次和宋友明相亲的那家店的甜品仍然精致可口,我妈也很喜欢。佳韵来了一会儿,梁小如也来了。她穿着白色大衣,面容清丽,我妈都被惊艳了。
梁小如带了一幅画给我,我打开是一幅人物画,我和周俞舟坐在花架上,两人相依相偎,岁月静好。她根据那张花架下的自拍,描出我和周俞舟的样子,画了一幅完整人物画,色彩线条明亮愉悦,还有淡淡的香味。
我妈赞不绝口,“这画的也太好了!这小姑娘人长得漂亮,画画也这么好。”我道谢,梁小如淡淡一笑,“送你的结婚礼物,喜欢就好。”
我再细看时,不禁生疑,画中周俞舟的鞋子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他真的有那么一双鞋子,他鞋子多,这双不常穿,即便是我也无法将这双鞋子完整地回忆出来,可梁小如连细节都画出来了,这不是偶然。
梁小如她观察过周俞舟,且她这个洞察力不是常人有的。
姚诺一进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先叫道:“若若,你陪我剪头发去吧。”
我们几个人都看着她,她尴尬地笑了笑,向我妈问好,然后坐下了,吃了几口小蛋糕。
姚诺一头发并不长,扎个马尾也就一小截,我问她为什么剪头发,姚警官嫉恶如仇道:“丁祁那个混蛋,我早晚报仇!那个,断发明志,长头发太碍事了,打架拖后腿。”
她又去找丁祁打架了,看样子还是没打赢,丁祁不会和她堂堂正正地打的,大家都很清楚那样他只有输的份。
梁小如看了看姚诺一,没有说话。
姚诺一手指有力,她抓东西的力度明显比梁小如强,况且梁小如手指细长柔软,看起来的确只是一双画画的手。
佳韵说道:“我也想剪头发,就像梁小姐这样的,多美啊!”
在佳韵心中,简期是第一美人,但她现在看到梁小如眼里满是迷拜惊艳之意,我想简期要排第二了。
梁小如道:“好啊,我可以带你去一家店,手艺很好。”
佳韵点了点头,姚诺一看了看梁小如,问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介绍了一下,但姚诺一还是盯着梁小如看,刚好她们坐的近,她凑近了一点,似乎在分辨梁小如身上的香水味。
梁小如神色自若,“我去公安局里办过事,姚警官见过我也很正常。”
“你知道我姓姚?”
“知道,见过警花的照片。”
姚诺一不说话了,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她在怀疑梁小如?
我也怀疑梁小如,但之前周俞舟说过她是好人。她和程历在一起,莫非,她是卧底?
这个想法让我心中一凛,无数个想法呲呲冒出,但梁小如始终面色平静,人淡如菊。
茶点精致可口,姐妹又美又欢乐,我妈觉得我在宜市过得特别快乐,她放心了。
我又带我妈到处玩了半天,这一天倒是没有惊现玫瑰花,周俞舟说到做到,程历认怂了。
不知道我爸跟周俞舟干什么去了,我和我妈到家的时候,我爸神色正常,在看电视。周俞舟话有些少,似有心事。我逗他,他也不笑了。
夜很静,某个瞬间,我被周俞舟焦急担忧的叫声惊醒。
“若若,若若……”
他做噩梦了。
“我在呢,俞舟,我在!”我把灯光稍微调亮了一点儿,他也醒了,额上一层细汗。
我轻声安慰他,他起身抱住我,良久无语。
手机亮了,我爸也听到周俞舟在叫我了,“俞舟怎么了?”
我回到,“没事,爸,你快睡吧。”
白天那惊险的一幕在他刚硬了好多年的心里留下了重创,再凶险的他都经历过,之所以对今天的耿耿于怀,皆是因为处于险境的人是我。
我轻拍着他,笑道:“我哪儿有那么娇弱啊,我不是好好的吗?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白天打人的时候那么猛,晚上回家被吓到做噩梦……”
他胳膊用了力,将我抱得更紧,“若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自然是太紧张了。无关年龄,我们一直在成长,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情,也就会有新的、陌生的体验,需要一段适应过程。
“乖!你忘了你说我的了,要有一颗平常心。俞舟,你这年没有牵挂习惯了,忽然有了我和孩子,情绪激动很正常,可是呢,你已经激动了好多天了,该恢复正常啦。”
“是吗?”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松了我,和我面对面坐着,淡淡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他脸色恢复了正常,但眉头微皱。
“若若,很多瞬间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让你陪我经历这些,但很多时候我又觉得你就是上天派来治愈我的,你是我的仙女啊,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怕失去你。”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抚着,“俞舟,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了意外,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咱们面临的看着尖锐一些,但咱们很幸福啊,今天很幸福,明天也会很幸福,不会所有的好事都让咱们独占了,这都是我们该有的。”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若若,谢谢你选了我,我此生都不负你。”
“也谢谢你选了我!”我抽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他这才笑了,抱我躺下,“若若,你说的对,我发现我最近太傻了。”
“终于意识到了!”我很欣慰,“说说,哪里傻了?”
“太嘚瑟了,太敏感了,太紧张了!”
“总结得太好了!”我给他鼓掌,他轻哼一声,掐了我一把。
我说:“俞舟,以后还和从前一样,你不要太顾念我,但要时刻爱着我,也要更加珍重你自己。”
他抵着我的额头亲吻了几下,言语都化在他温热的气息里,只剩一句,“若若,我爱你。”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爱让我们患得患失,又勇敢,又胆怯。
敌友
雨后初霁,街上景物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周俞舟说那个穿深蓝色衣服的是丁祁,我才注意到,他从我们车前走过,长腿大步,走路带风的那种。
那天晚上一直没有看清丁祁的样子,白天看到的时候多少还有些惊艳的意味。他肤色很白,眉目清亮有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轻佻。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瘦瘦的,竟然就是那天想为难蓝诗禾的学生李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站队很明白。
我爸妈考察巡视完毕,便打道回沂市了。其实我爸想告诉我妈我怀孕的事情,让她留下来照顾我的,但后来他又改变注意了,他很清楚自己老婆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妈留下来会白白地担惊受怕,渲染消极情绪。送我爸妈坐上车后,我们直接去了张子洋说的那家餐厅。
宜市近几个月毒品频发,显然是有毒瘤已经在悄然生长,上面派了缉毒警察来协助清化市风,张子洋昨天去接人,今天摆酒桌给新战友接风。
周俞舟去柜台结了账,我们才进了包间,菜还没上齐,张子洋看到我们来,拍了拍他左手边的男人,说道:“来了,这个是大哥,这个是大嫂,兄弟,叫人吧。”
那人转过身来,我笑了,“陈言,是你啊!”
眼前人是和张子洋一样的清朗俊秀,肤色微黑,我第一次见张子洋的时候,就觉得张子洋和陈言很像,没想到这两人今天还凑到一起了。
陈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少年模样,笑起来明朗好看,“何若,好久不见。”的确是好几年没见了,我们还能一眼认出彼此,实在是因为之前关系太铁了。
“你们认识?”其他人都有些懵,我笑道:“我们高中同学,上大学后也见过几面。只是他一直不玩社交软件,我们联系才少了。”
高中三年,他经常抄我作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我们走读,他骑车的话会带我回家,下雨共撑一把伞;他逃课,我给批假条,我是班长,他是体育委员。上大学后,联系少了,但有些人即使很久不见,也不会生疏。
陈言看了看周俞舟,问道:“何若,你........结婚了?”我点了点头,张子洋打了他一下,“叫大嫂!”陈言笑了笑,“恭喜。局长好,我是陈言。”
我们落座时,周俞舟非把我推开了一个位置,然后他坐在我和陈言中间,我们说什么话还要经过他。但是多年好友重逢,喜悦之情势不可挡,即便是隔着山海也要讲话的。
我问陈言:“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缉毒工作了?”我记得他上的是武警学校,后来听我爸说他转到云南去了。他笑了笑,“缉毒本来就是我的专业。”
“啊,那我还真不知道。”我不知道陈言是做如此高危险高强度的工作的,并且他相当优秀才被派来宜市的。曾经的少年,再见已是英雄。
他也有二十六七了,我问他结婚没有,他摇了摇头,说女朋友也没有。我有些惊讶,“不会吧,班草到现在都单身?”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很多女生喜欢他,他跳脱、潇洒,当然啦,颜值过关,除了成绩马马虎虎,各项条件都挺好的。但我很快想到他的工作高压高危,哪有时间给他风花雪月?英雄总是孤独。
“班草?”张子洋似乎和陈言自来熟,搂着他的肩,“我要和班草喝一个!来,陈小草!”嘚,张子洋这么一叫,陈小草这个绰号要叫开了。
我在一旁笑,“陈言,你和张子洋好像双胞胎兄弟。”我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像,个子、身形和肤色简直是一模一样。我正乐着,周俞舟不动声色地捏了我一把,我问道:“怎么了?”他给了我一个眼神,大致意思是怪我冷落他了,没办法,兄弟如手足,男人可以暂时不顾。
陈言意识到只顾着和我叙旧,还没有好好跟大哥打招呼,便起身敬了个礼,神色肃然道:“局长好,陈言初来乍到,还望局长多指点提携。”
张子洋不满道:“怎么文绉绉的,叫头儿,她是大哥。”陈言看了看我,我说:“这是我先生,大家都是好兄弟,不用拘谨。”
周俞舟叫他坐下,说道:“听说张子洋都打不过你,吃完饭我跟你比试比试。”张子洋不说话,看来是真的打输了,陈言一来便刷新了武力值排名。
陈言道:“好”。
一起吃饭的还有另外两名同志,王青和蓝湛,是局里有名的青蓝组合,我跟他们两个不太熟。但他们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好兄弟,况且今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其间,陈言问道:“我听说宜市警花打架很厉害,怎么一直没见到?”张子洋道:“好小子,一来就打警花的主意,够狂,她揍人去了,没空,这两天就能见到。”
周俞舟问道:“不是让你跟着她的吗?”
张子洋不满道:“那我也不能一直跟着她啊,我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在女人后面算怎么回事?”姚诺一玩得正上瘾,确实没法管了。我问张子洋,方涵去哪儿了,他说方涵查案去了。他们警察个个活得好精彩,我想加入了。
菜上齐了,周俞舟开了瓶酒,先给陈言满上,陈言想起身,周俞舟将他按下,“坐好”,他依次给他的兄弟们满上,最后给我倒了一杯茶,陈言道:“何若,我记得你会喝酒。”
周俞舟道:“她现在不能喝。”我笑了笑,张子洋叹气道:“好了好了,别秀恩爱了,来吧,干杯,陈小草,喝了这杯酒,以后就得跟着我们干了,你放心,谁敢欺负了你,兄弟们拳头招呼他!”
周俞舟举杯,“欢迎来到宜市,今后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了,扫黑除恶,福祸与共。”陈言起身,“谢谢大哥。”我们一饮而尽,心中颇为畅快。
陈言从云南那边过来,张子洋点了很多云南菜,满桌子红红火火的,看起来很有食欲。周俞舟又单独加了几样清淡点的菜给我吃,只是我刚吃了两筷子菜,突然有些反胃,不会吧,今天竟然有了孕吐反应,这多不好意思。我在洗手间磨蹭了好一会儿,周俞舟找来的时候,我可怜巴巴道:“你儿子折腾我呢。”
他接了热水给我漱口、擦手,又体贴又温柔,“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笑道:“直觉。”
今天见到陈言,心情特别好,我跟周俞舟说想请陈言回家吃饭,他看着我说道:“我吃醋了。”
我好笑道:“正常点,别闹,陈言人很好的,我老同学,他来宜市了,我不得表示表示啊。”要说同学里数高中同学最亲,尤其是我和陈言关系本来就铁。以前也有人开玩笑说我和陈言是一对,但我们都知道不是的,我们就是对脾气,能玩到一块去而已。
“老同学来了,我要不招待,别人也会说的啊,不给你丢面吗?”
周俞舟非常小气,“我考虑考虑。”
陈言刚来,先在局里的宿舍住下了,张子洋家里有房间,邀他同住,惨被拒绝。我问张子洋为什么这么喜欢陈言,他说:“能打、实诚、而且单身,不会虐我。”最后这一点明显是说给我和周俞舟说的,我突然想到姜静,便问道:“我上次跟你说的,姜静最近情绪低落,你有没有上心啊?”
他假装没听见,我吐槽道:“什么人呐,活该单身。”
张子洋道:“对!我就是活该单身,以前我们头儿是单身联盟的盟主,我是副盟主,后来他退了,我成了盟主了,我要守住我盟主的位置。”我白了他一眼,不跟他讲了。其实,我很不明白,他和姜静到底算怎么回事。姜静和我同岁,张子洋大我们两岁,都是老大不小的了,明明心里互相有对方,却怎么都不肯和和美美的。
青蓝组合还有事情,先走了。我们三个带着陈言在市区里兜圈,熟悉一下地形。陈言和张子洋在后座闲聊,我后头对他道:“陈言,晚上有空的话,去我们家吃饭吧。或者,你还有什么没安顿好的,我们帮你。”
“都安顿好了,我行李很简单。”陈言还没说去不去,张子洋想蹭饭,便道:“去吧,我们头儿的厨艺特别好。”周俞舟说:“若若一片心意,你要是不去,可不够意思了。”陈言笑着点了点头。
火花
局里的搏击场是由玻璃闭合封顶的,四下明亮开阔,都是平地,前后左右任意发挥,确实适合打架。张子洋不怕凉,盘坐在地上,我拿着周俞舟的大衣,坐在椅子上。
场上两人已经换过运动衣了,兄弟同款衣服,两人都是一样的明朗帅气,身材有型,谁也不输谁,我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他们拍了张合照。
“你怎么输给陈言的?”
