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
多日不曾谋面,简期更仙瘦了。想到早起体重表的数字,我悲愤地塞了好几口零食。
“佳韵说让我劝劝你。”简期对着镜子把丝巾变换花样,方涵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喜好,简期一向喜欢这样素雅的颜色,她扎上,很符合她的气质。
我不接话,简期又重复一遍,我嘟囔道:“她放过我吧!比我妈管得都多。”
“她说你在玩火。”简期虽然不太明白我和佳韵到底在争论什么,但她是个诚实的传话筒。
我烦烦地捂住耳朵,简期才作罢。她说想去商场买衣服,问我要不要去,我当然要去了。
简期曾说她七岁起就独居,这么多年来,她独自在宜市打拼,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她这里再没有别人的物件,但是,我换鞋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了一双男士拖鞋,旁边还有两双男鞋。
她这里没有我的物件,却有男人的鞋子。我吃醋了,嫉妒了,“简儿,你这也太……到底谁啊,我要见见!”
岂有此理,不经我允许,撩我的仙女,还登堂入室。
简期娇羞一笑,“好啊,不过他前天刚走,现在不在宜市,下次让你们见面。”
“是上次在商场里救你的那个人吗?”
她点了点头,我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哪有谈恋爱这么神秘的。但转念一想,简期是个理性的人,她不会胡来的。
可我也没有胡来,佳韵真是神经过敏了。作为惩罚,我和简期逛街没有带上她。
简期大学本科毕业就开始做律师了,她现在是高收入者,消费水平一拉开,我觉得我不能和她一起逛街了。
她看上了一双鞋子,镶钻的细高跟,我看了那一行英文和价格,心里打定注意,如果简期买了,我以后都不跟她逛街了,贫穷使我不配跟她做朋友。
还好,简期犹豫了一会儿,没有买,保住了我们的友谊。我们坐在旁边休息的时候,又过来一个女士。
她也一眼相中了那双鞋子,穿上试试正好,便买下了,全程不过一分钟。我忍不住问她,“姐,你买东西都不看价格的吗?”
梁小如回过头来看到我,微微一笑,“买个开心。”她稍微剪短了头发,齐肩,微卷的发丝将她的文艺气息渲染得更有型。
导购小姐姐眉开眼笑地给她装了起来,价值接近五位数的鞋子,她刷卡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我们三个结伴儿逛,梁小如买东西只看眼缘,丝毫不考虑打折、讨价还价问题。她真是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怪不得上次那两个骗子敲诈她,她很爽快地答应给钱。要不是那两个人脑子不够用,绝对能敲诈她一大笔钱。
还有,上次她的手机被那两个人夺去,我见她把手机丢在了塑料袋里,现在应该已经换新了,而我的手机还在。
钱真是可爱的东西,它能让仙女更仙女。作为无产阶级的我,只有更加努力工作,工作给我不做仙女好多年的充实感。
我送文件回来,姜静和柳言言还在开小会,我忍不住提醒说:“小心被赵叨叨看到,准儿骂人。”
姜静示意我低声,她神秘兮兮的,“最新消息,你要不要来听?”
“什么?”
“有人要落马啦!”
这不算什么新奇消息,见怪不怪了。
柳言言的消息一向灵通,这话决计不是空穴来风。我闻言微微一怔。
姜静说:“他们还要查周俞舟......”
“为什么?”这个名字一出现,像有人在平静的水面投了炸弹,激起万丈波澜。
“他们关系一向不错,听说就在前两天他们还有私人应酬,在酒店吃饭来着,他……”
“他没有进去吃!”我想到那天在广场上遇到周俞舟,话里确实有刘助。
姜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顾不得跟她解释,追着柳言言问:“到底为什么查他?”
“周俞舟有人……”
我坚决道:“不可能!”
柳言言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颇为八卦道:“开始我也不信,但是你们想想,一个正常男人他身边怎么会一个女人都没有?生理需求嘛,要不,就是他有什么隐疾,当然啦,不太可能,他那么能打。只有一种可能,隐蔽工作做得好,表面上……”
姜静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们平时奉周俞舟为男神,各种打趣,其实一点都不信任他。我说:“他没有!你不要胡乱讲话,诋毁好人!”
柳言言奇怪道:“我说我的,你急什么?”
我正面刚上,有些不讲理,“我就是不准你这么说他!”
周俞舟在我心里万般好,我不允许有人这样恶俗地议论他。
柳言言被我唬得一怔,“见鬼了!”她撇撇嘴走开了,姜静一头雾水,拉了拉我,“若若,你怎么了?”
我问她,“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事情关系重大,没有定性前,绝不会公开的。
姜静看了看那边的柳言言,附耳道:“她男朋友是纪委的。”
姜静说,传言刘助拉拢周俞舟。
“先说明啊,不是我说的。”姜静已经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急着撇清。
我心里涩涩的。周俞舟在那个位置上,即使不受贿不弄权,单是有情妇这一条,就够别有居心的人整他的了。
我知道,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上次抱他,决计不会这么快传出事情。那是蓝诗禾?不太可能,蓝诗禾身份清白,平日里和他也不太见面。
那是于露露?上次晴晴说,没有爸爸,家里只有她和妈妈,是俞舟叔叔帮她们搬的家。于露露在宜市,除了周俞舟,好像也没有别的亲朋好友了。重要的是,她也姓于。她是晓如的闺蜜吗?
我没办法去问,况且,我的工作也不允许我听风就是雨,透漏消息给周俞舟,冲动的后果,很可能是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晚上下了点儿雨,起了凉风,天黑得有些早,灯光不甚明亮处,女人抱着孩子慢慢走来。
冷风忽而扑面,她一个失手,手上的袋子散开,东西滚落一地,我很适时地帮忙捡起。晴晴很快认出了我,开心叫道:“咦,是上次那个姐姐!”
“你是何小姐?”于露露还记得我,她们买了许多东西,我主动说:“我帮你们提上去。”
她们住处很小,但收拾得很整洁。于露露倒了杯热水给我,“多谢何小姐了。何小姐也住这里?”
“哦,不,我来这里办点儿事情,刚好看到你们了。”我想,白白猜测无益,多了解些情况总是没错的。
晴晴很喜欢我,拿了她的画本给我看,“姐姐,快看我今天画的蝴蝶和蜜蜂。”
“画得真好看啊,晴晴好棒!”我和晴晴玩了一会儿,于露露神色不太好,“何小姐吃过饭了吗?我就要做饭,可以一起吃。”
“不了,我这就走了。”她话里既有挽救之意又有逐客的意思,我起身要走,她神色稍缓。这是要赶我走。
“妈妈,让姐姐再玩一会儿。”晴晴拉着我的手,于露露示意她松手。
“晴晴,改天我再来陪你玩。”晴晴看着于露露松了手,于露露不欢迎我,她是知道我和周俞舟的事情了?
我心里更烦忧,走到门口,听到晴晴小声说:“妈妈,我们可以叫俞舟叔叔来……”
我蓦然止步,“晴晴,为什么要叫俞舟叔叔?”
“妈妈怕……”
“晴晴”,于露露打断了她,“今天不太方便,何小姐还是快走吧。”
晴晴抱着画本,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心里一软,“晴晴,有人欺负你和妈妈吗?”
“没有,何小姐请。”于露露的神态举止分明表示她有难言之隐,我满腹疑问地出了门。
好奇心正盛,我没有离去,很顽强地等了20分钟,终于有人来了。
男人身形高大,一身酒气,嘴里骂骂咧咧的,上来便用手使劲儿砸门。这架势,我肯定不是对手。
可就在我差几步到楼梯口时,手机突然响了。
暴露了,我惊然回头,男人正凶狠地看着我。
虚惊一场
好久没有见过那么恶狠狠的眼神了,吓得我小手一抖,手机就摔在了地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那个男人,他狠,我怂。
“误会,大哥……”我警觉地看着他,缓缓去捡手机,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这个醉张飞。
“晓如?”他忽然叫了我一声,我错愕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轻缓了,放佛害怕吓到我一样,“晓如是你吗?你......不对,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我听清了,他在叫我晓如。
我没有答话,慢慢地后退,他上前几步,又盯着我看,“你不是晓如!”
我摇了摇头,福尔摩斯何在找到真相之前,腿已经软了。
无声对峙。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一定很凶,世界静得只剩突突的心跳声。
“陆明,我们的事情,别为难别人。”于露露终于开门出来了,室内的灯光外泻,轻纱一样笼着我。
男人彻底看清了我的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最后,他回头看了于露露一眼,冷哼一声离去。
“他为什么叫我晓如?”
于露露看了看我,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她说:“因为你们长得很像。”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张晓如的照片,我接过来看,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我们并不是十分相像。晓如明显比我漂亮,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很是动人。
“你笑起来和晓如很像。”于露露不经意的一句话,像是根刺落在了我心里,稍有微动,尖锐地疼。
我即刻想到了周俞舟,我对他笑的时候,他对我格外地好。
我有些失意地合上了镜子,难耐的思绪像藤蔓一样慢慢收紧,缠绕得人身心都不得舒服起来。
于露露说:“刚才那人是我的前夫,前一阵子我知道他要刑满释放了,为了不让他纠缠我,我搬到了这里,没想到他还是找到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叫保安,或者报警,于露露愁闷道:“他那种人,已经没什么顾虑了,若是把他惹急了,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也不能由着他胡来,会吓到晴晴的。”
于露露说她还是打算搬家,只是她文化不高,无一技之长,又带着晴晴,生存本领不行。她现在在学校食堂的工作,还是周俞舟给介绍的。我又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周俞舟,他一定能治治无赖。
于露露摇头,叹息道:“已经麻烦他很多了,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你也知道,他很忙,他做什么都有许多人盯着他。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不想累及他的名声。”
于露露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悲观的了,她怯弱,多愁善感得像林妹妹。婚姻的不幸和生活的苦楚都汇在她的眼睛里,眉眼间都是花落知多少的凄凉。
我不知道那些年都发生过什么,每个人都忘不掉晓如,每个人都没有得到幸福。
我给张子洋打电话,他听到地址,就问:“是于小姐有什么事情吗?”我就说关于周俞舟的一切,他都知道的,他们是好兄弟。
雨下得大了,打在玻璃上似碎玉迸溅,蜜茶店里只有我一个客人,独自饮茶听雨。张子洋进店来,捋了把被雨淋湿的头发,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我递纸巾给他,把事情说给他听。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事交给我了,放心。”他颇有担当,我放心,他一定能办好,他有的是办法。
“你怎么会在这?”张子洋突然问了一句,这家伙的警察气质不是吹的,分秒间切换自如。他这样看着我,我还挺心虚的。
“路过,偶遇,不行吗?”我从来都不是坦白从宽的践行者。
张子洋没有再问,端起茶喝,说道:“喝完我送你回去,下次约我,不用这么破费。”他今天明显正经帅气多了。
路上,张子洋说最近宜市西区有些不太平,让我一个人小心点儿。我顺着他的话问道:“只是西区不太平吗?我怎么觉得东西南北都在风雨飘摇。”
“什么意思?”
“听说刘某某栽了。”我说这话的时候,颇有顾虑,没想到张子洋大大方方道:“肆无忌惮,早该栽了!”
“......”
我又后知后觉了?
“你们检方还没有接手这个案子?”
“没有吧,只是听到点儿风头。”
事关重大,好像还不该我这种小兵知道内情。
“可是,还有……”
我没有往下说,张子洋很聪明,他微微侧脸问道:“你想说什么?担心我们头儿?”
“没有!”我当然相信他。张子洋很轻松道:“不用担心,他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他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我稀里糊涂的,他们却经历了一场斗智斗勇的大仗。
车窗外的灯光在雨中晕染,红黄蓝绿的光圈交错,彩虹般绚烂。虚惊一场,是个很美丽的成语。
“你是真的喜欢他?”半晌儿,张子洋问了一句,我静默了几秒,心情沉沦。
我说:“就算他不会喜欢我的,我也想他快乐些。”
张子洋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快乐?”
我就是知道。我掰了掰手指,莫名地想哭。要是周俞舟根本不会喜欢我,那我真的很难过。我如此爱着他。
张子洋看了看我,似乎有点同情,跟我说道:“最近欠揍的人比较多,我们都很忙。”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声解释道:“我这几天没有再去找他了。”
我只道张子洋和我不是一条战线的,不能再向他表露真实的心意了。谁知,他这次转了性了,说:“想去就去呗!”
