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结开解
云阳低笑一下，修长纤细的指尖才去解衣服。
风夕颜拿过房间的药箱，去给他换药。其他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经过调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胸口那处伤，结痂的地方被茶水这么一烫，有些红肿。
风夕颜神色严肃，“这处伤怕是要复发，我过会儿给你开些药。”
“好。”云阳没拒绝。
恰时，门外传来一声秋瞳的呼喊，“世子！夕颜小姐！”
“你等等。”风夕颜出房间。
秋瞳正满院子寻她们，等风夕颜一出来，他把从西院取来的一叠衣服递过去，“夕颜小姐，我家世子...”
“死不了。”风夕颜接过衣物，淡淡地答了一句就重新没入屋中。随意地一抬手，全部扔给云阳。
男人手一招，整整齐齐把衣服都接在手里。
“换上。”说完这句话，风夕颜背过身。寺庙里面的厢房都不大，更没有地方放置屏风什么的遮挡物。
风夕颜只能站在那里。云阳望着纤细的背影，唇角勾起。
听着房间内回荡着清晰的切切索索穿衣的声响，风夕颜觉得脸上有些开始发热，她抬手一摸。
嘶...怎么忽然间这么烫。
许久，身后的动静消失，声音停下，风夕颜狐疑地问道，“穿好了？”
一片寂静。
一股清凉慢慢逼近，风夕颜还没转头，就觉得一双大手从后面将她拥住。紧接着，云阳清冷温润的气息袭来。
“风夕颜。”她想动，可听见耳边这柔到极致的轻缓，忍不住呼吸一滞。
“我不太舒服。”云阳喃喃地道。
“哪里不舒服？”风夕颜道。
“哪里都不舒服。”云阳搂着她身子的手突然一紧，“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肯解释么？为五年前的事情做一个解释。”
风夕颜一僵。
云阳笑了，倾世的容颜清华俊逸，刹那一笑间，宛若初雪笑容，暖风醉月。
“其实你不说，我也都知道。”云阳低头，怀中女子青丝间的荡漾着一抹清香，“当年皇上针对云安王府，你怕我被牵连，故意将毒害安妃的罪名嫁祸给我，再激皇上将我发配到边疆苦寒之地，就是想送我走，是不是？”
他一出塞外，就有人接应，这绝对不是偶然。
“你替我安排好了一切。”云阳见风夕颜唇角微张，像是要说什么，他笑道，“你别否认，我不是傻子。当初我特意观察过周围保护我的人，发现他们身上都有镇南关的令牌，是你兄长的人，对不对？”
能调动风家嫡子的人马，全天下除了风朝逸自己，就只有风夕颜。
风夕颜咬住唇角，一言不发。
“可是风夕颜，我气就气在这。”云阳语调一转，清冷毫无波动的嗓音染上无奈和一丝恼意，“你让我独善其身，自己一个人留在帝京在这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的帝京里面跟他们斗，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房间里面静谧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风夕颜无力地道，“云安王府很难，我不能让它更难。”
云安王府数百年来一直和风家交好，关系往来密切。可风家太过锋芒毕露，一直都是君国皇室忌惮的存在。
五年前，云安王府险些灭府，如果和风家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关系，如果她不斩断云安王府和风家的关联，不和云阳反目成仇，不偷偷把他送走，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命活。
“那现在呢？”云阳抿唇，“云安王府已经起死回生，不再像五年前那样是风一吹就会倒的大树，为什么我觉得你还在逃避我？”
“错觉罢了。”风夕颜低头看向地面，“我要是逃避你，现在就不会跟你见面。”
“我说的不是你的人。”云阳扯扯嘴角，抬起指尖在风夕颜胸口处心脏跳动的地方一点，“是这里。”
风夕颜袖口里的掌心微微蜷缩。
“这么长时间来的冷淡，我只是想要你主动来告诉我为什么，难道就这么难？”云阳惆怅道，“风夕颜，我应该谢谢你这么无私奉献又不求回报地替我着想。”
“可我云阳，不需要。”
“你想如何？”风夕颜问道。
云阳闭上眼睛，“我要你永远不要放弃我，也不要抵制我，不要疏远我，你能不能做到？”
风夕颜没有马上回答。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她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就像如果回到五年前，她还是会这么做，毫不犹豫。
“做不到也没关系。”云阳笑意重新展露，他松开环住风夕颜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那从今以后，你就别再推开我，别拒绝我的靠近，那样...对我太残忍。”
说完他迈步走向房门，站在门槛前，望着她，“风夕颜，你记住，你只要对我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来走。”
风夕颜站在原地，呆呆地看那抹白衣衣袂消失在视野里。
那抹清如兰雪的暗香还未散去，在屋子里还留下一抹芳存。
——
宫宴结束后，皇后马上领着随行的太医和宫人去查看碧柔公主的伤势。
只见碧柔公主人趴在床上，臀部的地方几乎是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正在那里嗷嗷痛苦。
“啊啊！”等皇后坐到她床沿边上，碧柔公主手拉住皇后的袖口厉声哭喊，“母后，我好痛，好痛！”
皇后拍拍碧柔公主的掌心，心疼地道，“母后知道，让太医先给你处理伤。等有机会，母后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碧柔公主眼眶含着恶恨的泪水点头。
在太医给碧柔处理伤口时，皇后一双丹凤目扫向缩在墙角的风青青三人，偏头对贴身宫女银锁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便去向隔壁的空房。
“三位小姐，皇后娘娘有请。”银锁来到风青青三人跟前，对她们摆手。
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齐齐面色一白。
“那个...我们还有事，能否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我们...”风雅雅直接脚步一跨，躲到风青青和风静静后面，颤声道。
银锁脸色一扳，冷冷地道，“三位小姐请看清楚立场，我们娘娘请公主带你们来桂禅寺，是要你们想办法让夕颜小姐难堪，而不是让你们出馊主意将公主害成这样！”
“现在我们娘娘还没怪罪，你们反倒先怂起来了。”
风青青一咬牙，“走吧！”
银锁看了三人一眼，往前带路。
第四十五章 笙歌传话
风落落和风楚楚从斋宴回来，碰上风夕颜，行礼道，“夕颜小姐。”她们跟在风夕颜身边几天，脸上也愈发成熟稳重，至少刚从旁支的家里逃出来那会儿完全不一样。
风夕颜点点头，刚想出屋子，却发现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麻衣，样貌平庸，不像是庙里的和尚。
“他是谁？”
风落落和风楚楚苦笑。
“是皇后娘娘派给咱们院子的管家。”风落落抿抿唇角，“皇后娘娘说，各大家族这些日子都住在寺内，总要有人打点日常起居，给每个院子都拨了一个管家。这个...就是咱们院子的。”
“没错。”管家极其平易近人，“小人姓刘，夕颜小姐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差遣小的。”
风楚楚往风夕颜旁边凑近，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讲过，说风家的院子里已经有桦管家了，不需要再多派一个人过来。可拨人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银锁，她说每户院子都有，风家也不能例外，所以...”
“无妨。”风夕颜懂她的意思，对刘管家和蔼一笑，“给他先安置在院子里，然后明日和桦管家交接一些工作，正好让桦管家这几日轻松些。”
这个时候皇后派人到风家来，当然没好事情，可要是不收下这个人，怎么对得起皇后的一片苦心呢？
“啊？”风楚楚和风落落目瞪口呆。夕颜小姐真要让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接手院子里的事？这不是相当于在她们风家的院子插了一双皇后娘娘的眼睛？
万一刘管家要是真的图谋不轨，那可太好下手了！
还想开口问两句，但风楚楚和风落落还没开口，风夕颜人已经远去。
“落落。”风楚楚颦眉拉拉风落落的手，睫毛一眨。她们是孪生姐妹，基本上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在想什么。
我们怎么办？
风楚楚叹气。
还能怎么办？照夕颜小姐的话做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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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上了药以后，碧柔公主还保持原先的动作趴在床榻上，但总算舒服了一些。
旁边的宫女正贴心照顾她，一缕烟雾顺着纸糊的纱窗透进来，碧柔公主开始昏昏欲睡。
‘啪嗒啪嗒’房间内其他站着的人齐齐倒地不起。
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将被迷晕的碧柔公主不声不响地带出房间。
‘啊！’碧柔公主意识混沌间，感觉到滚烫的茶水闷头浇在脸上，剧烈的痛楚让她硬生生地清醒过来。
碧柔公主一睁眼，发现入目是很陌生的地方，而她背后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另外下半身躺坐在草皮上。
沙土沾到她臀部的伤口，混着小石子，火辣辣的疼着。
“这里...是哪里？”
“桂禅寺的后山。”一双名贵布料所制的靴子踏在碧柔公主面前，君楚歌俊颜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笑，看上去模样和寻常别无二差，却又感觉和寻常大相庭径。
“君楚歌！怎么是你。”碧柔公主咬咬牙，视线下移，瞥见他手里拿的茶壶，抬手去触自己脸上的肌肤。
如被百根针尖刺扎一样的感觉。
“你敢拿茶水来泼我！”碧柔公主怒道，“我要告诉父皇母后，君楚歌，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哦？”君楚歌眉眼轻挑，笑道，“拿茶水泼一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就不该活在世上。”
“君楚歌，你敢！”像是意识到什么，碧柔公主两只手恐惧地抓住地上的草皮，脸色惨白，“我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如果你今日敢动我，父皇母后都不会放过你！”
君楚歌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哦？你这么精贵呢？”
“那是当然。”碧柔公主以为他被唬住了，嫌弃地朝君楚歌撇撇嘴，“你一个贱婢宫女生的儿子，怎么能跟我这个真正的金枝玉叶比？”
君楚歌指尖一顿，幽幽地看向碧柔公主。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父皇讨厌你，众皇子中，只有你出生的时候父皇没有赐名。”碧柔公主嗤嗤地道，“当年要不是长姑姑心疼你，把你带到膝下养着，你早就被父皇摔死了！”
君楚歌眸子里的幽光渐渐染上一抹猩红的血色。
“可惜啊，连长姑姑后来都被你克死。”碧柔公主讽刺，“我告诉你君楚歌，你要是现在把我带回去，然后在给本公主跪下道歉，本公主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就在顷刻间，那抹血色消失，君楚歌肆意洒脱地一笑，“今日你要害颜妹妹，我本来只是想对你小惩大诫，可...”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阴冷弑杀，“你千不该万不该，提起长姑姑，提起我的身世。”
他可以对人好，也可以善良，但不是对所有人。
“君楚歌，你要做什么？”
“啊啊啊！”
后山的石头后，君楚歌缓步绕出去，面色如常，只是掌心握了一把剑。
随着剑尖滑落一抹血色殷红。
与此同时，皇后去给碧柔公主送饭，只看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宫女太医，而床榻上的君碧柔了无踪迹。
“柔儿！”皇后花容失色。她的柔儿刚刚才受了二十大板的伤，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跑出屋子，而且这房间一片狼藉。
柔儿，她的柔儿一定是被人掳走了！
“愣着干嘛！”皇后怒到极致，回手就对银锁重重扇了一巴掌，“还不快赶紧去找公主！”
银锁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地响，口齿不清晰地道，“奴婢...奴婢这就去。”
瞬间，桂禅寺掀起一波惊涛骇浪，几乎所有寺庙中的和尚，还有随行侍卫都出动去找碧柔公主。
风夕颜走在小径上，茫然地回头望了眼匆匆而过的人群，袖口里的指尖微微蜷缩。不过只一会儿，她就继续往前，利索地钻进一个假山后。
笙歌在假山这边已经藏了许久，见到风夕颜，面露喜色，躬身道，“奴婢见过主子。”
抬手把笙歌扶起，风夕颜上下打量着她，轻声道，“不必多礼，君亦钰在太子府可有为难过你？”
“没有，主子放心。”笙歌笑道，“君太子如今对我尚可，奴婢可以应付。”
“那就好。”风夕颜松气道。
她才知道君亦钰来桂禅寺，把笙歌也带在了身边。
要不是昨日笙歌偷偷给风夕颜传消息，把她约到这处假山后，她们主仆怕是得错过一次见面的机会。
“奴婢如今不能久留。”笙歌叹息道，“这次出来，奴婢是想提醒主子，近来要小心些。”
嗯？风夕颜心思微动，“君亦钰那边有异动？”否则笙歌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偷跑出来给她传信。
第四十六章 夜闯香闺
笙歌先是点点头，紧接着犹豫片刻，又摇摇头。
“异动倒是没有，只是最近君太子的行为较之寻常有些奇怪。”笙歌想了想，斟酌道，“在太子府的时候，君太子性子极其暴躁，时不时就拿下人和女人出气，连身边的侧妃都不放过。”
“不过最近...分外平静。”
说起来，自从皇上将凌家养女凌然赐给君亦钰做侧妃后，君亦钰日日对其非打即骂。可来到桂禅寺，君亦钰不但脾气温和下来，对凌然更是好的没话说。
上回她路过凌然的房间，还看见君亦钰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那瞬间，笙歌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不定是回心转意，落进美人乡了呢。”风夕颜调侃道。
“不，不会！”笙歌笃定地甩甩脑袋。她跟在君亦钰身边有段时间，几乎每一分一秒都在注意这个人。
所以，笙歌很清楚，君亦钰不可能在几日之间有如此大的转变。
风夕颜也陷入沉思，许久，她眼底暗光闪烁，“难道君亦钰这么做，是故意在给谁看？”
好像只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这么一讲，笙歌忽然想起一件事，“主子，君太子这几日一直都在院子陪侧妃。除了刚来桂禅寺的那天，消失过一晚上。”
“去哪里？”风夕颜问道。
“不知道。”笙歌苦下脸道，“奴婢本来想跟去的，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风夕颜皱皱眉头。现在整个桂禅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波人，而需要君亦钰偷偷摸摸去见的，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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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风夕颜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被褥里头。脑子还一遍遍回忆在假山后，笙歌最后和她的谈话。
“主子，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日子还是要注意些。”笙歌望了眼天色，急匆匆地道，“奴婢必须得走了，倘若奴婢能够有其他消息，会想办法和主子联系。”
“奴婢晓得。”
风夕颜颦眉，“一切以安全为重，见到状况不对时，记得明哲保身。”
“好。”笙歌彷佛能够猜到风夕颜的心思，点头乖巧答应。等往前走的时候，目光还恋恋不舍地朝风夕颜脸上扫过。
“...”