张子洋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还没抬头,场上两人已经开打了,我没看到谁先出手的,拳脚横扫回转得太快,两人的脸都有些模糊。我屏息看着这场激烈的对决,大脑放空,思绪跟着他们的动作走。
周俞舟这次出手内敛了很多,基本上都是陈言在进攻。攻守之间,两人拆了几十招。张子洋低声道:“大哥,看到没,我就是这样输给陈小草的,好久不打架了,体力跟不上。”确实,这样的对战,速度和体力有一样跟不上,就必输无疑。张子洋懒散有段时间了,但也没见周俞舟锻炼身体,他每天下班回家之后还不是在厨房给我做饭吃。
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落下风。某个瞬间,周俞舟抓住陈言一只胳膊,用力向前掼去,陈言借力伸脚绊了他,两人一起摔落在地。我以为战斗停止了,没想到两人在地上又较量了起来,我对张子洋道:“行了吧,自己人,点到为止。”
张子洋神色浓重,盯着场上的变化,不理我。
我看到陈言翻身将周俞舟压下,我以为他赢了,没想到他忽然笑了,“我输了。”
我睁大眼睛看时,陈言虽然按住了周俞舟的肩膀,但两只手腕都被周俞舟扣得死死的。两人都松了手,满头大汗,张子洋扔了两瓶水过去,我叫道:“凉,我接了热水,刚好能喝了。”
“没事”,两人不等我把杯子端过去,拧盖就喝,豪情万丈,十分痛快的样子。
张子洋评论道:“小草速度占上风,头儿你是心理战,诱敌取胜,出其不意。”
周俞舟点头,拍了拍陈言,“很好。”陈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多年不见,陈言似乎沉默寡言了些。我拿了纸巾给他们擦汗,两人身上热气十足,我看着时间,两人打了快半个小时了。
张子洋扔衣服给陈言时,掉出一只烟盒来,宜市的哥几个都不抽烟,自然也没人给他烟,这烟是陈言他自己抽的。
“你什么时候抽上烟了?”我问。
“偶尔抽支。”他捡起来放回衣兜里,神色平静。
陈言说,宜市很美,冬天也不太冷,和沂市很像,我问他回过家了没有,他说还没有,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我们又四处转了转,本来打算回家做饭吃的,路上周俞舟突然停车了。
我们跟着他下了车,他指着那边对陈言道:“看到了吗?那个靠窗位置的,穿红毛衣的女孩,就是警花。”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坐着的果然是姚诺一。
我男人真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他开车都能看到,我和张子洋都没看到。不过,我不知道周俞舟何意,既然看到姚诺一了,直接当面介绍他们认识就是了,为什么神神秘秘的。
“就是上次抓史鸿飞的女警,姚诺一?”
一战成名,陈言都知道宜市有个姚诺一。
周俞舟道:“就是她,这小姑娘最近特别疯,管不住了,她不认得你,你过去跟她讲讲道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俞舟,这么皮的吗?
张子洋附声道:“她是柔术高手,至于她的弱点在哪里,就看兄弟你找不找得到的了。你要是不把她打乖了,以后只能受她欺压,还要叫她姚姐,这能忍吗?”
张子洋可真行,这不是把姚诺一卖了吗?
陈言先进了餐厅,径直向姚诺一走去。单纯无辜的姚诺一还在吃面,她撸着袖子,吃得挺香的。
我们三个从侧门溜进去观战。
姚诺一看到有人在她对面坐下,主动将自己的东西挪了挪,姚同学真的挺好的。
陈言笑了笑,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美女,交个朋友。”姚诺一筷子一僵,抬头看了看,“好啊,帅哥,微信还是QQ,我加你。”
陈言看着她笑,不说话了,姚诺一又低头吃了两口,抽了纸擦嘴,碗一推,坐直了身子。
“听口音,哥们儿是本地人,怎么着,看上我了?”姚诺一这丝毫不怯场,你流氓我比你更流氓的气质实在是太酷了。
陈言直截了当道:“打一架怎么样,我赢了你,你就是我的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我放佛又看到当年那个跳脱爱玩的少年了。
灯光淡淡生辉,两人的脸漾着柔光,男帅女靓,这要是打出了爱情的火花,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你说打就打啊,那也得看值不值得,你给我,我可不要!”姚诺一说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挑衅她,她也起了斗性。所以,陈言说“谁输了谁就从这里滚到前街”时,她想都没想就拍桌道:“好小子,今天非打得你跪在地上叫姐姐!这里地小,我们出去打。”
张子洋一直笑,姚诺一出去的时候把大衣落在了座位上,他过去翻了翻,什么也没有,吐槽道:“一天到晚,瞎跑!”我接过拿在手里,跟着出去了。
两人倒是很会挑地方,餐厅后面的空地很适合施展拳脚。姚诺一掰了掰手腕,很随意地将脚尖掰到了头顶上,看得我羡慕不已。
张子洋道:“我赌二十招内必败。”周俞舟“嗯”了一声,张子洋又道:“你不能跟我赌一样的,你要换个新的,不然怎么下赌注。”
张子洋还在想着如何趁机敲诈,那边姚诺一已经和陈言打上了,的确没有二十招,好像是十招不到,陈言抓住了姚诺一的手臂,钳制住了她。
姚诺一挣不来,表情僵了,是那种怀疑人生的意思,她那天跟丁祁打,输了,现在跟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人打,又输了,这让威名远播的警花很没面子。
“三局两胜,再来!”
张子洋恨铁不成钢,“五局三胜也是你输,你小细胳膊能有多大力道,每次还急着上攻,说你一百遍也不听。”他一嚷,陈言松了手,姚诺一惊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周俞舟对张子洋道:“谁让你说话的?”是啊,这下,敌友分明,还怎么教姚诺一道理。不过,我看姚诺一是个什么道理都不会听的人。
姚诺一回身看了看陈言,陈言笑道:“你好,我是陈言。”
“你就是陈言,早有耳闻,果然不错……”姚诺一转到陈言后面偷袭一招,陈言矮身躲过了。
姚诺一这才罢手,“多了一个好兄弟。”
张子洋道:“多一个人教训你!”
“滚!”
张子洋道:“头儿,听到没有,就这态度,你还让我保护她,她现在就是混世魔王,谁碰到她谁倒霉!”
姚诺一和张子洋互怼互相嫌弃,让我莫名地有种周俞舟一个家长,带着张子洋和姚诺一两个不听话的孩子的感觉。
周俞舟道:“以后姚诺一听陈言指挥。”
“为什么?”
“因为陈言是缉毒组的组长。”
姚诺一即刻回身敬礼道:“组长好!”
姚诺一坐上车后就一直问陈言各种问题,什么云南好玩吗,有什么好吃的,陈言多大了,结婚没有…….张子洋觉得聒噪,索性带上耳机听歌。
路上车多起来的时候,我瞥见了程历,他终于又不甘寂寞地出现了。
他的车和我们相向而过,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那个女人和我的头发、穿着一模一样,她撩了撩头发,手腕上带着红线手链,我手上的红线手链是我妈编的,今早才给我戴上的。
如此诡异,我看着那个女人,好像在照镜子。
我觉得周俞舟也一定看到了,我心里一阵发寒,程历不送玫瑰花了,他竟然想到用这种办法羞辱我。
他叫我晓如,是在攻心,他找了一个跟我如此想像的女人,是在给我添堵,恶心我。
姚诺一还在后面缠着陈言讲话,我回头道:“诺一,剪头发去吗?”
理发店,三个大男人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姚诺一剪成了碎发,她脸圆圆的,这个发型显得她更加爽朗明媚。
我剪成了齐耳短发,第一次把头发剪这么短,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我问周俞舟好看吗,他说非常好看。
夜遇
我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这个发型俏皮减龄,我和短发的自己相见恨晚。
我早该剪头发的,这样陆明也不会一直把我错认成晓如了,这样,我也就有了特色。人应该多尝试新的风格,不一定哪一款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姚诺一剪完后只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感觉很满意,回来找了一袋零食,就坐在那里看电视了。
张子洋也很随意,哪里有好吃的他都知道。陈言第一次来,有些拘谨,他问道:“你们结婚多久了?”我想他是没看到我和周俞舟的结婚照,有些奇怪,我答道:“半个月前领的证,还没办婚礼呢,你赶上喝喜酒了。”
那边张子洋接话道:“也赶上随份子了。”
我笑了笑,“好像确实是这样。”
陈言道:“咱们老同学了,你结婚,我能不送礼吗?”
陈言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眉目坚毅,讲话也成熟多了,他眼睛里沉淀的情绪有些复杂,我看不懂。
我记得他以前喜欢穿红色和蓝色,现在他全身都是黑色,没有一丝色彩。
张子洋砸了一片橘子皮过来,“小草,别盯着大嫂看,小心挨揍!”
“好的,小羊,橘子分我一半。”
姚诺一道:“羊吃草组合,真行!”
陈言过去和张子洋打闹,我到厨房帮周俞舟做饭。
周俞舟回来后,不怎么说话,我踮着脚绕到他旁边,讨好道:“亲爱的,辛苦啦。”他说没事,我猜了猜他为什么不开心。
路上碰到程历挑衅是其一,再者陈言来了,他是来清铲毒瘤的,行动一旦开始,不知道要波及多少人。宜市不再是从前美丽平静的地方了,他要守护的,被人肆意拆毁,这是最难受的。
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给我擦干了手,温言道:“今天水有些凉,你别碰了,去那边玩吧。”
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参与感,我有些委屈地从背后抱着他,贴在他背上,他笑道:“不怕被人笑话吗?”
“俞舟,水凉,让我陪你一起做吧,我是女主人,这是我应该的。”
他回手拍了拍我,“好”
吃饭的时候,姚诺一跟张子洋互怼得很厉害,两人吃饭谁不让谁,还不停地较劲儿,一会儿的功夫筷子飞了好几次。
张子洋在输了两块牛柳之后,终于开始揭姚诺一的底了,“笨死了,他明明打不过你,但每次都是你输,你知道你输哪了吗?脑子不够用,只知道吃!”
姚诺一哼了一声,“就你聪明,你脑子好使的话你会被人骗到城郊,被狠揍一顿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了一句,张子洋道:“前几天的事!明明是我一个人把他们都打趴下了,好吗?你一对一都输,你还有脸说?”
姚诺一切一声,“那你那天半夜去医院,纯粹是去看你前女友了?”
我摇了摇头,夹了块肉给陈言。姚诺一和张子洋绝对是肉食动物,两人一直抢肉吃,不管不顾,陈言话不多,不挑食,只吃了近处的几盘青菜。
我夹菜给他,他抬头笑道:“谢谢”
我说:“以后你下班可以来吃饭,我和俞舟都做饭,不差你一碗。”
张子洋插话道:“也不差我一碗!”我和周俞舟很有默契地凝视他,他感到气氛不对,“嘚,没我的份了。”
陈言笑道:“何若,我真的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比中午的饭菜还好,这饭菜有家的味道,吃着开心。谢谢你,也谢谢头儿。”
周俞舟道:“以后想来,可以随时来吃。”
陈言嘿嘿地笑了。
我想,周俞舟照拂陈言,不仅因为他是我同学,而是我们都知道陈言他们的工作格外辛苦,每天徘徊在生死线上,心里承受太多。
陈言此番来到宜市,是要面对宜市最穷凶极恶之徒的,能不让我们特别地敬之重之爱之吗?
饭后,张子洋去刷碗,姚诺一在一旁监督,陈言喝茶。
周俞舟问道:“姚诺一说的丁祁,你认识吗?”
陈言晃了晃杯子,说道:“认识,他在云南待过三年,去年北上待了一年,几个月前才来这边的。他在云南就是贩毒集团的小头目,此人狡猾得很,做事滴水不漏,警方一直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抓捕他。”
“他真名叫丁祁吗?现在查到的关于丁祁的信息和他本人不太相符。”
“不是真名,走毒的,一般都会先伪造出一个假身份出来。”
我听着两人讨论丁祁的身份,看了看那边和张子洋互掐的姚诺一,心中隐隐担心,“俞舟,你必须下个命令,别让诺一再去找丁祁了。”
“她横冲直撞的,试试水也好。”
我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诺一救过他,现在又很明显地打不过他,很有可能是不想打,想输给他……”
陈言和周俞舟不懂女孩的心事,都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只好道:“总之,生出感情来,就麻烦了,诺一单纯,丁祁手段多,保不齐会给她上套。”
陈言看了看那边大大咧咧的姚诺一,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不好说。”有美人计就有美男计,姚诺一再机警,她也是感情经历简单的小姑娘。
我问过姚诺一是什么时候认识丁祁的,她说是在抓史鸿飞的那晚。
我说陆明有问题,姚诺一便跟踪了他一天。她那晚跟着陆明到了一家运输公司,很奇怪,这家公司的货车和私家车混放,且陆明的行为古里古怪的。姚诺一在车库里翻了翻,又潜入其他房间查看,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打算回家睡觉了。深夜路上,偶尔一阵风来,她闻到了血腥味。
姚诺一说,大半夜的,她孤身一人,还有点儿小激动。
附近很荒凉,她翻过几堵墙,便看到了窝在墙角的丁祁了。敌友未明,她没有靠近,坐在墙头,居高临下。
“喂,干什么的?见了仙女还不跪下。”
丁祁抬头,明月高悬,冷风阵阵,有佳人坐在墙头,别有一番意境。姚诺一并不知丁祁认识她,也知道她是警察。这点我们都没有想到。
所以,姚诺一很不理解,她出现得如此突兀,那人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
丁祁萎顿在地,声音却很响亮,叫道:“仙女,你是来救我的吧!我腿摔断了,走不了了。”
男人很高,目测还很年轻,看不清脸,但肯定不丑。姚诺一四下看了看,“这里都是要拆迁的老房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姚诺一拿出手机,朝下面照了照,男人的右腿被血浸透了,他已经撕了衣服包扎了。
丁祁适应了光亮,眯着眼睛,放下双手,露出一张虽然血污,但绝对不丑的脸来,姚诺一跳了下去。
“怎么断的?”
“被车撞的,肇事司机将我丢在这里便跑了。”
“跑了?不想赔偿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
“……”
“哦,我说错了!”姚诺检查了一下伤口,的确是撞击造成的,丁祁道:“仙女,这里墙太高了,我出不去,你能不能帮帮我?”
四面墙闭合,姚诺一审问道:“那司机是怎么把你丢进来的?”