嗯?我没听错吧,我惊奇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我发现他也挺喜欢你的,这么多年了,难得有让他心里挂念的人,贼不容易。我上次跟你说的是真的,前几天就是很忙,但是现在没事了,既然喜欢,就在一起吧。”
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张子洋嘴里说出来的,他说得一本正经,像在谈论什么正事,而不是这样风花雪月的美事。
张子洋脸上有光,我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帅。
后来,我翻阅整个案件的资料,确定周俞舟参与攻击了。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但很多事情若非他点头,根本办不成。从那晚张子洋的表现来看,他们一早知道内情。还有,上次方涵出差或许就是在查这些事情。
如此,关于周俞舟有情妇的传言便可以解释通了,不制造一些假象,又如何请君入瓮?他不表功,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其中的权衡利弊,不是我能想得通的。
多年前的宜市是出了名的最不太平最难管的一个城市,而近些年来宜市却是治安最好,诉讼最少的城市,这其中自然有周俞舟的一份功劳。他如何做到的,非我所能揣测。
一叶障目,我们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佳韵说的对,我徜徉在单纯快乐的风景里,并没有真正到过周俞舟的世界。
这件事情像一块乌云,压在我们公检法的天空,没有一个人敢松懈。等事情差不多过去,时间又溜走大半个月。
这期间我和周俞舟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偶尔人群里相视一眼,他会对我笑,我却笑不出来。
那晚陆明一出现,我就更加确定柳言言是在以讹传讹。可我看到晓如的照片后,心里凉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愉悦不起来了。
我怕无论如何,我始终无法抵达他的内心深处,更怕我满心欢喜地对他笑,他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对我来说,太残忍。
相思
八月份的宜市热得过分,几次迎来高温预警。刘某某的案子翻页之后,领导们很贴心地给我们减压。周五不上班,大家白天自由活动,晚上一起去中院看文艺汇演。
姜静和法院的几个女同志一起出了个古风舞蹈节目,她还是领舞的,为了让她艳压群芳,我这个助理一早就到后台帮她上妆了。
姜静很美,明媚大气,不需要怎么捯饬,就很出彩了。
我正走神,姜静拉了拉我的手,问我,“若若,你最近怎么了?蔫儿蔫的。”
我随口道:“天热,犯困,心里烦躁。”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把头发扎起来后很显年轻,但眉目黯然,精气神不足。
“静静,糟了,我弄丢了一只耳环,刚才还......”柳言言进来后看到我也在,噤了声。
自从上次我很没道理地发脾气之后,我们见面总有些尴尬。
我主动缓和关系,问:“掉哪了?我来帮你找。”她会意,笑了笑,拉住我的手说:“好像就在这边,一转眼不见了……”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泛泛之交,不必认真,不必太执着。多些笑脸,让自己开心,也让大家开心,就很好。
只是,偏偏情字最是忧心累人。
宜市公检法队伍很年轻,同志们为这次文艺演出热情满满,嘻笑打闹,欢声笑语里我显得有些颓。
说起来,我和周俞舟并没有谈恋爱,谈不上拥有,可我有种失去了他千万次的心痛。
出了化妆间,我想去洗把脸,刚转角,一杯冷饮从天而降。
“师姐”,方涵笑得很可爱,我心里突觉惊喜,“你们也来啦?”
“对啊,洋哥他们还出了节目呢,待会儿就能看到了。”
我笑着点头,方涵又说:“师姐,你不会以为我们一群糙汉子,跟文艺汇演不搭边吧。”
“哪有?早知道你们都是能文能武,多才多艺的。”
比如张子洋不但能打,他还会弹吉他、吹陶笛,所以桃花运特别旺。
不过我们方涵并不比他差,方涵给我买的蜂蜜柚子茶,加了少冰,凉而不伤,真贴心。
“师姐,你怎么好久不去找我们玩了?”我知道方涵话里的意思,他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周俞舟了。我脸一红,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忙,不便打扰。”
难得聚起来热闹一次,宜市公检法的人来得挺齐的,不断有人跟方涵打招呼,我们一起向大厅走去。
大厅也并不凉快,我们两个索性站在冷风口吹热。没人注意我们时,方涵低声笑道:“师姐,你这样做事可不好,撩完就跑,有人可被你害得得了相思病。”
“哪儿有,别胡说。”听到方涵这话,我表面不为所动,心里忍不住欢喜。其实,这么久不去找他,各种情绪来回斗争,我心里挺难受的,需要方涵这样聪明、贴心的人,答疑解惑。
“师姐,你脸红了,你别骗我啦,我早就看出来啦!”方涵说,他有好几次看到周俞舟想发消息给我,不知为何,周俞舟最后只是盯着微信对话框发呆。
“还有上次,在法院门口远远看到你,我们局长脸上明显有了笑意,谁知你转身就走了,他半天没有跟我们讲话……”
如果,方涵说的都是真的,那周俞舟是喜欢我的。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活灵活现在他面前,他眼里的温柔和深情,怎么可能是因为晓如的缘故。
方涵的话犹如神助攻,这个想法一占上风,一盘僵局顷刻拨云见月,柳暗花明,我又活过来了。
我很自责,我怎么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疏远他呢?
那些过去,注定无法参与了。他已经在向前走了,我又何必困着自己?
还有,喜欢就该在一起啊,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些?他本身就是个很纯粹的人,不世俗,不贪恋名利。
在我之前,他又不是没有遇到过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他能喜欢我,就是喜欢我了,仅是因为喜欢。方涵说得对,撩完就跑,太没诚信了,我错了,我不该退缩的。
正厅光滑的墙壁上映出女子的模样,抿嘴浅笑,是何若独有的眉飞色舞。
“师姐,你待会儿坐在中间后排。”我问为什么,方涵笑而不语,跑开了。
舞台上的音乐声渐渐轻缓,我刚坐下,观众席上的灯光暗了。台上主持人还在报幕的时候,有人在我身边坐下了。
我看了他一眼,心动如初。
克制了一个月,那些柔且韧的情愫早已深埋心底,此刻在悄无声息地疯长。
“听说何小姐最近在忙着相亲,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中意的?”他话语酸溜溜的,明显吃醋了。
此时,我原谅我妈了。
我妈前一段时间来宜市,不由分说地给我安排相亲,我既不情愿又不配合,母女俩天天闹得跟打仗似的。
我轻叹一声,颇为无奈地说:“没有,可能是心里还是想着某个不该想的人吧。”
他有些当真了,紧张道:“怎么是不该想的?那句非你不可,现在不作数了吗?”
我绷不住笑了,“作数的,永远作数,就怕某人不配合。”眼前人不会甜言蜜语哄人,却轻易牵动七情六欲。
他轻笑一声,握住了我的指尖,我很是乖顺地滑进他掌心里,和他十指相扣。多日的相思,执子之手的一刻,我激动得有些想哭。
他看着我笑,是我梦中的模样,我眼里也只有他,此时此刻,与子成说。
汇演开始了,灯光绚烂,彩裙飞扬。坐在前排的人拍手叫好,后排人少,灯又暗,没有人注意到拉着小手,情意绵绵的我们。
姜静她们穿着水蓝色的留仙裙,转身抛袖,翩然起舞。有人唱起了歌曲《思美人兮》,趁年华未散尽,摘得芙蓉与共,莫让憾事绕心中。
凉凉缓缓的曲调,让我又想到了那句思君不见下渝州。
“俞舟”,我轻唤了他,他应了一声,我心变得很柔软,安宁欢喜。
“你听过这首歌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说:“若若,你唱给我听。”我柔声道:“好”,如果可以,愿意天天唱歌儿给他听,致我们纯粹无暇的爱。
等到张子洋上场的时候,我根本没认出来哪个是他,周俞舟说第二排中间那个是的。
张子洋是特警,他穿上制度,表演了一段高难度狙击动作,人枪合一,气场A爆了,台下惊呼声不断。
不知道姜静看到有没有什么想法,我邪恶地脑补了一下。
表演快结束的时候,我和周俞舟提前离场了。
路过眉湖的时候,清风朗月,风吹过大片的荷花荷叶,摇曳生姿,幽香浮动。我说想下去走走,周俞舟停了车,陪我绕着湖边的小路走。
一盏盏飞鸟湖灯散发着柔柔的光芒,微风凉疾,夜静谧又美丽。我抓着他的手,在湖边的石块上跳来跳去,开心得像孩子。
“方涵说,你得了相思病,是真的吗?”我站在石块上,和他平视,不错过他眼中任何变化。
“是真的!”他回答得很诚实,样子有点儿呆萌,对我说:“若若,我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了?”
我想了想,故意道:“我去找你,看你也不是很开心啊,那我就不去了呗。”
夜风贴面而过,他胳膊稍微用力,我轻柔地跌进他怀里。他眼睛里漾着轻快的笑意,说:“如果和仙女在一起还不开心,那我大概想上天。”
我得意地笑,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月光里他的神色格外温和,他轻轻唤我,“若若……”
月色浪漫。
“相思病,只有我的若若才能解。”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从何时起,就那么想我了,想每天见到我。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念着他,我抱着他久久不舍得松开,心动,心念,心不舍。
我说:“俞舟,我们正式谈恋爱吧。”
他说:“好。”
“仅在朋友范围内公开,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傻丫头,你可不是麻烦,你是我的仙女。”
我咯咯地笑,“俞舟,我爱你。”
相遇得这么迟,余生的每一秒都要好好相爱才是。
岁月静好
半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其实,我和周俞舟都老大不小了,真正的恋爱日常并没有梦里的那么甜腻。那晚,我说我们正式恋爱吧,他说好,定了关系,没有了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我们很平稳很真实。
两个人的住处离得挺远的,工作地点又不顺道,我乐得多睡一会儿,而不是麻烦他提前来接我。所以,早上也是电话里问过早安,便各自去上班了。
偶尔,闲暇时撩两句,我说,想你了。他会说,刚才眼皮一直跳,原来是仙女想我了。或许是他太合我心意,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我又开心又甜蜜。
而且,相处得越久,越发觉天生我们是一对。三观是如出一辙地正,生活习性也差不多。比如,我们口味一致,能吃到一块去;他不喜欢浓妆艳抹的脂粉味,我一向清新自然;他不抽烟,也不醉酒,比我还爱干净……总之,没有比我们更般配合适的一对了。
周俞舟晚上不忙的时候,会在检察院附近接我下班。然后我们去超市买菜,一起做饭。他做饭真的很好吃,比我的厨艺高了好几个境界。
“若若,小心烫。”周俞舟叫我的时候充满了宠溺,我喜欢他这样叫我,给我一种家的感觉,这个家和我在沂市有爸妈的那个家不一样,那个家是温馨,这个小家是甜蜜。
我掀开锅盖,尝了一小口汤,“哎呦,我忘记放盐了!”
“放下,放下,我来。”他总是怕我被烫到,亲自上阵。
灯光映得他侧脸的线条更加温和,做饭的样子也这样帅,我从他背后抱着他,无比幸福道:“警察叔叔真好!”
“口头奖励无效。”他还没转过身来,我踮着脚尖亲了他一口。身高差异,只亲到了下巴,他很显然不满意,我笑着从他胳膊底下钻走了。
时光美好温馨,换他从背后抱着我,他在我耳边一说话,热热的气息洒在脸颊上。
意醉神摇,我面上却很严肃地问道:“你的菜炒好了吗?”
“好了,就等仙女享用了。”他亲了我一下,我乐呵呵地拿了碗筷冲洗,他看着一大一小的碗,奇怪道:“什么时候又换小碗了?”
我嗔道:“还说呢,谁让你做饭那么好吃,我最近体重一直在升,再不控制下,裙子都穿不上了。”
“你又不胖,如果穿不上,肯定是衣服瘦了,应该换衣服,而不是节食。”
他说着,又拿了一只碗出来,我认真道:“我真的要减肥!”
“乖,好好吃饭,减肥都是骗人的,仙女不需要减肥。”
他在洗碗,我看着他堪称完美的身形线条,有些自惭形秽。我摸了摸自己的腰身,安慰自己,还行,还凑合吧。
然后,我略带羞涩地问他,“俞舟,你喜欢瘦一点儿的,还是胖一点儿的?”
他看也不看我,只说:“不要为难自己,顺其自然。”
“哦”,这个回答太中规中矩了,我还以为他要夸夸我,说“你怎么样好看”,或者是“不管胖瘦我就喜欢你”,这样才是甜甜的恋爱该有的问答。
但是转念一想,两个年龄加起来六十岁的人了,还是务实点儿吧。好好吃饭,健健康康,然后和他白头偕老,这才是爱情正确的走向。
他将菜装盘,我跟着把碗筷摆好,愉快的晚餐开始了。
其实,我的节食计划注定不会成功。周俞舟从我在餐桌上的细微表现准确推测出我的口味喜好,继而投其所好,彻底俘获了我的胃,让我欲罢不能。
本来我们晚饭后是看会儿电视,或者在阳台聊天的,由于体重表的警示,现在改成散步了。
从楼上下来,不远处就是眉湖。繁星满天,夜色撩人,我拉着他的手,倒退着走,享受着这份独属于我们的岁月静好。
周俞舟穿着白色短袖,明朗帅气,是我的神仙小哥。我越看他越欢喜,忍不住道:“俞舟,你脸上有东西哎——”
他下意识去摸,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等他抱我的时候,我又从他臂弯下溜走,跟他捉迷藏。他被我逗得哭笑不得,说我调皮。那是,一旦得到允许,皮皮何就活跃上线了。
我拉着他的手,倒退着走,任何一个眼神都甜如蜜糖,爱情,如此美好。
“若若,住你附近的人,你都不认识吗?”他问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个,一脸茫然道:“不太认识,怎么了?”
“从我们下来,遇到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跟你打招呼,这就说明你们不熟。”我点了点头,的确不熟,我住这里不到一年,哪儿能认识这么多人。
我说:“我其实可内向,可害羞了,不爱跟人搭话,独来独往,就像冰冷的小月亮。”
他笑了,“可是,小月亮,这里的门禁形同虚设,住在你附近的人你又不认识,有坏人混进来就麻烦了。”
说得有道理,我确实警觉性低,我说:“我不怕!”他捏了捏我的脸,“安全第一位。”
我得寸进尺道:“那你搬来住,随时保护我。”
他笑而不语,我说:“我觉得我很危险,情敌太多了,得有多少人嫉妒我,嫉妒到发狂。”
他笑道:“哪有?”
我傲娇道:“就有!你要不要来,保护我?我对别人冰冷,可对你,我就是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你不来保护我吗?”
