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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光年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郡主     如你光年txt下载     如你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事与愿违

    我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动了一下,周俞舟跟着醒来。

    他揉了揉额头,嗓音还含着迷糊,“若若,你怎么睡这里?”

    我好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半夜进来,抢了我的床,哎呦——”

    我伏在床边一夜,双腿早已失去知觉,木然难受得紧。

    “我有这么坏吗?”他很利落地翻身下来,将我抱起。

    “床这么大,为什么不上来睡,着凉了怎么办?”

    “哎,别动,我腿麻了!”麻痛感太强,动静皆不宜,我难过得想哭了。

    他帮我捏腿,缓解麻痛。

    我见他酒醒了,就唤他,“俞舟,我昨晚做梦了。”

    “什么梦?”天边初晓之色穿过薄雾,似有似无地拂在他脸上,他眼睛里清晰地映着我。

    我柔声道:“梦到我们都老了,步履蹒跚,手牵着手满大街闲逛。”

    他笑了,我心头一软,亲了他一下,他笑意更深,“感谢仙女的早安吻,太幸福了,我……若若,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就湿了,特别想跟他撒娇,我抱着他,不说话。

    他又问我,我说:“俞舟,我想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快快乐乐的。”

    他低头来看我,我吻了上去,抱紧了他。

    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四哥在叫停了这一场浪漫,“周小五,起床了,都什么时候了,别腻歪了!”

    阳光欣喜地洒了满室,如此美好轻柔的早晨。

    “若若,以后不许这么……调皮了。”

    我厚着脸皮说:“我想和你一起……”

    他捏了捏我的脸,笑道:“那……晚上,约!”

    我脸一红,少女该有的矜持回来一点儿,先他一步起了身,我的腿神奇地行动自如了。

    我们回了市区,周俞舟做东,款待了哥们儿。

    饭吃得有点儿匆忙,因为老大他们赶着回去。

    小四哥一路上搂着周俞舟的肩,很是不舍,有种小姐妹妹离别的既视感。

    他们几个在那边话别,吴星宇特地单独对我说道:“若若,无论你和俞舟遇到什么,不要放弃他,好吗?他或许还不如你勇敢,但他是真的爱你。”

    我听得心里很是动容,想来昨天他们几个深度讨论过这个话题了。

    既然周小五的大哥把他托付给我了,我肯定照顾好他。哎,不对,似乎是他照顾我多一些。

    送走了四位大哥,好山好水的闲散时光也结束了,我回头看到没有风格的大马路,千篇一律的建筑,上下班匆忙的人群,一个字,累。

    路上,我见周俞舟神色沉郁,有些不开心,便调笑道:“好兄弟走了,这不是还有我吗?嗯,小五,笑一个!”

    他这才笑了。

    过了会儿,他侧脸似有话说,我看着他,他神色微变,“昨晚喝多了,辛苦若若了。”

    他想说的不是这句,但我很配合,我说:“不辛苦,你睡着了安静得很。”

    他笑笑,没有再说话。氛围莫名奇怪了,我总觉得他有话说。

    其实,我们在一起后,我发现周俞舟的感情丰富了,他之前一直淡淡的,温和自若,很少表露情绪。许是被我带动的了,他的喜怒哀乐也明显了起来。我能轻易窥测到。

    我下午提前去上班了。

    周俞舟让姜静帮我请假,他知道我不想因为和他的关系搞特殊。所以,我也不可能真的休息三天,除非我真的不想干了。

    我不过隐世两天,江湖上竟有了新的说法。

    姜静说,周俞舟和许凌辰是宜市最闪亮、最男神的风云人物,圈里的人将他们并称“周武文许”。两人组合出道,绝对人气很高。

    “可惜,许助已经结婚了。”姜静看了看我,半开玩笑道:“若若,你们也快了吧,姐妹儿等着喝喜酒呢。”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有作声。那个说法我一万个不认同,玩弄感情的人会是什么好人,羞与哙伍。

    简期出去转了一圈,已经回来了,我约她,她也不太想出来玩。我又叫佳韵时,倒是方涵接了电话。

    方涵说佳韵不舒服,在医院里打点滴,我下了班赶去看她。有家餐厅的火腿肠做得好,佳韵很喜欢,我特地绕了一圈去买。

    餐厅人不多,我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蓝诗禾。好久不见,她姿容更胜,一颦一笑都那么优雅。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背影很是熟悉,我走近几步,待看清那人,心里蹭出一团火苗。

    服务员将我要的东西装好,周俞舟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我看也没看他,径直走了。

    他很快追了上来,拉着我的手笑道:“若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冷不热道:“我去医院。”

    “怎么了?谁生病了?我跟你一起去。”他握紧我的手,我抽不出来,彻底变了脸色。

    他见我生气了,忙哄道:“我坦白从宽,交代问题,行吗?”

    我不理他。

    他说有事,却原来是丢下我,和蓝诗禾共进晚餐,我能不生气吗?

    本来,我是不打算原谅他的,没想到他学会了我的厚脸皮,揽着我的腰,将我带上了他的车。

    佳韵是因为血糖低晕倒的,问题不大。她特别嘴馋,吃得美滋滋的,“太想念这个味道了,爱你,若若。”

    我询问了几句,她无所谓道:“方涵大惊小怪,我没事的,你们先回吧。”

    方涵回来了,我才跟佳韵告别。

    从医院离开,我还是板着脸,不理人。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很有骨气地躲开了。

    他轻笑,讨好地问我,“若若,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我说吃过了,他根据时间推断我没吃,但我真的没有胃口。

    车子在眉湖边停下,我们下了车,暮色浓了,一排排琥珀色的路灯蜿蜒着向暮色更深处扎去。

    “某人不是要坦白的吗?”走了一段距离,他没有说话,我主动问了。

    “蓝小姐是许助的表妹。”

    我怔住了,蓝诗禾竟然是许凌辰的人。

    “若若,有件事情,还是得和你说说。”

    周俞舟握着我的手,字字清晰道:“我和许凌辰早几年就认识了,是朋友。”

    朋友?这个反转让我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他用美色拉你入阵营了?”

    “没有,我和蓝小姐也只是朋友关系。”

    他上前来拥我入怀,坦诚得有点晚,“对不起,若若,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的。”

    我推开了他,事与愿违,难以接受,“然后呢?你和那样的人成了朋友,俞舟,为什么啊?我们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没有跟我争辩,静静地看着我。

    我是需要静静。我竭力说服自己,可以理解的,除却那件事,许凌辰不是坏人。

    周俞舟更是我最爱的人,我应该相信他。很多事情是他周局长不得不为的,我的俞舟并没有任何不妥。

    我上前重新抱住他,他的怀里一如既往地温暖,他说:“若若,你放心,我自有原则,不会做错事的。”

    我们静静抱了会儿,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些事情。上次在欢乐谷,方涵好意提醒我,我却以为许凌辰要跟周俞舟作对。其实想想那天的事情,周俞舟早知道了。

    早在我来宜市之前,周俞舟和许凌辰已经结识,那周俞舟肯定知道许凌辰早就结过婚了。

    简期好惨。但如果周俞舟早知道这事,那我也好惨。

    但我想周俞舟还不至于,他之前应该不知道许凌辰玩弄感情的事。

    可是,我们都在一起了,我才是他女朋友,他却撇了我,跟蓝诗禾吃饭,我想想就很委屈难过。

    我相信他不会左右摇摆,可诗禾那么漂亮,他真的就一点不动心?

    还有,云市是许凌辰的大本营,周俞舟去云市做什么?

    “所以,你这次去云市,是……”,我质问他,他“嗯”了一声,承认了。

    夜里的霜露悄无声息地落,他眼中漾着的星光细碎了,我松了手,秋夜很凉。

默契

    我醒来时周俞舟还没醒,我爱意满满地看着他,他睡着的时候温和平静,我忍不住轻吻了他一下,他忽然抱着我翻身,俯身压了下来,给了我一个深吻。

    我惊魂未定地打了他两下,嗔道:“吓我一跳,你装睡!”他蹭了蹭我,笑道:“若若,中秋节快乐。”

    “快乐!”爱情如此美好,和他在一起后,世界进入了童话,只想时间慢点儿,再慢点儿。

    周俞舟提议晚上叫张子洋和方涵他们小聚,所以,要多去买些食材回来。我第一反应有些心虚,“这样的话,他们都不就知道了?”加上别人,童话就变回现实了,很多事情要顾虑。

    周俞舟一向坦然,他笑道:“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也是,正大光明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的?从今以后,我们完全属于彼此,是该向全世界宣布、炫耀。想及此,我又得意地笑了。

    路过医院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陆明,不知道他的伤怎样了。处在幸福中,我的心就格外软了。陆明错认了我两次,可见他执念之深,也是可怜。

    我把两次遇到陆明的情形都跟周俞舟讲了,当然自动删除了我被错认为晓如的部分。周俞舟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变化,但渐渐放慢了车速,他想去见见陆明。

    我问张莹,陆明是否还在医院,张莹很快回了消息,说还在。

    不知道陆明和于露露是怎么回事,但看他之前欺凌她们母女,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是晴晴的爸爸吗?”

    周俞舟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他们离婚很久,晴晴才出生。”

    这只是周俞舟的猜测,于露露不说,谁也不清楚,这种事情她不会跟别人主动说起的。但很可能是这样,不然很难解释陆明要找于露露麻烦的原因,起码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应该男人一点儿。

    我又问,“他当初是犯了什么事情进去的?”

    陆明虽然现在很落魄,但他身上隐隐有种傲气,我想他入狱之前的人生不会太差。

    周俞舟似乎不太想说,我握住他的手,温和体贴道:“俞舟,我想跟你分担,就算我什么也做不了,但你跟我说说,心里会舒缓点儿。”

    周俞舟轻轻一笑,对我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若若,你是我最亲密信任的人了,我知道的,你都能知道。”

    我们相视而笑。

    我说要去探望陆明,张莹撇了撇嘴,摇头说:“那人脾气可不好了,反复无常,发起火来惊天动地。我劝你呀,别去看他,就让他一个人待着!”

    陆明性格偏激,易暴易怒,和周俞舟说的一样。

    我进病房的时候,陆明刚好是醒着的。他看到我愣了一下,“你......”

    我将果篮和月饼放下,问他,“好点儿了吗?”

    陆明却没好气地问我,“你是谁?”

    “我们见过两次,你也认错了我两次,你不会不记得我,我叫何若。”

    我客客气气地跟他讲话,谁知陆明斜睨了我一眼,鄙夷道:“女骗子!”

    我,女骗子?哼,忍下心里想打人的冲动,我非常大度地笑了笑,“陆先生,我建议你去看看眼科,不要每次认错人,还把好人当骗子。”

    “那你又来干什么?”他脸色真臭,语气也不善。

    那晚在宿山,他那个位置那么偏,若非我经过,他还不一定能得救。别的不说,单说我现在好心好意带着礼物来看他,他丝毫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恶语相向。

    算了,我们逻辑和三观都不在一个轨道上,相与不来。我双手插兜,随意靠在一边,悠悠道:“咱俩话不投机,我不跟你说了,让俞舟来跟你谈吧。”

    陆明听到周俞舟的名字,突然坐直了身子,许是牵扯到了伤口,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周俞舟?是周俞舟吗?你们……你们……”

    他这么激动,看来,他来宜市,还没有见过周俞舟。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见到陆明,看清了他的长相。客观来讲,陆明面相挺好的,宽额、大眼,脸型流畅,就是这个眼神让人讨厌,跟谁欠他似的。

    陆明曾是富商大家的阔少爷,什么好东西都是司空见惯,难得长久地稀罕,但他对晓如确是真情实意,念念不忘。

    当年,晓如病重时,陆家生意遭受重创,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陆明急了,不择手段。为了给晓如筹医药费不惜去绑人,还闹出人命来。

    晓如得知钱款的来源坚决不要,劝他自首。警察取证时,周俞舟说了实话,于是陆明栽了。

    陆明是个很自以为是的人,他本人自成一套价值体系和是非观,固执得很。他不愿意相信,晓如得的是绝症,无药可医,并不是钱的问题。

    所以,根据他的逻辑,晓如的命,十年的牢狱之灾,陆明把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周俞舟头上。

    见我安静不语,陆明刚想再嚷嚷我,周俞舟就进来了。

    “周俞舟!”陆明咬牙切齿,眼中有火,我猜他要不是双腿裹得跟粽子一样,绝对会跳下来打人。

    “陆班长,好久不见。”故人重逢,周俞舟不温不火,他刚才还特意去问医生陆明的伤。

    陆明冷哼道:“你是来看我笑话?那你失望了,老子还没死!”

    既然无法叙旧,周俞舟只好说:“我也不想来找你,只是最近有几个案子,跟你有关,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

    陆明在宜市走歪道,公安已经开始注意他了。我觉得周俞舟还是想放他一马,否则也不会现在告知他。

    陆明一直活在自己的狭隘里,领会不到别人对他的半点儿好。果然,他捶床急吼道:“你还想把我弄进去是不是?当年要不是你,你……”

    他看了看我,恶狠狠道:“你现在是官越来越大,多少女人巴望着你,你早就忘了晓如了,她……”

    “闭嘴!”我呵斥了一声,当年之事既不快乐又不光彩,为什么要再提?而且,他这个思想真的很危险。一个被害妄想症深度患者,已经看不到世界的美好了。

    周俞舟伸手将我拦在身后,对陆明说:“没有人要害你,是你在作践自己。”

    陆明爆了粗口,骂了一句,怒道:“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你以为我想跟你废话!”周俞舟也生气了,警告他,“好自为之!你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你。”

    我和周俞舟转身走,陆明在后面破口大骂,那些污秽言辞实在是一种空气污染。

    周俞舟伸手捂住我的耳朵,带着我离开,我气不过,转身想跟他吵。周俞舟不让,抱我走。

    陆明看着我,突然邪恶地笑了,“他不过看你有几分像晓如罢了,你还真当他是爱你啊?”