丁祁摸了摸鼻子,“扔进来的呗!”
姚诺一循着血迹侦查了一番,推断出这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八成是街上混混互殴,他自己逃到这里的。本来想从这边跳到那边的,不曾想跌了下去。
“仙女,我的车停在碧波公馆,离这里不远,你能不能帮我开过来,这是钥匙。”
姚诺一伸手接住,她掂量了一下,反正闲着没事,便道:“好嘞,今晚不白干,轻轻松松搞到一辆车,兄弟,你在这儿养伤,我跑路了!”
她翻墙走的时候,丁祁一脸紧张的样子,这让姚诺一有那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感和成就感。
碧波公馆是富人区,只是几个月前这里发生了命案,很多人说这里风水不好,有钱人才不会容忍心里的一丝不爽快,有钱就要任性,很快,碧波公馆已经半空了。
但碧波公馆依旧灯火辉煌,姚诺一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车。
她正想回去揍人的时候,瞥见那边有几个人影溜进了公馆,姚女侠寻踪追迹,从车库跟到公馆最偏僻的一栋楼,一楼到五楼,只有一个窗口隐约有光亮。
这边并没有监控,姚诺一纵身爬到三楼窗口,窗帘的缝隙忽大忽小,里面的景象让她呆住了,是史鸿飞。
圆满
所以,那晚给张子洋报信的人是姚诺一,她并不是误打误碰到的。
张子洋有一个还联系着的小学同学,去年被史鸿飞的人害了,史鸿飞在云市的时候,张子洋就在筹谋抓他了。但要么是张子洋到手的情报不准,要么是史鸿飞提前转移变化了,总之,他抓了好几次,别说是史鸿飞了,就连史鸿飞手下那些小喽啰都没抓住,姚诺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真是梦中惊醒,斗性昂扬。
史鸿飞手下人很多,他很久没有自己动过手了,但那天他就是想复习一遍他自创的魔鬼流程了。他们晚上先是在碧波公馆喝酒,酒热后,有些肆无忌惮,殊不知隔墙有耳。
史鸿飞团伙一向很警觉,出警动静太大,肯定抓不到,况且姚诺一听得并不真切。
凌晨五点的西街,寂寞无光。周俞舟和张子洋赶到后,三人合计了一下,各守一个路口。三个警察埋伏四个犯罪份子,过了半个小时,那伙人还真来了。但他们四个人只分了两拨,张子洋那边落空了,两边已经打上了,他才赶了过去。周俞舟拷上了史鸿飞,张子洋和姚诺一按住了余下的三人。
三人合力将人拿下,缴了史鸿飞等人的犯罪工具后,围着几人,等待援军,不敢有一丝松懈。
天还没有亮,四下只有风声,灰蒙蒙的一片。如此惊险又堪称教科书式的完美战役,三人心中血性激荡,沉默了好一会儿,冷风吹来,姚诺一打了个喷嚏。
这个晃神,姚诺一又想到墙角里的那个男人,他要是不扔钥匙给她,她也不可能撞见碧波公馆的交易,难道……那个男人也是警察?
可宜市警方的人,姚诺一都有印象,他脸生得很。姚诺一不敢多想,收了思绪,集中精力看着地上的四个危险份子。
将人押上车后,姚诺一便返回了那片拆迁区,那人已经不见了。日光充沛,世界清晰了,几株枯草上血迹犹在。
至于后来姚诺一如何救了丁祁,她自己说的,有人为难丁祁,她出手打跑了那些人,但这个版本丁祁似乎不认可。
丁祁的腿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所以,三天后市区中心再相见时,他已经能走路了,虽然是瘸着走的。
姚诺一识得他的声音,丁祁跟人在路口讲话的时候,姚诺一多看了两眼。丁祁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似乎不认识她。
姚诺一不自主地跟着丁祁走了半条街,丁祁忽然转身,相问道:“小丫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姚诺一有一丝慌张,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底气,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扔给他,“是你的吧?”
丁祁笑了,“谢谢。”
姚诺一轻哼一声,“跟着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你是又得罪了什么人了?”
丁祁看了看四周,人头攒动,苦笑道:“惨了,我死定了,仙女要救我吗?”
两人对视了几秒,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转进了巷子里。那几个人左右分了两拨,姚诺一熟知街道地形,她先甩了身后的小尾巴,又绕道过去,背后出手,解救了正在被围攻的丁祁。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救他,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姓名。锄强扶弱?好像不是,路见不平,对,纯属是心中的正义感溢出,一身热血时刻沸腾着。
丁祁伤口崩裂,姚诺一还送他去了医院。
“我救了你,你就要听我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护士刚离去,姚诺一便严肃起来了,翘着腿,气势十足。
丁祁的血止住了,他似乎要赖账了,“明明是我救了你好吗?”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那几个人是跟着我的?”姚诺一想了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她捉了史鸿飞,有些寻仇的很正常。可那又怎么样,那些人是她制服的,也是她带这个瘸腿病号来医院的,事实就是她救了他。
所以,姚诺一继续追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跟着你?”
“你不是宜市本地人吧,你什么时候来宜市的?”
“姓名?年龄?做什么工作的?”
丁祁抓了抓头发,问题太多,他不想回答,索性反问道:“问这么多,你是警察吗?”
姚诺一正色道:“不是。”
“无可奉告!”
姚诺一什么也没问到,最后也只知道了他的名字,丁祁。
再后来,姚诺一发现他竟然就是那帮混混口的祁哥,而丁祁也承认了姚诺一救过他,并当众揭穿姚诺一警察身份,结束了姚同学的卧底生涯。两人立场不同,该反目成仇的,但现在的关系很微妙。
打架,又不是真的打;姚诺一没有摸清丁祁的底,但我相信关于她的一切,丁祁都一清二楚。
我想,是因为姚诺一和丁祁的相遇太特殊了,月光、仙女、悬疑惊悚中还带着幽默色彩,这对单纯的姚诺一来说,很容易心动。
姚诺一说,丁祁是个很神奇的人。
陈言说他会去探探丁祁的底,他又和周俞舟聊了些别的,我没有再听了。
而刚才话题的女主角姚诺一依旧吃喝玩乐,跟没事人一样,张子洋也是。我其实挺羡慕他们的,有种任他天地移,我畅平生的潇洒和大智慧。
这种境界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比如我。
陈言一走,我情绪不可抑制地低落了,看了会儿电视也没好转。
这个周末过得太丰富了,有惊有险,还有和老同学的重逢。
我担心下个月的婚礼,有程历在,我很不放心。他不知道从哪找到一个和我那么相像的女人,费尽心机,绝不仅是给我添堵这么简单。
他一直觉得我像晓如,在我和周俞舟在一起之前,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了,还有陆明。他们一个折腾我,一个嫌弃我,我做错了什么!
今年不可爱的人真多,但今年也只剩二个月了。
周俞舟洗漱完进来,我画着日历,给他说,要不,不举办婚礼了,他愣了一下。
“举办婚礼肯定太累了,就这样,挺好的。”
“好啊。”
他竟然满口答应了,我心中一凉,抬头看他,他笑了,我撇了撇嘴。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傻不傻?哪有结婚不办婚礼的,别人该以为咱们小气,不想摆酒席。”
我当然也想和他完成那个神圣又美丽的仪式了,只是担心会出岔子。程历一定会有动作,我有强烈的预感。
“不相信我吗?”
“不信你还能信谁啊?”我伸手抱着他,弱弱道:“可我总觉得我们太招摇了,怕……运气用完了,就该倒霉了。”
“我们哪有招摇了,一切从简了不是吗?若若,别多想,婚礼的事情我一直在留意,我不能在这事上委屈了你。”
我说:“不委屈,特别幸福!”
月亮不是我的,我觉得阴晴圆缺各有美,月亮是我的了,我就总想它圆满。
可是,这世间很多事都是不圆满的。
星期一早上,姜静又没来上班,我给她发了消息她也没回。
我给张子洋发消息说,姜静没有来上班,他回了一个知道了,就什么话都没有了。
这是真爱?
张子洋的行为很反常,即使他不爱姜静了,就算是老乡,普通朋友,他也不会这么冷漠。我猜不到其中的曲折,只能默叹,祈祷阶段性的小圆满。
非情
十二月份的宜市,妖风无雪。
陈言的缉毒小组已经在行动了,程历还在,又来了一个丁祁,这是宜市最不太平的时候了,我和周俞舟冒着大风大浪结婚,还要大张旗鼓地举行婚礼,心也真是大。
近日忙着筹备婚礼,动脑子太多累着了,我吐得厉害。原定下午去拍婚纱照的,但周俞舟见我很虚弱,就推迟了。他说要去医院,我实在懒得动弹,只想躺着,窝在他怀里撒娇。
他性子倒好,我说什么他都听,让他唱歌,他也唱了,不太好听,但我听着乐呵。
偶然瞥见茶几上那一堆红色请柬,就让人头疼得很。我人际关系简单,请谁不请谁全看心情,但周俞舟不一样,他身份特殊,各种微妙的关系在,一个不谨慎可能会酿祸。
周俞舟他自己也头疼,我们才写了十几张请柬,他就认识到结婚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了。
“辛苦了,老婆!”他给我捏着,让我身子松泛些,有些酥痒,我抱住他的胳膊道:“俞舟,我有一个主意,省事省力多了。”
他眉目端凝,示意我接着说,我提议道:“咱们的工作关系都是宜市,我们回沂市办婚礼吧,爸妈看着,我们也能省不少麻烦事。这叫地域回避,对,回避,好朋友当然会去啦,那些犹豫观望的人肯定就不去了,至于那些难处理的关系也可以避开了。我想低调,你宠老婆,所以不在宜市办了,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我突然来了精神,烫手的山芋扔给我爸妈冷却,那岂不是很好。
他想了想,“这个提议好,但是太麻烦爸妈了。”
某个好主意像一束光,照得心里亮堂堂的,我笃定道:“不麻烦,提高我爸妈的参与感,他们准儿高兴,不信我打个电话试试。”
我们原定十八号周日举行婚礼,如果去沂市的话要提前一天,婚庆公司那边没问题,他们在沂市也有分公司,我们只需要重新订家酒店或者场地就行了。
去沂市之前,把家搬好,回来之后可以入住微云湖那边,我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我把想法一说,我爸妈好像中了大奖一样激动,我说:“妈,你是我婚礼的首席策划师了。”我妈特别享受这个虚飘飘的名衔,即刻说要把我的房间改造成新房,我爸也很乐意。
“放心,爸妈都很靠谱的,他们闲着无事,找点儿事情做做,肯定很开心。到时候让姑姑她们从新吴那边过去,还近了一点儿呢。”
我得意洋洋,周俞舟笑道:“是,一切听从老婆大人的命令。”
我给佳韵说婚礼要改场地的事情,她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是在医院。
和上次一样,佳韵因为低血糖晕倒,她脸色苍白,头发似乎也没有之前乌黑浓密了,看得我好不心疼。
病房里就佳韵一个,我问:“怎么也没人来照顾你?”
“不是什么大病,不想麻烦我妈。”
周俞舟将粥放下,先出去了,我给佳韵盛上,她感动道:“好好喝啊,若若,这不是你的手艺,你太幸福了吧!”
“对啊,幸福得胖了好多斤呢。”
佳韵求生欲很强,“哪有?明明很瘦。”
我还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佳韵就低血糖,她在体育课上晕倒了,方涵背起她就去了校医院,那也是两人感情的开始。
方涵这几年没怎么变化,和他大学时候在楼下等佳韵的样子一样,干净舒适,咧嘴一笑,明朗少年。棕榈树叶子浓绿一片,阳光星星潺潺,佳韵松了我的手,向方涵跑去,我和简期只能站在原地不痛不痒地吐槽几句,其实心里可羡慕了。
我们聊着聊着就提到了简期,我感叹道:“就算你住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我要结婚了,还不回来,太狠了吧。”
佳韵放下勺子,略微沉思,“若若,跟你说件事,我表姐,陶宁,已经离婚了。”
佳韵说,陶宁承认离婚了,但还没有向外界公布。
所以,许凌辰现在是单身状态。
我心里涩涩的,“那…….我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佳韵叹道:“我也是。”
简期可能在别的事情上太顺遂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运气就差了些。
“若若,我一直觉得,其实许凌辰早就找到简儿了,他们或许一直在一起……”
我和佳韵想的一样,许凌辰想做什么他都能做到,我还记得,上次在沂市他很有底气地对我说他要和简期结婚。
许凌辰很清楚自己内心想要的,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主动、积极,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他这种性格我不做褒贬评价。
我说:“简期没有爸爸,她也没谈过恋爱,像许凌辰那样的男朋友,比她大,比她懂得多,她仰慕他,依赖他,很正常,我们又能说什么呢?没准儿人家才是轰轰烈烈的恋爱,跟我们说不着。”
佳韵摇头叹息。
怀孕的事情我没有瞒着佳韵,亲闺蜜之间值得分享一切小秘密。她问我:“若若,问个问题,你别生气,你是因为怀孕了,才着急嫁给他的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之前就说好了要结婚的,我想和他结婚,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可能……不会这么快,现在我们婚纱照都还没有拍。”
这很满足我心中所求,婚姻和爱情一样纯粹,两人心动了,便决定在一起,一辈子。
我心里甜甜的,一直在笑。佳韵道:“羡慕”。
“你呢,你和方涵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佳韵显得有些沮丧,她说:“我妈一直让我再考虑考虑,她说这是一辈子的事,得慎重。方涵他也不太想结婚……”
“为什么?”
“他还没买房,男人那点儿尊严呗,想等经济实力好一点儿。”
“他爸妈不是会计师,很赚钱的吗?”方涵家境优渥,不算是富二代,但宜市房价很低,他买套房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佳韵道:“那有什么用,他工资还没有我高呢,又不想啃老,又不换工作,我看他够呛了。”
“那你想不想结婚啊?”
“我其实也没想好,让我先看看你结婚之后的状态,再考虑考虑吧!”