我一再挑逗他,他惩罚似地用了力道将我揽回怀里,男人的气息似情话般撩动神经。
“再调皮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位作家在书里比喻男人的喉结对于女人的诱惑,好比伊甸园里最后的苹果,我深以为然。所以,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轻点它一下,他神色微变,轻哼一声。
风移影动,光影在我们身上斑驳着,轻轻缓缓,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忽然眼前一亮,雪白的车灯晃过,很是刺眼。我嗳了一声,浪漫气息全无。谁这么扫兴!
我还没有发难,车里下来一人,气势汹汹地问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周俞舟松了手,我退开一步,怎么这么不巧,第一次出来秀恩爱就被佳韵碰到了。
“没带手机。”我暼了眼周俞舟的反应,他一向斯文正直,花前月下被人抓包了,脸上却没有我想象的窘态。
“出什么事了?”
佳韵将碍事的我拉到一旁,只对周俞舟说:“简儿不见了。”
据佳韵描述,今天早上简期去她那儿蹭饭,本来好好的,饭吃到一半,她突然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跑了出去。佳韵觉得不对劲儿,把睡懒觉的方涵从床上拉起来去追,然后两个人一起失联了。
“吃饭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没说啊,就看了会儿电视......”佳韵百思不得其解,周俞舟问:“电视内容是什么?”
“新闻,政治新闻!”佳韵说,简期盯着电视,神色雪白,失了魂似的,嘴里说:“我去问问他!他骗我.......”然后,抓起包就走了。
方涵是十五分钟后追出去的,奇怪的是,两人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我猜测简期是去找她那个神秘男友了,她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没有人会让她如此不正常。
但方涵为何会跟着失踪,这很说不通。
周俞舟即刻联系人对方涵和简期进行手机定位,却没有结果。看来对方还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眼下只有先去调监控了。
在车上,我又问佳韵细节,她忽然说:“若若,我错了。”我很惊讶,佳韵很要强,这是我第一次听她亲口承认自己错了。
我不知道她错哪儿了,还没问出口,只听她悄声对我说:“周俞舟他的身份在这里,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何必担心你呢?我应该好好问问简儿,她那个男朋友一直有问题的。”
额……年度最佳闺蜜施佳韵,为我和简期操碎了心。
情变
监控显示简期早上七点半离开紫薇公寓,然后打车去了西区的欢乐谷。她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方涵是半个小时之后才找到欢乐谷的。
欢乐谷是综合性建筑群,里面不只有休闲娱乐场所,也有很多私人区,是宜市最繁华所在。那里的监控必须联系那片辖区的监控管理部门才能调出来,简期和方涵失联不到二十四小时,无法立案,也无法出动警力寻找。
佳韵中午就联系人去找了,但都没消息,她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后,一言不发,更显得忧心如焚。
周俞舟看了一遍佳韵说的政治新闻,新闻主角是新调来的市助许凌辰,我看了一眼,很是惊讶。
那个男人比影视里的男星还要英俊,他走在城区改造现场,烈日炎炎,风尘四起,别人都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只有他衣冠楚楚,不染纤尘。
电视里许凌辰转身,很短的一个镜头,那个背影让我想到商场混乱时,有人救下简期。
我听姜静说过两次,新调来的许凌辰是云市人。云市?几个月前简期去了云市,她回来后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许凌辰他……有……结……了吗?”,我有些问不出口,可是如果简期就是看到这则新闻才失常的,那一定跟许凌辰有关了。
城区改造这样的事,跟简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新闻里其他人都是宜市新闻里的老熟人了,更不可能了,只有许凌辰了。
周俞舟明白我的意思,他说:“许助的夫人陶宁是云市有名的女企业家。”
我心中一凉,感觉有道解不开的高数题摆在眼前了。
周俞舟说许凌辰才过三十岁,他父亲是厅局级干部,母亲是大学教授,他还有一个在省国安厅的亲姑姑。许凌辰是优越家庭里培养出来的精英,一路顺风顺水,年少有为。所以,他一来就能补缺市助的职位,不容小觑。
只是,许凌辰在云市发展形势大好,他突然选择来宜市,有些舍近求远,想必他是另有深算。
我回头看了看佳韵,她神色沉重,在扣手机,我叫她,她也没理我。
从我们进来就一直有人找周俞舟谈事情,他没有办法,只好让交警大队的人继续帮忙搜寻,他去了会议室,我陪佳韵在休息室等消息。
张子洋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他说:“已经叫姚诺一去了,我送你们回去休息,心里着急想等消息的话,在这里休息也行。”
佳韵倦了,早就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找了薄毯给她盖上,调高了空调温度,才跟着张子洋出去了。
我不解道:“为什么要叫女同志去?”
张子洋说:“她是扫黄组的,没事就会去转悠两圈,目标不明显,不会打草惊蛇。”
姚诺一有张纯真无害的小圆脸,笑起来明朗可爱,我一直以为做文职的,没想到她的工作内容如此重口味。
“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儿?”我问了一句,张子洋撸了撸袖子,习以为常,“在抓人!一天没吃东西了,快饿死我了。”
立秋已过,夜风凉爽多了。我陪张子洋坐在路边摊吃烧烤宵夜,他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没胃口。
我觉得简期的事情或许很复杂,如果真的是许凌辰,那这事不该让周俞舟知道的。
张子洋见我盯着欢乐谷那边发呆,特意安慰说:“不用担心,他一个大男人,别人能拿他怎么着?最多打一顿就扔回来了。”
他很宽心,还说方涵一个做技术侦查的,竟然会失联,回来得加强专业训练才行。
“可是还有简儿……”
张子洋失笑,“哦,差点儿忘记了,我以为你只是在担心方涵,原来没这小子什么事。”
“当然也担心他了。”
张子洋挑眉道:“你担心他也是应该的,他对你比对他女朋友还上心。”
我皱着眉头说:“这话怎么说的……这么有杀伤力?”
张子洋嘿嘿笑了,我看了看手机,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有些无聊地数星星。
“哎,不要不说话啊,讲些好玩的吧。”
周俞舟一向食不言寝不语,张子洋就比较跳脱了,他说:“讲讲你们检察院有趣的。”
我心想,我们检察院最有趣的就是姜静了,讲到你前女友你不觉尴尬?我说:“我没有好玩的事情,你给我讲,你经历丰富,我要听……最有戏剧性的。”
张子洋哈哈一笑,他心情不错,边吃边给我讲了他三年前经历的险事。
三年前,张子洋第一次参与抓捕行动,那时年轻气盛,他独自出省去追人,却不慎跌落山底,跟自己人失联了。
张子洋不知道自己滚落在山涧草沟里昏迷了多久,是腿上的剧痛让他清醒的,那是一只狼在啃咬他的腿。
我听得心中凛然,他揪起裤管给我看,小腿处的伤痕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当时虽然很怕,但事后很庆幸……”
幸好那是一只他可以对付的小狼崽,幸好只有一只,也幸好它从腿部下的口,如果那只狼咬得是他的脖子或者头,他可能不知不觉就进了狼腹了。
我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给他点赞,“好可怕,你好厉害,换我,吓都要吓死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狼是被我打跑了,但还有老虎窝呢!”
张子洋怕那只狼去而复返,再带同伙儿来报复,他拖着鲜血淋漓的伤腿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找到有水的地方,才简单清洗包扎了一下。
天亮之后,他很快发现,山底才是秘密基地。
对方人多,又有枪,张子洋孤身一人,手里只剩一根自制的木拐杖。但我们张子洋是个人才,他白天藏匿起来,晚上趁着月色在树皮上描绘基地的构造和火力点分布。
一个星期后,搜救人员找到了他,沉寂多日的张大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然后,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把基地端了,大获全胜,那是好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行动。
我忍不住给他鼓掌,张子洋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他是个聪明有主意的人。
“这么大的事,换我能挂在嘴边吹上一辈子。大哥你这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我毫不客气地赞美他,他得意地笑着,继续吃他的两块钱一份的烧茄子,跟普通人并无差别。
“习惯就好了,当你在我这个位置上,职责所在,你可能也会咬咬牙,心想就当一次英雄,然后,你可能比我还拼。”
我摇了摇头,坦白说:“我可干不来,我胆子小,力气小,只能给我们的英雄倒酒。”
他笑了,“低调,低调。”
摇晃的灯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他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讲完就无波无澜,似乎不记得当时的凶险重重了。
我问他,“你今天又在抓什么人?”
“史鸿飞”,张子洋答道。
“他来宜市了?”我一惊,心生寒意。
“对啊,大恶魔来了,怕不怕?你想,每天都有那么多意外,担心也没用,顺其自然,尽力而为吧。”
张子洋每次正儿八经地讲话,就非常有感染力。我把冰凉的啤酒从桌子上撤走,给他换了杯热水,“你多注意安全,以后这样的烧烤宵夜也少吃点儿吧,不健康。”
他点了点头,但可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笑道:“哎,我发现你和方涵,你们姐弟俩挺会挑工作的,一个搞技侦,一个做案件管理,都挺清闲的,又不得罪人,还没有人身危险,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吧。”
我微微一笑,“对啊,直系的。”
我心里舒缓多了。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很多惊险,虚惊一场最好,但如果逃不掉,还是该平静面对。
夜风凉柔迅疾,这边的街道逐渐静了下来,欢乐谷那边的灯光换了颜色,更加璀璨夺目。
这是宜市最寻常的夜晚。
江湖侠侣
晓色初现,整个城市从睡梦中悠然醒来。我们到局里时,姚诺一已经在了,方涵没找到,她抓了十几个人回来。所以一大早,局里就很热闹。
“欢乐谷一切正常,扫了一圈,逮到有人破坏公序良俗,嘿嘿,只好顺手抓回来了!”忙活了一夜,她丝毫不见倦色,甚而有点儿兴奋,还不忘安慰佳韵道:“方涵是福星,不会有事的,我保他活蹦乱跳的。”
说完,她对着周俞舟俏皮一笑,我觉得他们在说暗语。
“我才不担心他。”佳韵其实很不乐观,有些过分担心,我觉得她有事情瞒着我。
“你说,简儿要真的和许……可怎么办?”我说十有八九是,佳韵又说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让周俞舟知道。
我抱着最后一点儿幻想,“或许,咱们猜错了,简儿根本不认识他。”
“对!就是瞎猜的,猜错了。”佳韵轻叹一声,倚在我肩上问道:“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大学没谈恋爱?校园爱情多单纯啊。”
我也叹道:“是啊,可惜方涵只有一个,还被姐妹儿你抢先了,我们可不就得单着吗?”她终于笑着打了我一下。
第一次进周俞舟办公室,不过,和我想像的一样,这里极其整洁有序。文件柜里堆叠的各种奖章,有很多是嘉奖周俞舟个人的。他随手堆放在这里,并不在意这些荣光。
我开始是很感兴趣地翻看,看了几页后,心疼起来,这些纸张缩放了那么多生死搏斗的场面。
昨晚,高速路口发生了纠纷,事关两个政府要员,交警大队的人不愿强出头,烫手的山芋全部甩给了他,他忙活了一夜没睡。
我想做个体贴温柔的人了。
我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好让他舒服点儿。谁知,他竟还赖上我了,拉着我坐在他腿上。
“谢谢若若!”他挑眉轻笑,一脸享受的自在模样,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周俞舟。
“你不怕别人看到?”
“我们又没有违法乱纪,怕什么?”
我按下所有不快乐的情绪,也只对他笑着。我问他,“姚诺一跟你说什么,她找到方涵了?”
他说是,我忙问:“那他在哪儿呢?”
“不用急,他好好的。”
我将信将疑,手机响了,竟然是简期。
我激动得都要哭了,简期报了一个地址,我说:“在那儿等着,我和佳韵去接你。”
“简儿没事啦!”
周俞舟问我,“方涵呢?”
我愣住了,啊?忘了问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我嗔了他一下,“不跟你玩了,找我小姐妹去了!”
佳韵一听,忙着去接简期,连方涵在哪儿也没问一句。她也清楚,简期没事,方涵更不会有事了。
我本来是要跟佳韵同去的,但周俞舟说让我留下来,他带我去找方涵。
欢乐谷弥漫着奢华气息,我们进了星空大厦,周俞舟给我点了一桌子的早点。
每种早点的样式都很精致,色彩缤纷愉悦,可爱的事物总是给人一种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的幸福感。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俞舟,点太多了。”
“不多,你坐在这里慢慢吃,我去找人。”
“那你小心点儿。”我吃了几口,感叹资本家的享受,果然是高端早点,秒杀一切路边摊。
佳韵接到简期后给我发了个消息,说带简期回她那儿休息了。
我惆怅了一会儿,随后抱着抽奖的态度打方涵的电话,他竟然接了。
“师姐,你的早点吃完了吗?”电话那边传来方涵略带疲惫的声音。
我激动道:“你在哪儿?”
“我们局长说,不让我打扰他女朋友吃早餐,我现在一个人,饿着肚子坐在露台上。”
我赶到方涵说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别找了,师姐,就我一个人。我们局长有别的事情要办,根本没过来找我,哼!”
他从昨天早上追简期,失踪到现在,头发有些凌乱,一脸受伤的小模样让人怪心疼。
“大家都在找你,你一个人坐这里干嘛?”