    “是你自己无耻,老把人往坏处想!我……”

    周俞舟将我拖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我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俞舟,一时没忍住。”

    他笑道:“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调皮的。”

    我做个了鬼脸,“淑女也追不到你。”

    “他这人粗鲁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嘿嘿一笑,“不会,这么花好月圆人团圆的好日子,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生气是在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俞舟,你也别不开心啊!”

    路上我还在想,可惜那一篮子水果和水晶馅儿的月饼了,月饼?我突然又想到了一点儿,“今天是十五哎,他不爽是不是因为今天不宜探望病人。”

    周俞舟被我的话逗笑了,“我们要相信科学。”

    “我当然相信啦,可他不信。”说完,我们两个都笑了,本来是去感化加警告陆明的,没想到最后只是吵了一架,得出了他不相信科学的结论。

    但今天我和周俞舟无论是去敲打人,还是游园、逛街,买东西,都很有默契的。彼此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

    世界很美好,明天永远值得憧憬,生活因心中所爱甜蜜,圆满。

迷惘

    夜色浓稠得像一块磨不开砚台,生硬地冷,星星无光,月也在云层中隐匿。

    两只影子前后停止了移动,我回头笑着,若无其事,跟他撒娇,“俞舟,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

    灯光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半晌无语。

    这两天我们都经历了极相反的两种现实,一时月隐云晦,辜负了心情。

    “若若,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过去抱住他,“俞舟,无论你做什么,都你不要丢下我。”

    不知怎的,从昨天到现在,我很怕他不要我了。无论是那片蔚蓝广袤的大海,还是宜市的这些暗流涌动,这两个里面的周俞舟,非我所能追及。

    他脱下外套来,将我包在怀里,拢着我的头发,“若若,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不是不信你,是……”

    我无法放下对许凌辰的成见,他出轨是事实,更何况受害者是简期。

    他神色复杂起来,有一丝落寞,“若若,有些事情我是没有跟你说,你……我只想你简单快乐。”

    他低头吻去我眼角的泪花,轻声道:“若若,对不起,和我在一起,让你如此不安。”

    我心中一惊,害怕下句就是“我们分开吧”,我说:“俞舟,你不要再单独见蓝诗禾了,好吗?我要酸死了,你要是不要我了,不喜欢我了,我也要哭死了。”

    他这才笑了,轻轻地抚着我的脸,“若若,别哭了,不好看,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最美。我一定检讨自己,不能惹我的若若伤心了……”

    他后面的那些好听话我都没听到了,于露露那句“你笑起来和晓如很像”,可怕地在脑中闪过,我心里面下起了大雨。

    原来爱惨了一个人是这种滋味,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动则刻骨地疼。

    洗漱出来,桌边的手机闪动,是他发来的晚安。我盯着屏幕良久,终于扔了手机,窝在沙发里睡了一夜。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噩梦不断,还差点儿睡过头。

    天气不好,我满脸疲惫,在电梯里又遇到了赵叨叨,他进来和我并排站着。

    “领导,早。”我觉得空间忽然逼仄了,赵叨叨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

    “早。”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还侧脸打量了我一眼,“怎么,没睡好?”

    我站直了身子,微笑道:“昨晚追了会剧,睡晚了。不会耽误工作的,请领导放心。”

    “放心。你是个聪明人。”他先一步下了电梯,我看着他的背影,回味他这个“聪明”,觉得他在说反话讽我。

    我想到周俞舟昨晚的坦白,那他不是赵叨叨队友,可赵叨叨认为是的。还有许凌辰到底什么意思,蓝诗禾和周俞舟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蓝诗禾动了真情,那周俞舟面对那样一个大美人真的不为所动?我好像出现得有些突兀,许凌辰估计想灭了我。

    这些问题纠缠了我一整天,也没个眉目。由此深刻意识到,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我都是菜鸟。

    晚上,我给周俞舟打电话,打了两遍才有人接,我听到他的声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明天要回新吴吗?”

    他“嗯”了一声。

    “明天新吴有大雨,记得带伞,多穿一件衣服。”我细细地嘱托一句,他说知道了。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一天没见面,也找不到话题讲了,我挂了电话。

    明天是9月24号,晓如离世之日。他身边不见任何与晓如相关的物件,但他的心属于她。

    次日,何止是新吴大雨,宜市也是大雨滂沱。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雨了,很粗壮的树木都被拦腰折断在地,我看着手机上暴雨预警,心里隐隐担忧。

    宜市距离新吴不算远,但中间要经过宿山,这么大的雨,我怕发生什么意外。

    天气很反常,但赵叨叨的行事风格更诡异。他走到我桌前,弯着手指在文件夹上敲了两下,“小何,换身衣服,跟我去法院取证。”

    赵叨叨丢下这句话就进了办公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他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闪光的那种。而我放在休息室用来装衣服的箱子里,只有两件简单款式的衬衫,特别符合小跟班的装束。

    第一次坐赵叨叨的卡宴,感觉怪怪的,这么招摇,是去法院?雨水皮鞭子似的抽打着车窗,路上车辆很少,谁没事也不会出来招雷。

    “领导,这不是去法院的路。”我质疑,我怀疑他是带我去海底龙宫喂鱼虾。

    赵叨叨勾唇一笑,“我们去吃宴席。”

    什么?这个鬼天气,赵叨叨真的带我去吃大餐了。

    宴会上的人,除了他,我一概不识。听介绍,都是宜市法律圈有名的人物。

    宴会级别不低于星空大厦的那场,高端又清雅,食物区和休闲区分开,既可以餐饮,也可以谈事情。

    赵叨叨在里面左右逢源,推杯换盏,我坐在一旁,心里愁闷。他完全可以不带我来的,说他是在故意折腾我吧,他带我来吃这么好的宴席,说他为我好吧,从进来到现在,他似乎遗忘了我这个小跟班。

    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我拉紧了大衣,一场秋雨一场寒。

    “小姐站在这里,仙气缭绕。”我闻声回头,有人跟我一样上了阳台,他穿着很休闲的衬衣,个子高出我一头,双眼炯然有神,鼻梁高挺,是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男人。

    水雾茫茫,还真有仙如临境之感。我往一旁挪了挪,他递来一张名片,“金刻宋尤明。”

    金刻,是宜市最顶尖的律所,全国有名。

    “你是律师?金刻,那你认识简期了?”宋尤明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们是同事,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我接过他的名片,自我介绍道:“我姓何,何若,在市检工作,是简期好朋友。”

    雨幕浓重如烟,看得人心底有些发寒,我们聊了两句天气,宋尤明突然发出了邀请,“何小姐,周末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请你。”

    有必要一起吃饭?我不懂他的意思,他又道:“实话实说,我对小姐一见钟情。”

    宋尤明一脸轻松,我第一次见有人表白都能说得这么坦然,也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一见钟情。

    我失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或者我已经结婚了?”

    “小姐手上没有婚戒,刚在里面,我见小姐一脸愁容,却隐忍不言,很大可能,你身边需要一个体贴的人。”

    他分析得有道理,也很自信。我说:“实不相瞒,我有男朋友了。”

    他耸了耸肩,依旧轻松,半开玩笑道:“无所谓啊,大家公平竞争。”

    宋尤明似乎认为我刚在婉拒,可我真的有男朋友了,虽然他今天一天都没理我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场邂逅和这场大雨一样始料未及。

    “何小姐,其实,你可以试试和我交往。”宋尤明很坦诚,很少有人像他这样直言,还不惹人厌烦的,但我不解,就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啊?”

    他刚想说什么,只听有人急嚷嚷道:“哎,宜市最新新闻,大雨导致宿山塌方,已致三人死亡,七人失踪,快去问问经理从新吴回来没有?”

    他们的话字字清晰,我心头一颤,“宿山塌方?”

    宋尤明看了看手机,“是,看网上的图片,事故不小……你……你怎么了?”

    “抱歉!我有急事!”我撇了他,跑回宴厅,他又跟了上来。

    “何小姐,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一片热心,但我不想欠他人情。手机屏幕上已变暗,依旧无人接听。我抓过包,“谢谢你!我去找我男朋友,再见!”

    我顾不上跟赵叨叨解释了,从听到宿山出事的消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要找到我的俞舟。

深情难负

    “大哥,这么大的雨你还打电话,不怕被雷劈吗?”

    我没工夫跟他耍嘴皮子,直接问他,“俞舟以往去新吴是次日回,还是当天回?”

    张子洋想了想,说道:“不好说,今天周五,他没准儿顺道去看看他姑姑。”

    “有姑姑家号码吗?发我,你找人定位一下他的位置,宿山塌方了,我担心他。”

    张子洋很快发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拨过去也是没人接。

    一辆连着一辆的救护车激荡起半人高的水浪,呼啸而过,雨势大得让人绝望。司机载我到高速路口收费站,不肯往前去了。相关部门已经开通救援专线,宿山下那段公路限行了。

    “小姐,雨这么大,很危险,我劝你还是回吧,我拉你回去,免费的。”司机是个好人,我道了声谢,开了伞,踏入雨中。

    往前走了不远,水已经有膝盖那么深了,汪洋一片。我全身湿透了,索性就把伞当做探路棍,避免自己掉进什么洞里。

    离宿山还有一段距离,那边的救援声急促迫近,看来情况比想象得还紧急。

    “干什么的?快回去!”有两个人跑过来拦住了我。

    “大哥,我是此次救援主医院的护士,刚在家里接到电话,参与救援的,快让我过去吧!”

    “不行,太危险了!”他们拉我进了大棚里,拿了雨衣给我。

    我头发都在淌水,好在手机还能开机,只是没信号了。

    他们让我等着回市里的救援车一起走,现场很乱,我趁他们不注意,钻进了警戒线。

    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面,天地间没有路了,山石混着泥土叫嚣猖獗,混杂声里,新吴那边,夜沉沉,不见归人。

    风雨如晦,跌撞而过好多人,却都不是他。

    我跟着救援队抬了两个人,天就完全暗了下来,灯光下的雨,雪亮如刀。大风撕裂了雨衣上的帽子,我睁不开眼睛了,寸步难移。

    “晓如——”一个虚弱的声音叫停了我,我心惊胆战地回头看,那张血污的脸,不是俞舟!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我失了力气,跌在冰凉刺骨的泥水里。

    那人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脚踝,雨水冲刷去他脸上的血污,他一张脸是不正常的苍白色。

    是陆明。

    他显然神志不清了,我大叫求救,医护人员跑了过来。只是陆明一直抓着我,嘴里念叨着“晓如”。

    他受伤了,血染红了一片,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冰凉得骇人。医护人员试图将他拉开,试了几次,他都不松手。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就是晓如,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他的眼睛里有了光彩,虚弱道:“晓如的话,我都听。”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先松开我,配合医生治疗,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陪着你,好吗?”

    陆明的腿伤不是很严重,但流血太多,需要及时送去医院。医护人员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一直看着我,神色紧张又无助。

    医生将他抬上车时,他目光在我身上流转,手悬在半空,试图抓着我,我咬了咬牙,跟上了车。

    陆明陷入昏迷之前,对我说:“晓如,有句话,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我爱你,很爱。”

    车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我伸手抹了把眼睛,不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终于,我伏在膝上失声痛哭。

    气象台说,这场大雨三十年才遇到一次,我来宜市不到一年就遇上了。

    都说深情人难得一见,命里注定我能遇上。

    绝望,委屈,伤感,忧虑……种种情绪,混着呜咽的风雨声,击垮了我最后一道坚强防线。

    到了医院,我径直去找张莹,运气不错,今天她值班。我一身泥水,头发淌着水,她看到我,吓了一跳。

    张莹即刻拿了衣服给我换,我喝了半杯浓热的感冒冲剂后,就跟她要雨衣,打算再去宿山。

    “你还要去?你疯了!”张莹抱着雨衣,不肯给我。

    “你不给我,我也要去,必须去。”

    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只觉得那里离他近点儿,我才安心。万一,他受伤了,我要陪着他。他要是好好的,在忙着救援,我也想早点儿见到他,陪他一起,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那里会有很多救援队,不需要你去扛沙袋,堵山洪,你冷静点儿,你要去找谁?”

    我转身走,找个地方躲在了起来,张莹果然又出来寻我,我听到她在跟张子洋打电话。

    我又回到宿山的时候,是早上七点,依旧是昏天黑地,瑟瑟生冷。

    “喂,你找谁?”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声。

    我声音颤抖地问道:“是周阿姨吗?阿姨好,我是俞舟的朋友,找他有急事,请问阿姨,他还在新吴吗?”

    “俞舟啊,他昨天下午就回宜市了,你看看,这么大的雨,听说宿山还塌方了,多让人担心……”

    信号中断了,我的心像被大雨浸泡过一样,没有温度。

    风和日丽时,宿山美丽得像梦,像爱情,而如今,它黑暗得像吃人的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我不再找了,静静地坐着,脑中一片空白。

    我梦到了周俞舟,他说:“傻丫头,我根本没事。”我欢喜了好一会儿,又沉默了。我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只爱晓如,不可能再爱我了,之前的种种都是我单相思的幻觉。

    他背着光走,走得很快,我勉力跟着。我们走过宜市海棠花飘落的街道、蜿蜒曲折的石子路,有清媚的阳光洒下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慢慢静了下来。

    左右相随,亦步亦趋,我们就到了新吴。

    他终于放慢了脚步,等我,又问我,“若若,你就是在这里读的大学?”

    我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色彩缤纷的校园是我心中为数不多的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我开心道:“是啊,俞舟,这里还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看着我笑,我伸手去抓他……梦里有了颜色,时而怅然,时而欢快。

    我被摇醒时,是躺在救援站点的床上。护士说:“小姐,你手机一直在响。”

    我脑袋晕晕的,看到屏幕上他的名字,犹恐是梦中梦。

    “若若,我手机一直放在车上,刚看到你的电话。宿山那边出事了,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儿?”