此时,轮到我为小福星方涵说话了,我说:“方涵他不是一个看重钱财的人,重情义,不市侩,他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很有原则,很值得你再等他个五六七八年。”
佳韵打我,嗔怒道:“讨厌!再过几年你孩子都上学了,我还在没穿上婚纱。”
我笑道:“没事,等你结婚,让我儿子和女儿去撒花,多好啊!”
“你生一个不够,还想俩呢?”
我抚着肚子,虽然平平如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我知道里面有个小生命在不断地成长,那是我和周俞舟的孩子。
“佳韵,说实话,我想要三个,我和俞舟都喜欢孩子。”
佳韵投降,“好了,打住,别酸我这个病号了,在你们幸福婚姻的笼罩下,我活得太卑微了。”
我给张莹也带了吃的,她神采依旧,对待病人很温柔很有耐心。
“施小姐年轻貌美,我见犹怜,为什么没人来陪着她呢?”
我无奈笑笑。
方涵在查案,肯定还不知道。佳韵爸妈很忙,简期不在,我又不适合待在医院照顾病人,佳韵的确有些凄凉。
张莹说问题不大,佳韵晚上可以回家,但明天还要来做检查打点滴。
我给佳韵说,晚上来接她去我们家吃饭,她推托了几句,应下了。
我们回去的路上,路过如你光年,店外的花朵都隐匿了,绿萝和常青藤青绿如夏。
梁小如这家店开了五年了,她潇洒自如,不是在特意等谁。她前两日发的朋友圈是,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别有一番意境,非人间,非情。
戒备
方涵忙完的时候,佳韵已经恢复了元气。
作为男朋友他这次表现有点儿差劲儿,但作为师弟,还是很靠谱的。
盒子里装着一只黑色发圈,是我平时爱用的那款,手环是定制的,上面刻着我的大名,方涵说这两个物件的功能相当于录音笔和追踪器。简约之物,暗藏玄机,方涵很优秀。
我撩了撩头发,颇为满意,“难为你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我拜托你的事情,五星好评。”方涵一脸苦笑,“师姐,我真没想到你剪头发了。不过,很好看。”
他好几天没见我,不知道我已经不需要发圈了,不然他这两个设计是很合理的。我觉得我很需要这两样东西,有备无患,说不定哪天就有大用。况且,婚礼在即,程历不会没有动作,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我当然也得戒备着。
方涵看着我,表情丰富,我强调道:“只许你一个人,听重点,那些有的没的,不准听。”他不明所以地笑了,“师姐,你是怕程历再来找你麻烦吗?”我清咳一声,“有用就是了,不准告诉别人,只能你自己知道。”
方涵正色道:“师姐,通过这些我只能找到你,并把你想要的录音内容保存下来,不能求援,而且没有保护防御功能。”
他的意思我明白,方涵是怕我太得瑟,做间谍,深入虎穴,万一有什么差池,他没法交待。其实,我比他清楚自己的斤两,我才不会那么勇敢。
“放心,我不会主动挑事的。你师姐一直很怂,你不知道吗?”现在哪里有人吵架、打架,稍有硝烟味儿,我绝对第一个跑,我很珍重自己。
方涵笑道:“师姐该怂的时候很怂,这叫智慧。”我看了看时间,周俞舟快回来了,方涵明白,起身要撤,我跟他一起下了楼。
我们刚到楼下,周俞舟便回来了,车子刚停,跑下来一个小女孩,是晴晴。她一蹦一跳,很快跑来抱住我,甜甜道:“阿姨,我好想你。”
“晴晴真乖!”我想弯腰抱她,但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周俞舟说路过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晴晴放学,就带她来玩了。他和方涵说话,我和晴晴先上楼了。
晴晴知道我们要结婚了,特别开心,因为周俞舟答应过,让她当花童撒花,她一直记在心里了。我这两天在选伴娘的衣服,倒是忘了小天使的衣服了。姑姑说男孩子就用桐桐,两个小家伙活泼可爱,我得上点儿心。
周俞舟把我们的婚纱照取了回来,抽空拍的几张,很寻常,很幸福。
“影楼老板想把我们的照片当做店面招牌,被我拒绝了。”他一脸骄傲,我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我老婆这么美,我也不差,怎么不能当招牌了?”
他伸手抱我,我躲开了,“有孩子在呢,你注意点儿。”
晴晴坐在前面看电视,没有听到我们讲话,周俞舟抱我,迅速亲了一口,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
他嘴角含笑,一直瞧着我傻乐,直到晴晴跑了过来,和我们说话,“阿姨,要是我妈妈不来参加你和俞舟叔叔的婚礼,你会生气吗?”
我一怔,看了看周俞舟,他说:“晴晴可以和妈妈一起来。”
晴晴认真道:“我喜欢阿姨,喜欢和她玩,但我妈妈不喜欢阿姨,阿姨,你别生气,我妈妈不是坏人。”
于露露不喜欢我,连晴晴都知道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换我,我心里也不爽。只是,大人的恩怨情仇,不该让孩子忧思。
我笑道:“我当然不会生气啦,晴晴小公主来给我撒花,我已经很开心啦,妈妈不想来,就让她在家休息,阿姨不会生气的。”
晴晴开心地抱着我,“阿姨,你真好。”
我让晴晴自己选了衣服,吃过饭,我们才送她回去。
周俞舟不想让我去,但我坚持,这点儿小任性,他还是能包容的。
天色昏沉,浓厚不均的云层凝滞黯然,很快,路灯全亮了,夜的寒冷和寂寥攻陷人间。
晴晴抱着玩偶,躺在后座上唱歌,我回头看她,她还冲我做鬼脸。
“冬眠假期刚刚结束,我还有点小糊涂。鸟儿在头顶把森林叫醒,春天空气让我很舒服……”童声稚嫩清甜,教人心情愉悦。
我抚着肚子,无限憧憬和期待。
“若若”,他侧脸叫了我,我应了一声,他神色平静,“我们的婚礼一定会顺利举行的,你不要想太多,担心太多。”
嗯?方涵出卖我了?
“没有啊,我只是心里激动,多少有些紧张而已。”我说得丝毫不心虚,他嘴角漾出笑意,“若若,我爱你。”我得意地轻哼一声,和他轻握了一下手。
于露露不在家,我用周俞舟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过了半个小时,她才背着包回来。
她用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神色无光,自带一种忧愁善感的气质。
“你喝酒了?”周俞舟问了一句,于露露点了点头,她开了门,灯光充足,她的脸是酒醉后的酡红色。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喝酒难道是我要和周俞舟结婚的缘故?
于露露像是听到我的心声一样,她说:“见了一个老朋友,心情好,喝了两杯。谢谢你们送晴晴回来。”
晴晴倒了杯水给于露露,“妈妈,喝水。”
于露露看着女儿,神色难忍,眼中泛着泪花,她伸手将晴晴抱在怀里,无声落泪。
我和周俞舟相视,我叫了晴晴,“晴晴,你去写作业,让俞舟叔叔帮你看着。”
晴晴很懂事地点了点头,给于露露擦了擦泪,“妈妈,我去写作业。”
于露露点了点头,晴晴拉了周俞舟走。
我在于露露旁边坐下,她失神了好一会儿,转头对我道:“何小姐,你……注意安全啊。”
我问她,“是陆明还是程历?”
她神色微变,低头不再言语了。
“你见过程历了?”
涩然
“我没有晓如命好……”
于露露嗟叹。
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命运坎坷了点儿,可她还有晴晴,而晓如一个人在那个冰凉的世界,除了怀念,她什么也没有。
于露露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直压抑着的人难得放纵一次,很偏激。屋子里有些凌乱,想来她近日忧思苦恼,无心收拾。人生百态,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说:“他们两个大男人,不会只为难你一个,你不要多想,照顾好自己和晴晴就是了。”
于露露摇了摇头,“你不懂,我们的过去,你不知道,你又不是晓如。”她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看我,脸上掠过一丝阴影,语气变得有些不善,“俞舟果然还是要娶你,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只喜欢晓如。”
我淡淡道:“你醉了,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她身上的酒味让我很不舒服,我已经起身,她不依不饶道:“你真的很像晓如!”
她目光寒凉,凝视着我,我轻笑一声,“那又如何?俞舟他心里很清楚,我是何若,不是晓如。于露露,我不知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还是你自己心里别扭,我和俞舟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相反,俞舟对你多有照顾,我们结婚你不祝福就算了,还说这些伤感情的话,你什么意思?”
我说到最后有些疾言厉色,她摇晃着起身,一改往昔柔弱之色,对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程历为什么缠着你,你心里不清楚?那么多女人喜欢俞舟,他为什么偏喜欢你啊?你才不是晓如,晓如她早就………”
“若若”,周俞舟插话进来,他大步过来牵着我的手,我对他笑笑,让他舒心。于露露看着他,神色颓然。
“有孩子在,以后别喝酒了,你自己醒酒,晴晴我们带走了,明天我接送她上学,后天带她跟我们去沂市。”周俞舟语气平稳,但我们都知道他生气了,于露露不该拿晓如挤兑我,无情无义,让人失望。
于露露指着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俞舟,你娶她,真的是喜欢她吗?”
周俞舟答道:“是!我爱她,非常爱。”他握紧了我的手,对我道:“若若,我们永远不分开。”
于露露闻言,跌坐下去,她哭道:“俞舟,你为什么这么……”
她泪光浮动,楚楚可怜,我一时有些恻隐。多年的感情得不到任何回应,历经波折的人生还是混沌茫然,不见熠熠星辰,幸福快乐都是别人的,于露露很悲观,很绝望。
周俞舟道:“你最后跟晓如说了什么,我都知道。”
于露露惊然抬头,难以置信。
“好自为之”,这是周俞舟对她最后的话。晴晴一直站在那边看着我们,周俞舟向她伸手,轻声道:“晴晴,我们走。”
晴晴跑到于露露身边,给她擦泪,“妈妈,你不要哭了。”
于露露推了她,进了卧室,晴晴也哭了。周俞舟抱起她,牵着我的手离开了。
病房里,于露露对着奄奄一息的晓如说了比今日还恶毒十倍的话。
她说:“晓如,你折腾了这么久,这次就放心地走吧,你放心,我会照顾俞舟的。”
“你……你不是很爱惜陆太太的身份吗?”
“不是的,晓如,你不知道,是你占了周太太的身份,我才不得已嫁给陆明的,现在好了,你走了,陆明又进去了,只剩我和俞舟,我们的缘分才开始,这都是注定的………”
“我什么都不如你,可我能陪俞舟到最后啊,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总会忘记你的,你信不信?”
那时候陆家生意失败,眼看要破产,陆明又被抓了,于露露既没有如愿以偿地做周太太,陆太太的身份又将一文不值,她将多年的愤懑都倾倒给了病重的晓如。
于露露什么都比不过晓如,身边优秀的男人又都围着晓如转,她求而不得的,晓如得到的却轻易寻常。她嫉妒,她恨。
她恨晓如和周俞舟,恨他们的两情相悦,他们的幸福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姐妹情深,最后反目成仇。这些话都是护士转述给周俞舟的,晓如只对周俞舟说,无论如何,不可娶于露露,她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我们去时心情不错,回来的时候就惨淡了点儿。晴晴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
晴晴虽然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但小孩子对自己妈妈总是更依赖亲近些,她跟我说,妈妈最近一直心情不好,有时候也不去接她下学,也不做饭,她很害怕,但不知道妈妈到底怎么了。
“妈妈为什么要跟俞舟叔叔吵架啊?”她小声询问我,我柔声道:“没有吵架,妈妈被坏人骗了,俞舟叔叔要帮她抓坏人。”
晴晴看着周俞舟,他说道:”晴晴,我们没有吵架。“晴晴这才止了哭声,静静地抱着我。
于露露悲观狭隘,影响孩子的情绪,从这点儿来看,她不是个好母亲。我们给晴晴买了好多零食和画画板,她才不哭了,兴致勃勃地画着童话里的小公主。
我和周俞舟坐在一侧看着晴晴,她很快投入了,自言自语,很是开心。
“于露露怎么得罪程历了?”我想不明白,这两个人虽是故交,但又没有直接的爱恨情仇,如何扯到一块去了?周俞舟摇头,他也想不到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仇怨。
不过,他看着晴晴沉思,我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若若,你看,晴晴这个长相像谁?”
晴晴眉眼像于露露,但她的脸型和嘴巴都不像妈妈,如果说她更多的是像爸爸的话,这个爸爸是谁我看不出来。准确地说,我不认识,所以看不出什么来。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周俞舟,他一定是看出什么了,神色微变,低声道:“像程历。”
什么?我被惊得瞪大眼睛,我认识程历的时候,他已经是于尧了,我不知道他本来的面目,但周俞舟说像就必定像了,这点儿观察力他还是有的,否则他怎么只凭照片或者一个模糊的背影就在人群中锁定目标?
我又看着晴晴,于露露皮肤不白,但晴晴肤色白皙,程历也是。或许,周俞舟早就看出来晴晴像谁了,只是他不愿意猜测,也没有今天这么笃定。
“阿姨,我想画你,可以吗?”晴晴笑颜如花,我讷讷道:“可以........啊。”
我拉住周俞舟的手,问道:“你确定吗?他们两个怎么会?”晴晴六岁,那也就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晓如去世三年,陆明还在服刑,所以......发生了什么误会?应该是是误会,程历那个做作的男人,对香水都有那么多讲究,他怎么会动别人的妻子,况且,于露露是晓如的闺蜜。
周俞舟拍了拍我,让我放松,他说:“只是猜测。”
可他这个猜测很有震撼力,这也能解释为何程历和于露露有纠缠了,他难道知道晴晴是他女儿,想要夺走?还是说,他也只是怀疑晴晴是他女儿,进而审问于露露。
如果真是这样,于露露也算是会折腾,挺可悲的了。她喜欢的是周俞舟,嫁给了陆明,和程历生了孩子,这三个男人却无一例外地爱着她最好的姐妹,这叫她如何自处?