“饿了,试试能不能进行光合作用。”
我将早点和奶茶给他充饥,他说快饿死了,一天一夜没喝一口水。
方涵被人打晕了,扔在酒店的房间里睡了一夜。
“还疼吗?咱们先去医院。”他说没事,我坚持,他才起了身,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
“我还是叫俞舟来吧。”
“没事,师姐,我就是饿的了。咱们再坐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天已经大亮了,清透的光线给世界加了一层滤镜。我和方涵坐在绿植中间,心情逐渐舒展。
“师姐,有些话,不太好听,但是我还是想先和你说说。你喜欢我们局长,我不反对。但是,师姐你太认真了,如果……想结婚,长期发展,还是慎重考虑吧。”
关于昨天的事情,方涵避而不谈,反而说到了我的事情,我愕然,“你昨天看到了许……”
“师姐,你别多想了!”方涵轻声打断了我,强调道:“昨天,我只是不小心跌了,摔晕了。”
他说得很认真,我不得不郑重地点了点头。
简期以为的浪漫爱情竟是如此隐晦见不得光的事情,昨天方涵来找简期,又目睹了一切。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知道方涵他是周俞舟战队的,无意之中,就将周俞舟也扯了进来。
试想,许凌辰刚到宜市就有把柄落在周俞舟手里,难保不会想办法扳回一局。
周俞舟他没有许凌辰那样强大的背景,心又大,方涵担心再出波折,会牵连到我。
“师姐,这些话,我不会跟佳韵说,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
我淡然一笑,“明白了,起来吧,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好让大家放心。”
“师姐,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和我们局长在一起,是最不会安定的。”
方涵越说越担忧,最后有点儿自责,“我之前没想这么多,不该不听佳韵的……”
我笑了笑,师弟很贴心。方涵抬头看我,有些不解。
微风拂过头发,柔柔的,天空澄澈温和,一如我的天真。
“你也知道我是认真的,在他还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自作多情地想了好多好多。你说的这些,我早想过啦。”
“现实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是吧,但是呢,我有恃无恐,俞舟他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别人就算整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大不了,他不做局长了,他不是贪恋权势的人,我不是说他有多么地伟大,人嘛,谁还没有点私心,但如今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更多的是沉重的担子和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善良的,好人有好报,邪不压正。你看,你现在好好的,我更加相信啦!”
我笑意盈盈,说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浮上云端了,我觉得那边最可爱的一团云很像我的俞舟。
方涵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师姐,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和佳韵,简师姐,你们三个都是很好的人,我想你们都好好的。”
我的视线从天空滑落,转头问方涵,“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师姐都巨坑,我和简期没有佳韵省心?”
方涵被问得发懵,不知所云,我笑了。
“我是不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方涵无奈笑笑,“我的心里话是,我们局长遇到你,三生有幸。”
“是吧,他也这样觉得,所以,他对我特别好。”
我满怀憧憬,依旧天真,“方涵,我希望你不要改变立场,支持我。明天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儿?我想,我永远不会后悔。”
爱若是后悔了,必定不是真爱。我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周俞舟,谁还会是我的真爱。
我沿着花边踮脚向前,方涵跟在后面走了一段。他有点儿想开了,就对我说:“行吧!师姐,你开心就好,你和我们局长在一起,也挺好的,你们是……江湖侠侣,惩奸罚恶!”
这句话我喜欢,回头给他点赞,“师弟,你真可爱!你思想境界真高!”
方涵恢复了他治愈系的笑容,我跟着疏朗一笑。
江湖侠侣,惩奸罚恶。他在我正义、美好的信仰里,他是我最爱的模样。
深爱
医生说方涵没事。
他给佳韵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却不打算去紫薇公寓看看。昨天他和简期都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各自缄默。
我带方涵去周俞舟那休息,他见我拿着钥匙像在开自家的门,打趣道:“师姐,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周太太了?”
我抿嘴一笑,“少来!去洗澡,然后去睡觉。”
“得令!”方涵刚进浴室,周俞舟便打电话来,问我在哪儿。
周俞舟让我折回星空大厦,他说:“诚邀何若小姐作为我的女伴儿出席宴会。”
我吓了一跳,笑道:“你这是要把我拉出来挡枪啊!”
他在那边低笑,心情很好的样子,“过来吧,这里有两件衣服不知道你喜欢哪件,来试试。”
我换了鞋子,准备出门,嘴上却道:“一件衣服就想收买我啊?”
“还有特殊奖励。”
“成交!”
我叫了方涵,告诉他我出去了。路上给佳韵打电话,她说简期什么也没说,吃了点儿东西,刚刚睡下。
简期经历坎坷,不得不坚强,她的泪水都是深藏在月光里的。这事我们只有不说不提,粉饰太平,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做法。
我心里也不好受,心疼简期,想揍渣男。
欢乐谷里花团锦簇,入眼皆是精心构造,待看到周俞舟时,我飞快地跑了过去,和他抱了个满怀。
他很贴心地没有再提简期的事情,只说:“我们先去吃午饭,再去看衣服。”
周俞舟什么都懂,他带我吃喝玩乐一圈,我忘了忧愁,幸福地膨胀了。但是花了他那么多钱,我挺不安的,他倒是不亦乐乎,说是千金难买美人笑。
导购拉开帘子,两件礼服和我惊艳邂逅了。一件是白色鱼尾裙,裙子款式简单大方,浅紫色的束腰又显得别出心裁,很灵动。另一件是淡黄色的,很温柔文艺的颜色,袖口和裙边织着的花纹,淡雅别致。
我没参加过什么大型宴会,还真没穿过这么高档的礼服,也不知道该挑哪件好。不过,敢肯定的是,无论哪件穿上都将是华丽变身。
周俞舟在一旁鼓励道:“都去试一下,喜欢的话两件都要。”
这个办法专治选择困难症,但我心疼周先生的卡,我肯定道:“喜欢这件白色的。”
导购帮我试穿,一脸羡慕道:“太太,您先生人好,眼光也好,这裙子既显好身材,又符合你的气质,很惊艳。”
周俞舟看到我的第一眼,愣了一下,继而眼中有光,神色惊喜,我想那种表情就应该叫惊艳了。
柔白色的灯光洒在周身,镜子里的人美得有些过分,我轻盈地打转了一圈,自信满满地问道:“怎么样?”
他上前来,痴痴地看着我,“若若,你好美啊!”
导购很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
试衣间美成了童话世界,他轻轻地将我揽在怀里,宽大的落地镜诚实地映出我们十分亲密的模样。
“为什么告诉他们我是你太太?”我兴师问罪道。
“我有说错吗?”
“法律可不承认,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这就叫占便宜了?美得教人想犯罪,哪儿还顾得上法律怎么写的。”
我调笑道:“小心姚诺一抓你进去。”
他故作惊讶道:“嗯?你怎么知道她要抓我,难道你以为的特殊奖励是指那个?”
我捉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怀疑道:“怎么感觉你在给我下套?”
“你猜!”灯光里,他的笑暖如煦风,吹皱了一池春水,轻轻悠悠,情意绵绵。
我们上了星空大厦33楼,周俞舟说他不喜欢应酬,别人都清楚他的性格,最多跟他喝杯酒。
我笑了笑,“你带着我,不是存心要成为焦点?”
他说要向全世界范围内公布我们的关系,不在乎被多灌两杯酒。
行吧,难得欢娱,今朝有酒今朝醉。
周珏在宴厅门口等我们,他看到我很惊讶,“哎——,何小姐?”
我微笑,“你好。”
他拍手叫好,说道:“局长,早该这样了,你看看何小姐,光彩照人,你们俩站一块,好到没话说!”
我们三个进去之后,成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我开始有些忐忑,但周俞舟在侧,我很快又坦然了。
繁华喧闹中,萧瑟寂寥处,我和他,共进退。
参加宴会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肯定也不认识我,但我知道,我会成为今日宴厅里热度最高的话题。
我刚坐下,一群人围过来和我说笑。信息爆炸时代就是效率,没想到这么快,有人就查到我各种信息了。
“何小姐,听说你是在新吴读的大学,校友啊,我是化学系的……”
“何小姐,你是沂市人啊?咱们可是老乡,我外婆就是沂市人……”
我微微一笑,那我和外婆才是老乡嘛。
因着周俞舟的身份,所有人都对我格外地殷勤,但无论她们说什么,我都是淡淡地笑着,不太言语,因为言多必失。
尽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我不喜欢这样高光的场合,我喜欢默默无闻,乐得自在。
流光溢彩,杯酒交错,我时而沉迷在高声笑语里,又像浮在静然无声的梦里。
很快,周俞舟脱身来解救我,我们坐在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他叫了服务员给我换柠檬水。
“这种场合喝柠檬水不太合适吧。”
“没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
“喜欢!”他太懂我了,他让我很真实,我想赞美他。
柠檬水的味道让我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我们两个不像是来喝酒应酬的,倒像是在逛街闲聊。
别人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只有我们两个与世隔绝一样,独有一个自在空间。他给我看宴厅独特的设计,给我讲有趣的事情,我们还聊着宜市最新的谈资。
洗手时,我看到镜中的自己,长眉细口,顾盼生姿,明媚动人又不失文气雅静,脸上那一抹微红恰到妙处。
“原来何小姐是周局长的爱人。”
于尧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旁,着实吓了我一跳。我从自我欣赏中回过神来,微笑道:“于先生,好巧,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
他轻点头,“我有生意在这儿。”
这个男人天生带着一种男神可望不可及的疏离感,文艺中带着深沉,没有半分商人的气息。
我擦干了手,背起包作势要走,“那祝你顺利、愉快。”
“等一下。”于尧上前来,跟我相对而立,他用纸巾在我额上轻轻一抹,这个瞬间独属于他的气息攻陷了我,我有些不自在,却又逃不开。
“谢谢。”我避开他的目光,侧脸看了眼镜子,奇怪,我刚才怎么没发现额上有东西。
于尧退后一步并没有让开,神色认真道:“何小姐可知这样一来,会有多少人想走何小姐的路子,接近周局长?”
他说得如此现实,我心中一惊,开玩笑道:“于老板也有这个意思?”
他无奈笑笑,“谁不想呢?”
我们相视而笑,擦肩而过时他又提醒我注意安全。
我想到他上次在眉湖给我讲故事,我和他似乎还能说说话。我说:“我对他来说,没有你们想像得那么重要。”
周俞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尽管我会为了他不顾一切,但我从不认为他会为了我疯狂。我理解他的,甚至是心疼他。有很多事情需要他的担当,他的很多决定关系甚大。不像我,轻灵自在一个,万事随心所欲,不逾矩就好。
“他会很爱你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于尧说这话的时候,俊美的脸上浮现阴影。
我淡然一笑,和他说了再见。
周俞舟来寻我,我回头没有再看到于尧。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笃定周俞舟会很爱我,这句话让我疑窦暗生。
不堪回首
宴会未央。
许是酒喝多了,全身由内而外地热了起来,人声喧闹,灯光迷离,我有些坐不住了。
“是不是喝醉了,脸这么红?”
周俞舟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气,我说还好。他看着我,脸也红了。
我笑道:“还说我呢,你脸也红了。”
四周的音色和灯光都虚化了,四目相对间,有些意乱情迷的感觉。
刚好周珏过来了,他说酒已经喝了一遍了,可以撤了,看来这是他们日常参加宴会的流程。
“如果何小姐想玩,还可以玩。”
我说不了,酒光喧闹,哪及一方独属于彼此的空间。
我们三个悄悄慢慢地先后离场,因为我们都喝了酒,周珏就叫了车。
今晚的感觉很特别,我眼里心里只有周俞舟,脑子有些发懵,不知怎么的,就没有回眉湖。
周俞舟跟我说话,我也听不太清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想离他近点儿,更近点儿。
浮生如梦,月色似水,泻了满室的光华。
某个瞬间,他压着我头发了,我不经意一扯,好疼。
“若若”他在耳边唤我,灼热的气息将我融化。
我竭力清醒,理智从火星上飘回一些,我说:“俞舟,别……等下……”
有点儿混乱,我这是怎么了,喝点酒就这么就这么流氓了?
他“嗯”了一声,停了下来。我的手还被紧握着,出了许多汗,我轻挣了一下,周俞舟突然低喝一声,“谁?”
那边果然有人缓缓坐了起来,我彻底清醒了,惊叫道:“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方涵一脸刚睡醒的样子,无辜道:“我一直在这里睡觉啊,师姐,你们回来……”
月光满室,室内的一切依稀可见。方涵很快反应过来,继而哈哈大笑。
我和周俞舟忙分开了,失策、尴尬。
好在没开灯,还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某个不合时宜的人笑得太放肆,“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打扰了两位!”
我恼羞成怒去捂他的嘴,气恼道:“不许笑,不许说,不许告别人!”
昨天被佳韵抓包,今天又被方涵撞到,他们两个是上天派来断爱绝情的吗?
“师姐,我这就走人,你们继续,局……姐夫,姐夫,不好意思,继续哈!”
方涵笑得从沙发上滚掉地上,手忙脚乱中我们又撞在了一起。
“哎呦——”
周俞舟捞起我,对方涵道:“还不走?”
我抢先道:“我走!”
想我何若洁身自好二十几年,好不容易豁出去一回,竟然又遇到这种情况。冲动啊,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逃跑似的离开了周俞舟那里。
这段经历尴尬到梦里都是方涵魔性的笑声,从此,防火防盗防师弟。
早晨醒来接到周俞舟的电话,总觉得他还在不怀好意地笑。
“不许笑!都怪你!”
“那是方涵,又不是别人……”
他说得轻巧,我可是个脸皮薄的仙女,我叫道:“没有别人了,我没脸见人了。”
他转移重点,连哄带骗道:“别生气啦,我们还可以再约,今明两天都可以,你觉得呢?”
“不约了!”我可是有原则极其正派的人,所以,打死也不会承认其实我昨晚梦里都是他。
今天是周六,周俞舟来的时候,我刚起床,还有些迷糊,“说了不约了啊!”