    他的声音有种魔力,看不见,摸不着,却给我周身带来太阳般的温暖。

    美好的梦境延伸到现实,外面的大雨也停了。

    泪水是灼热的,我走了好几步,近乎无情道:“在家睡懒觉。”手机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没电关机了,真是善解人意。

    终于,在下午四点的时候,雨停了。我走到医疗点,献血,医生说我需要休息,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又走到救援站,将钱包里的所有钱都塞了进去。之后,就离开了宿山。

    我失去了时间观念,一直走着,孤独又冷傲,这光怪陆离的人世间,不适合我。

    张子洋找到我的时候,我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意识到我们是认识的。

    “至于吗?这么拼命?”他脱了外套扔给我,我吸了吸鼻子,没有穿。

    前面已经到市区了,我说:“你放我下来,我就想走走。”

    张子洋说:“别,大哥,我建议咱们去医院,或者回家洗澡换衣服。”

    我执着道:“放我下来吧,真的。”

    张子洋看了看我,微微一愣,停了车。他想说什么,可我不需要他的同情和开导,“不要告诉他。”我潇洒离去,浓云已破,天边已出现光亮。

    我不辨东西地走着,像是在狠狠发泄某种情绪,只想独处,不想见任何无关的人,不想多说一句话。

    不知何时,听到有人惊呼时,我抬头看到天空中出现了彩虹。

    不见彩虹好多年,那一抹彩色是如此地美。

    许多小情侣在忙着拍照,发票圈,他们的快乐更显得我孤独。这个世界唯独没有我的爱情。

    “若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然回头,他就站在我身后,晚霞温柔地落了他一身。

    那天,他说了最动情的话,他说:“我早已放下她了,只是太晚遇到你。若若,我爱你。”

    浮生若梦千千样,唯有你是我梦里的模样。

心结

    周俞舟第一次说爱我,我不掐自己一把也知道是真的。

    我瑟瑟发抖地往他怀里挤,他脱了外套裹住我,耳语道:“我爱你,若若。”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口,我闭着眼睛哭了,把他搂得紧紧的。

    周俞舟带我回了家,他调高了空调温度,催促道:“若若,快去洗澡,把湿衣服换了。”

    杯子里氤氲出的热气蒸红了我的脸,我小声道:“可是……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他怔了一下,才想到他应该送我回眉湖的。

    他非常君子地说:“我这就去买。”

    我不想让他在这么黑冷的夜晚又离我而去,便说:“这么晚了,到处堵车,我先穿你的吧。”

    他衣柜里整整齐齐的,我找了一件略长的白色短袖,冲完澡穿在身上,瞥了一眼镜子,我就后悔了。

    镜子里映出我撩人的模样,可能是这两天走的路多,把腿遛细了,格外好看。我吹头发的时候,眼睛都忍不住往镜子里多瞟两眼。

    好在我出来的时候周俞舟在打电话,我趁他不注意,闪进了卧室。

    钻进被窝里,我松了一口气。俞舟没事了,好累啊,床好柔软舒服,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翻身没有抓到我最喜欢的抱枕。咦,不对,被子是蓝灰色而不是浅粉的,这是周俞舟的主卧,是他的床,我这样主动地躺在他床上,更像在撩拨人。

    我咬咬牙,打算溜进次卧,刚掀开被子,周俞舟就进来了,我忙又钻了进去。

    “若若,手机已经开了,好多消息,你要不要看看?还有,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换了衣服,头发还是湿的。他越走越近,我脸颊生热,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头,声若细蚊道:“不看,也不饿。”

    他笑了笑,俯下身来看我,我掀开一角,吐槽道:“傻笑!”声音软得我自己都有点儿不相信。

    他还是笑,伸手抚开我凌乱的长发,“若若,真好。”

    我问他,“好什么?”他手指湿润,蹭在脸上,轻轻痒痒的。我们静静地对视,继而都笑了。

    他跟我碰了碰额头,哄道:“起来吃点儿东西,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起身出去了。

    我们先吃了饭,然后我听他老实交代问题,承认错误。

    他说昨天是要回来找我的,但是宿山出事了,他绕道回的宜市。塌方时,正是下班时间,公路上人不少,伤亡很大。他一到宜市,就忙着救援工作,暂时没有联系我。

    “怪我,我应该先给你打电话的。”

    我哼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根本不记得我会担心你,我在你心里怕是排到10086位了。”

    “我错了,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向我的若若汇报行踪。”

    我鼻头一酸,“没有下次了!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里有多难受……”

    我这一秒落泪的脆弱模样,只在他面前有过,他忙抱着我认错,有人敲门也不管了。

    “去开门啦。”我推了他,他吻了我一下,“不生气了,待会儿我认真做检讨。”我忍不住笑了。

    他竟然买了衣服给我,送货上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我接过盒子打开,一套浅紫色的睡衣,一件白色毛衣裙,都是我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我笑道:“小哥儿挺会买东西。”

    他从背后环抱住我,有些使坏,笑道:“但我觉得你穿这件最好看,若若。”

    我红了脸,嗔道:“别闹,检讨继续。”

    “是!我错了,我认错……”他嘴上乖觉,却又挠我痒痒,我绷不住笑,再也严肃不起来。

    “检讨不做也行,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认真地看着他,他问怎么了,我说:“你觉得.......我跟晓如姐长得像吗?”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沉思了会儿,摇了摇头,“不像。”

    “可于露露说,很像……”

    上学那会,我同学都说我是江南女子最典型的长相,其实,晓如也是,我们的确有几分相像。

    我的意思他明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叹道:“那聊聊吧。”

    我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充满求知欲地看着他,他反而先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没良心的丫头,你忘了,五年前在新吴,宣讲大会上,是谁帮你拿人,稳定局面的?”

    新吴,宣讲大会,抓人?我想了想是有那么一会儿事,不禁疑惑道:“明明是我机智应对,力挽狂澜啊!”

    他不满道:“再想想!”

    我想了想,那时我大三,我们大学生法律服务团在社区做宣讲。那是个很美丽的早晨,花儿成片地开着,我在台上讲得一本正经,天花乱坠,突然间就蹿出来一个极端分子搅局。

    局面一下子失控了,下面坐着的大多是小学生和老年人,大家一慌神,小孩哭了,老人跌倒了。我急得不行,竟然一个踏空,跌了下去,天旋地转,有人接住了我,我落在他怀里。

    明光豁然,我还没定神看清他的脸,他放下我,纵身上台,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压制住了。好在,警察也很快赶到了,不但稳住了局面,还支持我们继续宣讲。

    那是唯一一次有警察护航的宣讲,生动又深刻,关于这事的新闻报道在我们学校官网上挂了好几年,时势造英雄,本部长荣幸成为那个冷静机智的榜样。

    当时,我忙着稳住同学和场面,最后也没有看清救命恩人是谁。

    回忆的迷雾散去,眼前人生动又清晰,我惊喜道:“俞舟,那个人是你啊?”

    那个人竟然就是周俞舟,可见我们缘分匪浅。

    他得意地笑了,有点儿小骄傲,“这事还用冒名顶替吗?我当时就在想,这小姑娘真不懂事,我救了她,她连句谢谢都没有……”

    他说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哼道:“现在看来,还是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

    我知道他在故意逗我,那天明明是他功成身退,深藏功名的。

    我已经成他的小迷妹了,欢喜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啊?”

    我数了数手指,“这么说来,你救了我两次了!那是二十一岁的我,本部长是不是很有范儿,很好看啊?”

    “比今天的彩虹还美。”

    所以,上次商场爆乱,他知道我被人劫持,赶回来救我就解释得通了。命里注定的人,终会再遇到。

    他明明比我早动心,我乐呵呵地看着他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后来我在你们老师办公室看到了你的留学推荐表,但是你怎么没去,又来了宜市?”

    他去学校自然是查案的,而且当年留学的事情确实有点受池鱼之灾。

    “你说的是那个......杀了自己情人的教授?是你带人去抓的?”

    他点了点头,我叹息道:“先是主管这个事情的老师出事了,后来没去成是因为我妈把我的一份材料给弄丢了,仅存的一份,没有复印件,一耽搁,一误事,彻底凉了。”

    他抱我坐好,听我讲。我说:“为这事啊,我跟我妈哭了很久,后来更惨了,我还被车撞了,在医院躺了两个月,休学了半年,把什么事情都给耽误……”

    那个时候,还是年轻,突遇变故,已觉是人生的惊涛骇浪。轻言放弃,轻易绝望,其实,很多时候是自己没把路走好。

    我搂着他,认真道:“我不会感谢我妈的粗心,但我也不会抱怨什么了,平平淡淡才是真,这不,还有俞舟你吗?再说了,我的性格不适合做学术,和你待在宜市可比远赴重洋做学问享受多啦,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番话出口,突然觉得心结疏散,内心风光霁月了。

    他抚着我的眉角,认真道:“若若,你在我心里,你就是你,我不会把你错看成任何一个人的。”

    我早该知道这一点的,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动得想哭,“谢谢你,俞舟。”

    他说:“若若,遇到你真好。”我说:“我也是。”

    从四月份在如你光年相遇,这几个月里,经历了我前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甜蜜、难过、折磨、憧憬。

生日快乐

    新吴初见,新吴再见,宜市久别重逢。周俞舟说那天在如你光年,他就想起我来了。

    “若若,我想,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以至于我一直还记得你。”

    他温暖的手掌抚过头发、脸颊,我起身抱了抱他,继而问道:“哎,那你那天为什么问了我两遍名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叫什么了?”

    他说:“好几年没见了,你跟那个时候不太一样了,我不太确定了。”

    我期待道:“有什么变化?”

    他想也没想,说道:“出落得更漂亮了。”

    这个答案可以给满分,年轻是稚嫩水灵,但不及岁月和经历成就的气质。

    “那天,在新吴,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否则,何以记了我这么多年?”

    他笑着,似乎在追忆新吴初遇,那个清丽温柔的画面。

    我越发认真了,缠着他说道:“是不是一见钟情?就是吧,是吧!”

    “是”,他终于承认了,很像真心的,我开心极了,开心得想唱歌。

    但是很快,乐极生悲,宿山冰凉的雨水涌上心头,湿了眼眶。

    我拉着他的手重新抚在脸上,有些可怜地说道:“俞舟,你再也不要不理我了吧,也别让我找不到你。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你……你也很喜欢我的.…”

    他神色疼惜,将我抱在怀里,温言道:“若若,这些年,我经历得生死不少,很多事情已经看淡了。晓如她去世十年了,那些过去,放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承认,之前我很怕辜负了你,一直不主动,也不敢承认我爱上了你。可是昨天我去看晓如,突然放下了,我跟她说,我心里不再空空的,里面有了一个人,是你,若若。”

    我在他怀里哭,“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想录音,怕你又不认帐了。”

    其实,我是想多听几遍,这几个月我对他几乎疯魔,意软情痴,爱得太深。终于得到他的回应,好怕不真实。

    他给我拭泪,自己眼睛反而也湿润了,他说:“若若,你就是你,我喜欢你,很喜欢……”

    真正治疗伤痛的不是时间,而是爱。我终于走进他心里了。

    往昔皆不用再提,因为我们还年轻,还有长长的一生值得憧憬,应该以爱之名,相携向前。

    “俞舟,你知道我的心意的,我是如此地爱你,没有任何道理。”

    他捧着我的脸吻了一下,说道:“若若,你让我觉得我的心又活过来了,我爱你,不比你少,你对我来说,是所有光彩和快乐所在,你是我的仙女。”

    我们两个被爱囚禁的人,除了彼此,无可救赎。

    大风大雨,雨霁见彩虹,这个夜晚是如此奇特。

    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笑我孩子脾气,我说:“俞舟,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了,等咱们老了,就手牵着手在大街上闲逛。”

    他给我擦脸的动作略微一滞,眼里漾着的笑意和爱意更浓,他说:“这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只是那天没约成,今天补上,怎么样?”

    我躲进他怀里,爽快道:“好!”

    曾幻想过无数次,我的那个他会是什么样的,我看到眼前人,心中再无一点儿疑惑,这个就是我最爱的人。

    今后,我要和他相伴相携,做快乐的事,成为这世上最亲密的恋人。

    只是,我们运气有点儿差,每次心动如潮,情到浓时,总有人捣乱。

    手机震动得扰人心神,他只得起身给我捞了过来,我看也不看是谁,不爽道:“谁啊!”

    “嗯?跟你妈讲话,这么凶的吗?”竟然是我妈。

    “妈,我错了。”我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周俞舟还在一旁使坏,我掐了他一下,眼神责备,“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若若,生日快乐。”

    生日?我看了看时间,刚好零点,9月26日,26岁生日。

    “妈,太感人了,爸爸呢?”果然还是亲爸妈,竟然守到零点给我送祝福。

    “你爸也没睡呢,老何,快,你宝贝女儿要跟你讲话。”

    我妈叫了我爸,我爸接过电话,祝我生日快乐。

    我家最明白通透的人就是我爸了,他说:“女儿,还年轻着呢,别听你妈的,不着急,一定得找个心满意足的。”

    我妈在一旁嚷着26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看了看周俞舟,轻笑出声,男神都到手了,还要什么男朋友。

    我说:“谢谢爸妈,祝福收到了,你们早点休息,我也要睡了。”我妈还没唠叨过瘾,关于找对象这事,我妈能写一篇论文出来。

    我及时挂了电话,周俞舟抱了过来,“若若,生日快乐。”

    “这个生日特别快乐,我要许个愿望。”

    我从他怀里溜出,走到窗前,心想着月亮应该在某个方向,就握着拳,无比虔诚地许愿。

    周俞舟想知道许了什么什么愿望,我就是不告诉他。他挠我痒痒,我抱住他的手问他,“你手机呢?”