不知道于露露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态生下晴晴的,她也很不容易。我和周俞舟还在推测晴晴的身世,佳韵打电话来,又扔给我一个霹雳,“简儿回来了。”
简期这是渡尽劫波,又想到她在宜市的小姐妹了?佳韵说,她现在就在简期家里,问我要不要过去。
我接电话的时候,周俞舟也接了一个电话。我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小姐妹回来了,但我困了,不想出门了。”他笑了笑,酝酿了一下,对我道:“若若,陈言那边有行动,我要出去一趟。”
我的目标就是不拖后腿,他这样说了,我即刻给他拿了大衣和手套,“注意安全。”他抱了抱我,温嗓道:“乖,你和晴晴早点儿休息。”
从我们相遇那天,他送我回家,我站在窗口看他远去,直到现在,我们天天在一起,但每次他离开,我都很不舍得。我特别依赖他,所以,目测我会和我妈一样,越活越单纯,也就是傻。
我送他到楼梯口,看着他下楼,他抬头道:“快回去吧,外面凉。”我应了一声,心里涩涩的。
美人计
周俞舟走后,我和晴晴也没睡觉。
晴晴把颜料弄到衣服上了,我揉搓了半天也没洗掉。晚上九点多,超市还没关门,我想下楼去买彩漂液,晴晴也要跟我去。冬夜寒凉,我找了条厚围巾,将她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很可爱。
离得最近的那家超市好几天没开门了,我们多走了五分钟,去了下一家超市。超市人很少了,收银员都在打游戏。周俞舟不在,我和晴晴放纵了一次,买了两袋酸奶,结完账,才又进去买彩漂液。
冰凉酸甜,小孩子很好哄,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阿姨,你对我真好,俞舟叔叔对我也好!”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那是因为晴晴很可爱啊,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你。”
晴晴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她若是于露露养大,估计不会这么活泼可爱。
所以说,做一个阳光善良、情绪稳定的人很重要。
货架上花花绿绿的物件看得我眼花缭乱,没人商量,我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晴晴显得有些活泼,我叫她,“晴晴,不要乱跑。”
她不知道听到没有,也不应我,好怕有坏人,我随手拎了袋彩漂液,去寻晴晴。
超市西边的游乐区已经关闭了,只留了两盏灯照明,晴晴一路跑了过去,“阿姨,我想玩秋千架。”
“可是,今天太晚了,咱们下次来玩好吗?”各种卡通形象的娱乐设施对小孩子吸引力太大了,晴晴恋恋不舍地看着,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们正准备离开,所有的灯都暗了,四周顿时漆黑一片。晴晴吓了一跳,抱着我不松手。我开了手机照明,“晴晴别怕,我们先出去。”
超市并不大,我没来过几次,但不太熟悉格局,而且黑暗中有些不辨方向,横七竖八的货架更像是迷宫的排布。
如果是正常的停电,超市的应急灯应该亮的,如果是冲我来的话,确实应该这么暗沉沉,幽寂寂。
“阿姨,我怕。”
晴晴抢了我的台词,我就不能说我也怕了。
“乖,不怕。”我把手机给晴晴,抱了她走,她很懂事地照明,诺大的空间里只有我的脚步声。
收银台已经没人了,超市的正门已经关闭,我们出不去了。
我刚放下晴晴,一束强光照过来,我和晴晴被激得惊呼一声,差点儿跌倒。
我和晴晴站的地方灯光雪白一片,而那一排人无光,黑压压的,也看不清到底是几个,但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一个我都对付不了。
“你们什么人?”我抬胳膊挡着光,根本看不到对方的形势,我眼睛要瞎了。
“是她吗?”
“是的”
“怎么还有个小尾巴?”
“交给我解决……”
听到他们这几句交谈,我直打冷战。
我俯下身去抱着晴晴,“我跟你们走,小孩子无辜,放了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不答话,沉默着上前来,我试着推了推超市的大门,没有任何缝隙。
我悄声道:“晴晴快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摇了摇头,抱着我不撒手,惨了!我腿软了。
我倒宁愿今晚出现的是程历,换作别人,我和晴晴就是死路一条了。
战战兢兢,蓦然一声响,他们手里的灯碎了,灯影晃动,人声凌乱中,一个人站出来挡在了我前面。
他的身影不宽厚,却让人无比安心。
他给我大难不死的幸福感,我激动得想哭,“大哥,救我!”
张子洋嫌弃道:“就这几个怂包至于吓成这样吗?”
“不是,我主要是怕晴晴害怕……”
晴晴拍手笑道:“警察叔叔来啦,快把坏人打跑,阿姨害怕。”
我看了看晴晴,一点面子都不给,对得起刚才那袋酸奶吗?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我和晴晴贴门站着,那边一阵打斗声响。这种情况下,张子洋随便打,随意发挥,反正不会误伤自己人。
灯亮起来的时候,晴晴高兴得拍手,我也想拍,张子洋好帅。
收银员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时,吓了我一跳。
“什么情况?”
一个大男人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五十步笑百步,我心里也有点儿嫌弃,“没事了,警察叔叔来了。”
他看了看那边,张子洋拷住了两个人,余下两人想跑,张子洋怎么轻易放过?
姚诺一出来的时候我倒挺意外的,她竟然没跟着陈言。
两人将四个人拷上,外面来了警车,我跌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但为了不给周俞舟丢人,警察进来的时候,我又站得笔直笔直的,正义凛然。
我问张子洋,“你怎么在这儿?”他出现得很及时,但也有些意外。
一场架打下来,张子洋脸不红气不喘的,神色悠闲,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们头儿不放心,派我来保护他女人,不过,还真被他猜对了。”
几日不见,张子洋的脸棱角分明,似乎瘦了些,但打架还是很厉害。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想让他成为我的私人保镖。
姚诺一道:“你怎么这么笨?差点儿跑了一个。”
张子洋白了她一眼,轻哼不语。
姚诺一问我还好吧,我说没事,“他们什么人?”
姚诺一还没答话,张子洋道:“应该是她那个祁哥的人。”
姚诺一飞起一脚,被张子洋躲开了。
“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
姚诺一作势又要打,我拉住了她,小姑娘脾气有些爆,张子洋还老惹她,我说:“人也抓住了,或许可以去支援一下陈言他们?”
姚诺一吐了口气,对着张子洋道:“我去,你留下。”
她神色肃然,张子洋低声道:“枪都输给人家了,再输只能输人了。”
姚诺一脸色微变,竟然没有还嘴,转身走了,我惊讶道:“真的?这可不是小事。”
姚诺一丢失枪支,还落到了丁祁手里,这就不好处理了,闹出事来,她是要受处分的。
不过,我更怕的是张子洋一语成谶。情网恢恢,疏而不漏。姚诺一要是真的陷进去了,得多疼。
姚诺一心事重重的样子,背影都有些落寞。
张子洋情绪也不太好,但他说他最近几天都会跟着我,保证我和周俞舟顺利举行婚礼。
“你是我大哥了。”我感激涕零。
“别,不敢当。”张子洋高风亮节。
我哄了晴晴睡觉,张子洋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但他眉头紧锁,没有半分打游戏的欢畅。
我问了几句,他也不说。我困倦得很,回房睡了。
周俞舟回来时,凌晨三点,我想起身开灯,他阻止了我,“别起了,快睡吧。”
“你没事吧?”
“没事,陈言也没事,很顺利。”他轻拍着我,我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周俞舟为什么不让我开灯,他脸上挂彩了。
两道抓痕,一长一短,在他脸颊上清晰可见。
“不小心,就……”他嬉皮笑脸,想掩饰过去,我推了他,认真道:“这是女人抓的!”
他一怔,随即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若若,真聪明。”
“少来!”我愠道:“你倒是说说看,哪个女人给你抓的,你去做什么了,被人抓花了脸。”
他抬手蹭了一下抓痕,苦笑道:“破相了,被老婆嫌弃了。”
他不说,我坐在一旁生气,就是不理他。我心里很吃味,酸,恼,婚礼前几天,我的新郎他被别的女人抓破相了。
昨晚在超市里抓的那几个人,只交待他们个人和周俞舟有仇怨,想报复他,才找上我的,别的也审问不出来了。
有惊无险,我没有心思猜度那几个人了,我想知道是谁抓伤了周俞舟的脸。昨晚抓的人里面并没有女性,那么是谁抓花了周俞舟的脸,她会比姚诺一还能打,近得了周俞舟的身,还能得逞?
我生气了,周俞舟也不说实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不是意外,是他中了美人计。
从容
冬夜寂寥少光,风烈烈的,吹得四周无叶林木嘈杂多响。
正式行动行动前,陈言又和周俞舟通报了一次,这是陈言来宜市后第一次行动,周俞舟不放心,特地赶去压阵。
行动小组按照预定的排布,从那片待拆迁旧城区的不同方位,逐渐缩小搜查圈。
周俞舟打了手势,陈言没有回应,反而是愣住了,周俞舟不由得跟着看了过去。
寒光瑟瑟,一个女人萎顿在墙角,她肩头轻颤,似在哭泣。
短发微乱,白色长围巾柔软地垂地,那个身形和衣着不是他的若若还会是谁?
此地此刻多危险,所以,周俞舟心神大乱,没有多想,大步跑了过去。
寒夜风凉,备觉心软。他俯下身去,“若若”,那个女人转过脸来,轻轻一笑,她手一晃动,周俞舟脸上就多了那两道抓痕。
她笑得风致嫣然,月光里一张脸迷离如梦。
周俞舟愣住了,她……不是若若。
陈言想上前,只听那个女人温温柔柔地唤了一句“俞舟”,便起身转角离去。
夜月生尘,空荡无踪,几个人都有些懵,包括周俞舟。
行动开始前,大哥被“大嫂”抓伤了脸,诡异中又带点儿香艳,谁还敢对人说?只有陈言了。
陈言说那个女人一动手他就知道不是我了,但直到现在,其他的几个兄弟还以为那个女人真的是我,我莫名地出现在那里,又毫不讲理地抓伤了周俞舟。
周俞舟和陈言知道,那个不是我,我还不至于跟周俞舟撒娇到那个份上。
这是陈言描述的版本。
他很方正,细节描述到位。
“真的很像?”我问。
陈言道:“我没看仔细她的脸,但估计十有八九分像。”
能让周俞舟都认错了,不会是别人了,我想到陈历身边那个女人,她难道也学着我剪头发了?
怎么会有一个人甘心为了另一个人不做自己了呢?我想不明白。
陈言起初以为行动暴露了,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跟要对付的那帮人不是一伙的,她只是惊现,伤了周俞舟的脸,再速离,诡异莫名。
果然是美人计,我想程历又在发笑了。
“那怎么让她跑了?”
“人家又没犯事,凭什么抓起来?”陈言看出了我的不开心,说道:“我们谁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和你那么相像的人,你也别多想,一个小意外而已。”
我苦笑,意外从未断过。
陈言不是当年那个顽皮少年了,他眉目中藏着事情,他一定有事情忙,我就没有耽搁他太久。
他走了几步远,又回身道:“何若,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诚恳真切,我点了点头,“你也多注意安全。”
他笑了笑,大步离去。
好多年不见,心底的那份亲切还在,但无形中还多了些该有的客套,倒不像和张子洋那样熟络的关系了。
开门的是佳韵。
她见我神色冷冷的,小心询问道:“若若,你是来吵架的吗?”
佳韵这个神态,明显是原谅简期了。我心一横,大声道:“我来打架的!”
简期神采依旧,长发仙飘,白毛衣加蓝色高腰裙衬得她风姿绰约。她见我来,起身道:“若若”
“怎么想回来了?”
“你要结婚了,我当然回来。”
我冷脸,她神色自若。
佳韵见我们四目相对,都不言语了,有些担心,倒是晴晴不怕生,很乖巧地坐在那里看着我们。
简期都这么惨了,我还要补刀吗?只是,她现在到底跟许凌辰什么关系?宋尤明说,顺其自然,我该听吗?我沉思。
眼神几番交流,思衬掂量后,彼此心照不宣,该沉默得还得沉默,我和简期还是决定继续做闺蜜。
我将手里的衣袋扔给她,“试试吧,伴娘服,一套白色的,一套粉色的。”
佳韵松了一口气,跟着简期看衣服,“哇,好漂亮,若若真是有钱了,这衣服挺贵的吧。”
“给自己姐妹的,还不得下血本啊!”
衣服是我精挑细选了很久的,简期是仙女,至纯的颜色才配得上她,佳韵喜欢粉粉的,我就给她们每人定制了两套,婚礼现场穿白色的,吃宴席的时候可以换上粉色的,完美。
我如此用心,所以,简期如果不回来,我们的友谊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我将带来的饭菜都打开,摆好,叫晴晴洗手吃饭。我知道某人早就在家里
做好了饭菜,但我才不回去吃。
我可有骨气了,一顿饭是不能收买我的。
简期和佳韵在卧室试衣服,穿新衣、照镜子,这是女孩子都喜欢的事情。
“简儿,我觉得我最近瘦了。”
“是瘦了,这小蛮腰给我摸把!”
“讨厌!摸自己的!”
这时节开着空调也有些冷,但两人试得不亦乐乎,那边欢声笑语的,听得我心情也好了很多。
“若若,你的婚纱就是你拍照穿的那件吗?”佳韵倚着门,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我答道:“不是的,那个时候婚纱还没做好,后来,我直接把婚纱寄给我妈了。”
佳韵点了点头,满脸期待的样子。我说:“别遮掩了,都是女孩子。”佳韵吐了吐舌头,晴晴咯咯地笑,“阿姨,我也想穿我的裙子了。”
“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穿,让她们都看看咱们晴晴小公主,好不好?”晴晴很听话,坐好了吃饭。周俞舟打电话来,我让晴晴接了。
“阿姨,俞舟叔叔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想来接我们。”
我傲娇道:“就不告诉他!”
佳韵听到后,问道:“又怎么了?”简期换好衣服也出来了,两个小姐妹坐在一起,花一样的好看。
我只好道:“先跟你们打个招呼,做个思想准备。最近有点儿危险,怎么说呢,就是老有人盯着我。”
简期和佳韵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面面相觑,我只好把昨晚超市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佳韵捂脸叫道:“天呐,若若,你这也太危险了!”