他揉了揉我的凌乱的头发,正经道:“想哪儿去了,给你送衣服,做饭吃。”
昨晚落荒而逃,衣服都落下了,我不禁老脸一红。
周俞舟开始做饭了,宜市风云人物周局长成了家庭煮夫,而且是本仙女专属的。
晨光清透里,他的一举一动格外好看。我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软软的,忍不住上前去抱他。
“快去洗漱。”他听到我的脚步声,知道我在身后。我张开的双臂尴尬地浮在空中,只好“哦”了一声,乖乖地去洗漱了。
洗漱过后,神清气爽,这下周俞舟应该让我抱他了吧。我哼着小歌,梳起额前的碎发,无意从镜中看到额上多了一圆形的红印,指甲盖大小,我按了按,没什么感觉。
昨晚于尧凑近在我额上轻轻一抹的影像闪现,我的想像力不可抑制地丰富了。
昨晚感觉好奇怪,不会是……也许,我和周俞舟的失常另有原因。
可转念一想,于尧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不会那么无聊,他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但该有的警惕之心,还是要有的。我想着是不是该问一下于露露,认不认识于尧,他们几个是不是旧识。
我偷偷打量周俞舟,被他发现了,他看了看我,问道:“想对我说什么?”
他这么斯斯文文地吃饭,跟昨晚狂热的那个判若两人。昨晚.......不堪回首,我应该和他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哎,今天这个土豆丝真不错,这么细,你怎么切的啊?教教我呗。”我避重就轻,跟他胡打岔。
是我有点疑神疑鬼了,昨晚明明是情到深处,他太爱我的缘故。对,就是这样,不接受其他说法。
周俞舟说有件事情要我帮忙,还没说什么事情,有人敲门,是于露露和晴晴。
多日不见,于露露更怯弱了,她真的是病美人,楚楚可怜。
“何小姐,我有事回新吴一趟,带着晴晴不方便,俞舟说,可以请你帮忙,我明天回来接她,你看行吗?”
我看了看周俞舟,怪不得这么殷勤,原来是自作主张给我接了个活儿。他双手随意交握,笑容上扬,一脸轻松,赌定我会答应。
晴晴将手里的零食给我,甜甜道:“姐姐,这些给你吃。”
我拉着她的小手,和颜悦色道:“乖,叫阿姨!”
周俞舟轻笑,于露露看了看他,神情复杂。
周俞舟送于露露去车站,我跟着他出来,提醒道:“俞舟,你开车小心点儿,总之多注意安全。”
他说:“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可能要晚上回来了,等着,晚饭我来做。”
“好的。”我嘻嘻地笑着,他也笑了,凑在我耳边,笑道:“等我回来约啊!”
我笑着打了他一下,确定昨晚那个就是他。
晴晴很懂事,也很好奇,她总觉得我是大姐姐。于是,我解释道:“你叫俞舟叔叔,就得叫我阿姨。”这就是我的逻辑,我觉得没毛病。
晴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因为你和俞舟叔叔是一家人了,我叫俞舟叔叔,所以得叫你阿姨。”
反正家里就我们两个了,我同意这个说法,“可以这样说。”
晴晴拍手笑道:“太好啦!那你们会有小宝宝,可以跟我玩了!”
“……”
现在六岁小孩子的思维都这么成熟的吗?
我突然又想到昨晚,不自主地笑了。
情劫
小孩子真是人间的快乐精灵,用歌声和笑容治愈世界。
晴晴走在我和简期中间,牵着我们的手一蹦一跳的。
“阿姨,姐姐,咱们去那边玩旋转木马吧!”
晴晴分得很清,简期忍不住又笑了,我说:“笑什么笑,叫阿姨有错吗?简阿姨!”
“最美阿姨,行了吧。”简期脸上笑意浅浅,我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她倒是强颜欢笑的好手,过了一会儿还能跟我要东西吃,“若若,我想吃冰淇淋。”
“那你们先上去找个地等我。”姐妹是用来疼的,我打算给她买店里最奢华的冰淇淋。
简期看起来没事,也真的有这么一瞬间的开心,但其实是心里的伤太深太深了,轻易宣泄不出来。
简期不像我似的造作、活泼,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她却很克制,几乎从不与人倾诉心里的苦闷。我们三个里面,倒是佳韵最适中,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又能安抚人。
我买完冰淇淋,想着要不要叫下佳韵,不曾想竟然看到了那个被我骂了一万遍的许凌辰。
虽然只在新闻里见过一次,但他留给我的印象咬牙切齿地深刻,我远远地就认出他来。
许凌辰旁边跟的应该是他的秘书或者司机,他大步走在前面,神清气爽,风度翩翩。
我捂着胸口气闷,为什么他跟没事人一样,内心难道一点儿愧意都没有?许凌辰快上电梯了,我才反应过来,糟了,简期和晴晴在楼上等我。
许凌辰自然没事,刀枪不入,但对简期来说,又是一次痛不可言的相遇。
许凌辰离电梯只有一步远了,我风风火火地冲过去抢了他的路,顺带“不小心”将冰淇淋弄翻了他一身。
“喂,你干什么呢?”秘书吼我,我不慌不急地跳下电梯,很无辜道:“不是故意的。”
许凌辰低头看了看他衣服的惨状,眉头皱得很深,我以为他要骂我了,没想到他看都不看我,回头对秘书说:“去车里再拿一件衣服来,我先上去。”
这还是要上楼啊!
我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说道:“对不起啊,先生,烦请你跟我去楼下,我赔你一件衣服。”
我道歉的态度不是很诚恳,秘书早就不耐烦了,“这位小姐,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挑眉轻笑,并不解释。
许凌辰看了看我,眉间舒展开来,开口便说:“何小姐,好巧,周局长也在这里吗?”
我闻言错愕,这人也太精明了。我昨日才和周俞舟参加宴会,他并不在场,可他竟然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准确无误地认出我。
我一时脸上挂不住,本以为自己带着陌生人的保护面具,不曾想是在掩耳盗铃。
许凌辰双眸黑如夜海,深沉清冽,我即刻敲响了退堂鼓。
“你认错人了。”我转身要走,只听他说:“何小姐真是幽默有趣,不如请周局长过来,我们一起上去吃个便饭如何?”
许凌辰认准我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接招了。方涵的担心很有必要,许凌辰的确在盯着周俞舟了。
秘书的脸部表情隐忍多变,大概在想我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周俞舟的势,他很不屑,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相对于秘书的丰富神情,许凌辰始终是笑意淡然,貌似温和无害。
我们对峙了几秒钟,许凌辰神色微变,眼中浮过一丝慌张,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我。
他应该想到了我和简期的关系,我阻止他上楼的用意昭然若揭。这个男人先想到他的官场,后来才想到被他害得很惨的简期。
我嘲弄一笑,许凌辰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秘书追着他叫道:“许助,你这是要去哪儿?来不及了,楼上都在等着你.......”
许凌辰头也不回,在我看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我和简期去了如你光年,晴晴玩累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说会娶我,但不是现在。”简期轻轻搅动咖啡,她语气淡淡的,没有悲喜,但也没有抬头看我,我知道她在掩饰内心的伤痛。
“假的!简儿,你可不能对他抱有幻想。”
“你放心,别人用过的东西,再好我也不要了。”简期一向清冷孤傲,她说这话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明明知道你在宜市,还是来了......”
这是我最气不过地方,负心人还如此招摇。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他不可能为了我改变轨迹。”简期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可还是掉进了许凌辰的陷阱。
其实,我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互相吸引。简期就像是舒婷那首《致橡树》里的木棉花,美丽、独立有性格,如此美好的女子放在人群里很出众。撇开这件事情不谈,许凌辰也是十分优秀的男人,他是简期逃不掉的情劫。
简期静静地喝着咖啡,不再讲话了,我拨着绿萝兰叶黯自生愁,主要是气不过,又无计可施,能不愁吗?
梁小如端了些甜品给我们分享,说是她自制的,简期很喜欢。
高颜值甜点,拍张照拿去发朋友圈,绝对惊艳,我感叹梁小如的才艺。
我看到她手腕上套着块黑紫色的手表,精致奢华,我问:“男朋友的?”梁小如点了点头,嫣然一笑。
我记得很清楚,于尧有只一模一样的手表,他昨天出现的时候还戴着。如果说,是同一只的话,我并不意外。
难道梁小如上次说的那个优秀的男人就是于尧?我没有问她。
梁小如看到晴晴,问道:“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女孩吗?”
“对,小百灵鸟似的,明天她妈妈把她要回去,我会舍不得的。”
梁小如笑道:“喜欢,自己也可以生一个,你不是已经有了那个他吗?”
我抚额,这事传得也太快了吧,超出我的想像。
回家后,我很严肃地跟周俞舟讨论这个事情。
“我到哪儿都被认出来,好不自在!”
“小姑娘,要有一颗平常心。”某人假装平静,眼里却掠过笑意。
“你是故意的,你相当于给我贴了标签,大家都在监督我,我只有选择你啦。”
“嗯,本来不就是非我不可的吗?”他反问。
对啊,我这不是前后矛盾?
他叫晴晴来喝果汁,晴晴问道:“俞舟叔叔,你和阿姨结婚的时候可以让我去撒花吗?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当过花童,我也想。”
晴晴怎么都想到结婚了,这可不是我教她的。
我有些尴尬,周俞舟却笑道:“可以,这个主意不错。”他一口答应了,晴晴开心得手舞足蹈。
我嗔了一声,“谁要跟你结婚啊?”
他自信满满道:“你不跟我结,还能跟谁结呢?”
晴晴咯咯地笑,我假装不为所动,正色道:“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谈论这个,小心教坏祖国的花朵。”
他淡然一笑,又倒了一杯果汁给我,“若若,你也是祖国的花朵,还是最美的一朵。”
我抿嘴一笑,果汁凉甜爽滑到我心里了。
晴晴很粘周俞舟,睡觉的时候还在问:“俞舟叔叔不住这里吗?”
“他要去抓坏人。”
“哦,原来坏人晚上不睡觉啊!俞舟叔叔,阿姨,晚安。”她语调成熟得不像孩子,打着哈欠进了我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我把晴晴的衣服洗好,晾起来,周俞舟说:“辛苦了!”
“为祖国的花朵服务,不辛苦。”
我收拾完毕,某人还没有要走的打算,厚着脸皮道:“坏人都睡觉了,若若。”
“然后呢?”
“约吗?”
我脸蹭一下红透了,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我坚决道:“不约!”然后很无情地将他推出了门外,他无奈道:“钥匙还在里面。”
我抓了钥匙给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消息,然后早点儿睡。晚安。”
他耸了耸肩,十二分认真道:“我先去打方涵一顿。”
我合了门,抿嘴偷笑。
一腔孤勇
简期说了一句想去外地玩两天,我第二天早上来水木雅苑就扑空了。她发消息说在车上了,这行动果决到我自叹不如。
电梯来了,里面走出一个人。
“咦,是张叔叔!”晴晴欢快地叫了一声,但我们张大英雄十分冷漠,闻声招了招手,头也没回,敷衍道:“早”。
张子洋穿了件灰色宽松长袖,很显瘦,脚踩双拖鞋,一副懒散做派。他去开简期对面的门,我问:“你住这里啊?”
“我一直住这儿。”张子洋没邀请我们,但进去后也没关门,晴晴跑了进去。
我看他很不爽的样子,就问:“怎么了,谁惹我们警察叔叔不快啦?”
果然,张子洋烦躁道:“早上饿得睡不着,点了份外卖,一会儿的功夫被人偷了,偷东西都偷到老子头上了!被我抓到,非揍扁他!”
我很不厚道地笑了。
张子洋的住处,不脏不差,空气清新,就是乱,非常乱,所有的东西都是随手一扔的状态,好在也没太多东西,色彩还算统一,所以避开了那种菜市场的拥堵凌乱感。
我不禁想到张莹那里的器皿、药物和文档,均是摆放得一丝不苟,就冲这个习惯两人都凑不到一块。
我问他,“我之前来,怎么没见过你?”
张子洋轻哼一声,“别说你了,住我对面的人都不一定见过我。”这话不假,简期应该确实没见过他。
“叔叔,你这是在玩什么啊?我们可以一起玩吗?”晴晴指了指大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非常好奇。
“我一个人玩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带着你们两个小丫头?”饿到喝水充饥的张子洋很没有爱心。
晴晴向我求援,我得意地笑着,拎起我们装水果零食的纸袋,“因为我们有好吃的。”
张子洋扔了手里的矿泉水,“成交!”
一个小时后,张子洋头发更加凌乱,都要竖起来了。他气得要爆粗口了,最后直接打电话给周俞舟,喊道:“老大,求你,快点儿把你女人领回去!”
切,至于告状吗?不就是刚上手,操作不熟练,虽然我打游戏的天份确实差了那么一点儿吧,晴晴都比我学得快。
张子洋很悲愤,他一个王者带不动我们两个废铁。他在游戏榜上的排名被拉下好几档,其他游戏好友都以为他被盗号了。
张子洋说生平最恨笨人,尤其是打游戏手笨的人,他说什么都不教我们了,还故意扔炸弹和我们团灭。
我和晴晴很有默契地白了他两眼,带上我们的零食和水果走了,只把吃剩的薯片留给了他。
我给简期发消息说张子洋住她对面,她一直没回消息,看来她不关心张子洋是哪路神仙。
于露露下午来把晴晴接走了,闲来无事,我把阳台上的花草打理了一下,吃过饭,早早睡了,准备以最好的姿态迎接最新的一周。
次日醒来,果见晨曦清丽,初秋温柔,我喜欢这样平静欢喜的生活。
我怀着一腔美好柔软的心情上班,包还没放下,柳言言就过来说道:“若若,领导已经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太夸张了吧,才几点啊!”