    心动的暗号,他说:“早扔了!”我十分不矜持地大笑,第一次发现我脸皮厚得不像个女孩子。

    我没有告诉他,但他应该知道的,我的愿望,年年岁岁,都是周俞舟陪我过生日。有生之年,我只要他。

    周俞舟说,我送了他三件生日礼物,他要还我三件。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他就接了三个电话。

    “周局长是大忙人,真的有时间陪我过生日吗?”我表示怀疑。

    “什么都没有我的若若开心重要。”我喜欢他这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回答。

    他对我极其宠溺,随便一个眼神,甜蜜胜过从前。

    他先送了我一大束妃色玫瑰,我十分得意地抱在怀里,觉得和这身白色毛衣裙格外搭配。

    “分明是在抄袭我!”

    “抄袭是最隆重的赞美,谁让我的若若如此美丽聪慧。”

    我们坐在如你光年,在宜市初见的地方,喝咖啡,吃蛋糕。

    我问他,“那你上次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他说:“祝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平安喜乐。”

    “真的?”我甜蜜地笑了笑,他不会骗我,看来当时他被我迷住了。

    梁小如不在店里,我突然想到她那句关于优秀男人的定义,又羞又乐。

    第二件礼物是条花韵系列的项链,上次在星空大厦他要买来送我,我阻止了。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觉得收受不起,毕竟挺贵的。

    他亲手给我带上,我摸着上面精致的设计,笑道:“赚到了!”

    天气晴好,一整天我们都在一起,手牵着手逛街、游玩、欣赏风景,和有情人做快乐的事情,怎样都是好的。

    我说:“俞舟,和你在一起真好啊!”

    他眉目间笑意深深,“我想,我再也离不开你了,若若。”

    他不再掩饰对我的爱意,我更是个不矜持的,其实,也不用说太多海誓山盟,彼此就能感受得到心中最炽热纯粹的爱意。

    晚上我们去了塔楼,站在楼顶可以俯瞰宜市大半的夜景。

    夜空宁和,只是风有些大,他从背后用大衣将我裹在怀里,他的温暖和气息让我如此痴迷。

    “冷吗?”

    “不冷。”我静静地倚在他怀里,我们不说话,时光就已经很美好了。

    明天是中秋节,湖心亭会在零点时分放烟花。第一束烟花如期绽放时,惊艳了整片夜空,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夜变得绚烂夺目了。

    最后一个紫红色的烟花绽放过后,静默了几秒,又是一连串的烟花,这次烟花的形状不一样了,我定睛细看,不由得欢呼起来。

    “啊,那是个若字,这个也是,还有那个!俞舟,我看到了,是我的名字!”

    红的,黄的,紫的,七彩的若字闪耀夜空,原来早上他一直打电话,是为了给我准备这么一个璀璨的惊喜。

    他能想到这个好主意,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我安排了一场这么美的烟花,可见用心。今晚我就是童话里的公主。

    “生日快乐,若若。”

    烟花如此美,我回身抱住他,遇到他是我此生最大的浪漫,我说:“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烟花了,俞舟,谢谢你!”

反目

    “施佳韵,你疯了?”

    佳韵拽着我就走,她走得很急,我被气到没脾气。我们明明是来找简期的,简期没回来,我们俩先闹了起来了。

    佳韵心狠手辣地将我塞进车里,我撞到了头,疼得齿牙咧嘴的。

    “你跟方涵谈了六七年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乐意!”

    “行吧,你折腾吧,反正最后你自己跟你男朋友解释。”我不知道她开车带我去哪儿,索性省点儿力气,留着吵架用。

    想想我们上次吵架时还在学校,佳韵非要参加一个项目,我和简期都不加入,也没有帮她准备材料,最后她也没参加成,和这次一样,我们稀里糊涂地就吵了一架。

    今晚中秋夜,宜市成了不夜城。晚上十点多了,车和人比白天还多。我开着车窗吹着小凉风,慢慢安静下来了,路旁的景物电影画面般倒退着,清凉迅疾,如梦似幻。

    周俞舟给我打电话,我还没接通,佳韵劈手夺去了。我叫道:“喂,抢劫啊!还我!”

    “别动,小心我给你扔出去。”佳韵说到做到,这点儿不用怀疑,还有就是她知道,这笔财产损失我接受不了,只得乖乖的。

    我嘟囔道:“哪有你这样的啊?你应该去问方涵,你逮着我算怎么回事啊?我找个男朋友容易吗?电话你也不让我接,过分!”

    欺人太甚,佳韵这吵架的理由根本是莫须有,感觉好像是有目的地逮着我去干什么似的。嗯?这个想法突然在脑中成形,我注意到窗外的路标越来越陌生了。

    “佳韵,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她神色沉静,果然不是吵架的。

    我说:“佳韵,你不是要跟我吵架是不是?姐妹儿我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虽然……也吐槽过你吧,但黑你都是因为爱你啊!”

    “我带你去见陶宁。”沉吟了半晌,佳韵承认了她不单纯的目的。

    我更迷糊了,陶宁?这个名字在我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谁啊?”

    “许凌辰老婆。”

    我大惊,叫道:“你可打住吧!你疯了,我不去!”

    我们两个弱女子,这个时候,毫无准备地去找许凌辰老婆摊牌,那岂不是要吃大亏,杀敌一千不好说,但自损八百是一定的。

    我强烈要求下车,佳韵依然没有放慢车速。她不看我,神色坚决,又扔出了一句让我想爆炸的话,“陶宁是我表姐,她去学校看过我,你都忘了吗?”

    我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不看我,我吼道:“我要下车!”

    佳韵是故意的,从她答应去周俞舟那里小聚,到现在拐我走,都是她计划好的。就算简期没事,她也会有别的办法带我出来。

    我一文不值,自然又是冲着周俞舟去的。

    所以,上次,佳韵忧心过分,不只是在担心简期,她那个时候骤然得知表姐婚变,而那个人又是简期,格外接受不了。

    原来那天,只有我在瞎担心,她也是知道内情的。

    陶宁是何等人物,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有种被佳韵论斤卖了的屈辱感,她先前第一个不同意我和周俞舟在一起,现在倒好,反过来第一个利用我。

    再好的关系也经不住这样没底线的考验,闺蜜反目可能就在今天了。

    我不死心地问道:“方涵知道你和陶宁是表姐妹吗?”

    “他不知道。”

    我心里好受了一点儿,至少方涵没有骗我。

    “若若,你放心,我们只谈简儿的事,我表姐通情达理,不会为难你的。”

    我咬牙道:“施佳韵,算你狠!”

    夜风大了起来,繁华市区的景象都被抛在了身后,风吹得头发凌乱不堪,佳韵唇上的鲜艳也萎了。

    郊区某栋别墅里,我见到了陶宁。她挽着头发,穿着水蓝色长裙,知性优雅。看得出,她要是再年轻几岁,未必会在美貌上输给简期。

    “姐,这个就是若若。”佳韵上前和陶宁十分亲近,当然比对我和简期亲近。

    “何小姐真是美丽动人。”陶宁先说了一句好话,我置若罔闻,毫不扭捏地落座,凭君开口问,我爱答不答。

    佳韵叫我,“若若,我表姐在跟你讲话”,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四周的格局,百合花香浮动,布置一丝不苟,细微之处见精心。

    陶宁在我对面坐下,她身上有玫瑰花香味,我注意到她手指上没有婚戒。

    “用这个方式请何小姐过来,确实有点儿过分。还请何小姐见谅,也不要怪佳韵,都是我的注意。”

    陶宁打量我,我看了看佳韵,她眼神有些心虚。

    “何小姐,你放心,我对简小姐没有任何恶意。在她出现之前,我早有离婚的打算。”

    陶宁神色温柔,不见丝毫伤心和怨怼。我觉得她是个可怕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出轨,她表现得太理性。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直接问了,其实我也挺奇怪的,我看起来像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吗?佳韵拐我来,是在质疑我的人品。

    果然,陶宁笑了笑,直接道:“何小姐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那我就直说了,也没什么,只是要周局长配合一下。”

    我笑了,看着佳韵,她避开我的目光,“姐,你不是说,只说简儿……若若她不懂这些,你……”

    陶宁握着她的手,很是温柔道:“不是什么大事,也不会损害谁的利益,这是一个双赢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许太太讲话不尽不实,一点儿都不爽快,难道不是三赢吗?俞舟手上的权力仅限在宜市,你们跟他利益输送,不就是为了帮许凌辰上位?可你们离婚了,许凌辰上位对你们陶家有好处吗?当然有的,旧情还在,就算旧情不在,把柄还在。我现在甚而怀疑,是不是你们安排简期在适当的场合遇上了许凌辰?”

    我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陶宁眼中闪过一瞬惊讶,随即对佳韵笑道:“听到没有,人家何小姐比你聪明,要不,怎么会让周局长心心念念。”

    “许太太可想错了,俞舟喜欢我,恰好是因为我话少,事少,你今天要是非逼着我改掉这个优点,可是拆散我的好姻缘,我可记仇了。不信,你问问佳韵,我有多小心眼。”

    我最后说得几个字咬牙切齿,佳韵根本不敢再看我了。她坐到陶宁身边,神色为难,“姐,若若不愿意的……你不是说,简儿,让我和若若安心……”

    陶宁非常温和地帮佳韵整理了头发,说道:“是啊,但是何小姐如果不肯帮忙的话,我就没法离婚啊,你也知道,我在我们陶家是最受宠的,我那些叔叔、哥哥要是知道这些事情,我怕他们一时冲动,做错事情。”

    “不是,姐,若若她跟周俞舟没结婚,周俞舟不一定听她的。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跟周俞舟谈,何必为难若若?”

    “你觉得我能见得到周局长吗?就算见得到,你以为你姐夫会让我说上话?他那个人可多疑得很。”

    我听着她们姐妹两个一唱一和,心中烦躁,起身道:“佳韵,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送我回去。”

    佳韵没有动作,陶宁说:“何小姐不必着急,事情谈好后,我自会派人送你和佳韵回去。”

    我反问道:“事情谈不拢,你还不放人了?”

    “自然不是,只是何小姐没有听完我的话,未免有点儿可惜。”

    今天就是鸿门宴,施佳韵就是曹无伤,我怒视着佳韵,她低头不语。

身价百倍

    陶宁想让周俞舟放了上次在高速路上羁押的两个人,以及放宽对云市外来投资商车资的排查。

    我不知道她说的那两人具体犯了什么罪,但是过了这么久了,现下查的也差不多了,她应该去找法院的人。

    当时交警大队的人怕受牵连,所有事情都是直接经周俞舟点头的。陶宁那个时候没什么动作,现在要捞人,太晚了。

    也或许,她真实的用意根本不在这儿。

    “何小姐,初次见面就跟你谈这些,确实唐突了。但是,我想着别人跟周局长的关系,自然不如何小姐亲近,事态紧急,只好厚着脸皮求何小姐帮忙了。”

    我有些恼了,直接了当道:“我帮不了!我好歹也是在检察院工作的,你在害你自己,也在害我。”

    “何小姐言重了,哪儿就这么厉害了,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半点不配合,陶宁很执着,以退为进,又说:“这事谈不谈得成,不重要。最主要是想与何小姐交个朋友,没有恶意。”

    我笃定陶宁不是法学出身,也没有认真研读过法条。想想也是,她从小的教育观念应该是,钱是万能的。

    但到了我这,钱虽然可爱,但它不是万能的。我们的价值观不在一个频道上。

    陶宁红唇白齿,说得轻巧,这些好处过了我的手,我和周俞舟名声事业全毁。她和许凌辰夫妻情裂,互相斗法,不折手段,可别离间别人的好感情。

    不过,我心里还疑惑的是,周俞舟跟许凌辰是什么关系,他们要是政治伙伴,陶宁为何不知?还是知道了,背着许凌辰又和周俞舟建立单线联盟。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烦死了!之前要跟那么多情敌斗,现在又要跟这帮人牵扯。我特别想去做个精神鉴定了,鉴于何若智商情商为零,徘徊在傻与不傻的边缘,不建议大家跟她讲正事。

    可即便如此,我还可以做人质,这样要挟周俞舟更直接干脆。

    我有点儿理解周俞舟之前为什么不积极主动了,先别说拖累我,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都够我烦的了。

    周太太果然不是好当的。

    可周太太可以大把大把地捞钱,陶宁言下之意是只要我肯帮忙,成不成都无所谓,钱不是问题,至少这栋别墅马上能姓何。

    佳韵出卖我,一个喜欢玫瑰香水的女人,屋子里摆满了百合花,这分明是在投我所好,给我下套。

    佳韵一直不敢看我,好在她还有点儿良心,最后违背陶宁的意思,坚持带我走了。

    我们走了没多远,我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佳韵,你这样做事好吗?你利用我和简期,你要干嘛啊你?想上位当女市长,还是想大把大把地捞钱啊?”

    佳韵或许真的不知道陶宁要跟我讲这么多,委屈到哭,“我表姐只说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并没有心软,今晚真是太恼火,不吐不快,“交朋友?拿简儿来威胁我,给我下套,是要和我交朋友?你自己也听见了,她想干什么,施佳韵你也堕落到那个地步了?”

    “不是,若若,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表姐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带你来的,真的!”

    佳韵说我是愣头青,陶宁不信。她以为我能拿下周俞舟,必定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而且多半是冲着周俞舟的权势去的。

    所以,钱利诱惑,我一定上钩。

    “若若,我真的……我……”

    “停车!手机给我!”

    刘邦逃离鸿门宴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诛杀曹无伤。当然,佳韵是我多年的好友,不能发难,但是暂时翻脸还是必要的。

    “施佳韵,这些年来我对你坦诚相待,你知道我所有信息,包括我身份证复印件你都有,你要是出卖我,我跟你没完!”

    我说得极其狠,佳韵慌了,“若若,我不会的,我……”

    我下了车,佳韵下来拉我,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回头。

    我打电话给周俞舟,在打通之前,又挂断了,直接约了辆车。

    周俞舟打电话来,半夜十二点多了,他想问问我在哪儿。我情绪缓和了一下,说和佳韵在一起。

    他似乎心情不错,说道:“我们三个出来抓人了。”

    “啊?喝醉了?”不过,听起来很不错,月圆之夜,三个人闲着没事,出来打击犯罪。

    “没有,就是出来巡查,暂时还没发现目标。”

    那边传来张子洋的声音,非常不配合,“怎么没发现,明明是跟丢了,跟你女人说句实话,不丢人的!”