我有种经历过大江大浪后的从容气魄,何若她已今非昔比。
“小场面,别慌!经历的多了就习以为常了,真正的大佬还没动手呢,比如那个叫程历的,已经放话要毁了我,这阵子倒没见人,估计比较忙还没顾得上,或者就是在憋大招。”
佳韵已经怂了,向后抱着简期道:“若若,我不去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伴娘就她们两个,掉了一个,我去哪儿补?再说了,好姐妹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是我姐妹,我不坑你坑谁?
佳韵嘀咕道:“你对自己也太狠了!我要就说过,他……路这么多,你非选这条……好危险……”
我咽了一口饭,才道:“现在说这些不晚了吗?不过,截止到目前为止,个人感觉这条路很幸福,甘之如饴。”
世界所有的光彩加起来,不及我的俞舟,我愿意陪他经历,好的,坏的,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糟糕,突然心动如初,想跟周俞舟表白了。
佳韵表示服了,她无话可说,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简期问了一句,“若若,你明天就回沂市吗?”我点了点头,她说跟我一起去。
为了让我的小姐妹们放心,我决定炫耀一把,“别怕,我有私人保镖的,张子洋。”
“真的假的?”佳韵很信得过张子洋,估计也是听方涵讲述张子洋如何如何厉害。
我颇为得意,虽然这段时间惊险重重,但捞到张子洋这个保镖,我以后不得横着走。
简期说她在宜市三年了,这个城市一直是平和美丽,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她说:“而且,好像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你了,若若。”
佳韵附声道:“好惨啊,若若,动不动就得带着保镖了。”
对啊,为什么我一来宜市,程历就来了,丁祁也来了,都是这两个人搅乱岁月静好的。
我想,大概是上帝太无聊了,干脆把我们凑到一块,前尘旧怨,新恨增减,看我们斗法。
简期和佳韵又问我婚礼具体事宜,我心里突然软了,我说:“不跟你们讲了,我要找我的俞舟去了,我突然好想他。”
两人嫌弃地啧啧两声,“秀!”
因为怀孕了,比较脆弱金贵,两人还护送我到楼下。
“俞舟叔叔来接我们了!”晴晴很欢快地跑了过去。
他长身而立,嘴角含笑,世界温暖了。
即使心里巴望着他,但我面上继续高冷。
周太太经历这么多,应该傲娇。
温情
冬夜漫长,应该好眠。但张子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神情懒怠,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没睡醒。
我叹道:“我以为我睡了懒觉,跟你一比,我好勤快!”
张子洋不以为意道:“没事起那么早干嘛?”他接过我手里的早餐,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但当他看到周俞舟时,忍不住笑了,“唉,头儿,你的脸……哈哈哈哈,听青哥他们说,大哥被大嫂抓伤了脸,原来是真的!”
周俞舟尴尬地干咳一声,“那个……若若,我上去看看简小姐有没有搬东西,需要帮忙的。”
他跑得倒挺快,我早上用气垫给他遮了伤,不太明显了,但仔细看还是有痕迹的。
张子洋一个劲儿地笑,“大哥,这算什么说法?留个记号,宣示主权?看不出来,大哥挺会玩的。”
我想学姚诺一上去给他一脚了,“不是我!”
可恶,这个锅我是背定了。
“大哥以前是跟着跑的小迷妹,现在不一样了,自从结了婚,大哥的地位见长,厉害厉害!”
张子洋吃人嘴不软,我不想跟他说话了,生气。
太阳升得很高了,晒得人身上有了暖意。昨天跟简期约好了九点半,她一向准时,这次竟然比张子洋还磨蹭。
张子洋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毕竟是我的保镖,不发工资,纸巾还是能发一张的。
他擦拭干净,太阳光一照,精神得很。
“我快要搬走了。”他突然一句,我有些懵,“走哪儿?”
“房租涨了,我可不得跑路了!这里的房租本来就坑人,你那个简儿,小姑娘还挺有钱的,她好像是前年搬来的。”
“你一个小警察都住得起,她一个大律师怎么住不得了,简儿可是金刻的。”
“怪不得”,张子洋摇了摇头,“真后悔当年没听我爸妈的,去考律师,好穷。”
我接话道:“你天生张翼德的命,就别想着诸葛亮的活儿了。”
律师确实是高收入,前一阵子姜静还跟我说,她想转行做律师,求我介绍简期给她认识。我刚想提姜静,张子洋反应极其敏锐,立刻躲到车里和晴晴打游戏去了。
简期空着手下来了,周俞舟帮她提着箱子。
“若若,我在上海给你买的结婚礼物,一直就放在盒子里了,今早发现是个空盒子,我被盗了?”
简期颇为无奈,很神奇,她找了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了。
我看了看周俞舟,他说:“不像是被偷了,那种礼物盒都有号码,建议先查查货票号码,可能是跟别人拿错了。”
简期点了点头,我搂着她上车,“别急,一定能找到,还有人敢偷简大律师的东西吗?”
我们在车里坐定后,我继续道:“其实吧,上次佳韵给了我两份礼物,她以为你不回来,又怕我生气,就多准备了一份,骗我说是你准备的。但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你送的。”
“她挑的什么礼物?”
“项链,礼物没漏洞,但是她找人写了卡片,一大段话,怎么可能是你送的,你哪有那么腻歪?”
大学时代,简期无论收到多么情深意切的情书,她的回复永远只要一个字,不。包括所有的节日,无论对象是谁,简期的节日祝福都不会超过十个字。
佳韵不是不知,她只是心虚,就揣度简期和我的心理,说了好多掏心掏肺的话,欲盖弥彰,弄巧成拙。
这两年佳韵性格柔和了许多,可能是受方涵的影响。
“佳韵是不是傻?我都没有好意思揭穿她,你说,她现在知道了,会不会找你报销?”
简期笑了,笑若明光,格外好看。
我抱着她的胳膊依在她肩上,有些矫情道:“简儿,你笑起来真美,做个快乐的人不好吗?我和佳韵会一直陪着你,我们的塑料花姐妹花,永不凋谢,不是吗?”
她轻“嗯”了一声,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都无法摆脱七情六欲,很多事情需要分担,很多时候需要人陪,这是爱人、朋友以及闺蜜存在的基础和意义。
到沂市的时候,我爸早在等我们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爸之前是钓鱼下棋的佛系老先生,现在是婚礼总策划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我由衷地恭维道:“爸,你红光满面的,年轻了好多。”
我爸笑道:“为我宝贝女儿办事,心里乐意,年轻个十岁都不夸张。”不过,他很快看到了周俞舟脸上的伤,“俞舟脸上……”
周俞舟坦坦荡荡的一条好汉,但提起这事,就显得底气不足。经过我的几番洗脑,他深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能向我眼神求救。
我打圆场道:“没事没事,爸,别问了,这都不重要,你女婿即使破相了,也不丑。”
我爸没有再问,只是把我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若若,婚礼的事情你妈研究了好久,从来没见她这么用心过。有什么不满意的先跟爸爸说,你妈经不起打击。”
宠妻如我爸,我表明态度道:“明白,我绝对是赞美我妈的。”
我爸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又问道:“爸,你准备婚礼期间,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的原则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爸一点就透,“放心,赞助商只有你小姨,哦,对了,还有你夏叔叔资助了婚礼的蛋糕。”
“夏叔叔?”
“对啊,上次不是俞舟救了他嘛,你夏叔叔的儿子是开蛋糕店的,要白送,可坚持了,怎么都推脱不了,最后,双方协定婚礼上的蛋糕全部五折。毕竟是救命之恩,我们要是不收,人家心里老是过意不去。”
远亲不如近邻,这是亲邻和睦的好事。
“爸,你女婿给你长脸吧!”
“长脸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俞舟去酒店,你小姨夫一个人忙不过来。对了,你妈设计的婚礼流程可能太多了,你跟她商量看看。”
时间紧迫,我们父女俩个说完悄悄话,就分了两路,他们三个去忙活,我们三仙女先回家。
从我们开始准备结婚,我就意识到结婚时一件很累人的事情的,好在周俞舟能干,我一直没操太多心,但我看到我妈设计的婚礼流程时,有些怀疑人生。
“晴晴过来。”我拿那张纸和晴晴比了一下,我妈设计了一个六岁小女孩身高的婚礼流程。
我妈想法真的太丰富了,东西合璧,雅俗共赏。
她许久不见简期,还在那边拉着简期唠家常。我叫了她,她才回头看了看我,“怎么了?”
晴晴笑道:“奶奶,这个,和我一样高。”
“妈,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你想累死我吗?”
我妈严肃道:“呸,呸,马上要结婚做新娘了,怎么说话一点儿忌讳都没有。”
我妈做事如此虔诚,我哪敢再有言语之失?
吃过饭,简期作为我的军师,带晴晴去参观婚礼现场了。
看到我懒得没骨头,我妈就问道:“若若,你自己怎么不先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让你爸改。”
“我困了,我睡一会儿再去。”
我妈让我回屋睡,我指了指那个长长的单子,“妈,你别折腾我了,删繁就简吧,要知道,你的小外孙很娇嫩,经不起。”
我妈擦桌子的手停住了,疑惑道:“谁?”
据我爸的合理推测,现在告诉我妈,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大着胆子亮王牌了,“妈,我怀孕了。”
我妈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忙坐下抱着我,“真的,多久了,为什么不早告诉妈啊?”
看她又惊又喜,我撒了个小慌,就道:“结婚一个月,一个月了呗。”
看我还在喝酸奶,我妈一把夺过扔了,“怎么还喝凉的啊?”
“哎,别扔,我想喝!”
我妈不给,毕竟她是嘘寒问暖的亲妈。
“看看,这手脏得跟小鸡爪一样,吃完东西怎么不洗手啊?全是细菌……怎么穿这么少,冻着了怎么办?腿,腿放下去!”
我妈紧张兮兮的,我忙打住,“妈,我好得很,也就前几日吐得厉害,这几日已经好了,没什么不舒服的,我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幸福得想上天。”
当然,我这么舒坦,也是周俞舟把我照顾得好,我趁机夸了他。
我妈笑道:“嘚瑟!我可告诉你,怀孕很辛苦的,什么都得精心点儿,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我搂着我妈,十分撒娇道:“妈,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我怀孕了才体会到,妈妈好伟大啊!”
听我这样说,我妈心更软,让我窝在她怀里,轻轻抚着我,说贴心话。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唯爱
婚礼定在唯雅酒店,整个现场以白色、粉色和天蓝色为主,色彩灯光温暖柔和。我爸妈紧跟时代潮流,把婚礼布置得年轻时尚,浪漫多彩,比我想像得好太多。
两排百合花灯迤逦向前,抬头可见一大簇粉蓝色的流苏灯管分束而下,童话一般好看。
“若若,看,气球、飘带、流苏灯,都是你喜欢的,鲜花明天早上送来,那样会比较新鲜。”我妈扶着我视察场地,仔细给我介绍着。
我爸见状,心里明明白白,但为了不得罪老婆大人,他还故意问了一遍,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这是好事,若若,怎么不早告诉爸妈?”我爸真是戏精,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父女俩合作多年,不缺默契,我十分配合道:“爸,我也是前两天做检查才知道的。”我爸略一沉思,对我妈道:“暂且别声张,最好连她小姨也先别告诉。”我妈同意。
周俞舟从那边过来,我妈笑道:“俞舟,怎么样,还满意吗?”
“爸妈有心了,非常好。妈,若若说你做过美术老师,这些格局色彩搭配跟画一样有美感,我虽然不太懂,但是很喜欢,我敢肯定,专业的婚礼团队都没有妈的这些想法好。”
周俞舟这样讲,我妈开心极了,即刻跑去找我小姨了,估计是想炫耀她女婿。
我妈也太好哄了,我摇头啧啧道:“嘴挺甜的啊!”
周俞舟过来揽着我道:“今日特别甜,要不要尝尝?”我笑着打了他一下,又帮他理了理袖口,“妈说让你晚上住这里。”
“你呢?”
“我当然是回去和我的姐妹们过单身之夜啦。”
周俞舟叹道:“好漫长的一夜。”
“你也可以和你的好哥们狂欢一下。”我提议道。
“不行,我得保持清醒,明早去接我的新娘子。”
他这句说得一本正经,我抬头见他嘴角含笑,心弦轻颤。
简期和晴晴在那边扎气球,还有几个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四处布置。人来人往,言笑晏晏,我握住他的手,“俞舟,那你明天早上一定要早点儿去接我。”
他低头看了看我,眼神温柔极了,“好。”
你侬我侬,甜蜜如初。谁把我们分开,谁就是敌人。
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姑姑一家来了,我妈又成了姑姑的小迷妹,什么事情都要跟她商量一遍。表弟刘雪松夫妻俩个带了很多东西来,极尽祝福。桐桐和晴晴年龄相仿,两人即刻就成了好朋友,玩得开心极了。
十月份的时候我妈还在给我安排相亲,十二月我就要结婚了,速度太快,好多长辈还没见过周俞舟,他少不得要一一问好。看得出,他还是很讨喜的。
宴厅里暖气足,气氛又热,他只穿了件白色毛衣,和我穿的是情侣款。灯光轻柔,我的目光跟着他移动,越看越欢喜。
小表妹凑过来悄声道:“姐,姐夫好帅啊!”
我得意道:“是吧,你姐眼光和运气都足够好,才能拿下你姐夫的。”我妈听到,嫌我不矜持,偷偷打了我一下,我笑出声来。
杯盘荧光,时光欢好,世界静止在这一刻有多好。
简期拿了大衣,过来道:“若若,佳韵和方涵来了,我去接她一下。”她抽身离去,一去不返,方涵和佳韵进来好大一会儿,都不见她人。我打电话问她,她说自己想一个人随便走走。
天色已晚,她在这儿又不熟悉,我走不开,想让张子洋去找她,张子洋已经喝醉了。方涵见我为难,起身道:“我去吧。”
我还想说什么,方涵道:“师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说起来,简师姐和我同学三年,又一起在宜市工作了四年,不是亲姐,也差不多了。”
方涵笑起来真可爱,我笑着点了点头,他快步走了出去。
只要那些人不出来作妖,一切都在变好。可是,那些人不可能不作的。我在洗手间整理头发时,右手边站着一个长发女郎。她伸手扯头发,一大头秀发脱落,着实吓了我一跳。我再细看她时,呆住了。
“你是谁?”我就知道程历不会消停的,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笑得妩媚又不失清纯,抬手撩了撩和我一样的短发。她的手指细白,我想,就是这双手抓伤了周俞舟。
她红唇微动,“我是你啊!”