一个翻身，风夕颜眉宇紧蹙。说实话，她此次跟笙歌见面，收到的信息量非常大。
这么一想，以君亦钰的性子，到桂禅寺一直都没有过动作，的确有些反常。
夜里，风好像比寻常都要大很多，把窗户吹的‘嘎吱’一响，在月光皎洁的静谧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凉意透过帷帐，一直钻进温热的被褥，风夕颜一个激灵，就感觉到原本紧贴身子的被子掖角被掀起。
心头笃然一惊，风夕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如冷玉般微凉的手环在了她的腰间。紧接着，传来男人略带沙哑却依然温润清冷的声音，“风夕颜，别动。”
“云阳？”风夕颜一下子就认出来人，低呼道，“你是怎么进的风家院子？”同时，心头苦笑，如果云阳刻意隐藏起气息来，她果真是半点都察觉不到。
“翻墙罢了。”云阳头往前一枕，直接抢了风夕颜的枕头，闭眼道，“我睡不着。”
翻墙，风夕颜险些气笑，要是外头的人知道他们眼里一向清冷寡淡的云世子翻墙，恐怕门牙都会磕掉两颗。
“睡不着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感受自己腰间传来的温度，风夕颜羞恼地去掰他抱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头，可掰开两根，他又重新握回去，像是刻意似的。
“你...”风夕颜羞怒交加地道，“快放开!”
“怕什么？”云阳不但没松手，反而将风夕颜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带上一分戏虐，“反正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
闻言，风夕颜脸上瞬间一阵红一阵绿地分外精彩。
“我的意思是我们小时候睡过。”云阳低低地把脑袋窝在她后颈处，“风夕颜，你忘记我白天对你说的话了么？让我们回到以前，不好么？你若真的介意，就让我在你这歇一小会儿，等天一亮，我就走，不会给人看见的。”
感受脖颈传来的温热气息，风夕颜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云阳雪颜缎上的清冷雪梅香，她脸颊染上天边晚霞的红。
怀里女子没有再抵抗，云阳清淡的俊颜上，唇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
笨女人，现在是现在，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啊。做的还是以前做的事情，可心里的想法和幼时怎么能够一样？
“云阳。”风夕颜抓住被角，突然道，“有人告诉我，近来君太子的行踪很奇怪。”
这件事，她藏在心里烦了半个晚上，可对着云阳，不知怎的，她就是这么放心地讲了出来。
“嗯。”云阳声音并没有意外，他原先垂落的睫毛轻轻一扫，“我让秋瞳去蹲点，发现他秘密在和四大世家的人接触。”
风夕颜惊讶，“四大世家？”想到这里，她眉目骤然一沉，严肃道，“你是说...四大世家当中有人在帮君亦钰？或者说有人在替君国皇室卖命？”
“这个说不准。”云阳语气浅淡，“可要说四大世家都和君国皇室没关系，你觉得可信吗？”
自然不可信！风夕颜颦眉，除风家沈家外，老皇帝这些年可花了不少心思去讨好另外两大世家。光是宫里的妃子，就有不少都出自凌家，殷家。
“至于为何是君亦钰，我猜想，大概跟他的身份有关系。”云阳道，“君亦钰虽然被寄养在柳贵妃名下，可真正的生母，却是凌家先前的小姐。”
这么一讲，风夕颜确确实实记起来了。也是从君亦钰的生母去世后，他才开始被老皇帝重用，紧接着坐上太子之位。
“云阳，你说...君亦钰会不会是被当作了一颗棋子。”风夕颜眸光幽幽，“老皇帝拉拢四大世家的棋子。”
“谁知道呢。”云阳淡然一笑，“不过这些年他确实在君亦钰身上花过不少心思，说不定真的想把君国的江山交给君亦钰呢？”
风夕颜沉默。有句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可老皇帝却未必。
云阳看她心情似乎有些起伏，又道，“现在老皇帝的众多儿子中，君亦钰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及的。何况他对他的儿子做什么，我们可管不了。”
说的也是。风夕颜释然，都这个时候，她可没有心思去同情君亦钰，就算君太子真的被当作棋子，也是他自讨苦吃。
思绪刚落，她原先散乱在枕头上的青丝被修长的指尖拨开。
一股电流从头到脚掠过，风夕颜一个冷颤，怒道，“云阳，你要睡觉就好好睡，别逼我把你踹下去！”
身后，男人低浅的笑声荡漾。
温润清朗，好听至极。
风夕颜白眼一翻，正还想开口时，已经听见背后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个时候倒是有眼力见，不过...他不是说夜里睡不着，难以入眠吗？她怎么看这男人说睡就睡，还睡的比谁都好的样子？
第四十七章 如沐春风
第二日，等风夕颜悠悠转醒后，床榻上果然已经不见了男人的影子。
触手处彷佛还有余温没有散尽，大概云阳是算好时间，才刚刚走。不多时，洛雪端着装满水的铜盆走进房间，走到案前，边把手巾浸水拧干边朝风夕颜问道，“昨夜小姐是做了什么好梦？怎的一大清早醒来这么高兴？”
“我哪里有高兴？”风夕颜径自开始下床穿衣，等穿戴完毕后，接过洛雪递过来的手巾开始洗漱。
“说不上来。”洛雪一双眼睛忽然看向风夕颜，笑道，“但奴婢跟了小姐这么长时间，就是觉得小姐今早跟往常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洛雪睫毛扑闪，“四个字来概括，如沐春风。”
风夕颜洗漱的动作微微顿住，倏尔，她才放下手巾，低咳道，“天气好罢了，所以我跟着心情不错。”
洛雪脸上掺杂着几分怀疑的意味。等风夕颜洗漱完，她去倒铜盆里的水，回来时看自家小姐拎着樱雪剑迈向院子里。
“小姐今天也要练剑吗？”她凑过去问道。
“练。”风夕颜答。练剑这种事，她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习惯，一日不练反而不自在。
看着不远处一袭蓝衣翩然飘起，樱雪剑的剑尖折射出寒光，那套剑法虽然处处掺杂锋芒和倒刺，可在风夕颜手中却多了一丝柔意，更显得内敛，但威力却是不减。
洛雪暗自赞叹，每次偷瞧小姐练剑，都能够收获一些东西。只有剑术和悟性达到一定极致，才能把每一套剑法都练出自己的感觉。
刚中带柔，剑意虚化，便是小姐悟出的，最适合她的用剑之法。
洛雪欣赏着，慢慢脸上浮现出一点羡慕，“要是我有一日，也能到这种境界就好了。”
“到什么境界？”风落落和风楚楚并肩过来，恰好对上在躲在墙沿跟做贼似的洛雪，面露疑惑。她们自从住进风府，和洛雪相处的时间最长。
风落落性子外向，有时候闲来无事，还会调戏洛雪两句。一来二去，三位姑娘家早就混熟了。
“嘘！你们小声点！”洛雪连忙把人往墙角处拉，瞥到风夕颜的剑还在半空中飞舞，才松气道，“还好没打扰到小姐练剑。”
练剑？风落落和风楚楚一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院子，皆是一怔。她们不懂剑术，也不知道如何去辨别剑术的好坏，但是她们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练剑能练的跟跳舞那般好看。
蓝衣如水，绝色天成，风华绝代！
两个人一下子就痴了。
“夕颜小姐，好美。”风楚楚吞了口口水，目光有些移不开。话刚说完，不远处舞剑的女子一个漂亮的旋转，裙摆在风中荡起弧度，稳稳落地。
还没有所反应，风夕颜身子一掠，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三人跟前。
“小姐。”洛雪不好意思地低头。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偷看，可还是头一回被小姐发现，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笨。”风夕颜像是知道她的窘迫，无奈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若真喜欢，你就光明正大地学！”
“真的？”洛雪喜色尽显。只有用剑的人才清楚，每套剑法都是独一无二所创，对剑者来说非常宝贵。除非是师徒关系，否则剑法不能够外传。
莫说是学了，就算看都是忌讳，所以她每次才只看悄悄的瞥上一两眼。
“我练剑何时躲过你？”风夕颜将樱雪剑收进剑鞘，笑道，“别说是一套剑法，我对自己人素来没有吝啬过。”
“小姐英明！”洛雪举手乐道。
风夕颜笑笑，目光落到风落落和风楚楚身上，挑眉道，“本来还想用过早膳以后去找你们，既然都来了，正好省的我跑一趟。”
风落落和风楚楚听到风夕颜提到她们，瞬间回了神。
“夕颜小姐找我们是因为...”