    周俞舟在那边低笑,“听到了?今天失手了。”

    我心中疏朗,笑道:“没事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警察叔叔辛苦了,要注意安全。”

    周俞舟是我最爱的人,只是听到他的声音都把我能治愈。我挂了电话,看到佳韵在后面跟着。

    佳韵人品一向很正,或许,她真不的不知道陶宁是要跟我说这些。

    可是,陶宁什么意思,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跟我做交易,太猖狂了,也太侮辱我的人格了。

    手机信号不是很好,查资料的页面打不开,我刚想问问司机还要多久到市区,车子突然停了,爆胎了。我去!这也太倒霉了。

    司机下车骂骂咧咧的,我站在路边被冻得哆哆嗦嗦的。

    佳韵刚才还跟在后面的,这么需要她的时候,她偏偏不见了。

    这里离市区还很远,夜雾弥漫,两排路灯没入前面茫茫夜色里,遥远的夜空似有烟花浮现。

    我正要再约车时,后面驶过来一辆车,在我旁边停下。

    “何小姐,请上车,我送你。”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清隽的脸,是于尧。

    这个境遇让我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快乐,我有些激动道:“于先生,我要回眉湖,顺路吗?”

    他淡然一笑,“自然顺路。”我很庆幸,这个男人时不时出来惊艳一下。

    我坐上车后,跟他聊了几句,他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开玩笑道:“找人,但没找到。你呢?”

    他嘴角上扬,话里有话,“我也找人,找到了。”

    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他找的谁?

    车子在路口转弯时,我问他,“这是回市区的路吗?”

    “不是。”

    我惊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光影在他脸上一遍遍掠过,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轻悠悠道:“何小姐现在身价百倍,谁拿住了何小姐,就等于拿住了周俞舟。”

    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他一脸,啼笑皆非,“于先生,别开玩笑了好吗?你要是还有别的事情,我现在就下车。”

    我掏出手机,给周俞舟打电话,信号太弱了,打不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个瞬间,我才发现于尧这个男人亦正亦邪,让人看不懂。

    而且,我们之前聊天,他似乎摸清了我所有的状况,我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你放心,我跟刚才那个女人不是一起的,只是好奇,周俞舟有多爱你,玩个游戏而已。”

    于尧连我见陶宁的事情也晓得,我不禁打冷颤,“你把佳韵怎么了?”

    “她很安全……”

    话音未落,他突然来了个急刹,转过头来看我,神色凛冽,“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求救的机会吗?”

    我往后缩,车门已经落锁了。他准确无误地抓住我的手腕,我手指使不上力气,给周俞舟的求救信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于先生,有话好说啊!”我要哭了,刚离了鸿门宴,又上了贼船。谁说周俞舟的女人是整个宜市最安全的?简直是靶心,人人瞄准的好吗?

    “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于尧载着我越走越偏远,最后连路灯都没有了,车子一个劲儿地向夜色漆黑的深处驶去。

信任

    于尧停车的地方,四周幽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于先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不能激怒他,只有示弱。他下了车,依旧绅士地给我开了车门。

    这里是山林,没有路走,我们踩着落叶树枝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我只穿着裙子,夜重霜浓,冻得哆嗦。他脱了外套给我,我不要,他不由分说给我穿上,攥着我的手腕,拉着我向前走去。

    他衣服上的气息还是很清爽的香水味,只不过每次见他,这香味都有一丝细微的差别。这个男人活得比我都精致。

    我们在黑暗中穿行了好一阵子,走到了林子稀疏的地方,月光平静如斯,站在这处高坡上,可以看到很远。

    我问他,“这里是宿山吗?”他不回答我,只顾拉着我向前走,我们从坡上下去,沿着左手边的小溪流向前走着。

    地势缓慢变换,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早已不辨东西南北了,只觉得这样越走越远,今年的中秋夜格外地漫长。

    “我走不动了!”我跟他耍赖,坐在一块大石头不肯走了。他回过头来看我,一张俊脸上浮现着阴恻恻的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没好气道,假装内心丝毫不慌。

    他看了看四周,诺大的山林只有我们两个,这个我一直以为文气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很粗鲁的话,“想干你!”

    他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楚。我的脸因气恼而生热,我甩不开他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带我来这儿,决计不是这个,否则你刚刚在车上就完全可以。”

    他俯身逼近,眼中闪着危险气息,“是吗?我没想到,你提醒了我。”

    我去!我这张惹祸的嘴,我凌乱了,“你别乱来啊!强奸罪三年起步,你……你要是进去了……多亏啊!”

    他不断凑近,我躲无可躲。个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少,不仅敌不过大自然,连眼前这个陌生人都应付不了。

    他在几乎要贴上来时,突然停下了,细细地看着我的脸,轻声道:“我不会碰你的,毕竟,不能降低你在周俞舟那里的价值。”

    这句话很恶毒,我怒视了他一眼,他笑了,很纯净无害的笑,看得我一阵反胃。

    他蛮横地拉着我继续走,我稍微不顺从,他手上的力道就加重几分,我认输了。

    月至中天,虫鸣渐隐。于尧没有之前走得快了,但我跟的还是有些吃力。毕竟我好久都没吃东西了,双腿发软,而且这个时间走了这么远的路有违我的生物钟。

    “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人知晓吗?”前面的他突然问了一句,这就问对人了,我说:“杀人,分尸。”

    他微微侧眸,指了指脚边的流水,说道:“还可以烧掉,把骨灰撒进这条小溪流,明天太阳升起,一个人就完全人间蒸发了。”

    溪水淙淙,不知疲倦。我脚步一僵,十分不爽,“你跟周俞舟有什么仇?”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

    老大王文仕说他和周俞舟“仇深似海”,但其实他们是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于尧说没仇,真伪无可考证,不是寻仇的,但可以要别的。

    我也太惨了,冤有头债有主,揪着我不放是怎么回事?你们去找周俞舟正面刚啊!一群卑鄙小人。我看着于尧,他力气比想象中的大,但我觉得他打不过周俞舟。

    我的俞舟他身经百战,张子洋够厉害了吧,也打不过他。都怪佳韵,不然我此刻应该是在周俞舟温暖的怀抱里,舒舒服服地睡觉的。

    我不敢再跟他对着来了,我们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于尧突然止了步,问道:“要不要休息?”

    当然要,我快累死了。

    “你要带我去新吴吗?”我猜测,这里是宿山,因为塌方了,公路不通。就算已经抢修好了,他也不能开车带我离市,会暴露行踪。

    于尧保持一惯的高冷,不太搭理我。

    我说:“哼,不说我也知道,我在新吴读了高中,大学,再熟悉不过了。”

    他终于松了手,我盘腿坐下,这块看起来很舒服的大石块其实一点儿也不舒服,生硬冰冷。

    于尧仍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色自信,料定我逃不掉的样子。

    我活动着手腕,忽而想到那天在地铁上他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腕,那日的情形浮现,他从一开始似乎就是别有用心。

    月色无垠,冷风吹得我的思绪如同风中劲草一样,快速翻转着。

    既然我们还没彻底翻脸,我客客气气说道:“于先生,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卖香水吗?”

    于尧找了块好地,跟我面对面坐着,又指了指他的衣服,“想要同款吗?要多少有多少。”

    他手腕上没有佩戴手表,我试探着问他,“你认识梁小如?”

    他没有回答,但那神色算是默认了。于尧是个讲究人,对于手表这样的贴身配饰,应该很钟情。那只送人了,他一时还没有挑到中意的。

    “你是在吃醋吗?”他嗓音含笑,绕有玩味地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你跟一百个女人好,都跟我没关系。”

    “哦”,他反而笑了。

    我迅速静下心来,回到刚才的思路上,才想到一点,于尧又出声打断了我,他说:“今晚的月亮真美,和那晚的很像,你还记得吗?”

    “什么?”我也抬头看了一眼圆月,于尧讲话奇奇怪怪的,我什么时候和他一起赏过月?

    “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

    他微扬起脸,神情孤倨。

    此时此刻,有月,有诗,有美男……额,那个,不是的,我在思考,不能分心。

    我的思路在哪里?

    “你那天明明知道我不是店主,也知道我们在抓人,你……”

    那天的景象突然清晰了,我又犯了以貌取人的低级错误,竟然无意识地就把他排除了怀疑。

    于尧在地铁里又遇到我,也决非偶然,或者我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了。

    月色在他脸上阑珊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泠,“我若有罪,你同罪。”

    “卑鄙!”我恨不得起来打他一顿,遵纪守法二十多年,竟然被犯罪了。

    “眼下他最舍不得的人是你,何小姐何必惊慌?”

    我无比头疼地拽了拽头发,想来那天在星空大厦,的确是于尧推波助澜,让我和周俞舟再也无法分割。

    周俞舟突然有了软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眼红了,要对我下手。

    以赵叨叨为代表的正面势力的阻挠,根本弱爆了。他骂了我,又带我去吃大餐,我就当他是在委婉地给我赔罪了。

    而陶宁想用钱拢住我,只要我的思想不滑坡,她也无可奈何。

    于尧是最危险的,他神秘莫测,我总觉得他要放大招。

    “你到底要做什么?给个痛快话!”

    “放心,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也不需要周俞舟做。只有蠢人才会想到利用你,向周俞舟索取利益。”

    他这话自然是在讽刺陶宁,我心里正烦闷,有些恶毒地顺着他的话道:“她是个蠢女人,只晓得钱,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怪不得连自己男人的心都拢不住。”

    “所以,何小姐是个聪明人。”

    我白了他一眼,恨恨道:“我也蠢,否则何以如此信任你?”

    从那天晚上在眉湖,他坐下来和我聊天,给我讲故事,我心里就把他当成那种很陌生很特别的朋友了。

    所以,他今晚一出现,我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了。事实再次证明了那句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孤立无援,茫然无绪,我要哭了,警察叔叔快来救我。

情比金坚

    天亮起来的时候,我们才从山上下来。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大地,我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的空气,惬意极了。

    走过这片风景如画的郊区,前面景象的轮廓浮现。新吴是让我身心不由自主愉悦起来的城市,熟悉又亲切,我爱它。

    我心情正美,待瞥见一旁的于尧,他依旧金装玉表,我不禁怒火中烧。走了一夜,我腿都要累断了,鞋子泥泞,裙子也被枝条挂破了好几处,整个人狼狈不堪。而于尧则像是从山间漫步归来,不见风尘之色。

    可恶,明明走的一样的路,最后只有我像逃荒的。

    我怒视他,他不生气,反而笑了,嘲笑,赤裸裸地嘲笑我。我将他的外套脱下,扔给他,表示嫌弃。

    “有什么好笑的?”我气呼呼一句。

    他将外套搭在臂上,若无其事道:“若若,我是看到你开心而已。”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向前跑了几步后,心情又轻快了,新吴的阳光和空气,总是有种神奇的治愈能力。

    于尧跟过来,笑着说:“这么开心?”

    我没搭理他,快步将他甩在了身后。我们很快进了市区,整个城市在阳光的温柔召唤下,逐渐苏醒。

    “我要洗漱,我要吃早餐!”

    大半夜把我拐到新吴来,我必须要狠狠宰他一顿。

    于尧跟了上来,神色温柔,向我伸出手来,灿然的阳光落在我们周身,他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

    我嫌弃地别过头去,他也不恼,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我不止一次思考,要是我使劲儿跑,他能不能追上我。但每次瞥见他那一米八的大长腿,我就放弃了,实力不允许。

    街道上车和人都多了起来,我指了指路那边的酒店,叫道:“我要在那里歇息,吃饭。”不等他答话,趁着绿灯,我一溜烟跑了过去。

    我可不会跟他客气,这家纽宾欢酒店是新吴最高档的酒店。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想着以后回新吴,要住这家酒店。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毕竟钱包总是空虚。

    于尧是有钱人,果然,他直接开了一间高档套房,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去。门一开,我即刻感受到了资本主义的腐败,几乎不忍心用自己泥泞的鞋子去踩这光洁如镜的地面。

    但我太累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要翻越宿山回新吴,于尧就是故意整我。我很没形象地仰躺在沙发上休息,他坐在一旁看着我,眼神不明。我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很快,有人给我们送来了衣服。于尧叫人给我买了一套和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我问他,“你到底想干嘛?用我,分散俞舟的注意力?小心我告你非法拘禁。”

    他笑起来眼神充满了陷阱,肆无忌惮,“非法拘禁罪的成立有时长要求,我会把握时间的。再说了,我有对你无礼过吗?”

    算他狠!我拿了衣服,警告说:“我先去洗,你不要耍花样!”

    他靠墙而立,嘴角噙笑,“放心,只要你把门关好,我不会偷看的。”

    我差点儿吐血,我果然不适合跟人吵架。看来,只有等他洗漱的时候,趁机逃走了。

    我速战速诀,又在浴室里卸了一些小零件,以备不时之需。等我全副武装地出来,正欲四处侦查时,意外地发现于尧已经换过衣服了,坐在餐桌前在等我吃早餐。

    失策,这是套房,不会只有一间浴室。我投降了,乖乖吃饭。

    更丢脸的是,在我夹菜的动作期间,那些打算防身用的小零件都不安分地跳了出来,乒乒乓乓地掉落一地。

    于尧低头看了看,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我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假装不尴尬。他笑出了声,“没看出来,何小姐还有这手法,徒手拆卸浴室。”

    我装聋作哑不接话,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饭间,我问了一句,“你是和那个连环杀手一伙儿的?”

    虽然这个假设不太可能,但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最近也没什么大案子,不过是张三李四闲着无聊,在违法边缘徘徊了一下。余下那些个厉害的,还不够张子洋热身的。

    “只是想带你来新吴游玩放松一天。”

    于尧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不自主想起初见那天,他也是这个迷人的表情,“只是来把这支花送给一位美丽的小姐”,往事不堪回首,他用一支玫瑰花收买了我。

    “我在新吴读了高中和大学,要你带?难不成你是新吴人?”