我的领导赵叨叨,真名赵韬,33岁,剑眉星目,检察长的制服上身,格外威严帅气,在宜市也是数得上的青年才俊。
准确地来说,我们应该称呼他赵副检察长,只是真正的检察长神龙见首不见尾,赵叨叨是我们几个顶头上司,所以,在我们这个办公区域,大家自动把那个拗口又不讨人喜欢的副字省了。
我进了办公室,还没站稳,赵叨叨就发难了,“星期五为什么不来上班?”
他目如寒星,精光四射,我输了气势,小声道:“我请假了。”
“我是问,为什么不来上班?”赵叨叨语气中压抑着怒火,我心里敲起小鼓,先将文件袋放他桌子上。
我是那种一周不来也不会影响检察院日常工作的小角色,所以,赵叨叨并不是因为工作向我发难。
本着坦白从宽的态度,我结巴道:“和朋友去……参加……”
“朋友?”赵叨叨呵呵冷笑,“你那个朋友可不是简单人,何若,我劝你摆正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接话,心里不服气。
赵叨叨又斥责道:“年纪轻轻,好好做事不行吗?老想着走近路,搞些旁门左道,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反省认错,尚有机会。”
我哪里搞旁门左道了,反省,还认错?我错哪儿了?我忍不住反问道:“领导,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准谈恋爱的吧?”
我跟他顶嘴,赵叨叨很不耐,本想摔了我递上去的文件,但有点儿用力过猛,不小心撞翻了杯子。
他桌子上的摆件多,看起来又很珍贵的样子,为了那些心爱的物什,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救什么,然后他的手就被烫红了。
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我说:“你虽然是我的领导,但你无权指责我的私事。”
赵叨叨抽过纸巾擦手,有些狼狈,气恼道:“为你好!”
“不需要!”
“何若!你知道不知道,你……你……你算是废了!”
“本来就废柴,废了二十多年了。领导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去忙了。”我潇洒一句,转身就走。
我出了办公室,很正常地关门,几个同事还没有从我顶撞领导的余震中反应过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嘚,美好心情昙花一现,情绪一落千丈。
姜静这次竟没有八卦我和周俞舟,但她的分析还是很狗血,“若若,赵叨叨不会是因为对你有意思,被周局长截胡了,心里不爽吧?”
可能吗?赵叨叨各项优秀,年少有为,据我多年的经验,同一行业的学霸很大可能不会喜欢上学弱。
“他是怕别人误会,他在用美色拉拢周俞舟,毕竟你是他的手下,这个嫌疑很大。”柳言言的分析靠谱多了,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周俞舟不会想这么多,就算想到这层,他也不会在意。但赵叨叨清高自负,谨慎小心,我来这一招,他肯定视我为叛徒了。
“若若,没事的,等你当了周太太,赵叨叨还要看你脸色,咱不怕他。”
姜静眉飞色舞,似乎很憧憬,“还是若若有本事,竟然收了周俞舟,若若,你当了周太太,就……”
“你想多了!”我没有接她话茬,我和周俞舟都没有他们想的这些算计和虚荣。
只是,遇到了第一波冲击,我必须更加谨言慎行,端正己身。
我们检察院内部的小事,周俞舟竟然很快就知道了,于是空降了安抚史方涵。
作为佳韵的男朋友,方涵的政治智慧很可以,他给我分析了一下宜市的政局。
宜市正在向新一线升级改进,到处都在大刀阔斧地改革,人员任用上变动很大。尤其是许凌辰来了宜市以后,局势更加不明朗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扩大。
明年要大选,敏感时期,谁都不敢轻易表态。赵检怕人误会他在拉拢周俞舟,再者,他们还在观察许凌辰,不想先摊牌。所以,他大张旗鼓地骂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和周俞舟在一起,不是他授意的。
赵叨叨做事有原则有良知,就是太爱惜自己的名誉,过于谨慎。
方涵说了个大概,我听着,心里明了,心情颇好。宜市能人荟聚,这个城市的明天可期。
“师姐,你有没有听我说?”方涵说得如此郑重,我反而越听心情越好。
“听了!俞舟让你来,不就是让你来开导我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主动来的。”
方涵神色严肃,他还是想让我重新审视我和周俞舟的关系。他一向最好说话,最没脾气,但他心里执着得很。
师弟也很可爱。
渐入佳境,宜市很值得。只是彼时西边的落日近了楼头,云色瑰丽,天边几缕余光犹在,灯光半零落。
测试
我和方涵聊完,各自离了餐厅。我刚转到通往眉湖的园林小路上,两排路灯毫无征兆地全暗了。
夜黑得像深海,竹影婆娑,没有一丝光亮。
很快,有人向我跑来,是方涵折回来了,“师姐,有人跟着你。”
我们警惕着四周,有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星光稀淡,四个人影在不远处站定,我和方涵被包围了。
“请何小姐跟我们走。”对方语气充满了压迫感,来者不善。
方涵攥着我的手腕,退至湖边。他示意,我摇了摇头,我不会游泳。
“你们是谁派来的?”方涵问了一句,气氛有些紧张,对方没有答话,四个高大的人影沉默着逼近。
我拉住了方涵,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我跟你们走。”
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们,方涵护着我,他们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只是缴了我们的手机,然后在车上绑了方涵的手脚,还蒙上了他的眼睛。
而我,坐在车里很自由,任意活动,甚至还可以跟他们讲话。
“大哥,能不能透漏一下,你们的目的?先说好啊,我们可没钱,你们这样可是白费力气。”
中间那个看起来好说话,我向他求问,他们三人相视一笑,随即又恢复了冷酷。
真不是我花痴,开车的那个我没看见,但我这边坐的三个人,有型、有颜,他们坐姿一致又整齐,就算他们真的是绑匪,那也绝对是绑匪界的招牌。
中间那个大概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就回了一句,“我们找周俞舟。”
果然如此。
“我跟他不熟!”我很坚决地表明了立场,车里光线充足,他们眼里的笑意若有若无。
我继续解释道:“真不熟,你们找错人了。对了,就我这个老弟前两天还被他揍了呢,我跟他就更不熟了。”
“据我们了解,何小姐可是周俞舟心尖上的人。”
“不是!都是误会!说实话,上次冒充他的女伴,我很后悔。”我一脸懊恼,深深为自己的机智和演技折服。
“冒充?”他们三个脸上有轻微的迷茫之色,我接着瞎说:“对啊,他给了我五千块钱,雇了我三个小时冒充他的女伴,陪他应酬,我们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此外,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是这样吗?”对方将信将疑,我使劲儿点了点头,“而且,他也没有钱,你们要是跟他有仇,就应该直接去找他,绑我们一点儿用也没有。”
我说得跟真的似的,方涵咬了咬嘴角,估计在憋笑,我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世道艰难!和周俞舟公开出双入对不到三天,我就被人盯上了,这是我人生第二次受到了信息高速时代寒流的影响。
上次是为了躲避相亲,骗我妈说我北上出差了,我妈从我发的朋友圈图片里查出我的地理信息,把我臭骂了一顿,多么精明的妈妈。
咳咳,扯远了。话说,我演技这么好,对方似乎不为所动。
他们一直防着方涵,由着我说话、套话、左顾右盼。我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对方好像在说,凭你个小丫头,掀不起什么波澜。
我问了时间,对方答道:“八点四十。”
距离我平日里和周俞舟说晚安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在此之前他发现我失踪的可能性为零。
车子在湖边放慢速度时,我又瞥了眼他们的手表,不到十点,还行,应该还没出宜市。
车外面的景致很美妙,花林湖石,轻烟薄雾,湖中有开了大半个湖面的荷花。眉湖开的都是小粉荷,不及这里的洁白如霜,风姿绰约。
下了车,荷露芬芳,扑面而来,空气清爽极了。司机没有下车,他们解了方涵的束缚,我们一行五个人走在湖上曲折的栈道上。
四处都是山林,暮霭缭绕,近处可见落月满树,水影斑驳。
栈道上荷花灯映得一切诗意幽寂,迷离不真实。别有天地非人间,我很陶醉,差点儿忘了我是被劫持来的。
待看到前面是一排漂亮的小别墅时,我不着调地说了一句,“这里好像是度假村。”方涵静默不语。
房子里面清雅别致,关键是有吃有喝的,我非常乐观道:“哎,这待遇不错,我都不想走了。”
我还在思考食物有毒没有,方涵悄声道:“师姐,我看过了,只有从水里逃出去了。”
他自己逃走都成问题,带着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们似乎没有多大敌意。”
方涵道:“我怕万一,师姐,我没事,我担心他们对你……”
这时,有人进来了,是那个戴手表的男人,他说:“何小姐,我们老大要跟你聊两句。”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情来了个过山车,一种叫害怕的情绪支配了我。我不是来度假的,是被绑来的。老大要见我,那不是要放大招了?
方涵挺身而出,“你们不要乱来,我们局长知道了轻饶不了你们。”
“你们不是不熟吗?”他戏虐一句,拉开了方涵。
方涵跟张子洋他们不同,他是跟我一起读大学的,他们文职警察训练强度小,身手比普通人好,但真遇上会打架的,明显不敌。而眼前这个正好是打架高手,他一只手,方涵挣不开。
“别动手!我去就是了。”见我妥协,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没事,别担心。”我安抚方涵,方涵不敢赌,“师姐,他们要是……我……”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风声悄然,小橘灯一闪一闪的,我小声问道:“大哥,怎么称呼您?”
他又笑场了,“我姓吴。”
吴大哥带我穿过彩灯走廊,视野更加开阔了,湖水茫茫处,明月低悬。
所谓的老大,还很年轻,他长腿交叠着,很是悠闲地坐在椅子里,打量着我,“这就是周俞舟的女人?周俞舟知道了吗?”
“他暂时还不知道。”他左手边的小弟回了一句,于是老大接着问我,“小丫头叫何若是吧,多大了,哪的人?”
他们几个话语里略带点儿南方口音,老大坐得不正经,后面两个人却站得笔直,有些习惯一旦形成,掩饰不了。
我心里猜了个七八九,抿着嘴角不答话,老大呦呵一声,“你们一群大男人都吓唬不住这个小丫头吗?我看她这眼神可是倔强着呢。”
几个人都在笑,我没有笑,我说:“我只跟老大说话,其他人太碍眼了。”
“有个性!好,你们都撤,我听听这小丫头要跟我说什么。”
老大起身向我走过来,他比周俞舟还高些,灯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他嘴角噙笑,没有丝毫戾气。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带我来这干嘛?”
他止了步,脸上是玩味儿的笑,“叫周俞舟来救你。”
“叫了吗?”我不放心道:“要打他那个182开头的号,他晚上才会接。”
“......”
那人抱肩,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等他自己找过来,看看他在你失踪的第几个小时能发现,也测测他对你的感情深浅。”
“这个测试好!”我径直走到他身后,坐下了,他在对面坐下,“丫头,担心吗?”
我点了点头,委屈道:“你们请我来玩,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是我明天不去上班,又没有请假,非被领导骂死!”
他低笑,“周俞舟眼光不错,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来送死。”
他最后几个字陡然加重,神色也阴沉一片,不像在跟我开玩笑。
我心中一凛,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可是,你们的举止行为表明你们是好人,所以,你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可是,谁让周俞舟跟我们有过节,仇深似海的那种!”他手中多了一把刀,泛着寒光,气氛随着他的脸色忽的诡异可怖了。
情势忽转,目光再次交汇,那如猎鹰般犀利狠辣的目光射过来,我觉得选择坐下是对的。
夜风掀起我的长发,一口英雄气散了,我不禁后脊骨生凉。
乐不思蜀
那是把军用匕首,刀光轻柔柔地映在他脸上,这几个人,很帅的一批。
他们和周俞舟矛盾有湖水这么深了?哦,对了,他刚刚说有海水那么深。我有些难过地看了看夜空,天上飞云流逝,月光流转不定,白霜微凉。
不知周俞舟从云市回来没有,我既怕这个测试题他不及格,又怕他满分。
“丫头,困了就去睡觉,明天起来看好戏。”他忽的来了这么一句,不轻不重,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没有动,他收了刀,迈着大长腿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怕了?”
我点了点头,“你们人多,而且有备而来,还扣着我和方涵,俞舟就算来,也会吃亏的。”
“你这是在替他讲条件?行,等他来,一对一,这公平。”
“这样更不公平!你们一个倒了还有下一个,车轮战很累人的!”
“你一个被绑来的,条件这么多?”
他两只手突然按在了椅子上,我一个冷战,他缓缓俯下身来,我紧促地将脚收回椅子底下。
这人气场也太强了,他将我环在了椅子里,平直地看着我,“说说,为什么喜欢他?是三小时给了你五千块钱吗?周俞舟可够小气的,这样的美人怎么着也得上万吧。”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我总觉得他这话说的别有用意,他盯得我脸红起来。
“我给你五十万,现在放你离开,条件是你永远不去找周俞舟。”
他眼底的笑意浮现,我微微一怔,难得幽默道:“大哥,你这是在演偶像剧吗?”
风吹散我的头发,发丝拂在他脸上,我忙拽了回来,向后倾身,尽力拉来距离。
他起身,月光从他肩上溜走,“行了,丫头,回去睡觉,别想着逃跑,跑不掉的。”
“谢谢提醒”,我如释重负,即刻从椅子上跳下,没想到腿有些麻了,没站稳,踉跄了几步,还差点儿跌了一跤。
我有些狼狈地回了彩灯长廊,这边三个大哥立在廊下谈话,我放缓了脚步。
“周俞舟这也太慢了吧,不会是不想管这个小丫头了吧?”