“因为他！”说着，风夕颜指尖一点，指向院子里遛过的一道人影。穿着粗布麻衣，脸上神色温和，面容可拘，是皇后特意派给风家看顾院子的刘管家。
她们如今身在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四周三角处有墙沿围绕，所以刘管家经过时，并未发现她们。
“他鬼鬼祟祟去哪呢？”风落落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啊。”风夕颜面上笑意不减，“不过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了。”自从刘管家进风家院子后，风夕颜特意交代桦管家，让他把风家院子内大半事务，上到院子打理，下到饮食起居，大半都交给了他。
而刘管家对手头的工作更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认真到风夕颜都想去表扬他一下。这种内鬼，绝对是一个合格到不能再合格的内鬼，从进风家院子到现在，没有一点可以抓住的把柄，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唉。”风夕颜啧啧地道，“要不是早知道刘管家的身份，我还以为皇后当真有这么好心。”
这话一出口，风落落三人都是满头雾水。
“小姐，你早就认得刘管家?”洛雪问道。
“江湖中，有一个赫赫有名的人，名叫刘亥。”风夕颜冷笑道，“而他专门就是替人当暗探，可以帮人升官发财，也可以帮人谋财害命。对他来说，只要能帮到雇主，道德便是没有下限的东西。”
“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老奸巨猾!”风夕颜想了想，总结道。
“夕颜小姐是怀疑...刘管家和刘亥是同一人?”风楚楚问道。
“不是怀疑，是肯定!”风夕颜道，“你们细看刘管家的手，五指中指短一截，剩下四指修长纤细，这就是风家近几年来收到的——刘亥最容易辨别的特征。”
刘亥很聪明，他把自己这个特征藏的很好。要不是风夕颜曾经特意让风家密探留意过这个人，可能这次真的要被钻了空子。
风楚楚和风落落闻言特意去注意刘亥的指尖，果然如风夕颜所说那修长的手指里埋了一根短半截的中指。两人双双倒吸一口凉气，她们这些天看刘管家老实的很，都放下先前的芥蒂掉以轻心起来。
现在想想，她们这是恰好不偏不倚地踩了刘亥的陷阱啊。
风夕颜双手怀抱在胸前，对风落落和风楚楚道，“你们以后若真的接手风家旁支，便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记住，别掉以轻心，每个毫不起眼的人，可能一转眼，会把你打进无尽深渊!”
“我们懂了，夕颜小姐。”风落落和风楚楚惭愧地道。
第四十八章 人才倍惜
几人看刘管家东张西望地探出院门，怎么看都感觉不怀好意的样子。洛雪连忙道，“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跟过去。”风夕颜说完，脚步迈开间，眸光清冷，“看看他耍什么花招，还有...背地里到底听命于什么人。”
风落落、风楚楚和洛雪齐齐点头，跟上风夕颜的步履。
走着，她们才发现，原来风家院子附近还有这么一处荒废的小庙堂，比起桂禅寺其他庙堂，这处地方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打理过。
踩在地上，都是嘎吱细响的稻草堆，四周还有结了不少灰尘和蜘蛛网。
风夕颜示意后头三人放缓脚步，前面刘管家还没进门，她们已经能透过敞开的门望见里面隐隐约约的几个娟秀人影。
“老鼠！”旁边，快如疾闪的物事‘咻’地从自己脚底下爬过，风雅雅吓的毫无形象地往风静静身上一扑，险些将脚崴了。
等到小东西钻进供奉佛像的桌子下后，她才红着眼睛对风青青怒喝道，“你干嘛把刘亥约到这种恶心地方？好好的找间厢房跟他谈话不好吗？”
“愚蠢!”风青青白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动风夕颜这么简单？我们都是风家旁支的人，我们的命，还有我们爹爹娘亲，兄弟姐妹的命，对风夕颜来说，那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我要是不小心点，万一露出什么马脚，你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可怕。”风静静小脸面色发白，咬咬嘴唇，“青青，要不...我们还是别帮皇后娘娘办事了。反正祈福都已经结束，大不了我们现在赶紧逃下山。”
“事到如今，你还想一走了之？”风青青目光接连从风青青和风静静身上扫过，冷笑道，“我们来桂禅寺前，就跟皇后娘娘做过交易。她带我们上山，我们就要帮她对付风夕颜。”
风静静和风雅雅双双沉默。她们当时只沉浸在能来桂禅寺祈福的喜悦里，却全然没有想到将来要面对的后果。
“昨天皇后娘娘已经把我们喊到房间谈过话，证明什么？”风青青小脸露出一抹恶毒，“证明娘娘现在对我们很不满意！要是不再做出一点成绩来，我们三个的前程可就全部毁了!”
好在皇后娘娘还给她们刘亥这张底牌，也是再重新给予她们机会。风青青深吸一口气，指尖攥住袖口，上好的衣料被她生生拧出褶皱。
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风雅雅和风静静互相对视，两人知道现在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眼神里都透露出一股子坚定。
同时心里面对风夕颜的恨意一点一点在萌生，要不是风夕颜当初将她们赶出风家院子，她们怎么会去求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像如今这般，刀架在脖子上被人威胁。
等到脚步声靠近，刘亥进小庙堂里面，看见风青青等人，在短暂的怔愣以后，嘿嘿上前笑道，“三位姑娘便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应小的的？”
与此同时，外头刚刚尾随刘管家到接近门口时，风夕颜眼睛一眯，对后头洛雪，风楚楚和风落落招手，“来。”
风夕颜带她们一个拐弯，倚在庙堂的门背后，能更加清楚地听见里面人的谈话。
“对，我们就是你的主子。”风青青语气冷酷，她从小就傲气，尤其是对地位不如自己的。刘亥在她眼里，就是个可供差遣的下人，自然讨不到她什么好脸色。
刘亥搓搓手，他听出风青青话里的蔑视，也不恼，只是继续浅笑问道，“不知道三位主子，需要小的干什么呢？”
小小的庙堂里面，一时间没有传来回应。风雅雅一咬牙，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纸包放在摊开的掌心，眸光幽深，“这个你先拿好，皇后娘娘那边传话，等四大世家下山后，让你随风家一起回风府。”
“约莫一月后，就是风夕颜的及笄之礼，找机会把这里面的东西让她服下，后面...就不用你操心了。”作为旁支的人，风家嫡女的及笄礼，她们也会参加，那时候进出风府还是比较方便的。
刘亥眼睛里光晕闪烁，“不知道这里面是...”
他话还没说完，风青青已经厉声喝道，“你照做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你要做的就是给风夕颜下药，然后通知我们！”
“听见没有？”
“是是是，小的多嘴了。”刘亥连连赔笑，顺便把小小的三角纸包放进怀里。
之后，风青青又提醒了他几句注意的话，然后风夕颜就看见刘亥出了小庙堂。不一会儿，风青青三人小心谨慎地往周围探了探，也离开此地。
“小姐，那个纸包里头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洛雪忿忿地道，“这风青青居然想到在小姐的及笄宴上做手脚！要不奴婢这就去把她们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翻！”
“别。”风夕颜挥挥手，指尖在空中一甩，打了个响指，笑意绵绵。
及笄宴啊，她的生辰在初春，算算日子，确实是差不多快到她的及笄之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素来都是老爷子在操心，要不是风青青今天这么一提醒，风夕颜自己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静观其变。”风夕颜莞尔，“至于这个刘亥，交给我。”
在原地没有停留，风夕颜示意三人原路返回。
君楚歌原是来找风夕颜的，结果人还没踏进院子，就见风夕颜领着三个姑娘在自家院子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跟踪谁。
他好奇地凑上去，等离的近，才认出那个人，邪魅好看的眸子一眨，“呦，这不是刘亥吗？跑到你风家的院子里来干嘛？”
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风夕颜先是吓一跳，反应过来是君楚歌以后，羞恼地瞪向他，“你怎么走路不带声音的！”
君楚歌：“...”习武之人走路习惯不带声音，那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么？颜妹妹你自己走路也不带声音啊...
“咳！”君楚歌低咳道，“这不是重点。颜妹妹，你们这是...被刘亥盯上了？”说完，他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风夕颜四个人。
“你认得刘亥？”风夕颜惊讶地问道。
“之前有次任务，险些被刘亥害惨，后来派人调查过他。”君楚歌提到刘亥，就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我在外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真没在多少人手里吃过瘪。”而偏偏这个刘亥就是其中一个。
最可气的是，可这个人处事极其圆滑，很难抓到把柄。他先前没这么多功夫跟刘亥耗，便将人放走了。
风夕颜挑挑眉尖，“连你都这么说，那这个刘亥...可就真的是个人才。”
人才？君楚歌嘴角抽搐，“颜妹妹，你究竟要做什么？”
风夕颜清浅一笑，拍拍君楚歌的肩膀，朝刘亥走出去。
“你就看着吧！”
第四十九章 毫无默契
然后，包括君楚歌在内，在场的洛雪和风落落、风楚楚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只见风夕颜丢下三个小姑娘，径自一个人朝刘亥迎上去，脚步一踏，直接拦住刘亥的去路，笑意盈盈，“刘管家。”
刘亥本来手摸在胸口放置三角纸包的地方，正在琢磨该怎么完成风青青给她的任务，骤然撞上风夕颜，眼睛里有一晃而过的慌神。
不过毕竟是块老姜，反应极快，他满脸亲和，“夕颜小姐是在寻老奴吗？是不是最近在桂禅寺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刘管家客气，您对风家院子兢兢业业，我没什么可以挑剔的。”风夕颜的话戛然而止，原先的笑变了味道，“不过您毕竟是皇后娘娘派来风家院子的人，实在是...没办法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相信你。”
此话一出，刘亥温和的脸上瞬间透出痛心和委屈，“老奴忠心可鉴啊！老奴在风家院子这么多天了，要是想害风家的人，机会那是一抓一大把。事到如今，夕颜小姐居然还将老奴当成外人，老奴还不如一头撞死！”
“老奴，老奴这就以死明鉴！”兴许是感觉到风夕颜这次有些来者不善，刘亥的反应格外激烈，当真要一头朝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风夕颜站在那里没有动。
不远处的君楚歌望着这一幕，‘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扶额道，“这刘亥不去当个戏子真是太埋没他的才华了！”
直到刘亥的额头距离漆柱子只有不到几寸距离，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风夕颜蓝衣袖口一挥，一道浅蓝绸缎从袖口里飘然飞出，将人拉了回来。
“刘管家不要这么激动，我就是说说。”收回袖口的络樱锦绸缎，风夕颜眉眼温柔，“既然我都已经看见你的忠心，就肯定不会再为难你。”
“老奴多谢夕颜小姐的认可。”刘亥闻言，总算平静下来。
“那互相信任，是不是要该拿点筹码出来？”风夕颜唇角弯起一抹弧度，眼神偏转，直直地盯住刘亥胸口之前藏三角纸包的地方，“比如...刚刚风青青给你的东西。”
一股子宛若身临冰窖的寒冷直接从背后传到全身，刘亥不可思议地对上风夕颜的眼睛，半晌，面露怒色，“你耍我？”
“反应很快。”风夕颜耸耸肩。
刘亥冷笑一声，然后直接当机立断地拔腿往外跑，想要逃出风家院子。
风夕颜连忙给君楚歌使眼色。
“嗯？颜妹妹，你眼睛不舒服？”君楚歌茫然地挥挥扇子，一时间没明白过来风夕颜的意思。
刘亥早就逃了个没影，风夕颜简直无语至极，磨磨牙，“我让你拦人！”君楚歌离开帝京几年，是变笨了还是跟她默契没了？
这都不懂！
君楚歌眼角一跳，“我哪里知道，这刘亥就离你一米远，我以为你自己会拦。”
风夕颜气死了，“刘亥的武功最多就是半吊子出生，外头有你蹲在那，还用我出手？”
“...”