    他知道我在套他的话,自然不会回答。哼,以为不回答我就不会知道了?他刚刚开房的时候我看到他身份证上的名字的确是于尧,这就好办了,等我回到宜市,查他个人仰马翻。

    我们虽坐在一起吃饭,但他动过的菜我绝对不会去夹,好在他吃得少,我吃得很饱。现在,周俞舟总该发现他的女人失踪了吧,还有佳韵,我看她怎么交代。

    饭后,我提了个小小的建议,“于先生,我们昨晚可是翻了大半个宿山,或许,我们可以睡一觉,再去玩。”

    于尧看着我,眸色深沉,不置可否,我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我还想在新吴待两天的。”

    他突然笑了,指了指身后,戏虐道:“只有一张床,何小姐又在给我某种暗示吗?”

    “怎么可能?”我转了一圈,确实只有一张床。原来资本主义是尽情地腐败,尽情地浪漫,所有的的设施都齐全,但只有一张床。

    我颓丧了,开始难过,不,是很难过,我想周俞舟。

    “你在等他来救你吗?”

    “跟你说不着!”

    “你这么烦我?”他俯身过来了,离得很近。

    我看着他的眼睛,温柔难言,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宜市不是初相见。

    他的脸凑过来,想要吻我,我忙躲开了。

    “走吧,乖一点儿,我不会为难你的。”

    “哦”,我腹议,不让休息,不让睡觉,这还不是为难?他这是往死里折腾我,他得和俞舟有多大的仇?

    我北上读研之后,一直没有回过新吴了,算来也有四年了。新吴大大小小的街道,带着遥远的熟悉感。但于尧他又不是我的俞舟,我没有半点儿游玩的好兴致。

    “小姐,可怜可怜,给点儿钱。”一个下身残疾的老人委顿在路口,口齿含糊,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来,乞求路人的施舍。

    这一幕看得我心里很不好受,但我身上没钱,于尧也无动于衷。

    我们走了几步远,我故意挑事道:“怎么,于先生这么没有爱心的吗?”

    “你知道他是谁吗?”于尧好像就是在等着我开口,他嘴角浮现笑意,带着天然的阴险。

    我摇了摇头,那个人不过是许多可怜人之中的一个,或许我之前在新吴读书的时候就见过他。

    “他是晓如的养父。”于尧这几个字很轻,我却怔在原地,惊疑不定。

    阳光耀眼,他的神情神秘莫测。我问他,“你到底是谁?你千方百计带我来新吴就是为了离间我和俞舟?”

    于尧回头看了看路口的那个人,又对我说道:“知道他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吗?是周俞舟做的,你看看,他多狠心,生生打断了人家的双腿,还把他折磨得精神失常,让他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俞舟不会这样做,八成做这些事情的人是你,你栽赃诬陷!还有,你说他是晓如养父他就是啊,我不信!”

    于尧既然知道晓如,那就是周俞舟的故人,他那天在眉湖给我讲的故事就是在讲周俞舟和晓如,只不过他没有讲完整。至少关于他自己的部分,他只字未提。

    他眼睛微眯起,浮现标志性的笑意,邪魅无比,“今天带你重新认识周俞舟。”

    “我们情比金坚,不受你的挑拨,小人!”我才不信他的话,我扭头要走,于尧突然又攥住了我的手腕,力气不小,铁钳一样禁锢着我,弄得我生疼。

    我丝毫不认输,底气十足地怒视着他。他这张过于俊美的脸,更多时候带着恶魔的笑容。

善良

    一提周俞舟的名字,那人明显精神紧张,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我看懵了,跟变戏法似的,“这能说明什么?你提你自己的名字,没准儿他更害怕。”

    那人窝在墙角,比刚才还可怜,但我的心里没有多大的怜悯了。一切有因必有果,他如果当初对晓如好一点儿,周俞舟一定不会不会管他。他今天的这个境地,可见他之前种下的恶果有多深。

    “是吗?”于尧轻问一句,我很肯定地点头,“你大半夜拉着我翻越宿山,又多次恐吓我,我以后听到你的名字肯定会做噩梦。”

    “果然是情比金坚,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于尧耸耸肩,很配合地装出失望来,然后起身抓住我的手腕,继续向前走。

    “于先生,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但我觉得有点儿幼稚。你以为我是十七八岁,年轻经不得激的小姑娘?”

    于尧长身直立,话语里的笑意不甚明朗,“我有点儿后悔了,突然就舍不得把你还给周俞舟了,怎么办?”

    “要不,你还回到我身边吧!”他抬手来摸我的脸,我很机灵地躲开了,并表示嫌弃。

    我没有听懂他的话,什么叫回到他身边,“莫名其妙!”

    四周的人来人往,各种景象变成数据信息在一种看不见的、叫做无线网的载体上快速传播。

    我得意地笑了,“俞舟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脱身吧,我可告诉你,有几个兄弟脾气可不好,揍你一顿都是轻的。”

    于尧冷笑两声,“那也得看他能不能活着找到这里。”

    “你什么意思?”

    于尧个子很高,他如果不看我,我折腾不到他视线里,所以他不想跟我讲话就完全可以忽略我。什么人呐,枉我之前还对他印象那么好。我们各怀心事地又走了几条街,那感觉跟游街示众差不多一样不爽。

    待看到不远处是新吴公安的吴中分局时,我计从心来,抿嘴偷乐。

    “喂,走了半天了,能不能买瓶水喝?我渴了。”我叫他,他回身靠近我,再靠近,高冷阴狠都消逝了,眼睛里竟有几分宠溺的色彩,“好”。

    我推了他一把,嫌弃地咦了一声,没事搞什么暧昧,无聊。

    新吴的街道不如宜市的宽敞,明明是红灯,还是有两辆摩托车横冲直撞过来,人群一阵惊慌。眼看一个小朋友躲闪不及,我想去拉开小朋友时,于尧一把推开了我们。

    很快的一个瞬间,我没事,小朋友被吓哭了,被撞倒是于尧。

    他离我两米远,神色痛苦,我看到他的裤子破了,鲜血流了出来。他抬头看我,眼神很不甘,他想得很对,我确实打算开跑了。

    他神色阴沉,冷声道:“信不信,我一定追的上你,你如果敢跑,我就不客气了!”

    我感到自己又受到了侮辱,我有这么菜吗,连一个受伤的人都跑不过?

    没有人轻举妄动,他好像蛰伏的猛虎,随时向我扑来。

    我打算赌一把了,但是,就在于尧试图起身时,绿灯亮了,一辆红色大卡车大摇大摆地开了过来。

    于尧还没有站起身来,大卡车司机的视线肯定落不到他身上。他一心想捉我,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正邪一瞬间,我几乎没有犹豫,折了回去,冲到他前面,大叫道:“停车!”

    车子急刹的声音粗糙地蹂躏着耳膜,很惊险,我的裙边已经碰到车的前身了。周围一片惊呼,大卡车司机不明状况,只是骂我乱闯。

    于尧呆在原地,我定了定神,用力将他拖到路边的空地。

    日光照耀,于尧脸色有些白,怔怔地看着我,不可思议,“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可以趁机跑的?”

    鬼知道为什么啊!我即刻恢复了何检察官的正直无私,我说:“即使你是死刑犯,我也有救你的义务。”

    “若若.......”他忽而伸手握住我的手指,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我。

    我甩了他的手,“要不要去医院?”

    这个几分钟前还像恶魔的男人,突然拉住我的手,委屈巴巴道:“若若,你陪着我!”

    我:“......”

    于尧挺惨一男的,不但没有套路住我,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惨样。护士给他做了包扎,可能是他那张俊脸太会撩人了,他略略看了护士一眼,护士的脸就红了。

    此情此景,我潇洒地宣布道:“我要回宜市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于尧扯了扯嘴角,似乎很委屈。这个男人被撞了一下,是把脑子撞坏了吗?要不就是有严重的精神分裂。

    我安慰他说:“你有钱,你想做什么都有人抢着帮你的。那个,你放心,我回了宜市,也不会对你打击报复的。”

    而且,他就算靠脸吃饭都饿不死,去路边乞讨,都能要到八菜一汤的。哼,天生一张骗人的脸。

    我问于尧把手机给我放哪儿了,他一口咬定给我仍在宿山了。行,大哥是个狠人。

    我推门要走的时候,于尧突然说:“我可以给你讲周俞舟的过去,他在新吴的事情........”

    我推门的手又放下了,回身笑道:“那些事情俞舟早就给我说过了,再说了,我要的是他的现在和明天,我要他快乐,要是我对过去的事情计较不放,那我就是个傻瓜!”

    我不上钩,于尧又忙叫道:“若若,你真的一点儿不记得我了吗?”

    “放心,我忘不了你的!拜拜!”我得意地给他招手再见,“你回来!何若,你是我的!”他竟然起身来追我,我一惊,撒开了腿跑。

    护士叫他,他也不理,只顾着追我。毕竟腿长,他即使跑得踉踉跄跄,还是能追上我。

    “救命啊!”眼看要被追上了,我抓过一个护士推给了于尧,“对不起了!”

    两人撞了个满怀,药品器皿掉了一地,我这才趁机把于尧甩下了。

    于尧真的生猛,我明明看到他被剐蹭的不轻,缝了好多针,换做是我,我已经坐上轮椅了,没想要他还能起身追我,而且差点儿抓到。

    我知道,他带我来新吴是要我亲自打开潘朵拉魔盒,今天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两辆摩托车来得真及时。

    我直接去了吴中分局,一口气跑到了里面,心有余悸,“宜市市检何若,需要你们的救援!”

    几个警察同志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奇怪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让我感受到公检法一家的氛围。几个工作人员追过来,“这位小姐,你怎么往里面闯啊!”

    “小姐,请出示你的证件。”

    我要有证件,我自己就跑回宜市了。

    “警察同志,这位小姐的确是宜市市检的何检察官。”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到了宋尤明。我之所以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可能是这个男人精气神闪亮,让人印象深刻。

    宋律师很有面子,他一说话,那几个同志即刻道:“好的,宋律师,我们立马核实一下。”

    我忙说:“不用核实了,宋律师,借你手机一用。”

    宋尤明出现得太及时了,他来新吴办案子,下午回宜市,热情相邀我同行。我们聊了会儿天,他很贴心地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狼狈。

    待听到那边有同志说:“宜市公安局的人已经到了,要我们也出几个人配合调查。只是,他们为什么直接就来了?”

    “还是那个连环杀手吗?前几天还在宜市,现在又到新吴了?”

    我听得很真切,对宋尤明说:“宋律师,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想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我无比活泼地跑到大门口,远远看到宜市的警车。

    张子洋来接我了,周俞舟不方便过来,他在前面等我们。我坐上车后,宋尤明含笑说再见,我无比感激地冲他笑笑。

    “大哥你这是一夜玩了好几波失踪啊,我们刚到新吴,你就出现了。”

    我劫后惊喜,“不是在找我吗?为什么说在抓那个连环杀手?”

    “大哥,你是什么身份,现在整个宜市谁不认识你啊?周俞舟的女人丢了,传出去,哥几个还要不要在宜市混了?”也是,我说:“回去你就去查一个叫于尧的人,还有陶宁。”

    张子洋做了个手势,“明白。”

惊心动魄

    我见到周俞舟都要哭了,有种被拐小媳妇获救后的委屈和欢喜,他自是满脸的心疼,抱着我,哄道:“对不起,若若,我来晚了。”

    我嗔道:“你天天抓人,我天天被人抓,你根本不保护我!”

    他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我错了,这次吸取教训了,谁再敢动我的若若,我饶不了他。”

    “佳韵呢?”

    “她没事。”

    佳韵的车子也爆胎了,当然,这是有人设计好的。她给方涵打电话,大家才发现我不见了。

    周俞舟想了想,抓着我的手腕,有些认真地说:“看来手机不行,要不要买那种电话手表,随时随地呼叫。”

    他说完就假装我戴的有手表,呼叫了一下。我大笑,“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我知道他在逗我开心,安慰我。我痴痴地看着他,我的俞舟真好看,无论是于尧还是许凌辰都过于俊美,不及我的俞舟英气勃勃。

    我们正浓情蜜意,张子洋叫道:“受不了了,你们两个,回家再腻歪!”我做了个鬼脸,还是依偎在周俞舟怀里。

    周俞舟很快觉察到了那种不属于我的香水味,几乎微不可闻,我说:“拐我来新吴的人叫于尧,他现在在医院里。”

    张子洋大笑,“大哥,果然生猛,都把人弄进医院了。怎么办,头儿,是找人去抓那小子,还是咱们折回去?”

    “晚了,人应该早跑了。我们先回宜市,叫方涵去调于尧的全部资料。”

    他又低头来问我,“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莫名其妙嘛,就是折腾我,拉着我翻越宿山,走了一整晚,我快累死了……”

    我已经记不得于尧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其他的也不想跟周俞舟说,比如,晓如养父的事情。我信任他。

    周俞舟若有所思,对张子洋说:“于尧……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张子洋摇头,“忘了!让方涵查查不就行了。”

    周俞舟又低头来看着我,“若若,你没事吧?”

    他一向心细,肯定看得出我衣服变了,而我身上还有别的男人的香水味,这太有嫌疑了。我忙说:“没事,他运气差了点儿,也好在你来得及时。”

    周俞舟轻“嗯”了一声,神色缓和了,又换了只胳膊抱着我。

    他和张子洋说连环杀手出现在宜市,又逃到新吴这边来的事情,我却又想到了于尧。

    昨晚于尧跟我说的那句“我若有罪,你同罪”,他是要把拉到一条船上?这倒是个办法,有我在,周俞舟怎么做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周俞舟,于尧可能是他的故人,只听张子洋说:“后面有车跟着我们!”

    我们已经出了市区,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下,追踪警车?