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极其轻柔。这个地方不算隐蔽,外面走廊有摄像头,而且随时会有人进出,我心里稍稍缓缓,问道:“你跟程历什么关系,为什么抓伤俞舟?”
她晃了晃手指,带着胜利的微笑,“我那是爱他。”
算程历狠,他永远都往最在意的地方戳。既然她是程历的机器人,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不觉得可笑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提线木偶还是没思想的机器?”
她故意曲解我的话,“俞舟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我冷笑一声,打开了手机。她背起包要走,我攥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能走!”
她回头和我对视,有恃无恐,“别这么凶嘛,拉拉扯扯的,伤着孩子了,可怎么办?”她看了看我的肚子,我心中一惊,松了手。
她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一方信封给我,“慢慢看”,然后转身离去,这种嚣张劲儿和程历一模一样。
我拆了信封,里面有两页报告,除了几行数字表格,其他都是英文的,看不懂什么意思。好侮辱智商,难道我还要找人翻译一下吗?
我还在琢磨,手机响了,我随手接了,里面的声音又吓了我一跳,“看到了吗?”是程历。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已让人不爽。
我翻了翻手里的纸,恶狠狠道:“没看,直接扔垃圾桶了,什么垃圾数据,也值得费眼睛?”
“若若,你一定要看。”
“我要是不看呢?”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那边就没了声音,我挂了电话。
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开始找翻译软件,欺人太甚,如果程历真的想我看到,就应该给我一个中文版的。
我刚翻译了一小段,就有各种人找我,特别是我妈,一会儿不见我就兴师动众的,我只好若无其事地回了宴席。
那两页纸似乎是亲子鉴定,会是谁的呢?难道刚刚那个女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不太可能,我妈明确只生了我一个,我爸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谁还能偷他一个女儿不成。
但是想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爸妈结婚六年才生了我,我真的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吗?程历真是个神奇的人,他总是让我各种猜不着。
“想什么呢?”周俞舟挨着我坐下,他有些醉了,脸色微红。
“没什么”,我倒了杯水给他,他说:“若若,这里酒气太重了,你和妈先回去吧。”
“晴晴呢?”
“晴晴跟桐桐一起,你不要用管了。”
我拉了拉他的手指,低声道:“俞舟,我好紧张啊!”他笑了笑,抚着我的背,“紧张什么,都老夫老妻了。”我忍不住笑了,嗔道:“讨厌!”
简期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合,而我在欢声笑语里格外想跟周俞舟撒娇。周围太嘈杂,阻止了好多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只能眼神体会,偷偷说句话。
他的手指温暖有力,手腕上戴着块新手表,不知道是哪个好兄弟送的,我说:“俞舟,你明早九点之前要去接我,九点不到,我就不理你了。”
“我八点就过去。”他看出我想跟他撒娇,快速地抱了我一下,“等我。”
我要走的时候,婚庆公司的人过来说,最好在我们的照片上加上一句爱情誓言。
“何小姐,恭喜啊,看得出这是一个充满爱的婚礼,你和你先生很恩爱般配,你的爸妈也很爱你们。”
“谢谢,大家都辛苦。”
我们的婚纱照只拍了几张,但每张都是自然的真情流露。我回头看了看那边的周俞舟,他刚好也在看我,四目相对,此生唯你。
我对婚庆人员道:“就写,onelifeonelove.”
周俞舟,一生所爱。
总觉得自己不够柔软,好教他时刻挂念着我。
又觉得自己心性不够刚硬,时常患得患失,没有全宇宙爆炸了,我也不和他分开的坚韧。
想离他最近,却又做不到彻底坦诚。他有他的顾虑,我有我的心思。
程历出现一次,我脆弱的心弦就要绷一下。
心情反反复复,但爱了,就一直是义无反顾,此生,唯爱。
佳期如梦
婚纱已经送来了,我从回来就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白纱仙美如梦,可我上次梦到的也不及它美。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我正神游物外,我妈叫道:“若若,手机响了,咦,这个宋尤明,不是......他不是那个相亲对象?”
我妈还记得这个名字,我说是,她有点儿懵。
晚上八点,宋尤明打电话祝我新婚快乐,很有心。
祝福送到后,他又问了一句,“简期回来了吗?”我答道:“回来了,这两天回去就上班。”
宋尤明说外地的项目结束后,简期就处于半失联状态,几个同事还挺担心的。毕竟,简期是他们金刻的颜值担当,她一天不来,许多人上班的幸福感就下跌一点。
“何若,你现在忙吗?我最近刚想起来一件事情,和简期有关的,要听吗?”
“好啊,平时跟你们律师讲话可是要按分钟计费,今天我可赚到了!”
我回到家来没有什么事情做,我妈什么也不让我做。明天结婚,心情激动,电视也看不进去,有人聊聊天,还不错。
宋尤明在那边笑,“就知道你是团宠,什么事情不用你操心,既然你有时间,那我就说了。”
但是,我以为宋尤明要告诉我什么要紧事,没想到他是跟我八卦。
三天前,宋尤明去医院看望他的当事人时,遇到一个人。
男人颓丧地坐在大厅里,一只手上扎着针管,在输液,另一只手里握着东西。他坐在最边上,宋尤明只看他一眼,突然,灵光乍现,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近来接手的案子多,宋尤明对政治动态了解得少了,他只是听说过许凌辰的名字,至于真人长什么样子,在他脑海中一点儿轮廓也没有。说不清是什么原因,那天他看到旁边那个男人时,突然想到,他是许凌辰?
许凌辰发觉有人看着他,冷声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尤明自知失态,“不好意思,只是,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许凌辰淡淡扫了他一眼,自然没见过。他脸色苍白,神情忧郁,看起来不仅病得不清,心病也很严重。
宋尤明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手链,好眼熟,他想了想,似乎是简期平日里戴的那只。
宋尤明即刻上网查了,确定他就是许凌辰,而且,几个月前,在云市,他们就见过面。
那时,许凌辰姓凌名辰,身份是杂志社主编。现在看来,他真是挺能编的,谎话张口就来。
四月份,云市。
宋尤明、简期和另外几个同事合伙打了个大胜仗,班师回朝前打算好好吃一顿。
“明哥,我第一次来云市,都还没有好好玩呢,要不,咱们玩两天再回去?”
“可以啊!又没有人强迫你,想玩多久玩多久,反正我们要回去了。”
几个人说笑,简期问道:“大家要不要吃冰淇淋,我去买。”简期喜欢甜食,尤其喜欢冰淇淋。反正她是吃不胖体质,不用克制。
她一说去买冰淇淋,两个男同事抢着要跟她一起去。试问,谁不想跟简期单独多待,没准儿就打动了这个冷美人呢?
两人相争,简期笑笑,“我自己去了。”她一个人过去了,宋尤明他们坐下来等她。
简期结完账,店家另送了她一只玫瑰花冰淇淋,粉红色的,很好看。简期接了,很是喜欢。街上人多,她只顾着往回走,有小朋友跑过,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趔趄,失手就把那只冰淇淋弄到了一位先生身上。
“对不起”,简期忙道歉,好在那人也没有发火,简期抽了纸巾出来,有些怯生道:“我帮你擦下。”日光明耀,男人真的伸过胳膊给她擦。
简期没有抬头看人,脸有些红,但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擦了。这个人就是许凌辰。
原来,简期也请许凌辰“吃”过冰淇淋,他大概觉得那个初遇还不错,所以后来我在商场里翻了他一身冰淇淋,他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
这边哥儿几个看到变故,也不内讧了,想起来要团结了,“一起过去看看吧,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好惹,简期要是被他欺负了了,怎么办?”
“对!过去看看!”
几个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西服,本来就惹眼,这要是往那里一围,有点儿怪怪的。“都坐下,我去看看。”宋尤明讲话很管用,他过去了,几个人也就消停了。
冰淇淋甜香四溢,简期有点儿心疼,她想着如果再回去,老板能不能单独卖她一只。
“小姐,你很美。”男人的嗓音年轻清软,简期一怔,抬头看到男人的脸,俊美无双。他自带一种清贵雅致的气质,此刻静静地看着她,简期心弦轻颤,不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可能洗不干净了,先生,我可以赔你一件。”衣服质感很好,估价不低,怎么说,也该陪人家一件。
“好。”他一口答应了,嗓音似乎含着笑意,“下次见着再说。”简期内心,等于没说,下次好遥远。
他没有离去,而是走到卖冰淇淋的窗口,跟老板要一只玫瑰冰淇淋。
“那我也赔你一只冰淇淋,就谁不欠谁了。”
简期对上他的目光,到嘴边的话语又一字不落地跌落心底,微波荡漾。
日光倾城,染在简期的白衬衫上,她头发随意披散着,美而自然。
宋尤明看着两人并肩而立,背影都那么好看。他走近了一点,听到两人在谈话。
“你叫什么名字?”
作为经常给自己发名片,需要知名度的律师,简期只看着那边制作冰淇淋的流程,不含任何情绪地答道:“简期,简单的简,日期的期。”这句是她用惯了的台词,简单理性。
“先生,你的冰淇淋好了。”他接过,又给了简期,眼中轻漾着笑意,“我看,是佳期如梦的期才对。”
后来,宋尤明他们在云市又接了一个案子,改了行程,多待了一个星期,这期间,宋尤明又见了许凌辰一次。
简期神色为难道:“我不知道衣服的尺寸,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你看着买,都行。”他倒是爽快,看到宋尤明过来了,借口先离开了。宋尤明打趣了几句,又随口问了那个人是谁,简期说他叫凌辰,是杂志社的主编。
这不过是他们在云市的个小插曲,宋尤明没有过多在意,也不知道简期最后有没有赔一件衣服。后来在宜市,商场暴乱,宋尤明看到有人拉着简期离去。那个背影似曾相识,但离得太远,看得不真切,宋尤明没有认出他来。
再后来,简期为情所困,对方神秘得很。待在医院里又遇到凌辰时,宋友明竟然想到他可能就是许凌辰,如此,简期的种种反应便可解释通了。
“何若,我是不是猜对了?”
我“嗯”了一声,宋尤明道:“果然如此!”他够精明的,这其中的曲折,他通过几个零星的小片段就捋明白了。
“说起来,更巧的是,我们那次在云市开庭,被告方是陶氏企业,陶宁,你知道吧,许太太。”
我一直以为简期生性凉薄,理性自持,没想到她也会那么诚挚地爱一个人。她唯一的心动,却是被骗了。云市初见,佳期如梦。
最后,宋尤明结案陈词道:“许凌辰这个人很复杂。”
那是,我和方涵的心机加起来都少了许凌辰不止一屉包子的量。
宋尤明叹了一声,“放心,我会守口如瓶,因为我怕知道太多,会被灭口。”
“得了吧,你是大律师,舌灿莲花,你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又能说什么?”
“那可不一定,你看,我今天不就得给我的一见钟情来个小告别了?”对了,我曾经还是他的一见钟情。这个梗,现在想来让人发笑。
“笑了吧!笑了就行,本来就是祝你新婚快乐的,只是这些话不说出来不舒服,而且我猜,尽管你们小姐妹感情好,简期大半不会说,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如果之前我和佳韵能理解她,给她温暖和勇气,她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外地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简期还不回来,但是方涵跟着她,我很放心。我和宋友明又聊了几句,我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若若,我在楼下,下来跟我去走走。”
我过于激动,时喜时悲,情绪凌乱如杂草,是得去和我爸走走,听听长辈的教导。但我妈觉得外面冷,不满道:“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我怀疑你和你爸有事瞒我。”
我嘴甜,给了她一个拥抱,“妈,我和爸爸瞒着你的事情,绝对没有咱俩瞒他的多,我可是你最暖的羽绒服。”
“那好吧!”我妈这才笑了,给我带上围巾和手套,又在窗口冲我爸喊道:“老何,早点儿回来,别冻着我女儿了。”
我笑了,家庭的幸福太重要了,我很幸运。如果,简期能有这份幸运,她也不是这个性格了,很大可能在遇到主编凌辰之前,她已经拥有了幸福。
爱情迟迟不来,来了又是一记重击,心疼简期。
婚礼
周俞舟没有迟到。
昨夜睡了一小会儿,梦里全是他迟迟不来,等得我望眼欲穿的情形。梦由心生,但所幸梦是相反的。早起,阳光清悦,我刚上好妆,他就来了。
屋里都是年轻女孩,他们一来,就热闹无比,彩纸红包满天飞。
两个表妹堵着门口,出了好多刁钻的问题才放人进来。佳韵把鞋子藏在衣柜顶上,周俞舟上去就找到了,大家都怀疑她泄密了,她百口莫辩。
周俞舟拿了鞋子下来,我伸了手,他过来抱了抱我。一夜不见,甚是想念。
“我真的不是奸细!人家是警察,什么案子没有破过,找双鞋而已,那不就是手到擒来?”佳韵越解释越有嫌疑,很快拖方涵下水,方涵不得已又临时包了几个红包。
“别为难我女朋友,她没有告诉我,是师姐,新娘子给的暗号。”
我:“......”
方涵这样转移火力好吗?
方涵解释道:“人家两个心有灵犀的,我师姐一个眼神,我们局长就再清楚不过了,能不知道吗?”
大家一阵哄笑,“狗粮太多了,拒绝!”
“若若,你好美啊!”