风落落和风楚楚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洛雪，夕颜小姐怎么这就跟君七皇子闹起来了？而且她们之前就在疑惑，夕颜小姐明明很讨厌君国皇室的人，怎么看上去和君七皇子这么熟络？
“君七皇子和小姐是幼时一次宫宴时，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他们性子相仿，喜欢的东西也几乎都如出一辙，慢慢就成为了知己。”洛雪跟两人解释道，“君七皇子跟小姐虽然一个出生君国皇室，一个出生风家，可不妨碍他们关系斐然。”
关系斐然？风落落和风楚楚眼睛里霎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个关系斐然法？”
“比如...”洛雪看向自家小姐与君七皇子还在那里互相推卸责任，无奈地道，“你们能想到小姐这么温柔大方，遇事沉稳的人会跟人吵架？”
“不对。”风落落风楚楚苦笑。
“两个。”洛雪对她们竖起两个手指头，“自打我跟在小姐身边，就见过小姐跟两个人吵过架，其中一个就是君七皇子！”
风落落和风楚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另一个是谁？”两人好奇地道。
“另一个是...”洛雪刚要回答，就瞥见远门外一身白衣如雪从口中轻飘飘地落下，落地无息，几乎没有激荡起一丝空气中的风劲。
清华俊逸，容颜绝世，满含潋滟风华。
“云世子好轻功。”洛雪到嘴边的话突然就一个拐弯，默默吞咽了口口水。
她平日里跟在风夕颜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要做到云世子这般，如同鬼魅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只能是轻功到达登峰造极的程度。
此时，云阳迈着清浅闲适的步履往风家院子走近，纤细修长的指尖牵着一根白绸，正是被五花大绑的刘亥。
一进院子，云阳直接把绑住刘亥的白绸一端扔给了风夕颜，温声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撞上这个人，顺手替你绑了。”
“云世子。”风落落和风楚楚两张小脸因为激动，有些涨红。这几日她们不是没见过云阳，可基本上都是远观或者惊鸿一瞥，如今离的近再看，更加能感受到这位云安王府世子的风采。
她们见云阳半刻没有犹豫地去到风夕颜跟前，逐渐都明白过来什么。
“楚楚，你记不记得来桂禅寺的那日。”风落落掩嘴轻笑，“原来那个时候，云世子是想来找夕颜小姐。”怪不得金丝楠木马车正好就停在风家马车对面。
“记得。”风楚楚睫毛扑闪一下，“可是我觉得君七皇子也很好啊，天下都知道云世子惊才艳艳，可君七皇子站在云世子身边可丝毫不逊色。”甚至，他们两个直接形成两道不同的风格，谁都没有压着谁的风头。
怎么说呢，无论是云世子还是君七皇子，跟夕颜小姐都很配！
风夕颜见到云阳，经过昨天一晚上的相拥而眠，她有些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视线，“你怎么知道我在抓他？”
“刘亥。”云阳道，“不是什么好人。”他认得。
风夕颜握住白绸，抿抿唇角，“谢谢。”刘亥这个人，一旦逃走，以后想找就难了。不管这么说，云阳今天都帮了她大忙。
“客气。”云阳唇角一弯。
君楚歌撇撇嘴，低哼道，“不过顺手拦了个半吊子武功的暗探而已，有什么好得瑟的。”
“那是自然。”云阳挑眉道，“毕竟君七皇子连个半吊子武功的暗探都拦不住。”
“云阳！”君楚歌险些拔剑，“干架去？”
“好。”云阳竟然没拒绝。
第五十章 威逼利诱
两个人目光触碰，就像两道闪电在空气中交汇，电光火石，仿佛燃起一道道焦味。
“你们俩...”风夕颜有些忍无可忍，“能不能改改你们这个一见面就和仇人一样的习惯？”
五年前，他们两个不知道怎的在风府打起来，险些没把风家给掀地底朝天，后来还是她及时赶到，才避免一场灾祸。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二人的武功内力肯定又有长足的进步。要是在这小院子里胡闹，这里还要不要住人了？
君楚歌哼哼地偏过头，俊颜妖孽邪魅间透着一丝狂傲和不屑。
云阳则是一言不发，疏离寡淡的气息一如既往地清冷，像是要冰封到千里之外。
风夕颜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地响，“要不，你们先回去？”
“不行。”两个反对的声音接连响起。
风夕颜嘴角抽搐，“那你们俩就别妨碍我办事。”说完，把刘亥牵到柱子前，利索地把人拴在上头。
栓完，她见刘亥满脸的怒意滔天，拍拍手道，“刚刚还这么喜欢这根柱子，命都不要地往上冲。现在给你这个跟柱子亲密接触的机会，你反倒不乐意了？”
这个刘亥，还真够有胆子，倘若她方才没出手，保不准就真的一头撞死了。
不过此人也算是有勇有谋，毕竟有时候机会和风险是并存的。就像风落落和风楚楚当初选择跟着她，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付出。
她们的后半辈子，或许都要跟风家嫡系彻底纠葛在一起。虽然确实能够改变命运，可同样还要承担嫡系的压力。
“风夕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刘亥脸上的憨厚淳朴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阴阴地道，“你少侮辱我，把我逼急了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没人察觉到，他这话出来时，云阳寡淡的气息一沉，目光盯在刘亥身上，仿佛将周围的空气温度都在渐渐往下压。
君楚歌也是面露不善。
好这个刘亥，敢这么跟颜妹妹说话，信不信他能把他家祖坟都刨了!
“我知道。”风夕颜唇边微勾，笑的绝美动人，“名震江湖的暗探，我就算抓的了你也关不住你。”
“算你识相。”刘亥不屑地道。
“可现在...你还是要弄清楚立场。”风夕颜指尖轻抚过樱雪剑的剑鞘，“落入我风家的手里，你想全身而退，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比如一只手，一条腿，或者...你的眼珠子。”
刘亥脸色隐隐透出苍白。这种话居然会从一个绝色美人的嘴里说出来，可他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不要你的手脚和眼睛。”风夕颜淡淡地道。
“什么？”
“从现在开始，做我的暗探。”风夕颜道，“事成之后，我放你离开。”
此话一出，云阳眸子里头的寒冷骤然一收，变回原来的寡淡疏离。君楚歌直接就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你要我出卖雇主？”就连刘亥都是一愣，脸色涨红。
“对啊。”风夕颜戏虐道，“不行？”她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挖墙脚！
刘亥面上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眉头轻轻拧上，像是在考虑风夕颜这个提议。
若今日答应风夕颜，他确实可以少很多麻烦，不过皇后那边...
看出他心中的顾忌，风夕颜又道，“我给你五千两银子做盘缠，离开君国，永远别回来。”
“成交。”刘亥爽快答应。
其实对他这种人来说，本来就居无定所。毕竟天下之大，都有生意可以做，以后要不要回君国都无所谓。只要能够逃出皇后的魔爪，什么都好说。
“松绑。”风夕颜对一旁的洛雪吩咐道。
洛雪刚刚从呆愣中回神，连忙上去给刘亥解开白缎。
等四周都能活动开以后，刘亥果然十分有诚意地把风青青先前给他的三角纸包拿出，递给风夕颜。他语气也一扫先前的阴霾，温顺至极，“夕颜小姐，这就是风青青给小的的东西。她要小的想办法在您的及笄宴时，给您下药。”
风夕颜点点头，对他摆摆手，“你可以走了，接下来一切照常就行。”
“小的告退。”刘亥恭敬地道。
风落落，风楚楚看看院子里的云世子和君七皇子，十分有眼力见地拉着洛雪退了下去。
等院子里只剩下他们的时候，云阳和君楚歌双双往风夕颜身边靠近。
“不是吧颜妹妹，这种人你也用得？”君楚歌瘪瘪嘴，俊颜还依然不可思议。
“怎么用不得？”风夕颜把三角纸包捏住打量了一会儿，好笑道。
“你看看他那张脸。”君楚歌手里的扇子柄指指刘亥离去的方向，嫌弃地道，“写的就是那几个字——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又是人人皆知的墙头草。你今日就算用五千两银子买了他的忠心，改明儿有人出五千五百两，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替别人卖命！”
“要我说，你留这个人在身边实在太不安全。”君楚歌皱皱眉头，“尤其是去做暗探的，必须得信得过才行。”
风夕颜闻闻三角纸包，她懂医术药理，回头可以研究研究这里面的药粉。
“我可不舍得我的人去做暗探。”当初笙歌去太子府做暗探，她就心疼地不能自已。要她说，拿自己人去做暗探，完全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不值得。
“这好办。”君楚歌道，“你要手里实在缺人，改明儿我从君七皇子府给你挑两个心腹送过来就是。”
风夕颜闻言，动作一顿，刚想开口，视线偏转，却对上男人清淡的目光。她好奇，“云阳，你怎么不阻止我？”
“没必要。”云阳浅浅扬唇，“此计甚好。”
“甚好？”风夕颜似笑非笑。
“嗯。”云阳颔首，“刘亥老奸巨猾不错，可他除了道德上有缺陷外，江湖上再找不出像他这么完美的暗探。所谓的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也算是在夸他不是么？五千两买他，不亏。”
风夕颜笑意愈发浓郁。
君楚歌则是哼哼两声，“可你有没有想过，刘亥这个人极难掌控。”
云阳那双澄澈的眸子幽幽闪烁，淡淡地道，“他贪财。”
“没错。对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情。”风夕颜啧啧地道，“风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第五十一章 你不舍得
风夕颜将云阳和君楚歌在风家留了一会儿，后来李公公来到风家院子，见三个人一人一把椅子轻松惬意地坐在那里，他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哎呦，七皇子，云世子，老奴可算找着你们了。”
“何事？”云阳问道。
“皇上棋瘾上来了，现在正到处找人切磋棋艺。”李公公苦涩地道，“听说七皇子和云世子棋艺高超，皇上已经在桂禅寺南亭等两位呢。”
春风拂过，拂过院子三位年轻男女的衣袂，除风吹树叶的婆娑外，一片寂静无声。
李公公迟疑地道，“七皇子，云世子...”
“真麻烦。”君楚歌脚一蹬，起身把视线投向风夕颜，“颜妹妹，一起？”
“我对下棋没什么兴趣，就不去了。”风夕颜道。
君楚歌也没有坚持，只是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潇洒不羁地走出了风家院子。
李公公赶忙跟上。
云阳指尖掠过掸在膝盖上的锦袍，一双眼睛的余光定在风夕颜绝色天成的脸上，“风夕颜，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没有啊。”风夕颜把手臂枕在脑袋后面，让自己靠在椅子上可以更加舒服一点。
“真没有？”云阳忽然低浅一笑，“清晨时我走的急，这会儿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风夕颜耳根子开始发烫，整张脸羞红交加，恶狠狠地道，“早知道昨晚上就该掐死你！”
“你舍得？”云阳挑眉。
风夕颜一噎，倏尔，冷哼道，“我有什么好舍不得？”
“唉。”云阳无奈地摇摇头，一副失望的样子。他瞥见风夕颜渐渐有些黑沉的小脸，扯扯嘴角，“好了，不逗你。”
“今早秋瞳来寻我。”云阳那副调笑的模样收起，俊逸的眉宇轻轻拧出弧度，“碧柔公主出事了。”
“君碧柔？”风夕颜闻言，疑惑地道，“你确定？”这庙里谁显得没事会去害碧柔公主？
“嗯。”云阳道，“秋瞳打探回来的消息，昨日碧柔公主在后山被发现时，倒在血泊里，身上至少有百道密密麻麻的剑痕。”
“谁这么残忍？”风夕颜猛的怔住。等缓冲很久，才哑然道，“昨日...”那不是在她和碧柔公主起冲突后不久，碧柔公主就被人害了吗？
真是怎么都想不到，这次桂禅寺祈福，碧柔公主会出事情。
“对。”云阳道，“我担心皇后会把这罪平白降到你头上。”
“君碧柔有没有性命之忧。”风夕颜沉思半晌，问道。
“行剑之人刻意留了一丝分寸，似乎没有要碧柔公主命的意思。”云阳语气微微透露一丝压抑，“来这里前，我刚从碧柔公主的住处出来，她已经醒了。”
风夕颜忽然眯眯眼睛，脱口问道，“你去碧柔公主的住处干嘛？”
“嗯？”云阳俊颜睫毛一扑，调笑道，“吃醋了？”
“我...”风夕颜嘴角抽搐。她刚刚完全就是下意识地问出口，这算吃醋？脑海种忍不住又想到那句‘天下都传闻云世子性子清冷，寡淡少语’。
这到底是哪门子清冷，哪门子寡淡，印象当中的云阳，从小对她就不太正经。
“讲正事儿。”风夕颜瞪眼。
“好，谈正事儿。”云阳意味深长地瞥向她，“碧柔公主确实已经醒了不错，可神智还有些不清晰，随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皇后知道我曾经破过北州边疆苦寒之地的瘟疫，便请我过去一试。”
“那你看过碧柔公主的病情，能不能治？”风夕颜问道。
“能治，不过，难！”云阳沉默良久，清冷的气息微微一动，“碧柔公主是被人灌下一种能够错乱神经的毒，此毒非常复杂棘手，就算能解开，也要废上一番功夫。”
风夕颜脸色难看。
“风夕颜。”云阳眸光掠动，“你有没有想过，害碧柔公主的人，不惜下毒，也不想让她记起被害的经过，是为什么？”
风夕颜咬咬嘴唇。
“因为，他很有可能是碧柔公主所熟悉的人。”云阳淡淡地道，“碧柔公主的毒我确实可以解，但要不要解，你来决定，我就等你一句话。”
风夕颜不答话。直到云阳低低叹息，起身走时，她喊住他，“解吧。”
云阳原先要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回头对风夕颜挑挑眉。
“不管是谁害的碧柔公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风夕颜道，“我都没有必要替他来承担责任，不是吗？”
“好。”云阳微微点头道。说完，他再也没有停顿地出了风家院子。
风夕颜头枕在椅子的椅背上面，透过指缝的阳光，觉得刺眼地难受。她一偏头，瞧见洛雪，风落落，风楚楚正趴在门口偷听，无奈地道，“人都走光了，你们还看什么？”
一阵清亮的咳嗽声传来，三人灰头土脸的进来，面露尴尬。
她们确实偷听了很久，可夕颜小姐和云世子的谈话她们都听的云里雾里，懵的很。
“散了散了。”风夕颜把椅子一甩，走向房间，剩下三个人在原地你看看，我看看你。
“散了散了！”
回到屋子，风夕颜算算，大概已经在山上待了小半月的功夫。这半个月来，果然比她在风家待要累上数倍。
人累，心累，哪哪都累。不过无所谓，她习惯了。
这么一昏沉，风夕颜直接倒在床榻上，一拉被子，迷迷糊糊陷入梦乡。等到晚膳时，洛雪进屋子想喊风夕颜用膳的，可透过窗户瞧见风夕颜正睡得香，便没有做过多的打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沈无忧来风家的院子探望风夕颜，却得知她还在屋子里睡觉。
睡觉？沈无忧不可思议地抬抬头，“这都快午膳时间，她还睡着呢？”沈家世代出文人雅士，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起床，都分外有规律。
沈无忧自认为自己在沈家已经算不守规矩的那种了，可每日至多卯时也已经开始早起晨读。
可风夕颜这...