    早上还是晴天,这会儿云层很厚,遮住了太阳,阴风阵阵。周俞舟看了一下路况,对张子洋说:“前面右转,我们绕道回宜市。”

    我猫在他怀里,问为什么,他解释说:“前面的公路是塌方后抢修的,路栏没有修好,也没有任何监控......”

    “明白了。”我刚想坐直身子,车子突然剧烈地倾斜了一下,又出现一辆车,逼得我们右转失败,张子洋骂道:“我去!又来一辆。”

    三辆车呼啸而至着,一路紧追着我们,来者不善。

    宿山塌方后,很多车辆都绕道而行,所以越往前走,车辆越稀少,最后只有我们四辆车前后追逐。

    张子洋伸手摸到一把枪扔给周俞舟,显得激动异常,“我靠,只有一把枪!子弹还只有三发!”

    前面快到宿山下了,那段公路比较窄又没有护栏,左边是深沟。周俞舟神色镇定,“看来他们打算在宿山下动手。”

    他伸手将我扯进怀里,我刚想说话,他对张子洋叫道:“趴下!”

    一声闷响,车窗碎了,玻璃碎片落了我们满身,他将我抱在怀里,我没事,但他脖颈和脸上都有割伤,细小的血迹蜿蜒流下。

    “可以啊,消音器都用上了!”张子洋一踩油门,加速前行。

    周俞舟脱下外套包住我。他没有慌乱,依旧对我温言道:“若若,别怕,躲在下面,捂着耳朵,千万不要起身。”

    我松了他的手指,“你小心。”

    这种情景我只在电影里看到,自己经历才觉得有多么惊心动魄。风驰电掣,三辆车在不停地撞击我们,想把我们逼到左边的深沟里。

    张子洋爆了粗口,怒道:“欺负老子没枪,有种下来单挑。”

    周俞舟开了枪,打爆了两辆车的车胎,一阵刺耳的踩刹声和撞击声,只听周俞舟喊:“后退!”张子洋叫:“来不及了!”

    又是一次地动山摇的撞击,周俞舟俯身来抱我。

    那天我们运气实在不好,车子被人撞翻进了深沟里。天地倒悬,每一次撞击都特别狠。我觉得自己可能要挂了,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惧,因为周俞舟一直抓着我的手。

    宿山的沟壑纵横交错,那场大雨之后汇成了水沟,车子从公路上掉下来,翻转进了水里。冰凉的水很快漫涌进来,窒息的感觉压迫着我的神经,我抓不到周俞舟了,很快失去了知觉。

    我被无形的镣铐折磨着,梦魇一般难受了很久,模糊中有人拽着我,不让我往黑暗处掉。

    “若若”,我真实地听到周俞舟在叫我,呛了两口水,咳嗽着醒来。

    天色更阴沉了,四周冰凉凉的,只有周俞舟身上是热的。我眼睛涩疼,有些睁不开,咳嗽好几下,才说得出话来,“俞舟,你受伤了吗?张子洋呢?”

    “我们都没事,他在前面。”周俞舟抱了我起身,很快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张子洋的声音,“我大哥没事吧?”

    “她没事了。那边怎么样?”

    “东边那里有光,但挺远的,我建议咱们先把衣服烤干,太难受了。”

    我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弱弱地说了一句,“好像要下雨了。”

    周俞舟看了看我,神色全是心疼,我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他说:“坚持一会儿,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

    那些人没有下杀手,很可能是在吓唬我们,只是警告周俞舟,但也可能是没找到我们,毕竟宿山这么大。总之,我们英雄落难,逃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了。

    我们穿过青黄不接的杂草从,走到一条小路上。我说:“俞舟,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这段经历太险了,我们三个狼狈极了,浑身湿透,好多东西都丢在水里了,好在没人受伤,还有些现金和卡。

    周俞舟一直揽着我,让我不那么冷。他很自责,有一次连累了我。

    昨晚翻越宿山的时候,我在心里骂了于尧一路,心中烦躁无比,但今天却没有丝毫怨怼。每段经历,陪着经历的人很重要。

    我冻得牙关颤抖,却咧着嘴笑了,我问他,“你看金庸小说吗?”

    他说:“看过一点儿”。我握紧他的指尖,笑道:“我好喜欢里面的一段爱情,殷张二人漂流孤岛,与世隔绝,神仙爱情。俞舟,你看前面的小镇,宁静美好,咱们就当是一场浪漫的旅行了。”

    周俞舟还没有答话,张子洋先吐槽道:“都什么时候了,大哥你心真大,你们女人真是感性动物,竟然还想着浪漫。”

    周俞舟轻踹了他一脚,“你,前面去探路,不要偷听我们讲话。”

    “重色轻友!”张子洋光脚大步走在前面,样子很滑稽。

    “俞舟,永远不要说连累我了,很对不起的话,好的坏的,我都愿意陪你经历。只要你永远这样牵着我的手,我什么都不怕。”

    我说得真诚,他极为动容道:“若若,你是我的仙女。”我给了他一个仙女才有的美好笑容,他也笑了。

    这里不知是宿山下的什么方位,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来。我们三个走在这条曲折的小路,远处有浮动着的灯火,我握紧身边人的手,心里很宁静。

值得

    仙乐镇,镇子小而美,灯火照亮湿漉漉的夜,桂花香飘满街。

    张子洋四处搜寻了一遍,我和周俞舟去买了些衣服,又找了一家宾馆入住。

    张子洋在房间里侦查了一遍,打了个响指,“什么都没有,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他接过我手里的衣袋看了看,喜滋滋道:“大哥还挺会买衣服啊。”

    我轻声道:“喜欢就好,反正刷你的卡。”

    张子洋立马不干了,嚷道:“头儿,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你让你女人刷你兄弟的卡!”

    周俞舟笑道:“我们的东西都丢在水里了,只有用你的了,回去还你。”

    张子洋伸出剪刀手,小孩子耍赖似的嚷道:“双倍还我!”周俞舟同意了,他这才满意,嘀咕道:“又要改密码了,怎么每次都被你猜中。”

    我问周俞舟为什么能猜到张子洋的密码,他骄傲道:“他那点儿小心思,我一猜一个准儿。”

    鉴定完毕,大哥永远是大哥,张子洋只能做小弟。

    我们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找了家餐馆吃饭。张子洋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姚诺一来接我们,新吴那边都打过招呼了,等老子回去报仇!”

    我有些担心地问道:“明天不去上班,这个理由充足,正当吗?”

    “我们都这样了,还需要理由吗?再说了,放不放假的,我们头儿一句话的事。”

    “不是,我是说,我们可以不急着回去的......”我不想回去了,只想闲云野鹤。

    两人都笑了,周俞舟轻声问道:“就这么不想上班吗?”

    我苦着脸,跟他撒娇,实在不想上班。工作一年不到,我就想退休了。

    “累!我昨晚不停地走了一夜,翻了大半个宿山,到现在腿都是哆嗦的。”

    周俞舟给我夹菜,体贴道:“吃完就上去休息。”

    张子洋却坏笑道:“嘿嘿,头儿,不用担心,没事的,晚上该办事还是能办的,人家又不是你,又不需要体力,是吧,大哥?”

    我捂脸,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说的不对吗?大哥,要不要打个赌,就赌……”

    周俞舟打了他一下,“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哼!是你不敢赌。”张子洋还是看着我笑,周俞舟又给了他一下,他才老实。

    饭吃到一半,张子洋又嚷着喝酒,我说:“喝呗,只要你卡里的钱允许。”

    周俞舟不放心,“这小子喝醉了会发疯。”我让他跟着去看看。

    周俞舟刚走,店里就进来几个人,几个男人光着膀子,身上带着乱七八糟的纹身,难看得很。

    别桌都有人,见我一个人坐着,他们径直就坐了下来。

    看得出他们是街霸混混,最好别惹,但欺负到头上了,总不好太怂。

    我说:“不好意思,这里是有人的。”

    “来人,快把这收拾了,哥们儿要喝酒!”

    根本没人听我讲话,两个服务员忙不迭地跑了过来,开始收拾东西,赔笑道:“小姐,不好意思,请你到那边吃吧。”

    碗筷都收拾了,还吃什么吃啊?算了,反正看着他们也不会有胃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忍。

    “那让一下,我出去。”

    “到哪边啊?坐这儿跟哥喝酒也行啊哈哈!”坐在周俞舟位置上的人,转头吐了一口烟,我忙掩鼻后退,恶心死了。

    对面那个很猥琐地看着我,“这小妞不错,外地来的吧,细皮嫩肉的,会喝酒吗?”

    我这暴脾气,“干什么!别碰我!”

    他黑黑壮壮的一只手过来,我直犯恶心。在校园里做了那么多年的仙女,之后在检察院也是正儿八经儿的公务员,哪里受到过这些人的欺辱。

    他眼神肆意侵犯,气得我想以身试法了。

    我躲开之后,旁边那人更加过分,欺身过来要搂我。

    “别碰她!”

    一道极具威怒的声音传来,震慑全场,周俞舟话落而至,单手将那个人拉开,按在了桌子上摩擦。

    我大喜,对方两个人拍桌站了起来,“谁啊,这么横?”

    我踩着桌子跳到周俞舟怀里,他稳稳接住我。

    另外三个人还没动手,就被张子洋堵在了桌子里面,最里面的人张牙舞爪也够不着他,急得破口大骂。

    张子洋抬手给他们几个耳光,骂道:“老子正不爽呢,你们还来找死!我大哥要是被你们几个怂包欺负了,老子脸往哪搁?”

    “好小子,下手挺狠啊!”

    “你谁啊?敢打我们?”

    几个人叫嚷得厉害,但还不是穷凶极恶,因为张子洋比他们更恶。

    张子洋打架跟打游戏差不多,玩性很大,他故意卖破绽,别人以为要得手了,没想到被他借力打力,打得自己人吱哇乱叫。

    实力悬殊,四个人被他摆弄得跟木偶差不多,几个店员跑过来,和稀泥。

    周俞舟揽着我,一直没有说话,他是真的生气了。直到店主也跑过来跟他赔笑,说好话,他才对张子洋说可以了。

    张子洋却不依不饶,“让我大哥去休息,我陪这几个不长眼的玩玩。”

    周俞舟又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带着我出了店。我小心问道:“咱们这样惹事,不会出事吗?”

    张子洋心里窝着火,正好被这几个人撞上,估计有得闹了。

    “这是惹事?敢欺负我女人,换我出手打得更重。”

    我笑了,“警察叔叔好凶哦!”他轻哼一声,神色稍缓,揽着我回了宾馆。

    折腾了这么久,我真是体力透支了,一沾床就想睡觉。

    周俞舟给我脱了鞋子,俯身过来抱我,“你跟那个叫于尧的很早就认识?”

    好巧不巧,我是同一天认识的他们两个。

    “怎么,吃醋了?”

    他在我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热热的气息落在我脸上,十二分认真道:“我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处心积虑跟我抢女人,早晚把他们都打趴下。”

    我哈哈大笑,破坏了情意绵绵的氛围。

    他还是生气,我说:“谁也抢不走我,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

    他这才笑了,轻轻抚着我的脸,“今天,吓到我的仙女了。”

    我抿嘴笑了,“没有,很刺激,有生之年还能有系列。”

    他吻了吻我,“那我好好补偿一下我的仙女,怎么样?”

    “等下,我还有件事情要交待!”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明天再说。”

    我起身认真道:“正事!许凌辰老婆陶宁想走你的路子,被我堵死了。”

    他竟然一点意外的感觉也没有,只是略略不满,“这算什么事,也值得交待?”

    “当然!”我正色道:“你要提防她,还有姓许的,不是什么好人!还有,我需要你赞美我视金钱为粪土的高尚品格。”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我们仙女总是不为俗物所累,只爱这世间最可爱的人和物。

    “她再找你,你直接拒绝就好。”

    我傲娇地哼了一声,“赞美我!”他笑着将我搂下,“来,来,赞美!”

    我又故意从他胳膊下溜走,无赖道:“我的话说完了,我要睡觉了。”

    他自然不肯放过我,很是粘人,我只得投降,可怜巴巴道:“我也很想你,但我真不行了,太累了。”

    他学着张子洋伸出剪刀手,认真道:“等休息好,双倍还我!”我一向不跟他矜持,大大方方道:“好!”

    他让我枕在他胳膊上,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乖,睡吧。”

    “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吗?”

    他轻“嗯”了一声,我抬头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眉眼少了几分硬朗,多了些柔和。

    “若若,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只爱你。”

    我得意地笑了,“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很多话不用说,爱就是了。

    洗澡的时候,我看到自己身上有很多处瘀伤,翻车、落水,不受伤才怪。可这是和他经历的,我竟然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而感激陪他经历的人是我。

    我扣住他的手指,轻声道:“俞舟,不管以后怎么样,遇到你,很值得。”

    他贴在耳边,“爱你”,我笑了笑,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红色预警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了于尧,他还是攥着我的手腕,蛮横地拉着我。世界灰沉,空气凝滞,我们走在城区的街道上,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和黯然。

    各种物体毫无生气地跌落,我叫他、骂他,他始终无动于衷。我们走啊走,走了很久,他停了下来,他说:“何若,你与我同罪。”

    我看清了他的脸,惊骇万分,他一张俊脸血肉模糊,一点点往下掉,看得人毛骨悚然。

    周俞舟将我从噩梦中唤醒,我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他轻抚着我,“若若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我一直陪着你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静默半晌后,我又从床上弹起,兴致满满道:“俞舟,你不是说那个连环杀手也在这里吗?咱们去抓他吧。”

    周俞舟眸色一紧,神情不甚明朗。

    连环杀手自然不是于尧。

    杀手石天河是从北边潜逃过来的,他入狱前奸杀了一名15岁少女,逃狱后连杀了两个人,上个月到了南边来,又奸杀了一名年轻女性。

    石天河曾是大医院的主刀大夫,杀人,然后碎尸,他本人有强迫症,每次作案下刀的位置严格一致,分成的块数都是73块。而且,石天河本人反侦察能力特别强,这也是一直没抓到他的原因。

    “为什么是73,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他入狱73天,产生了强烈报复社会的变态心理!”