粉白色的小雏菊编发,又有专业的化妆师设计的清新淡雅的妆容,梳妆镜里映出我白纱轻飘的好模样,我的一颦一笑,悉数落在周俞舟眼睛里,情致缠绵。
我说:“叫仙女。”
他起身亲了我一下,把捧花送到我手里,“仙女,我来接你了。”
他亲手给我穿上鞋子,我起身要跟他走,他说:“我抱你。”
大家在鼓掌欢呼,我妈拿了羽绒服过来,很务实道:“若若,来,别冻着了,到车里再脱下来。”
婚纱外面套羽绒服,成什么样子,我不想穿。我妈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突然有了泪水,我忙接过套上了。
我抱了抱她,“妈,我走了,你陪着我好吗?”我妈点了点头,悄悄掩了眸底的水雾。得亏是在家里办婚礼,看起来一切尽在我妈的掌握中,不然我妈得多伤感,我也会跟着难过的。
一路繁华美乐相伴,我们十指紧扣,相对而笑。
宾朋满座,美酒飘香,良辰吉时,我和周俞舟带着许多祝福,终于走到了婚礼场地中央。
晴晴撒了一大片花瓣下来,轻轻悠悠,一切是这么的幸福,如梦似幻。
人生需要这么高光出彩的仪式。
在众多亲友的见证下,我们正式宣布永远在一起。
司仪的话虽不新奇,可我听来字字意义非凡,我看着周俞舟,因为他独一无二,他是今生所爱。
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太美太幸福了。
他眼中含笑,“若若,我想多说几句。”我点了点头。
他握住我的手,缓缓道:“若若,我爱你。五年前新吴初见,你像彩虹一样出现,到今天你是我的仙女了,我很感激,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余生,我们不离不弃,我永远爱你。”
下面沸腾了,鼓掌声起,司仪也激动道:“原来认识新郎和新娘的缘分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了,一见钟情,此生不渝,好浪漫好幸福啊!”
我心中感动,周俞舟的用意我明白,他不是单纯地秀恩爱。
我们在一起,很多人都说,是我缠着他,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吧,但别人讲来就有些变味了。他不想我被人议论,所以又重提我们新吴初遇的情形。那次相遇,又多了几分心动。
那天,我知道我们十年前遇到过,心里很疼。
而那晚,我知道五年前那个救我的人是他时,只觉得缘分早已写好。
今天,他是我的一切。
我看着他,欣喜地流泪,“俞舟,你是我的此生唯一所爱。”
昨晚说好的,我把捧花扔给了简期,她接过,笑得很美。
佳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早预定好的手捧花就到了简期手里。我们回化妆室换衣服,为了安抚佳韵,我又送了她一束,“这个,是我妈亲手做的,手捧花升级版,幸福升级,收了这束花,明年你就能做新娘子了。”
我和简期合谋,佳韵还能怎么办,只有笑着收下了。
席间,我不能喝酒,周俞舟早准备好了,他在酒瓶里装了茶水,简期跟着给我倒酒,喝一圈下来,我“醉”了。
我妈催促着我去休息,佳韵在那边豪迈地喝酒,简期去洗手了,我自己先回了化妆间。
宴厅里热闹非凡,通往化妆间的走廊就人少了。灯影轻晃,我猛然回头,“谁?”空空的,错觉,没有人。
我心里存了个疑影,但当我到化妆室时,看到那边沙发里多了一个人,无比惊喜道:“二哥?”
吴星宇起身笑道:“若若,新婚快乐!”他递来一束鲜花,我接过,很开心,“二哥,你自己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太好了,我去叫俞舟。”
“不用,我们昨晚已经见过了,若若,别忙了,坐下来休息。”
我们结婚太突然,老大他们三个抽不出来时间,只好拜托吴星宇一个人了,他带了几份礼物来,我打开看了一眼,瞬间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
“谢谢大哥,二哥,三哥和小四哥,这礼物都太贵重了。”
“哪有你和小五的情意贵重?若若,你们结婚,大家都开心得很。”
吴星宇昨天就来了,只单独见了周俞舟。那我想,他出现,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防止有人捣乱。张子洋目标太明显,他已经被人灌得烂醉,周俞舟作为主角,更是脱不开身。
吴星宇一来,世界更加美好了。
“若若,鞋子不舒服,先换换鞋。”
他这么体贴,自然是周俞舟告诉他我怀孕的事情了。我羞涩一笑,换了鞋子,“二哥,你这次来几天?”
“喜酒我已经喝过了,晚上就走。”
来去匆匆,我忙道:“二哥,你给我发个地址,我把喜酒送给大哥他们喝,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酒,但这是我和俞舟的喜酒,是我们的心意。”
吴星宇笑着说好,“若若,小五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我嘻嘻笑道:“他刚刚还在为我解释呢,反而是大家都认为我走了大运。”
“是你们两个人都足够好,是两个人的运气和福气。”这话我爱听,我照了照镜子,今天是美美的新娘子。
吴星宇坐直了身子,问道:“若若,昨天,是不是有人来找你?”
我一怔,答道:“是,是有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谁?”
“她叫殷然,不是什么清白路子,但具体什么来历一时还查不到。”
果然又是这样,我每次瞒着不说,但其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最少。我老实交待道:“是两页纸,我放在家里了。全英文的,我还没看懂什么意思,好像是份亲子鉴定。”
“不介意的话,我让人取来。”
我点了点头,“在我卧室梳妆台最底层的小抽屉里。”
吴星宇是个有办法的人,很快,那两页纸很快就到手了。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他看一眼,神色微变,抬头看了看我,我奇怪道:“怎么了?”
“于妙晴,是谁?”
“是晴晴!”晴晴的书本上写着她的大名,我怎会不知,我心突突地跳,“怎么了,这是晴晴和谁的?”
吴星宇摇了摇头,“这不是亲子鉴定报告,”我将信将疑。
“若若,你叫我一声二哥,那说明你是信任我的,这件事交给我,等我查清楚,会和你说的。”他神色平静,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激动了,“不是不信任二哥,我是......忙糊涂了,当新娘子好累。”
我们又聊了些别的,简期来叫我,我才回了宴席。
一整天欢笑,又累又幸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忘了送送吴星宇,更不记得所谓的新婚之夜了。
早上听到我爸和周俞舟说话,我醒来,满室的鲜花气球仍在,心里却失落起来。
周俞舟进来叫我,我惋惜道:“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被我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他说:“我回来的时候见你睡得那么香,没忍心叫醒你。”
我嘟嘴,“你要叫醒我的。”
他好笑道:“等这个小家伙出来了,咱们再补上,还有婚纱照,若若,你要是想,我们可以在宜市或者新吴再办一次婚礼。”
我吐了吐舌头,“那我们会被大家拉黑。”
他揉了揉我的脸,满脸宠溺,我伸手抱了抱他,“俞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一直陪着我,爱我。”
他撞了一下我的额角,我开怀地笑了。
人生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幸福而圆满地完成。
在意
姜静大方有趣,几次游玩下来,张子洋发现自己是喜欢这样的女孩的。
晚上十点,两个人还在抱着手机聊天。姜静说她特别想当警察,可爸妈不让,逼着她改了志愿,气得她晚饭都没吃。张子洋问为什么想当警察,姜静说,很神气,很有使命感。姜静说得很惋惜,道完晚安,又为梦想无法触摸而遗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张子洋翻来覆去得比她久,一系列想法闪着光,年少的悸动、未来的憧憬、热血的梦想......终于,他起床打开电脑。
那个寻常的夜晚,张子洋敲着键盘,重新规划了人生的轨迹。他放弃了操纵金融经济风云的梦想,转而去实践姜静的梦想。
所以说,初恋很难忘记,因为人生中很多重要的选择和他们有关。
某个晚霞灿烂的傍晚,俩人同时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张子洋说:“静静,你做我女朋友吧,以后我就是警察,保护你。”姜静脸红了,她跳下台阶先走了,张子洋不紧不慢地跟着。
走了好一会儿,姜静回过身来,清晰答道:“好!”
那一刻的心动,两人相视而笑。
整个大学时代,两人都是情侣关系。两人的学校离得不远,但张子洋的警校是封闭式的,他们也只有星期天才能见面,甚至有时候他们一个月都见不上面。
但那是两人感情最好的几年,姜静出落得更漂亮,张子洋也长高了,虽然还是很瘦,但是那种肌肉很紧实的精瘦。彼此见证和参与了对方的成长,那是爱情最单纯美好的模样。
如果没有别人的干扰,或许两人感情不会生出嫌隙。当初,张子洋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狗血的乔段会在他的故事里上演。
猝不及防,他撞见姜静在跟人相亲。
姜静低头坐着,她对面的男人明显比她大好几岁,一脸贱笑地讨好道:“静静,只要我们结了婚,你想在哪个城市生活,我们就在哪个城市买房子........”
男人伸手想去拉姜静的手,张子洋当场一拳砸在桌子上,“她想在美国生活,你买得起白宫吗?”
当然,冲突不小,但张子洋已经脱胎换骨了,四年的高强度训练让他变得强大,他一只手就能把人耍得找不着北。男人落荒而逃,张子洋轻蔑道:“静静,这种人,你还看得下去?”
姜静低头哭了,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认真道:“张子洋,我们分手吧。”
姜静家里人原本是不反对她和张子洋在一起的,但慢慢地,姜静妈妈发现自己女儿真的越长越漂亮,路人都会夸几句。姜母本来就是个很虚荣的女人,自己女儿这么好,奇货可居,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嫁个有钱有权的。
姜静跟家里人抗争过,她妈妈身体不好,被她气得住院了。在病床前,姜静屈服了。
那时候还是年轻,冲动,张子洋觉得姜静背叛了他,分就分,他才不求她。后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它心里更加憋屈,既想和姜静和好,又拉不下面子。
姜静为了逃避家人,选在宜市工作。张子洋辗转多地,最后也选择了宜市。
两人都是要面子的主儿,余情未了,但都又假装不在乎。张子洋胡闹,显得很花心,姜静一直单身。其实,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不愉快似乎都过去了,只是没有和好的契机。
上次,姜静去找他,自然而然,俩人和好如初了。
姜静妈妈生病的事情,张子洋早就知道了,他好意去看望,没想到被姜静妈一顿嫌弃。
张子洋知道姜静妈妈不喜欢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姜静妈妈尖酸刻薄的话击得差点儿崩溃。
姜母似乎不考虑自己女儿老大不小的了,也不考虑女儿的心思,仍沉浸在找个金龟婿的美梦里,无知且固执。特别是她这次病了,花了很多钱,需要有人来填补这个空缺。
张子洋无语了,他抬脚走了,姜静追了出来,眼中有泪。
“静静,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一起,我会想办法,让阿姨接受我。”张子洋握着姜静的手,情真意切,但姜静犹豫了。
她不是年少无知的女孩子了,物质和爱情在天平上左右倾斜。况且,她妈妈这次病得很严重,医药费很高,这么大的负担她不忍心让张子洋也担着。
姜静咬咬牙道:“我不想拖累你。”
张子洋没有松手,很真诚道:“静静,不是拖累,如果你真的还爱我,我们就应该一起面对,我们以后的人生,肯定还有很多的困难,你这次怕拖累我,下次我怕拖累你,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张子洋这样说了,姜静还是没有点头,他松了手,“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张子洋走出不远,姜静叫道:“对不起!”他心中一痛,没有回头。他知道,回头也看不到曾经的姜静了。
或许,姜静心里家人更重要一点儿,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违背她妈妈的心意;或许,她不忍心看张子洋被羞辱,被为难,早晚要分,长痛不如短痛;或许,她觉得这些年来,他们的爱情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是那种生死相依的感觉。总之,她放了手,张子洋没有选择。
出了医院,张子洋将卡里仅有的三万块钱现金全部取了出来。他确实没有多少积蓄,但出手得很爽快。他背着姜静,让护士给了姜母。没别的意思,张子洋就是想帮姜静,姜静不会收他的钱,姜母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这么大的便宜,她肯定会藏好。
张子洋悲愤。“我,张子洋,自认为很潇洒不羁的一个人,却被一个大妈缚住了,是那种终生孤寂的感觉。”
“她妈妈可真够固执的,还是我妈好。”至少,我妈不会如此干涉我的人生,她尊重我的选择。
张子洋突然说道:“大哥,我挺喜欢你的……”
“嗯?”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呸!不是,是喜欢大哥的性格,你认定了一个人,谁都拦不住,你把爱情看得很重,而静静不是,说句不好听的,她比你世俗。”
若我在姜静那个处境,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但张子洋这样肯定,或许吧,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那么真挚美好的爱情。
”两次分手的理由都一样,她不让我和她一起分担。大哥,我好受伤!”
确实好受伤,张子洋这么一怂,我鬼使神差地把他当成小孩子了,一边安慰一边把手边的零食喂他吃了。
天命该绝,这一幕竟然被周俞舟撞见了。
“做什么呢?”张子洋进来不关门,周俞舟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他一出声,把我和张子洋都吓了一跳。
感怀伤逝的惆怅一扫而空,气氛突然尴尬了,三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了。
张子洋只穿着薄衫,他的毛衣还在我手里,我们盘腿相对坐着,我还伸手喂他吃东西,这一幕真的太有嫌疑了。一群惊慌的兔子跳过,我们两个慌的一批。
周俞舟刚想过来,他手机响了,趁着他低头的间隙,张子洋抓过毛衣,拎起鞋子,夺路而去。
“喂,针还在上面!”我叫了一声,他不知道听到没有,跑得贼快。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周俞舟很快就挂了。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我很虔诚道:“我错了。”他不说话,嘴角轻抿,是傲娇的周小五无疑了。
我拉着他的手指晃道:“一时失态,万望恕罪。”他终于在我额角戳了我一下,“下不为例。”
我咧嘴笑了,“俞舟,就知道你最好,最英明了,不会冤枉我。”
“饿不饿?我去做饭。”
我点了点头,乖巧地笑着。他俯下身来,在我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若若,你信我吗?”
“信啊!在我的世界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开始没有多想,但他神情有些不对,又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淡淡一语,站直了身子。我问他这半天做什么去了,他说去找陈言了。
我想到给吴星宇的那两页纸,不知道程历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可惜,我英语不好,他暂时还没得逞,他也真是失策了。
我们又回到了宜市,冬日深深,很多事情还是要面对。我自然相信周俞舟,他是我最爱的人了。别人越是想害我们,我们就应该更相爱相携。简期伤情,张子洋也是求而不得,爱情十有九悲,幸而我和周俞舟能相爱相受,应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