“风家不比沈家，无忧小姐多担待。”洛雪轻轻咳嗽道，“我家小姐其实...不是日日都睡到这么晚的。”
她这么一解释，沈无忧能够理解。风家就一个嫡女，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夕颜小姐一个人身上，不累才怪了。
“唉，还好我爹爹娘亲给我生了一堆兄弟姐妹。”沈无忧突然有些心疼风夕颜。打小她这个幺女就什么都不用干，被宠着惯着长大的。
可风夕颜同样身为天下七大世家的姑娘，承受的压力却这么大。明明两个人是相仿的年纪，可她总觉得风夕颜眼睛里，包含着很多东西。
“我等等她吧。”沈无忧对洛雪道，“客堂在哪？”
“无忧姑娘请随我来。”洛雪道。
“好。”
第五十二章 偷看美人
风夕颜悠悠转醒后，就得知沈无忧在客堂等她一个多时辰，当下就责怪了洛雪一通，然后急匆匆走向客堂。
但是等她过去，场景一度混乱。沈无忧正拽着风老家主的一根胡子，扯啊扯，“风爷爷，你这胡子保养的可真好！”
“哎呦。”风老家主一边喊疼一边笑地乐在其中的样子，“果然是沈家小祖宗，我老头的胡子，这么多年除了颜丫头，就你敢直接上手来扯。”
沈无忧收回手，摸摸鼻子，再摇摇风老家主的手臂，撒娇道，“风爷爷别气嘛，下次无忧去风府给你做两道拿手好菜吃怎么样？”
“好啊。”风老家主被哄地合不拢嘴，“沈家将你培养的不错，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就我家颜丫头那厨艺...上次我老爷子吃完她做的菜，险些享年不到六十岁。”
“...”
风夕颜站在门口听，越听，绝美的脸上就越不对劲，最后直接黑成一块炭。她走到风老家主面前，笑意浓郁，“爷爷，您是不是累了，我让桦管家扶你进去休息吧。”
风老家主刚想挥手赶她走，空气中忽然‘咔嚓’一下，一抬头，老爷子就看见风夕颜摁了摁拳头。
臭丫头居然是在赶他。
“老头子身子骨是不太爽利。”风老家主叹气，杵着拐杖起身，恋恋不舍地对沈无忧抛了个眼神，“沈家小姑娘，记得多来串串门。”
“等下桂禅寺，无忧肯定会去风府拜访老爷子的。”沈无忧笑着对风老家主点头。
等风老家主走远后，风夕颜眼角一跳，“连下桂禅寺以后的事情，你们都商量好了？”
“夕颜小姐难道不知道？”沈无忧端庄透露几分可爱的脸上充满疑惑，“皇上已经将下桂禅寺的日子提前。”
风夕颜一愣，不过转而又反应过来。想来是因为这次碧柔公主出事，老皇帝在桂禅寺有点待不住。
其实跟老皇帝这样位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才最怕死。
“何时下山？”
“两日后。”
风夕颜心里琢磨半晌，微微点头，“这个时间倒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沈无忧惋惜地道，“可我还不想回沈家，沈府就跟个牢笼子似的，哪里有桂禅寺舒坦。”
“沈家的小魔女，市井坊街里天天蹦跶。”风夕颜指尖轻轻在她眉心一点，调笑道，“反正在不在沈府，你都不会乖乖待着，不是吗?”
沈无忧嘿嘿一笑，拾起小手去拉拉风夕颜的袖口，软了声音，“夕颜小姐，你看这快活日子都没有几天了，陪我出去遛遛圈可好？”
风夕颜算是回过味来，这才是沈无忧今天来找她的真正目的，她面露无奈，“念在某人在客堂等我一个多时辰的份儿上，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走吧！”
沈无忧亲昵地挽住风夕颜的臂弯，她身型比风夕颜还要娇小，今日还穿了一身嫩黄色衣衫。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有几分姐姐妹妹的感觉。
“还有...以后别喊我小姐。”风夕颜捏捏沈无忧的一侧脸颊，巧笑嫣然地道，“我比你年长一岁，若你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颜姐姐！”沈无忧迫不及待地道，“来风家院子翻座墙，白捡一个这么美的姐姐，我可是赚到。”
回忆起翻墙那件事，风夕颜和沈无忧都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到外面，偶尔有路过的僧人停下行礼，两人边回礼边继续往前走荡。
忽然，风中吹过一袭浅淡至极的梅花香，较之寻常梅香又有些不同，更加的悠远绵长，高贵优雅，宛若绵软的波浪，涟漪一波接着一波，缓缓浮动。
一抬头，入目正是一座凉亭，旁边李公公带领不少宫廷护卫守在那里。而亭中一抹白衣坐在那里，姿态闲适洒脱，手中恰好捻起一颗白子落在身前的棋盘上。
春日午时的太阳不算太烈，暖融融地照在他身上，彷佛将那雪颜锦缎的白衣上盖上一层光辉，美地不真实。
云阳高端。
风夕颜此时脑海里只晃过这四个字。
旁边的沈无忧狡黠一笑，伸出手在风夕颜痴然的眼前晃晃，“颜姐姐，你快把口水收一收，偷看不要偷地这么明显好不好。”说完，就把风夕颜拉进不远处的一座草丛后面。
“偷看？”风夕颜回过神，再瞥一眼，发现和云阳对弈的就是老皇帝。
被迫蹲在草丛边上，风夕颜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像贼过，她低头幽幽望向沈无忧，“你来找我，就是...叫我陪你来南亭偷看云阳下棋？”
“是啊，像云世子这么好看的男人，不看岂不是可惜。”沈无忧兴奋地探探头，“皇上这两天犯棋瘾，到处寻人切磋。可皇上自幼研习棋艺，早就深入精髓，随行的人在他手里至多走不过五步棋。”
“只有云世子和君七皇子能够和皇上对招不落下风，昨日君七皇子陪皇上在南亭下了一日一夜，清晨时才回去歇息，现在换云世子陪皇上下。”
“你是蓄谋已久啊。”风夕颜听着沈无忧在那絮絮叨叨，再看看她找草丛的熟络劲儿，算是明白过来，估计沈无忧昨日看美男已经看了个过瘾。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昨日李公公特意跑到风家院子来把云阳和君楚歌都请到南亭，这棋居然从昨日下到了今日。
“既然我唤一声姐姐，那有好东西肯定要跟你分享嘛！”沈无忧笑道，“你看像云世子这样优秀的男儿，天下间估计都没有几个能够与之相比。未及弱冠就能够统领北州大军，有北州大军站在后头，就连皇上现在都不敢动云安王府。”
风夕颜眉尖一挑。沈无忧表面看上去就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可心思果然通透万分。
“只是可惜，明明云世子长的这么好看，有一张陌上似玉，公子无双的俊颜，人却那样冷。”沈无忧叹息，“自从云安王府家变后，先王爷王妃双双去世，就再没见云世子笑过，整个人就这样清清冷冷，寡寡淡淡的。”
笑。风夕颜怔愣住，最后敛起眉眼，“其实云阳...以前很爱笑。”后来他笑的没以前这么多了，但印象当中，每次的笑，都在她面前。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思及此，风夕颜目光透过草丛的缝隙飘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天子脚下
南亭内，老皇帝凤目定在棋盘上，倏尔，龙颜沉沉压下又笃然一轻，“云世子不愧是我君国第一才子，琴棋书画，带兵打仗，无所不能啊。”
“臣陪皇上下这么久的棋，自始至终也没有赢过。”云阳容颜清淡，“皇上的这句夸奖，云阳担当不起。”
老皇帝哈哈大笑，“老七陪朕下了一日一夜，也没有赢。朕懂棋，所以自然能看出来，你们都在让朕。”
云阳没有答话，只是简单地扫了眼棋局以后，随意地落下一子。
“你习惯执白棋，而老七，方才跟朕对弈时，用的是黑棋。”老皇帝意味深长地道，“你们二人倒是正好一黑一白。”
云阳澄澈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突然带起一缕波动。
一黑一白，天生对立。
老皇帝打量半晌，思忖良久，落下一枚黑子，“朕没有想到，在桂禅寺祈福这几日，碧柔会被贼人所害。这些天，朕都在命人彻查此事，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果。”
“朕听说，云世子可以让碧柔恢复神智？”
“碧柔公主只是因为中了一种导致神经错乱的毒。”云阳修长的指尖放在一旁摆放白棋的棋盆里，淡淡地道，“此毒，云阳可解，但是需要时间。”
“碧柔毕竟是朕与皇后的嫡女，又是朕最宠爱的公主。”老皇帝沉声道，“还劳烦云世子多上心。”
云阳点头，“云阳自当尽力。”
草丛里的风夕颜为了能够听清楚凉亭内的对话，特意将内力外放出去，不由得心头嗤笑。
老皇帝要真的关心碧柔公主，如今怎么可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南亭找人下棋？说到底就是想让君碧柔快点想起一切，好揪出贼人，了却自己的后顾之忧罢了。
皇室何来真正的情谊？哪怕是所谓最宠爱的女儿，也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风夕颜握握拳头，正准备拉沈无忧离开时，那抹端坐在南亭中的白影似乎往这边扫了一眼。
赶忙收回内力，风夕颜缩缩脖子。内力的波动和功法有关系，她修习的正是天下三大功法之一的凤鸣诀，这本功法一脉相传，而且传女不传男。
当初师父把这本凤鸣诀扔给她以后就浪迹天涯去了，师父走前对她讲：“这...这凤鸣诀我也没修习过，首要条件得是个女的，我不太行，你就...自己看着练吧！能练练，不练一把火烧了！”
“反正这东西别落到别人手里，剩下随便你怎么处理。”
后来风夕颜得知这是失传已久的凤鸣诀以后，内心将师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但问候完，又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师父平日里不太靠谱，可师父的师父，那就是师祖啊。她连师祖都问候，太大逆不道了！
于是风夕颜连夜给各位师祖烧了纸钱以表歉礼，然后潜心修炼凤鸣诀。练到后面，她感觉自己有些错怪自己不靠谱的师父。
凤鸣诀的修炼条件极为苛刻，风夕颜甚至觉得，师父愿意收她为徒，也是因为不想让凤鸣诀后继无人。
正因为如此，现在天下间身怀此功法的怕是只有风夕颜。
刚刚云阳看过来那一眼，定是发现她了...