    我打了个寒噤,后背冷飕飕的,张子洋问:“大哥,你还去抓吗?受害者可都是年轻女性,就像大哥这样的。”

    我认真道:“当然抓啊,我说的是你们去抓,我在背后给你们加油。”

    张子洋轻抿嘴角,扔了手里的苹果核,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十米以外的垃圾箱里。阳光洒然,他这个姿势,还挺帅的。他从台阶上起身,上来坐在我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唠嗑闲人就是我们了。

    周俞舟是那种温和正直,很稳重的性格,而张子洋是警察气质和匪气并存,正邪切换自如,且能平衡。

    他说:“等我抓到这个人渣,先暴打一顿再说!”

    我点了点头,完全同意。对待人渣,以暴制暴才是硬道理。

    我突然又想到昨天那群人,问张子洋道:“哎,昨天那几个人呢?怎么也不来找你寻仇?”

    他轻哼一声,“他们敢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

    “压不住那就说明这条龙还不够强!”

    我:“......”

    早上,姚诺一带人找到了我们,周俞舟不知道带他们干什么去了,我和张子洋闲着无聊,在镇子里转悠。

    这个镇子美化得很好,街道曲折有序,花叶交映,色彩斑斓,处处体现着小清新的设计。

    路过一家手机店时,我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摸到手机,也没和外界联系了,这不是一个现代人的正常模式。

    我说买手机,张子洋一听很乐意,嘿嘿笑道:“大哥,拿出你所有的消费本事,反正有人给咱们买单。”

    “你还真让俞舟还你双倍啊?”我有些不同意,张子洋无赖道:“怎么了?反正他已经答应了,不给我,我就不跟着他干了。”

    我撇了撇嘴,这小弟当得比大哥都大哥。

    店虽然不大,型号还算齐全。我问老板有没有情侣款,老板给我推荐了两款。张子洋不满道:“买个手机都要秀恩爱,虐我!”

    我嘻嘻笑道:“稳住,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和俞舟两个什么都要用情侣款的。”

    张子洋突然笑了笑,我问他笑什么,他摇头不说。反正,不是什么正经话就是了。

    我跟老板聊得正好,张子洋突然拍了拍我,低声道:“跟着我,别太近也别太远。”

    他神色沉重,说完就走,我忙跟上。我们前后出了手机店,他走得很快,我根本跟不上他,还没转两条街呢,他就没影了。

    此时日近中午,街上人很少,有些不正常的安静。我追不上飞毛腿张子洋,索性不找了,坐在一家冷饮店歇着。

    点的柠檬水刚到手,有人在我对面坐下,惊得我差点儿掉椅子。

    他一张俊脸沉郁可怕,我勉强笑着,声音有些发颤,“那个,你......你腿伤好了?”他盯着我,并不言语,我侧身、伸脚,准备随时跑路。

    “你要找俞舟吗?他在附近,马上就来。”我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于尧一出现,世界更诡异了。我想到梦里那个画面,心里发怵。

    于尧阴森森地看着我,不怀好意,“何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戏弄我。”

    “怎么是我戏弄你?明明是你运气不好……”实话不好听,他自然要发火了,我忙弱弱道:“是你想做好事,意外而已,意外。”

    于尧声音又冷又硬,“跟我走,别让我说第二遍。”

    说两万遍我也不会跟他走的,我又不傻。我抓过柠檬水扔他,他微侧身躲开了,我起身就跑,大叫道:“俞舟救我!”

    于尧就是恶魔。

    我头也不敢回,拿出我有生之年最好的长跑成绩逃跑。刚跑出半条街,不料脚下一滑,身子趔趄了一下,完了完了,我要摔倒,他肯定能追上我了,我要死了。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有人抱住了我。我全身一颤,闭着眼睛,暗叫不好。

    “若若,怎么了?是我。”

    嗯?我猛然抬头,是周俞舟。他扶起我,问道:“跑这么急,有人追你?”

    “他......”我回身去指于尧,空气明净无尘,没人了。

    “刚才有人追我,你没有看到吗?”周俞舟摇头,说没有看到什么人。

    光天化日之下,那个恶魔突然出现,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腿一软,抱着周俞舟的胳膊道:“你不准再离开我了,我很危险,我要启动人身保护红色预警。”

    周俞舟说今早发现了连环杀手的踪迹,但那人很狡猾,被他逃了。那么,如果张子洋是去抓人了,他一定能抓得到。

    但于尧也在,我担心他会对我们下黑手,我问周俞舟,“宜市黑道上有人叫于尧吗?”

    周俞舟轻敲了一下我的头,笑道:“小脑袋里天天想什么呢?什么黑道白道的,小说看多了。放心,等咱们回了市里,一定把那个人揪出来,给你出气。”

    我更担心了,“你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吗?”

    于尧对周俞舟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而周俞舟却没听说过他,这一明一暗的,不是给那个恶魔可趁之机吗?而且,看样子,那个家伙是缠上我了。

    我们正走着,突然有人叫道:“哎,那个小姑娘,对,就你,刚才的柠檬水还没结账呢!”

    阳光热烈地照射着大地,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周俞舟看了看我,我委屈地撇了撇嘴,他宠溺地笑了笑,给我结账。

    我问:“大叔,你这里有监控吗?”大叔误会了我的意思,白了我一眼,“咋?没有监控你还想赖账吗?”

    赖账?我会干这样没品的事情吗?他这里没有监控,但新吴还有,宜市也有,回去就让方涵查。

    有周俞舟陪着我,我又敢正大光明地走路了。

    我们走到镇子口,姚诺一他们也过来了。她扎着高马尾,穿着黑色毛衣,干脆利落,看起来就是那种钢筋铁骨的美人。

    “头儿,那人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洋哥好像去追了。”

    白天视线开阔,我站在一块石头上能看到左边的宿山和右边的山林,两边皆是青绿色为主,中间偶尔泛着金黄色温柔的光泽。

    我听到周俞舟说回宜市,便道:“可张子洋还没回来。”

    周俞舟伸出手来接着我,我跳到地上,他说:“他自己可以,我们回去等好消息。”

    我点了点头,我们一行人上了车,打道回宜市。

信仰

    张子洋一天没有消息了,周俞舟接上我,简单吃了饭,开车去了宿山。周珏他们几个分方向去找人,我和周俞舟在原地等着大家汇合。

    秋月溶溶似水,宿山夜景美得很有意境。周俞舟怕我冷,接我之前顺手买了身大衣给我,是今年最流行的雾霾蓝大衣,束腰款式,我穿上转了一圈,自信道:“接受夸奖。”

    “好美啊!我女人怎么这么美,若若,你是宿山的仙女吗?”他体贴又好说话,我咯咯地笑,他抱着我转了两圈,我们并肩坐在山石上。

    我将新手机给他看,“情侣款,这只是你的,好看吧,已经给补过号,随时能用。”

    他点了点头,微微皱眉道:“给你的卡怎么不用?”他爱我信任我,什么卡都给我保管,我得意道:“你以为你还能收回去啊,那是我的钱了,我什么时候想用就用。”

    他笑了笑,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我碰了碰他的额头。

    “若若,让你每天提心吊胆的,真的不知该如何补偿你,你教教我。”

    我感到他心里的纠结和愧疚,他特别想把最好的都给我,相爱无伤,岁月静好。

    月光染了他满身,我痴迷地看着他,说道:“每天说爱我一百遍,想我一百遍。”

    他笑了,很好看,如清风抚过山岚,我依靠在他肩上,风叶簌簌作响,远处的山林在月下苍茫。

    “俞舟,若是将来发生了什么,你会放开我的手吗?”

    月色营造出迷离的感觉,他一如既往地温言道:“舍不得,若若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命。”

    我伸出手来搂紧他,“我也舍不得。你是我的英雄,是我的信仰。”

    云生月落,寂寂无声。

    凌晨三点,我们才回了市区。几个同志还在找,大家推测张子洋往北边追去了,已经通知那边的警方注意抓捕了。

    我回家收拾了一下,直接去上班了。几天不见,姜静显得格外想我,追着我问道:“若若,这大衣真漂亮,哪儿买的?”

    我得意地笑笑,姜静道:“哦,知道了,周局长送你的吧,他对你可真好……”

    姜静一脸羡慕,我问她工作上的事,她给我打预防针,说道:“待会儿挨骂,可得挺住,不能丢了周局长的脸面。”

    丢脸不要紧,我早习惯了,但丢人挺让人担心的。我低声道:“张子洋不见了。”

    姜静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紧张道:“他怎么了?”

    “等我活着从赵叨叨办公室出来,再跟你详说。”

    姜静不许,拦着我要问。她这么担心张子洋,果然还是有感情的。

    张子洋今天爱那个,明天爱那个,看起来很花心,但那天在仙乐镇,我在他卡包里翻到了姜静的照片。那照片应该有好几年了,都有些褪色了,张子洋隐藏得够深。

    张子洋和姜静都是那种不肯低头的人,他一直不说和张莹分手的原因,可能是不想承认,他心里放不下姜静。所以,之前张莹找姜静掐架,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跟姜静说那天在仙乐镇的事情,还没讲完,背后突然有人鼓掌。

    “真精彩啊!何女侠这是历险太多,觉得江湖无趣,又回来工作了?”

    这个造作的腔调,不是赵叨叨还会是谁?

    我起身,低头道:“领导,我错了。”

    赵叨叨看了看姜静,轻斥道:“还不去工作,你也想去当女侠?”

    姜静这次竟然没怕,她当面不满道:“冷血动物”,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看得我和赵叨叨一阵发愣。

    我跟着赵叨叨进了办公室,他打量着我,“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吗?半年不到,你被人劫持两次,前后休了一星期的假了吧。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人算算运势。”

    我再次诚恳道:“我检讨。”

    “从上次带你去吃饭,这么久了一直没见过你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说到这儿他似乎更生气了,很郑重地提醒我,“何若,你是检察院的人,不是公安局的人,别本末倒置了。”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就知道你不服气”,他似笑非笑,有些阴险,“不管你即将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还在这里上班,我就是你的领导,在工作上,你出错,就要听我的批评。”

    我不喜欢赵叨叨这种性格,工作是要认真,但没必要这么严肃吧。我还是喜欢俞舟,他是积极参与者,无论多危险的事情从不落人后,无时无刻不身在其中,却有一份随时归去来兮的超然风度。

    许是看出我在腹议他,赵叨叨最后邪恶到家了,上下嘴唇一碰,给我扔了一个大包袱,“去吧,何女侠,手写一万字,应该能把你这几天的经历描述完整了。假期结束第一天上班,放到这里来。”

    我们对视一眼,他得意,我隐忍。官僚主义的赵叨叨,他压迫我,放佛压迫了周俞舟,他很骄傲。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我和姜静一起去了水木雅苑,姚诺一还没走,她说张子洋回来后就一直睡着。

    姚诺一不太开心,说道:“我煮了方便面,他也不吃,你们来得正好,交给你们了。”

    我看了看姚诺一煮的面,一言难尽,怎么说呢,就是换我,我也不吃的那种。

    在仙乐镇发现石天河时,周俞舟担心他会挟持人质或者做出过激行为,通知了周边的警力,但没急着收网。

    张子洋追了一夜,才在沂市川汇区的一条商业街追上了石天河。

    他年轻气盛,和石天河较上了劲儿,一时疏忽,就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他不该在人多的地方下手的。

    石天河会点儿拳脚功夫,两人厮打期间,石天河手里的刀子飞出,扎到了路边一个小女孩身上。五六岁的小女孩,被扎中心脏,当场气绝。

    张子洋刚制服石天河,几个巡警冲上来,将两人都按倒在地。张子洋这才看到那边的意外,他看了看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又看了看手上冰凉的手铐,当场失声痛哭。

    警方问他话,他一句不答,还被小女孩的家人当成凶手狠揍了一顿。

    我做了几个张子洋爱吃的菜,去卧室看他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沉,张子洋抱着姜静,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肩头轻颤,应该是在哭。

    姜静眼中有泪花,她给我招了招手,我点了点头。

    我去对面敲简期的门,还是没人开。好在我上次晒包的时候,翻出一张被水浸透的名片,随手存下了宋尤明的号码。

    宋尤明说简期去外地做项目了,假期之后才会回来。我道了谢,准备挂电话时,宋尤明道:“何小姐,看得出你对简期很关心,但或许你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

    我问什么意思,宋尤明道:“爱情和信仰,哪个重要?”

    都说律师是人精,他果然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一针见血。

    我说:“爱就是信仰。”

    宋尤明轻笑:“那是何小姐运气好,你相信公平正义,恰好有那么一个正直的人,他站在你的信仰光芒里。可爱情啊,它奇妙得很,不是完全和信仰重合的。”

    我没有说话,宋尤明又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他能得到简期的心,想必也不会太差劲儿。何小姐,何不顺其自然?”

    要顺其自然吗?

    佳韵一开始并不接受我和周俞舟在一起,是因为她有方涵,她想当然以为爱情不该负重,不该那么多年不曾互相参与。

    我理解她的心情,正如我现在认为爱应该在信仰里面,不支持简期一样。他们的爱情不该开始,简期和许凌辰要走的路是冲突排斥的,他心中有江山,怎肯舍弃为美人?

    哎,看过那么多狗血小说,却发现实际生活里接受不了那么复杂的设定。

    或许,是我错了,爱是没错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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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995/ 第一时间欣赏如你光年最新章节! 作者:桃花郡主所写的《如你光年》为转载作品,如你光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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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治愈系仙女&温和深情男神
老鹿蹒跚的何若得遇曾经沧海的周俞舟,一见倾心,男神高而不冷,追夫之路却不易。平静的宜市早已暗流涌动,谁的一笑恍若故人。情是最伤人的刀,但爱是信仰,是生生不息的希望。如你光年,思君千千万万遍。
新书《女主她不配工作》已经开更,欢迎阅读。如你光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你光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你光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