说话的人是四个人里看起来最玩世不恭的一个,我给他排名小四。
“就算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他身为宜市的守护神也会来救人的,就看他怎么来了,是公事公办,开着他的警车来,还是单刀赴会,英雄救美。”
这个声音是吴大哥的,他一路上笑场好几次,给了我一种他们是在跟周俞舟开玩笑的错觉。
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小丫头胆子够大的,不见她害怕。”
“毕竟是周俞舟的女人,这点胆识还是有的。她很聪明,一路上都在观察我们,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我从转角处出来,他们听到脚步声,整理表情,也停止了谈话。
“三位大哥好,夜深了,早点儿睡。”我盈盈一笑,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差一个人了,小四哥伸长胳膊拦住了我。
“老大问完话了,我还没问呢!”他略带严肃,有点儿难缠的样子。
我求救地看了看吴大哥,他笑道:“别太为难小姑娘了。”
“说说,周俞舟都怎么骗到你的,我很好奇,他那么木的一个人!哎,他平时都叫你什么啊?说来听听。”
小四一脸坏笑,这表情让我想到了张子洋。对了,张大英雄也会来救我的,我瞬间又有了底气。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叫我什么,你跟着叫吗?不然我不告诉你。”
小四笑道:“说来听听。等他来了,我酸死他!”
我抿嘴一笑,“那你从现在起就可以叫我小姑奶奶了,练习好,明天才能酸他!”
小四哥表情僵化了,旁边两个哈哈大笑。
“周小……周俞舟这也太狠了吧!”
吴姓大哥笑道:“是你蠢,她是在骂你。”
我说晚安,即刻闪回了房。方涵在等我,见我回来,忙来询问我有事没事我说:“我没事,他们不是坏人,睡吧。”
方涵点了点头,他让我睡里间,他睡外面,守着门口。
湖水声缓缓潺潺,夜有木叶凋零之声。起风时,似在海边,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我格外想念周俞舟。
夜里辗转了很久,早上是被饿醒的。我拢了把头发,起床叫方涵,方涵不在了。
房子里外都很安静,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
该有的姿态不能丢,我洗了把脸,接了杯水漱口,匆匆洗漱后,向房子后面找去。
秋阳高升,阳光穿透湖面,我看到对面岸上多了一辆车,是俞舟的车。
我精神大振,快步穿过走廊,果然看到了他。
他坐在我昨晚坐的那张椅子上,灿灿的阳光包裹着他,他在那里、梦里和心心念念里。
“你女朋友可够有趣的,说你出了五千块钱,雇了她三小时,有这事吗?”
周俞舟一定笑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欢脱,“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怀疑。”
“求生欲这么强?”
小四哥问道:“讲讲,怎么骗来的小姑娘!”
周俞舟扔了一个苹果给他,“这能告诉你吗?”
“俞舟——”
他回头看到我,笑意更深,伸手道:“若若快来。”
我小跑过去,他拉了我和他一起坐下,轻揽着我的肩道:“说说,他们几个有没有欺负你,我给你出气。”
老大拆台道:“就你?再打一架,不出十招,准儿把你扔湖里去。”
没有了昨晚友敌不明,黑白不分的疑虑忐忑,我舒了一口气。
几人其乐融融,果然是旧识,很难得见周俞舟这么开心。
我看到他袖口破了,衣服上扣子也掉了两颗,不禁皱眉道:“你打架了?”
几人哄笑,“心疼了!”小四哥欺身过来,嬉皮笑脸道:“若若,你睡觉的时候,我可是把你的俞舟狠狠揍了一顿!”
我瞥见他衣服皱巴巴的,反笑道:“怕是某人在吹吧,输得都衣不蔽体了。”
小四这才发现他衣服左侧裂了长长的一条口子,气急败坏道:“哎,小五,撕衣服,你这手段越来越流氓了!”
吴姓大哥笑道:“路博这件衣服可是过生日他媳妇送的,回家得跪键盘了。”
路博大哥不小心把他惧内的真相表现得淋漓尽致,担忧不已,跟周俞舟耍赖。
我说:“路哥,衣服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你注意点儿形象。”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老大真名叫王文仕,他说:“哥们儿都一脸英雄相,实在不适合做坏人,特别是老二,老是笑场。我要是不拿刀出来晃晃,都吓不到弟妹。”
我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他自罚酒三杯,周俞舟很不客气地给他满上。
老二是吴星宇,饭菜是他亲手做的,周俞舟的厨艺是跟他学的。不太爱说话的那个叫李思睿,路博真的是小四哥。我听着他们叫周俞舟小五,忍不住跟着喊了。
“周小五”,他也不生气,我叫他,他还答应。他说方涵老早回去了,又把手机给我,我给姜静打了电话。
“周局长早给我打过电话了,拜托我给你请假。我以为赵叨叨会劈了我,没想到他很爽快地批了,批了三天。若若,你说,他的意思是你永远不用来上班了?”
“是的吧!”我这次是彻底把赵叨叨得罪了。没办法,有朋自远方来,能不去快乐放纵一下吗?
姜静问我到底去哪儿了,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去了。挂了电话,微风拂面而过,自然又惬意,我喜欢这个地方。
周俞舟唤我,我步伐轻快地回了饭桌。我们谈笑风生,我乐不思蜀了。
管他尘世人心如何兜转,我先逍遥自在一时。
必承其重
周俞舟说把我先送回家,我不愿意。我被于尧吓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突然出现。我不管别人,只抱着他不松手,姚诺一笑道:“何小姐,你不去上班吗?”
一想到赵检那张冷脸,哎,生活艰难!我窝在周俞舟怀里哼哼唧唧,他只得说:“那你先跟我去局里,明天再做打算。”
我得逞地笑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眼里是温暖快乐之意。
姚诺一捏着声调唱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呦。”
周俞舟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听到没有,在说谁呢?”我轻哼一声,不缠着你缠着谁。
姚诺一刷了一路的微博,快到市区时,我提议道:“你待会儿没事,咱们去买东西呗。”
“好啊好啊,我这两天没有存粮了。”她双眼放光,期待地看着周俞舟,“头儿,能报销吗?”
我看了看周俞舟,他说:“问我女人,她开心就好。”
我当然不乐意了,“怎么每个人都要敲诈你?”
姚诺一解释道:“这不是敲诈,叫帮忙,谁让我们头儿,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没人花。”
我说:“我不花钱的啊!”姚诺一想了想,说道:“行吧,从今天起我不帮忙了。何小姐你放心,我不帮忙的话,就没人敢帮忙了,不然我会心里不平衡。”
我问她:“你会打架吗?”她撩了撩头发,淡淡道:“还行,也就和张子洋打个平手吧。”
从今天起,姚诺一是我女神。
买新手机,补各种卡,好在我们的身份证没丢,这些手续办起来都挺快的。
姚诺一陪我逛了一圈,她吃了一圈,她对酸甜香辣各种味道的食物都无抵抗力,如果不买,就走不动道,我都看呆了。
“你吃这么多,不怕胖吗?”我略略算算一个小时内她下肚多少食物,姐妹儿真的是大胃王了。
姚诺一潇洒道:“人生只有开心,不存在减肥这两个字。反正,我每月那点儿工资都被我吃掉了。”她问我要不要来口,我摇了摇头。
姚诺一手搭着我的肩说道:“你说,那些女明星,天天减,瘦成纸片人,好看吗?一点儿也不好看,还有那些把减肥当作终身目标的,无聊不无聊,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嘛。”
我看了看她,丰胸纤腰,一双长腿笔直匀称,果然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我由衷赞美了一句,“你这身材,无敌了。”她哈哈一笑,商业互吹道:“你也不错,皮肤好,细白,看着就秀色可餐。我们头儿艳福不浅呐,我之前还以为他看破红尘,要单身一辈子了,果然,还是过不了美人关……”
我突然想到姚诺一是职业扫黄的,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免得她问我什么尴尬的问题。我请她喝咖啡,她爽快地答应了,我们去了如你光年。
店里人不是很多,小郭不在了,店员是新面孔。
“你们老板在吗?我是她的朋友,找她有点儿事情。”
店员答道:“老板中秋节前就去外省了,现在还没回来。”
我不知道梁小如又是什么身份,但总得提醒她一下,于尧不是好人。
我喝着咖啡,在新手机上下载通讯软件,翻了翻各种未接电话,未读消息,只觉得头疼。
佳韵发了一堆道歉的话,简期一直没发声,我在群里跟她们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我先给我妈回了个电话,想到这两天接连的惊险,有点儿想跟我妈腻歪一下,没想到我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怪我两天不接她电话。佳韵说我和几个警察在一起,我妈才没报警。
自我检讨了半天,我妈问我国庆节回不回家,我翻了翻日历,太好了,再坚持一天,就要放假了。
我想着要不要先跟姜静打探一下赵检的情况,好做个心理准备,姚诺一看着手机突然发笑,然后叫道:“何小姐......”
“叫若若,我叫你诺一。”她说OK,她又看了几眼手机,抬头对我说道:“敲定了!我晚上有行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奇怪道:“我去干嘛?”
“抓人!”姚诺一表情兴奋,笑得有些邪恶,“各种香艳刺激的场面,你不想去见识见识?”
我忙摆手,颇为羞涩,“不了,不了,没那个眼福。”
姚诺一嘿嘿笑道:“你眼福可不小呢,我们头儿,身材那么好,不是天天给你看,给你摸。”
我差点儿一口咖啡喷出来,姚诺一,直言不讳,可爱又欠揍。
不过,我看到佳韵时,就后悔没跟姚诺一去抓人了。姚诺一刚走,我就遇到了佳韵。
其实我已经不生她的气了,但是想到我们昨天被人追车,还掉进水里,心中还是有点儿恼。
佳韵讨好道:“若若,我请你吃饭,跟你赔罪行不行?”我说:“不行,我在等俞舟,我们要回家做饭吃。”
佳韵松了我的手,“若若,你非喜欢他不可吗?”我看了看她,她似有话说,我说:“如果你真的想道歉,就该跟我说实话。”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佳韵在我旁边坐下,“若若,我知道你不是和他谈着玩玩的,你是很认真的。可是,若若,周太太绝对不该像你这样的横冲直撞,不留退路。”
我点了点头,悠悠开口道:“懂了,我不能为他们所用,所以夫妻两个联手把我挤掉,让别人上台,比如某人的表妹。”
佳韵明显一怔,“你都知道啦?”
那天周俞舟跟我说蓝诗禾是许凌辰表妹,为了巩固联盟基础,许凌辰一定会撮合周蓝二人的。
蓝诗禾很漂亮很优秀,只是,这么多年来,两人还是没走到一块,可见没缘,我心里隐隐有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骄傲。
“若若,其实,也不是,我表姐他们……他们也不是要对付你,那都是之前你没来宜市的事情了,其实……”
我打断佳韵的话,“我不想知道他们的事情。”
佳韵愁思不语了,我说:“佳韵,我知道你为难,一个是你表姐,一个是简儿,这件事情你不参与得好。”
佳韵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暮色迟迟,又过了会儿,佳韵起身,“若若,我以前只是觉得你成绩好,适合读书,没发现你这么聪明。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猜到,我也不用多说什么,惹你厌烦了。”
我拉住她的手,恳切道:“佳韵,路是我自己选择的,这个世界很公平,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不是冲动,也不是羡慕和他在一起的荣光,或者觉得好玩之类的,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佳韵,你能理解我的,喜欢一个人,不为什么。”
从那天方涵给我分析当前局势时,我就知道我要接受周俞舟的全部,他的深情和他的不得已。
吴星宇说周俞舟不如我勇敢,我觉得也是。他怕我受到伤害,就压抑自己的感情,迟迟不说爱我。而我不怕那些,我最怕的是那天在宿山,风雨飘摇,我找不到他了。
佳韵难得温柔一回,“若若,我祝福你们。”
我说:“等明天我去找简期。”佳韵点了点头。
许凌辰不算坏人,从他来宜市后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他是有为青年,有原则有政治抱负,只是他不该纠缠简期。无论他有多喜欢简期,也该克制自己。当然,我这个局外人说得极其轻巧理性,但其实,爱情大抵是这世间最繁缠的事情了。
我亦深陷其中。
夜幕被拉下,来来往往的车多了起来,风吹得我衣摆跌跌撞撞的,却听不到仙乐镇那样动听悠长的风声。
恰到好处
菜还没上齐,张子洋就到了,八成是假期窝在家里打游戏,比较饿了。
他一眼看出了端倪,跟我打趣道:“哎,大哥,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大嫂了?”
我笑了笑,随口道:“还是叫大哥吧,比较豪迈。”
张子洋哈哈大笑,故意高声问道:“大哥你如此豪迈,让某人情何以堪?”
我打了他一下,恼道:“闭嘴!我不是那个意思,随口说的。”
张子洋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继续使坏。
周俞舟拿了两瓶红酒过来,挑眉道:“这是若若说的?”
我脸一红,举手投降,“不是我!”
张子洋暧昧地坏笑,凑过来问道:“说说看,他那个......哎呦——”
是周俞舟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然后揪着他扔进了沙发里,非常霸气道:“离我女人远点儿!”
张子洋揉了揉头,认怂,“嘚,惹不起,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周俞舟看了我一眼,我委屈道:“是他胡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回头怒视了张子洋一眼,问他,“让你带简期一起来,她人呢?”
张子洋摆手,“简大美女不爱热闹,不跟我走,我总不能绑她来吧。”
我们正说着,方涵和佳韵来了,张子洋突然认清了局势,“什么情况啊?我去,你们都成双成对的,让我来当摆设,虐我,不干了!”