“丢人。”风夕颜忍不住抬手掩面，有些不忍直视。
坐在南亭中的云阳，彷佛能够看见一身蓝衣躲在草丛的女子，那张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表情。他睫毛一扑，低低清浅的轻笑出声。
一瞬间，风吹过，男子用白玉簪简单挽起的青丝伴随着幽雅暗香和笑声一起起起落落。
白衣如雪，笑意如画，似暖风的和熙温柔，似醉月的温润如玉。
“云世子在笑！”沈无忧激动地喊出声。
风夕颜先是一呆，然后连忙眼疾手快地把沈无忧拉回来，瞪眼道，“不是说好要偷偷看吗？”
“不好意思。”沈无忧深吸一口气，可兴奋半丝没有减少，“居然能看见云世子的笑，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清华暖云雪，浅笑醉天城’，能看到，死而无憾！”
要不要这么夸张...风夕颜眼角一跳。说起来，云阳还真是一棵烂桃花树，无论是谁，只要是个姑娘，一看见就陷进去无法自拔。
上回风落落姐妹见云阳的时候，眼珠子都恨不得要挖下来。
现在连无忧都是这样...
“这看的也差不多了，随我回去吧。”风夕颜拖着沈无忧就要走。
沈无忧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要！再看一会儿！”
风夕颜无奈，只能继续蹲在这小草丛边上。
“嗯？”老皇帝抬头看向云阳，略带苍老的龙颜也是惊讶，“朕许久没有看见云世子这么高兴过，看来回帝京的这段日子，云世子过的很是不错。”
“北州边疆苦寒之地，没有亲人，只有厮杀，永无休止的征战，时时刻刻命悬一线，自然没有帝京好。”云阳脸上的愉悦还没散去，声音透着一分温润，“帝京有血有肉的东西多了，心情也会变的不错。”
“云世子，很喜欢帝京？”老皇帝幽幽的目光似有若无也瞟过草丛，“天子脚下，可不是这么容易待的。”
云阳唇角一勾，“云阳如今还能在南亭跟皇上下棋，这天子脚下，也不是这么难待。”
老皇帝神色一黯，但阴晦的表情转瞬即逝，笑道，“说的也是。”
草丛边，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风夕颜手肘撑在膝盖上，无奈扶额，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目光阴阴地落在旁边还偷窥偷地正上头的沈无忧身上。
“回不回去？”声音透着一股子惊悚。
沈无忧一个激灵，偏头恰巧不巧对上风夕颜要冒火的眼睛，她干干一笑，“回，回！”话音刚落，她小手手掌心连忙往地面上一撑，想借力站起来，不过起到一半又一屁股落到地面上。
“嗯？”风夕颜挑挑眉。
沈无忧欲哭无泪，“颜姐姐，腿麻了。”
蹲这么久，能不麻吗？风夕颜眼角一跳，“你昨日是怎么沈家院子的？”
“昨天...我在外面太久，三哥不放心来找我，将我抱回去的。”沈无忧挠挠后脑勺。
真是小祖宗。风夕颜无言，倏尔，对她招招手，“腿伸过来。”
沈无忧应声伸腿。只见风夕颜把那双指尖纤细如青葱一般的小手放在了她的...小腿上，然后沈无忧就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小腿处弥漫。
“颜姐姐是在用内力给我疏导经脉吗？”她好奇地道。
第五十四章 狐狸男人
“知道的不少。”不一会儿，风夕颜收回手，很快对沈无忧道，“另一条腿伸过来。”
“昨天三哥也是如此帮我的。”沈无忧笑嘻嘻的，照做把另一条腿探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活蹦乱跳了。
沈无忧踢踢腿，没有半分不适，瞬间觉得自己重新重获新生。她感激地看向风夕颜，“颜姐姐，我们走吧！”
风夕颜刚想答应，结果一动，双腿一阵麻软，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风夕颜：“...再等等。”
“好...”
等从草丛出来，风夕颜活动完筋骨，一眼瞥见沈无忧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草根子。指尖掠过，替她把草根子拿下，随意地一丢，“今儿我看你晚上乐的该睡不着觉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风夕颜算是知道，沈无忧哪哪都好，可就是好色。不但好女色，一样好男色，但凡是长的好看的，她都喜欢。
沈无忧一双眼睛就跟明镜似的，一下看出风夕颜心中所想，笑道，“颜姐姐，美人那都是过眼云烟，看完我也就忘记了。可颜姐姐不一样，虽然也是美人，但无忧是将颜姐姐记在心里面的。”
风夕颜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毕竟两人相识就几日的功夫。
可是，风夕颜能非常清晰地感受沈无忧的特别。或许，有一种缘分就是这样奇特，一段很短时间的相处就能够将彼此的情谊融汇贯通。
沈家的小魔女，古灵精怪的，却总能让风夕颜有无比的耐心。
一袭身着淡雅竹叶青长袍的俊美男子从远处走近，虽然年纪不大，可看上去少年老成，分外沉稳。走路时，衣摆翩翩，带着一丝书卷气息。
风夕颜弹弹沈无忧的额头，“快去吧，你三哥来接你了。”
沈无忧抱着额头，微微撅嘴，不满地道，“我在桂禅寺又不会丢，三哥和爷爷老将我看得这么紧，气人！”
风夕颜失笑，“算上你在风家客堂等我那一个多时辰，出来已经有半日。你这幺女，沈家宝贝着呢，可不得看紧点？”
沈无忧还是整张脸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那边，沈轻停在风夕颜面前，眼底闪过转瞬的惊艳。不过他教养极好，对风夕颜行了个世家礼节，“夕颜小姐。”
“沈三公子。”风夕颜回礼。
“早前在风月十三录上读到关于夕颜小姐的两句话‘蓝衣如水尽风华，绝色倾城倾天下。’”沈轻笑道，“那日在宴席上远远瞥见夕颜小姐，就深有体会。”
“沈三公子过奖。”被他这样一夸，风夕颜反是有些不好意思，“风月十三录...只是市井坊街流传的册子，算不得数。”
“我平日也不看那些，只是偶然从无忧那里瞟到这一两句。”沈轻唇角的弧度还没落下，“夕颜小姐不用自谦，你确实担得起这句话。”
风夕颜低低咳嗽一声。这不是担得起担不起的问题，是究竟她该不该要这张面皮子。
“如果我记得不错，沈三公子在风月十三录也榜上有名。”
“大概。”沈轻笑意不减，“不过...只是市井坊街流传的册子，算不得数。”
风夕颜：“...”沈家三公子，为什么如此像一只狐狸，还是狡猾到极致，怎么都抓不住的那种。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聊了会儿天。不多时，沈轻对沈无忧使了个眼色，沈无忧只能不情不愿地乖乖站在自家三哥身后。
沈轻语气温和，依然掺杂笑意，“今日多谢夕颜小姐照顾幺妹，等下山后，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他讲出这句话，沈无忧可激动坏了，憧憬地对沈轻道，“我才答应风爷爷，得空要去风家给他做菜吃的！三哥，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去风府好不好？”
“好。”沈轻话中透着无奈和宠溺。
“风府随时欢迎你们，还有...”风夕颜也笑道，“那日多谢沈家出手维护风家，风夕颜再次谢过。”
那日...沈轻先是一愣，倏尔才反应过来风夕颜说的是斋宴时候，连忙挥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况且沈家的宴席位置，最能够看清一切，孰错孰对，一目了然。”
“沈家很公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管如何，这份情谊我记下。”风夕颜侧开身，给他们让开一条道，“沈三公子，请。”
“夕颜小姐，再会。”沈轻笑着点头，一掸袖口，拉起沈无忧悠悠远去。
一直走了很远很远，沈无忧看自家三哥的眉目间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她了解沈轻，知道他只有在思量考究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神色。
“三哥，你觉得风家嫡女如何？”
“还不错吧。”沈轻踌躇片刻，吐出四个字，他唇角咧开，“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跟你年岁差的不大，至多年长你一岁，可...无论心性还是别的东西，比你这小魔女胜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说到这里，沈轻一只手牵着沈无忧，另一只手揉揉额头，闷闷地道，“风家的风水当真就这么好，百年来嫡系一个庸才都没出过，怪不得风朝逸从前日日在我耳刮子边上吹自家妹妹。”
“最近几年从镇南关来的信里，也是三句两句离不开一个风夕颜。”沈轻余光斜睨到沈无忧娇俏纯真的小脸上，深深叹气，“我怎么就没个能让我日日能吹在耳边的妹妹？”
沈无忧哼哼两声。颜姐姐是很好，可三哥这么贬低她，好过分！
“你这丫头，原也不笨，就是不勤奋。”沈轻苦笑完，叹息道，“加上沈家不同于风家，你被保护地太好。可...无所谓，天真无忧，你出生起，我们就希望你能够天真无忧，不谙世事，开开心心长大。”
沈无忧眼睛一眨。
“无忧，沈家在你身上倾覆不少心血，并非想让你成大才。”沈轻突然抬头望天，惆怅地道，“只是不希望你什么都不懂，爷爷说，最通透的人莫过于知世故而不世故，明世俗而不世俗。”
“越是通透，未来才会走的越顺畅啊。”收回视线，沈轻低头柔声道，“无忧，三哥同你说这些，你听进去了吗？”
“嗯。”沈无忧轻轻点头，“三哥，无忧都明白。”
“既然明白，回去就好好抄书背文。”沈轻意味深长地勾勾唇角道。
沈无忧朝沈轻做鬼脸，“我、才、不、要！”
沈轻摇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走快些，不然回去又要被爷爷罚。”
“爷爷才舍不得罚我！”沈无忧嘻嘻道，“只会罚三哥！”
“...”
桂禅寺一路上都是兄妹二人的调笑。
第五十五章 贵妃相邀
等沈无忧兄妹走后，风夕颜在沿途回风家院子的路上，被一个姑娘拦住。这姑娘身着朴素，但无论看气质还是样貌，很明显也不像桂禅寺中的小尼姑。
“夕颜姑娘，奴婢名唤海棠，是柳贵妃身边的宫女。”海棠恭敬地道，“娘娘方才路过南亭时看见姑娘，特命奴婢在这里等候，想与姑娘一叙。”
柳贵妃？自从上桂禅寺那日的惊鸿一瞥后，她都快忘记了这位柳贵妃的存在。风夕颜皱皱眉头，但是很快重新舒展开，对海棠点点头，“带路吧。”
海棠知道风家的夕颜小姐较之其他闺阁女子都不太一样，先前还听说皇后娘娘想请夕颜姑娘到宫内坐坐，派太子殿下亲自去风家请人都没请动。
方才等的时候，海棠还担心风夕颜会拒绝，如今见她这么轻易就应了下来，瞬间大喜过望，“姑娘，娘娘在院中等你，奴婢这就带你去。”
说罢，海棠就走在前面给风夕颜引路。
柳贵妃所居住的院子不大，但胜在幽美僻静，院内树木盆栽环绕，就连空气都分外清新宜人。
“娘娘喜欢安静，皇上特意给娘娘挑了这处院子，没有这么多喧嚣打扰。”还没踏进院门，海棠就似乎是怕风夕颜嫌弃，特意解释道。
“挺不错的。”风夕颜视线在周围随意地环视，笑道。相比其他嫔妃的尔虞我诈，为夺争宠不惜用尽一切手段。这位柳贵妃的为人实在太过于低调，倒也算后宫中的一股清流。
等风夕颜走进去以后，恰好看见一个人影走出来，微微挑眉。
那人正好要出院子，和风夕颜打了个照面。他眸光毫无波动地扫过风夕颜，语气也是跟表情一样，不起一丝涟漪。
“借过。”
风夕颜难得没有恼，甚至还往旁边退了退。
直到那个消失在视线里，风夕颜才偏头对海棠笑眯眯地问道，“凌霄，堂堂凌家家主，怎么会出现在嫔妃的院子里？”
海棠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夕颜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风夕颜刚想问出口，前面就有一道轻柔婉约的声音飘来。
“夕颜姑娘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本宫。”褪去宫裙，柳贵妃今日穿了一件烟青色罗裙，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江南水乡女子与生俱来的娇美。
她原先背对风夕颜在赏一处盆景，等听到脚步声，才笑着转过身来。
海棠很自觉地退下。风夕颜也没有犹豫，径自朝柳贵妃缓步走去，见礼道，“见过贵妃。”
“若本宫记得不错，夕颜姑娘可是连皇上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怎的...到本宫这里就这么客气了？”柳贵妃边柔声说着，边探手去将风夕颜扶起。
“面子给不给，自然是看我。”风夕颜唇角一弯。
“不愧是风家的姑娘，鬼心思就是多。”柳贵妃无奈地道，“你不过就想知道凌霄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风夕颜笑笑没有答话。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柳贵妃莞尔道，“可本宫...想卖个关子，夕颜姑娘不妨猜猜凌霄来找本宫的意图。”
“为了太子。”风夕颜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柳贵妃有些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风夕颜淡笑道。笙歌说君亦钰这些天与四大世家的人走的极近，那么依照君亦钰的身份，最有可能接触的就是凌家。
而君亦钰如今的养母，正是柳贵妃，所以凌霄找到柳贵妃这边，并不奇怪。
再多的...风夕颜就猜不到了。
“你说的不错。”柳贵妃转身，指尖触碰到盆栽的叶片上，轻声道，“凌霄找本宫，是要本宫放出对太子的抚养权。”
风夕颜笃然一怔，短暂的失神后，她看向柳贵妃，蹙眉道，“那您...”
“本宫答应了！本宫告诉凌霄，只要他能够说服皇上，本宫没有意见。”柳贵妃道。
“娘娘可舍得？”风夕颜问道。据她了解，柳贵妃也曾经拥有过一个女儿，只是因为早产，女婴刚出生没多久就不幸夭折。
可柳贵妃一直很喜欢孩子，先皇后去世后，老皇帝就把君亦钰赐给了她，以慰藉她的丧女之痛。
这一养，就是十年啊。十年的母子之情，当真能够这么轻易就放下吗？
“说舍得是假的，本宫一直将太子当成亲生儿子在看待，从未怠慢过。”柳贵妃垂落眼帘，“可夕颜姑娘想必早就看出来，太子的确是本宫的养子，可他的心...一直都不在本宫这里。”
风夕颜沉默。的确，她看得出来，君亦钰要的是像皇后那样，争强好胜，能给他未来登上帝位起到作用的后宫之主。而柳贵妃这种性格不温不热，又不喜动心计的人，压根满足不了君亦钰的野心。
所以，这次凌霄来找柳贵妃，很可能本就是受君亦钰之托。
“娘娘，恕夕颜冒犯一句。”风夕颜道，“既然娘娘早就知道君太子在您身边待不长久，为何不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柳贵妃声音薄凉，“就算有自己的孩子又如何？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孩子养在皇室，会被养成什么样，本宫都知道。”
说完，她朝风夕颜柔婉一笑，笑意掺杂着几分自嘲，“君亦钰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本宫养他十年，为了那把椅子，他依然能毫不犹豫地把本宫踢开。”
风夕颜同情起柳贵妃来。不知道为何，她打从第一眼见到柳贵妃起，就打从骨子里生出一股熟悉亲切的感觉。
她讨厌老皇帝，讨厌皇后，讨厌君亦钰，可乍然见到柳贵妃，风夕颜怎么都厌恶不起来。
实在奇怪。
“倒是本宫怠慢了客人，与你谈这么久的话，都还没请你进去坐坐。”柳贵妃回身一笑，“若夕颜姑娘不嫌弃，本宫这会儿煮了一些茶水，请夕颜姑娘喝上一盏再走。”
“好。”风夕颜没有拒绝，随柳贵妃走进院子的小堂。前来随行祈福的人，按照身份高低，有些能够住有独立客堂的小院子，剩下的只能跟寻常香客一样住厢房。
柳贵妃的这处院子很小，可也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堂。一进堂内，风夕颜就嗅到一阵澄澈沁人心脾的茶香。
等坐下后，风夕颜接过柳贵妃递过来的清茶，刚入口，就觉得芳香弥漫，“好茶。”
“夕颜姑娘若喜欢，多用些。”柳贵妃笑道。
风夕颜踌躇半晌，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这茶叶，柳贵妃可还有？我想...”
有个人，也很爱茶。就算受伤，日日都浓茶不离手，这样下去伤能好才怪。清茶就不一样，有伤的时候用上一点，还能够降温去火，有助于伤口恢复。
“有。”柳贵妃一下子就明白风夕颜的意思，对门外吩咐道，“海棠，拿两盒这茶叶过来。”
很快传来海棠的回应，“是。”
第五十六章 高烧不退
黄昏悠悠，风夕颜拎着从柳贵妃那里拿来的两盒清茶茶叶回房，把茶叶放在桌上，准备待会儿差人送到西院。
她惬意地躺在院子的软塌上吹风。这春风和熙，拂在脸上暖融融的，不多时，风夕颜就舒服地眼睛一闭，想小憩一会儿。
谁知道才没休息多久，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将她硬生生喊醒，“夕颜小姐，快醒醒！”
风夕颜险些吓地没从软榻上摔下去，一抬起眼皮，看见是秋瞳，嘴角一抽，“这敢情好，我还没派人过去，你倒是先过来了。”
闻言，秋瞳一愣，但他也来不及过多思考风夕颜话里的意思，只是一双眼睛通红，“夕颜小姐，您快去西院一趟，救救我家世子！”
“他怎么了？”风夕颜瞬间睡意一扫而空，从软榻上‘蹭’地起身。
“我家世子今日晨起的时候就不太舒服，方才回院子，便不行了。”秋瞳抿抿唇角，“云安王府随行的人当中，除世子自己外，就没有懂医术的，世子他...”
还没等秋瞳话说完，蓝衣衣摆一飘，风夕颜已经疾步往外，不多时就远去。等到西院后，她直接奔主屋，一眼就瞥见躺在床上几乎是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男人。
眉眼俊逸，清华潋滟，可那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站在床沿边上，风夕颜本来想去给他把脉，可指尖刚触碰到男人的肌肤，就被这滚烫的有些过分的温度骇的骤然一怔。
这会儿秋瞳也跟着进了屋子，关切地问道，“夕颜小姐，我家世子现在情况如何？”
风夕颜看了他一眼，然后换成掌心一翻，手背在云阳额间探了探。
“烧起来了。”风夕颜偏头道，“云阳既然晨起时就不舒服，你不拦着他一点？”
要早些发现好好休息调理，怎么可能会烧成这样？
听着云阳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风夕颜只觉得胸口处被堵了一块石头，有些压抑沉重。
云阳有个特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云淡风轻，闲适散慢。走路，睡觉，讲话，就连呼吸都是清清浅浅。
现在...他得有多难受啊。
“是属下的错。”秋瞳低头望向地面，模样颇为自责。
“罢了，云阳的性子我清楚，怪不得你。”风夕颜叹息，望着那张俊逸的脸，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我前脚还看见他在南亭和皇上下棋，后脚就看他躺在这里。”
“你家世子还真是让人敬佩，都烧成这副样子，还能在南亭下一日的棋。”如果老皇帝不放他回去，他就准备一直强撑着？
秋瞳疑惑地道，“夕颜小姐如何得知世子今日在南亭跟皇上下棋？”
风夕颜一噎，她总不好说自己跟沈无忧一起蹲草丛去偷看的...
“不重要！”风夕颜挥挥手，走去外头打了盆清水，把帕子沾湿给云阳降温。做完一切后，她轻轻咳嗽道，“他这是因为旧伤复发导致的寒热，我给他熬副退寒热的药，你替他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这...”秋瞳不好意思地道，“这种事情，世子从不让属下们帮忙，属下不太擅长。何况属下对世子的伤势也不了解，要不...夕颜小姐...”
风夕颜明白过来秋瞳的意思，脸色‘刷’地染上一抹烟霞，她指指云阳，再指指自己，瞪大眼睛，“你在这里，还让我给他处理伤？”
“可先前一直都是夕颜小姐在照顾世子。”秋瞳意味深长地道。眼神仿佛在说，夕颜小姐你反正都帮过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帮人也帮到底吧！
风夕颜一脸黑线。后来她转而想想，云阳的伤会复发，也是替她挡了那日斋宴上碧柔公主泼下来的热茶的缘故。
咬咬牙，她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况且这个男人的脾气臭，不喜欢给外人看见脆弱的一面。他每次一难受，除非是真的忍不了，否则都憋着不说，一直喜欢硬抗。
哪怕是在下属面前。
“我将药方给你，你去替云阳煎药。”风夕颜道。
“煎药属下没问题的。”秋瞳拍拍胸膛，“夕颜小姐放心。”
等秋瞳下去，风夕颜着手去给云阳换药。
或许是先前两次已经有经验的缘故，在短暂的不自然后，风夕颜感觉自己居然...解他衣服的时候有几分轻车熟路。
探手将云阳肩膀上的里衣掀开，在某个瞬间，风夕颜听见一丝低低的闷哼在这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紧接着，男人随意搭在床沿边上的指尖恍若触电般一颤。
风夕颜身子僵住，目光灼灼地盯住云阳那张俊逸虚弱的脸。许久，她看这个男人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这才松气继续手中的动作。
做完一切后，风夕颜自己身上也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恰时，秋瞳把煎好的药端进房间。
乘着秋瞳给云阳喂药的间隙，风夕颜遛回风家院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等重新进房间，她发现秋瞳手里药碗的药基本上没动。
风夕颜：“...”
“夕颜小姐，您别这样看属下，属下害怕！”秋瞳对上风夕颜幽幽暗暗恍恍惚惚的眸光，心里有些发毛。
这种略有一点似曾相识的眼神，平静无波中带着一点犀利。
跟他家世子实在太像了。
“世子每次喝药都只喝两口。”秋瞳委屈地道，“属下哪里知道，世子都昏成这样了，老习惯还没变。”
云阳似乎是有这个毛病。风夕颜眼皮一跳，微微扶额，须臾，她对秋瞳招招手，接过秋瞳手里面的药碗。
“你出去吧。”朝秋瞳瞥了个余光，风夕颜径自走向床沿。
闻言，秋瞳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后退着消失了个没影。
风夕颜捣捣汤匙，舀起半勺汤药，半弓着腰身把汤匙放到云阳的唇边，但这男人把嘴角抿地很紧很紧，简直不留一丝缝隙。
药汁顺着云阳白皙精致的脖颈滑下来，风夕颜连忙眼疾手快地拿帕子去给他擦拭。
帕子如同清风般拂过锁骨，男人的喉结处微不可见地一动。
一双大手不知何时抬起揽在了风夕颜腰身处，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拉。
“啊！”风夕颜惊呼一声，手里的药碗直接脱落，整个人‘噗通’扑在床上。
第五十七章 点水一吻
‘啪！’碗里的药四溅到地面。
鼻尖被一股清浅梅香环绕，下一秒，风夕颜就听见上头原先重新恢复清浅的呼吸凝滞住，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低沉沙哑，清浅到极致的声音。
“风夕颜，趁人之危...不好吧？”
喷涂的热气混杂云阳自身特有的幽幽暗香，风夕颜耳根子‘刷’地染上一抹艳霞，羞恼地道，“我趁人之危？云阳，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是啊。”云阳低低笑道。
风夕颜这会儿看不见他的笑，可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胸膛上传来的温度和震动。
就像...一闻便会醉倒的那种酒，魅惑，摄人心魂。
头顶上的男人语气虚弱间，笑意还未散去，“在你给我换药的时候，我就醒了。”只不过他那时候实在是没有力气，索性就继续睡了下去。
“你！”风夕颜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吃了个大亏。
她手肘撑住床侧想起来，可腰间那只大手一用力，把她重新揽了回去，禁锢地死死的。
“你手摸哪里？”风夕颜脑袋还贴在他胸前，咬牙道。
“抱一下。”云阳垂落眼帘，“你身上凉快。”
风夕颜刚想说话，旁边的男人一个侧身，把她往床榻上一带。风夕颜身子在云阳身上滚了半圈，然后整整齐齐地躺在床的内侧。
风夕颜：“...”