我毫不留情地砍刀,“这就是不专情的下场。”
“洋哥,我前天还见你和张莹在一起吃饭。”方涵接着拆台。
张子洋语气淡淡道:“吃个饭而已,总不至于成了仇人。”
方涵不信,说八成是旧情复燃,我也好奇,“之前为什么分手啊?张莹,白衣天使,江湖侠女,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张子洋被我们问得有些烦,摊牌道:“她来找我,主要是给我提供连环杀手案的线索。”
我刚想问,他看了看周俞舟,嚷道:“你看,我们头儿怕吓到你们,不让在你们面前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的女人难道还不是整个宜市最安全的人吗?”
周俞舟淡淡一句,“现在还不确定人在宜市,就别吓唬她们了。”
佳韵很感兴趣,“周局长太小看我们了吧,多一个人提供情报,不就多一份破案的希望?”
她一向胆子大,半夜自己看恐怖片,还总嫌弃剧情不够诡异。
几人有说有笑,吃得正好,张子洋看着我和佳韵,神秘兮兮道:“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跟你们说。”
佳韵有些兴奋,“我能帮你抓人!”
张子洋摇头,“是简大美女的!”我和佳韵面面相觑,不知道张子洋要说什么。
“简美女最近好奇怪,有天夜里,我听到她那边有动静,像是在砸什么东西,我去敲门,没人应。然后,最近这两天都是凌晨四点回的。”
简期最近是不在状态,但张子洋说得也太邪乎了,这些断断续续的信息听得我和佳韵又懵又急,简期这是还没有和许凌辰分割干净,还在上演爱恨情仇?
“你看到有什么人去找她了吗?”
“没看到。”张子洋见我和佳韵的反应,觉得有料可挖,便继续道:“今晚更奇怪了,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说想一个人在家静静。她鞋子都换了,明显是要出门。身上还有香水味,我估计八成是去见心上人。”
张子洋这个语气和神态,太有感染力,不去说书可惜了。不过,看来他并不知道简期和许凌辰的事情,不知道上次周俞舟和方涵怎么跟他解释欢乐谷事件的。
我说:“她可能是要去应酬,会见当事人什么的……”
“呵!谁中秋节还忙着诉讼啊?”
方涵仿佛没听到,继续吃东西。佳韵冷哼了一声,想要说什么,方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两人都不作声了。
我看了看周俞舟,他懂我的意思,把手机捞给我,“可以打个电话问问,但不一定会接。”
果然,简期不接我电话。
简期住的水木雅苑环境很好,这时候紫薇花还没有谢,月移风定,四周安静如斯。
佳韵停了车,我和她挽着手踱步到楼下,月亮出来了,两只影子被拉得细长。但总觉得少了一个人,上大学那会儿经常是我们三个手挽着手,谈笑风生的。
简儿,我和佳韵现在在你家,速回。
半个小时过去了,不见简期有任何回复。此情已惘,我有些沮丧。
“你手里拎的什么啊?”佳韵问。
我拿给她看,是几盒小甜点,“我猜简儿不会来,就给她准备了一些吃的,本来想让张子洋带给她的,她喜欢这些甜食。”
佳韵拉着我找个地方坐下,说道:“你家那个做饭太好吃了,我刚才还没吃够,又饿了,让我先吃点儿。”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简期还是没有消息。我有些动摇了。
我和佳韵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不该是闺蜜的态度。
我起身看了看,那边几个人都不是简期,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能去哪儿?
佳韵还在扣手机,我忍不住说道:“佳韵,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佳韵关了手机,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简儿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什么想法?破坏别人家庭?她要是敢这么作践自己,我施佳韵从此跟她大路两边,再不相干!”
佳韵说得决绝,我问她,“佳韵,那你觉得爱情该是什么样子的?”
佳韵白了我一眼,有些暴躁,“我是老了,体会不到你们情窦初开的心境了,想说什么就说!别绕,我烦着呢。”
“简儿是单亲家庭,她们母女又关系紧张,她很小就一个人住,她妈妈很少关心照顾她,她需要被爱的。如果,那个混蛋稍使手段,简儿单纯,她怎么可能逃得过?”
简期缺少温暖和爱,这么多年来,冷暖自持,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她恰好看顺眼了,那个人再以爱之名出招,她抗拒不了。再说了,这不是简期的错,她也是被许凌辰骗了。
“怎么说?”佳韵问。
根据我多年的看小说经验和亲身体会,我总结道:“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恰到好处,像锁和钥匙一样,严丝合缝,般配。不被看好的爱情,也是……爱情,或许……”
我还没说完,佳韵就恼了,“你的意思是我和方涵是恰到好处,你的是爱情,简儿跟那个有妇之夫也是爱情了?”
佳韵有时很强势,她觉得我不跟她同仇敌忾了,说翻脸就翻脸。
我忙解释道:“你听错了,你和方涵当然是爱情了,你们那么般配,自然长久。我的意思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像你们一样,有的……”
“你就是那个意思!”
“不是!我在说简儿,没有说你……”
佳韵突然抓住我的手,质问道:“上次方涵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家去,而是跟你在一起,在他心里,我这个女朋友还没有你这个师姐重要?”
“你说什么呢?”我懵了,有种引火烧身的危机感。
“他没有跟我在一起,他在俞舟那里睡觉,我跟俞舟在一起,我们去应酬了,很晚才回去。”
佳韵并不相信,还是愤道:“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们全知道,只瞒着我一个人。”
她这脾气实在怪,我也有些恼了,“佳韵,咱们在说简儿的事情,你有必要无中生有,跟我吵吗?”
佳韵甩开了我,气鼓鼓道:“你以为就只是上次的事情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想跟她吵了,“施佳韵,你冷静点儿!”
佳韵突然起身,固执道:“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谁更重要一点儿!”
忆如
阳光、微风、湖水,山林青绿,飞鸟成群,这里世外桃源一般宁静美好。尤其是这几把白色镂空的椅子,设计得甚合我心意,刚好坐的下我和周俞舟两个人,我叫它秀恩爱专用椅。
他们几个人是大学同学加多年好友,这四位听说周俞舟有了新感情,特地从珠海飞回来的,真潇洒。
“所以,回来先打一架?”周俞舟从云市回来,又连夜赶到这里,从他们各自的妆容来看,昨晚打的那一架还不小。
“兄弟感情全靠打出来的,上大学那会儿,打架比吃饭都勤,所以,现在才是好兄弟嘛。”
小四哥换了一件衣服,才继续玩笑,“小五,你这媳妇不错,知道疼人。”
周俞舟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深情款款道:“若若是我的仙女。”当众秀恩爱,太过分了,几人咦道:“腻歪!”
“讲真,若若,你是我的女神了,哥儿几个都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小五现在还是很惨,苦行僧一样。你不是普通人,你点化了小五,若若,我要敬你一杯。”
“四哥言重了”,小四哥跟我喝酒,我忙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我看了看周俞舟,说道:“人和人之间都是缘分,我和俞舟正好合脾气了,还有,认识几位大哥,我也很开心。”
“若若会说话!”
老大也举杯道:“若若,小五,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庆祝此时此刻,祝小五和若若幸福,希望下次,喝你们的喜酒。”
喜酒太遥遥无期了吧,我刚想说什么,周俞舟接话道:“好啊,到时可不许找借口不来。”
他说完看了看我,神色得意,我怔了一下,跟着笑了。
六杯轻撞,心情格外畅快。
想着他们兄弟几个肯定有话要说,我逗留了一会儿,找了个由头先走了。
周俞舟昨晚回宜市时已经十一点了,去找我,我竟然不在,方涵也联系不上。他去我和方涵吃饭的餐厅看监控,待瞥见街道口几个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时,心情大好。车辆追踪的事情,给交警大队打一个电话就有活地图了。
我们互相有对方的钥匙,他来之前还不忘回趟眉湖,给我拿东西。周小五很细心,他给我带了衣服、帽子、鞋子,还有从我要用的护肤品,但当我从袋子里翻出我用来装内衣的盒子时,不禁脸红心跳,这也太细心了。
我洗了澡,换过衣服,即刻神清气爽,当下找了一台电脑,将手头的工作处理了一下,有些发给姜静做了。
周俞舟叫我去玩,我怕扫了他们的兴,便说想歇着。他们体力好,我肯定跟不上,再者,他们难得聚一次,我应该给足他们畅所欲言的空间。
下午的时候,我在湖边吹了会儿风,眯着眼睛小睡了一会儿,喜静不喜动,偷得浮生半日闲。
吴星宇回来时已经接近晚上了,他说提前回来准备晚餐,我乐得和他一起动手。我们小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摆上烧烤架,荤素齐全,冷热搭配,良辰美酒。
“路哥的衣服,天衣难缝,我刚在网上找了同款,就是不知道收货地址。”
吴星宇摇了摇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哪能让你破费?我们来得急,都没给你准备见面礼。”
我笑道:“俞舟见到你们这么开心,他开心我也开心,这就是大礼了。”
吴星宇也笑了,慢慢地给我讲了他们上大学时的趣事。他说,当年周俞舟可是几个人里面最活泼的一个,每天闹腾个不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俞舟在大街上追着警察打,他吓了一跳,这小伙子也太猛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是假警察,到处骗人,栽在了周俞舟手里。
几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入学不久,哥们儿都单着,只有周俞舟带着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没事就秀恩爱,羡煞旁人。
吴星宇家有大厨基因,还是靠这个手艺让周俞舟甘心认了大哥。
“小五学东西快,不出一个月就练出来了,之后啊,他跟食堂大叔混成了兄弟,天天借厨房给晓如做好吃的。”
吴星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将盘子递给他,笑道:“没事,其实我挺想知道俞舟的过去的,他从来不跟我说,可见还没放下,心结难解。”
吴星宇说道:“他不是心结难解,那些都是过去了,这么久了,他该重新活出新天地了。若若,真的,谢谢你。”
“没有没有……”大哥们太客气,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那些过去,是俞舟心底的伤,他从来不跟我提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吴星宇明白我的意思,接着又给我讲了一段。
蔚蓝的大海是几个年轻人共同的梦想,本来周俞舟要和他们一起去珠海的,但他放弃了,因为那时晓如病了。他幼时被父母抛弃,晓如是他唯一的温暖和希望,他为了晓如什么苦都能吃。可惜天不遂人愿,和命运苦苦争夺了三年,晓如还是去了。
晓如去后,周俞舟大病了一场,病了很久,消瘦得不成样子。有天夜里大雨瓢泼,发着高烧的周俞舟从医院跑出去,他一个人坐在晓如墓前,一遍遍唱着她生前最爱的歌。那是周俞舟最脆弱最绝望的时候,一个男人沦落到那种伤心地,任谁看了都不忍。
他后来离开了新吴,但没有去追逐他海阔天空的少年梦想,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随着挚爱死去。
吴星宇讲着讲着,不禁感染其中,他及时打住,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不过,现在看来,他留在宜市也没有错,终于等来了他的仙女。若若,我们都很替他开心,祝福你们。”
我莞尔一笑,掩住眸底的湿意。那些疼痛的生离死别,我不忍心再听。好在我们相遇了,我会爱他,胜过爱着这世间的一切。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湖面波光粼粼,一切都染上了动漫的色彩。我和吴星宇开始烤东西吃了,风中香味飘了很远。
“老大他们该回来了,小四是个嘴馋鼻子尖的。”吴星宇笑道。
我们又聊了会儿,我问了一句,“大哥有意带俞舟去珠海?”
我这个人还算是会察言观色,早上听了会儿他们的谈话,能猜个大致。我知道,凭王文仕的本事,加上周俞舟本身的条件,的确可以给他安排。
吴星宇点了点头,他说周俞舟本可以过更潇洒自由的日子,有更广阔的天空、大海,而不是被埋在这小小的宜市里,蹉跎时光。
“你们去了那边,凭小五的本事,你们的生活质量,社会地位只会比现在好。”
我淡然一笑,低声道:“我不想离开宜市。”
吴星宇点了点头,又和我聊了点儿别的。他和周俞舟很像,恰到好处地体贴。
相会有时,几个人回来后,围在湖边喝酒唱歌,放佛回到了那些自在无忧的大学时光。
我看着周俞舟脸上的喜悦,由衷地开心。
月光满室,我很久没有睡着,心里被某种情绪牵动着,那些失去的美好和梦靥,我感同身受。
待到外面有脚步声时,已是凌晨两点了。有人进来了,我还没起身,他直直地栽在了床边,是俞舟。
他身上有酒气,刚才的脚步凌乱沉重,看来醉得不清。
旁人都以为我们已经亲密无间,自然没有给他再安排房间。我脱了他的鞋子,喂了他半杯蜂蜜水,扶他躺好。
他睡着了很安静,但睡相一点儿也不好,脸红红的,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找了条干净的毛巾,蘸着温水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抱着枕头伏在床边细细地看着他,心里柔软地疼。
幼时便寄居在姑姑家,少时又痛失所爱,而如今,诚如吴星宇所言,他所面对的都是繁琐复杂的事情,不得自由。
我轻描着他的眉,舒缓他的愁闷,俞舟,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快乐。
我轻轻地靠在他枕边,睡意全无。爱人的呼吸声,是这夜间最动人心的乐曲。
月光缓缓流逝,夜更加静谧了。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我感觉到了,抬头见他眉心蹙着,他忽而梦呓一声,“晓如”。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这个名字,他的声音很轻,很快逝在朦胧暗淡的月色里。
我握住了他的手指,他反手将我握紧,沉沉睡着。
俞舟他是被命运刻薄过的人,我心里如此为他疼。俞舟,你放心,以后我都会陪着你,我们平安喜乐,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