“你照顾我半日，辛苦了，也睡会儿。”云阳揽在风夕颜腰身的手并没有放开，拿自己的胳膊给她当做枕头，让她能够睡的更加舒服些。
风夕颜指尖一缩。这个男人气息还是一如既往的浅淡，清冷，可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分明能够感受到一抹温柔。
就像秋水从指尖滑落，将她的心都洗涤了一遍。
嗅着略带清冷高贵的暗香，风夕颜微微抬起视线，目光勾勒着云阳下颚。他的下颚很美，俊逸飘渺，长而翘的睫毛搭在眼睑上，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一张倾世到毫无杂质的脸。
阴差阳错之下，风夕颜还往云阳怀里靠了靠。
云阳的身子僵住，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倏而，他闭着眼睛道，“风夕颜，安分些。”
他有点...受不了。
风夕颜撇撇嘴，眼睛一闭，放缓呼吸。
等到怀里的女人彻底放松下来后，云阳眸子重新睁开。世人都说他有一双冰雪眸，清冷，高贵，澄澈，透亮，偏偏不带一丝感情。
可如今那双眸子里头的冰雪融化，柔和深情地激起一片涟漪水纹。
他低头，唇角轻轻在怀中女子的额间上一碰，蜻蜓点水。
真好。云阳笑了，五年前的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还有这种机会，还能看见这样一幕。
“风夕颜，你知不知道，我在北州边疆，有多苦。因为那里...没有你。”云阳低低地道，“你又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当朋友，五年前就是如此。”
君楚歌回来了，他之前害怕过。以前有人总有办法让她开心，让她笑。而有人，总让她生气，让她恼。
从小到大他接受云安王府最严苛的考验，性子慢慢就被磨成清淡无波的样子，君楚歌于风夕颜来说却是这么有趣，志同道合。说实话，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君楚歌讨喜。
君楚歌还没回帝京的那段时间，当真是温馨地有些让他得意忘形。但现在现实回来，他依然不想放手。
回想起五年来的经历，云阳脑子晃过的都是未离开帝京前的记忆，他低喃出声，“在北州我才明白，我不是天生性格寡淡无味，只是没有人让我心起波澜。”
而风夕颜，是例外。
他睡眠向来清浅，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防备。所以今日风夕颜跟他换药时，哪怕只是一点动静，他的潜意识都在顷刻间苏醒。
云阳眼睫再度垂落，温香软玉在怀，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
两个人皆是如此。
桂禅寺山顶，君楚歌立在那里，绣着金丝纹路的长袍被风吹起，飘摇不定。他周身像是被一股阴暗压抑，这光线极好的地方，却像被他带了一片阴影。
不多时，后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还有喘气。宫里随行到桂禅寺的几个太医中，最有威望的就是眼前这位张太医。
缓缓转过身，君楚歌眉眼带笑，“张太医，怎么来的如此着急？”
“七皇子传臣，臣不敢怠慢。”张太医都来不及拿袖口擦额头的汗珠，便行礼道。
“我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听张太医这么说，真是惭愧地很。”君楚歌拿扇子摇起一片风，吹起肩前垂下的几缕青丝，当真有几分肆意张扬的少年风气。
张太医一阵汗颜。不管受宠不受宠，那都是皇子，他一个太医如何得罪地起？
在宫中寻差事，脑袋时时刻刻悬在空中，得小心为上。
“张太医不要紧张，我传你来，就想问一下碧柔的病情。”君楚歌笑道。
原来七皇子是关心碧柔公主。张太医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头，恭敬地道，“回七皇子的话，碧柔公主已无大碍，不过...刚醒过来时神志不清。”
“这两日有云世子给碧柔公主施针，公主的病情已经在好转。”张太医道，“云世子的医术，我等都望尘莫及，想来定能让公主恢复正常。”
云阳...君楚歌凤目突然一眯。
张太医忽然觉得眼前君七皇子的气质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快，只见君楚歌又挥了两下扇子，那份气质被神奇地敛去，仿佛不曾出现过。
张太医毕竟是在宫中摸爬滚打的老人，也明里暗里见过不少嫔妃贵人的腌臜手段，一样参与过不少。
心思一动，他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尽管他感觉君七皇子不像是这样的人，但依然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君七皇子莫非...不想碧柔公主康健？”
君楚歌笑意不减，“张太医这什么话，碧柔是本皇子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想让她康健？”
“你回去吧。”君楚歌重新转过身，“今日就当本皇子没有见过你，否则...”
张太医立马道，“老臣明白，老臣这就告退。”
等后山静谧下来，一个影子一晃而过，落在君楚歌边上，“主子，云世子可能解开碧柔公主身上的毒？”
能？君楚歌嗤笑，“自然能！他云阳解个毒有什么奇怪的？”
雪影浮现一抹杀意，“属下这就去杀了碧柔公主！”
“不许杀。”君楚歌冷冷地瞥向他。
雪影不理解，“主子，你当时为何要留碧柔公主一条命？难道当真是为了那一丝兄妹之情？”
君楚歌眺望山崖远方，没有作答。
雪影摇摇头，“主子，你还是舍不得利用夕颜小姐。”
君楚歌的视线渐渐变的迷离，“她是颜妹妹啊，我纵然想狠心，也狠不下来。”
他听说，皇后娘娘在看见碧柔公主要死不活的样子后，在房间里大放厥词，要风夕颜偿命。但...这关颜妹妹什么事呢？碧柔是他伤的，也是他灌的药。
第五十八章 终究不忍
君楚歌想着那日，真的是剑舞血溅。可就在他险些给碧柔下杀手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逝一片络樱锦蓝衣衣角，一张绝色天成的音容笑貌，然后...他留了碧柔一口气。
“我希望颜妹妹别怪我。”君碧柔惆怅叹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否认，真的有这么一瞬间，他想过要碧柔死，想过让风夕颜和风家替他担罪责。
“怪？”雪影面露古怪，“夕颜小姐会猜到伤碧柔公主的人吗？”
君楚歌忽然笑了，这次是他发自内心的笑意，捉摸不透，“不止颜妹妹，云阳也能猜到。天下间最了解我的，最知道真正的我是个什么样子的，除二皇兄以外，怕只有他们两个。”
他和颜妹妹自幼相识，无话不谈。他在常人面前，纨绔张扬，可风夕颜总能一眼就看透他的伪装。
颜妹妹啊，是他君楚歌见过的心思最玲珑剔透的女子。
她很聪明，为了能跟他继续做朋友，有些东西宁愿看破不说破，保护着他心里面最后一分善良。
礼尚往来，他也要护颜妹妹在乎的东西。
至于云阳这个人，从小与他不对付，因着风夕颜的关系，两个人从小没少打闹。
他们彼此间，总是能够看懂对方，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的时候是最多的。
久而久之，对对方的了解比对其他所有人都深刻。
当然，风夕颜除外。
雪影很疑惑，但看君楚歌这么坚持的样子，不禁地道，“属下知道主子担心夕颜小姐，可主子有没有想过，要是碧柔公主记起一切，记起害她的人就是主子，主子怎么办？”
依照主子的身份...在皇宫太危险了。
“无事。”君楚歌挥挥手，“碧柔不过一朵宫中养出的娇花，只要能控制住，对我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可留着意识清醒的碧柔公主，总归是个隐患。”雪影道。
君楚歌微微沉默，倏而，咧唇一笑，“控制不住再说。”他留下碧柔的性命，是因为风夕颜，至于后头的事情...
颜妹妹教会他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主子三思！”雪影皱皱眉头，“依属下之言，主子还是...”
“雪影！”君楚歌突然打断他的话，“最近这段时间，诸事繁杂，你还是不要来见我了。”
雪影一怔，“主子...”他话还未出口，眼前一股疾风掠过，广袤的后山山崖上，再没有君楚歌的身影。
雪影悠悠叹息，不多时，这山崖上激荡消失，只余下一片幽幽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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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房间内，风夕颜坐在桌前。小三角纸包打开，她正捻起一点上头放着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只是普通的蒙汗药。”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袭来，紧接着，一股入梅似雪的暗香飘然而至。
云阳修长纤细的指尖在腰间一勾，系好腰带，步履闲适地走到风夕颜身后。
“我知道这是蒙汗药。”风夕颜微微颦眉道，“我起先想不通，为何风青青她们会给刘亥一包蒙汗药。要是真想对付我，换见血封喉的药不是来的一干二净么？”
“但现在，我突然就懂了。”须臾，风夕颜冷笑道，“女人最知道女人的弱点，有时候往往毁一个人，比要一个人死更加痛苦。”
她们不想要她的命，只是...想让她痛苦而已。
云阳俊颜上暗暗的冷光一闪而逝，淡淡地道，“若有机会，我要她们的命，就算是你风家旁支也一样。”
“煮豆燃豆萁，本自同根生，可旁支的人为了利益，早就将根忘得一干二净。”风夕颜寒声道，“或许当年风家先祖让这群人冠上风姓，就是一个错误。”
云阳看向她，深深地道，“需不需要云安王府出手替你整顿风家旁支？”
风夕颜沉默，良久，她才道，“风家旁支，我在救下风落落和风楚楚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打算。”
眼前这个女人是在拒绝他。云阳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你还是我认识的风夕颜。”表面果决冷毅，事实上比谁都温柔。哪怕她再痛恨风家旁支，也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风夕颜一愣，脸颊不自觉地荡漾起一抹薰红。这个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两双眼睛，在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风夕颜心头突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的感觉，连忙收回视线，轻咳道，“你状态不错，看来烧完全退了。”说起话来，半丝含糊都没有。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清醒了吗？”云阳眼底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
闻言，风夕颜整个人‘唰’地不自在起来，恶狠狠地瞪眼道，“你清醒的时机可真对。”
“还不赖。”云阳挑眉，“能劳风姑娘三次给本世子换药，着实荣幸。不过...”说到这里，他声音戛然而止。
云阳低笑道，“风姑娘看了本世子的身子，可负责？”
负责你个头！风夕颜磨牙道，“谁让你这么能折腾自己？我早说过你这伤被茶水一烫可能会复发，为何不好好用我开的药？”
“我用了。”想了想，云阳还补充地道，“内服外敷，每天都用。”
“可惜内服每次只喝两口。”风夕颜没好气地道。
“习惯改不得的，况且我在北州北疆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感受到风夕颜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云阳柔声道，“如果要喝药，便也只是喝上两口，照样痊愈的很快。”
“风夕颜，习武之人的体质，没这么差的。”
不知为何，在听见云阳说他在北州边疆苦寒之地受过不计其数的伤后，风夕颜只觉得呼吸一滞，连带心跳都放缓慢几拍。
“既然体质不差，如何会病倒？”
云阳揉揉太阳穴，“大概是前日沐浴时，伤口不小心沾到水，一牵连便复发了，继而导致寒热。”
“你很懂嘛。”风夕颜似笑非笑。
云阳扯扯嘴角，“略知一点医术而已。”
风夕颜一副‘我信你才怪的样子’，哼哼两声。云安王府的世子从幼时起，就什么东西都得学。
约莫三四年前，云阳才到北州边疆苦寒之地不久，就破了北州当时蔓延好几座城池的瘟疫，这医术，叫略懂？
“既然不适，就不要强撑。”风夕颜看着他忽然抿唇。
云阳对上风夕颜的眼睛，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