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猿意马
一进房间,云阳就将风夕颜推进屏风后面。
“啊!”风夕颜连忙护住身子,“你想干嘛?”
云阳淡淡地道,“脱衣服。”说完,他看风夕颜霎时通红到底的面色,清淡冷峻的俊颜勾起一丝意味深长。
“风夕颜,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他唇角轻扬,“还是说,你想我对你做什么?”
风夕颜小脸一黑。
“先前在皇宫不是说对我没兴趣吗?突然有了?”云阳每问一个问题,脚步就往前挪一步,把风夕颜逼的连连后退。
风夕颜退无可退,险些将屏风撞倒,好在云阳眼疾手快扶住她才不至于出糗。
“我只是想让你把湿衣服换下来。”云阳语气染了几分无奈,“你体质阴寒,身体很容易积纳寒气。”
风夕颜怔住。
“上次给你服用过一颗避体丹,药效还没过去,应该不至于病。”云阳抬手在她额头探完,见风夕颜愣在那里,“怎么还不脱?”
风夕颜正纳闷云阳什么时候给她吃过避体丹呢,结果听见这话,耳根子瞬间有些滚烫,“你在这里,我怎么脱?”
空气突然僵持住。
云阳素来清冷的俊颜突然染上浅浅的粉红,有些手忙脚乱地绕出屏风。
风夕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山摇地动不变色,如今这个脸红的样子也是她第一次见。
不过...长的好看就是怎么样都好看,云阳脸红的样子就像洁白的雪山顶上被晚霞笼罩住,清华瑰丽,圣洁中多了一丝人间烟火。
‘咔’一套女子的衣裳准确无误地被扔在屏风上,把风夕颜飘飘然的思绪拉回来。
“云初的衣服,她跟你身型差不多,你试试。”云阳在屏风后道。
风夕颜撇撇嘴,拉过衣服,里衣外衣都很齐全。
小丫头还挺懂。
她知道云初,云安王府的小郡主,云阳的妹妹。几年前云阳去边疆时,云初被送到南平王府寄养,现在倒确实该回来了。
云阳坐在桌前喝茶,见风夕颜出来,喝茶的动作一滞。
云初和他一样,都喜白色,衣裳大多都以浅色为主。看惯风夕颜平日里穿的络樱锦蓝衣,乍然换这么一袭白裙,还真有点让人眼前一亮。
“好看吗?”风夕颜期待地问道。
“一般般。”云阳继续喝茶,不深不浅地说道,“外头的雨小了不少,你换完衣服就走。”
又赶人?风夕颜后牙根痒痒,恼地走向房门,咕哝地道,“谁稀罕你这云安王府。”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茶杯坠落的声音。
“嗯?”风夕颜回头看向依然镇静的男人,面露疑惑。
“做什么?”他挑挑眼角,“没拿稳而已。”
风夕颜推门出房间。等人出去,云阳整个人撑在桌子上,额间霎时映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俊颜上血色尽褪。
“咳!”捂住唇角,云阳低低一咳。
“怎么了?”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一缕光线透进来,房门重新打开,风夕颜去而复返。云阳身子一颤,将手背到身后,淡淡地道,“有什么东西忘记知会江叔一声就行,他会派人送到风家。”
风夕颜靠在门框上,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云阳要是连杯子都拿不稳,那还是你么?”
“马都有失蹄,更何况人。”云阳道。
“是,可惜这种意外没可能。”风夕颜反手把门关上,绕到云阳身后,去掰他的手。
风夕颜甚至用上了内力,叫他躲都没地方躲。
一簇鲜血染在掌心处。
“伤在哪里?”风夕颜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所以连底下人都瞒着。可你骗不了我,也别想骗我。”
云阳抿唇。
他选择不骗,但他不想讲。
“脱衣服!”风夕颜眯眯眼睛。
云阳视线瞥到一旁,“男女授受不亲。”
又男女授受不亲?风夕颜气息愈发压抑,干脆探手自己去解云阳的腰带。
只是手还没碰到他腰间,就被他抓住,云阳最后像是终于妥协,垂落眼帘道,“我自己来。”
收回手,风夕颜目光阴寒。
等他把里面的衣衫半解落后,风夕颜眼睛有些发红。乱石连刃阵中,只要受伤,刃片就会将血肉割地翻起。
而云阳身上,肩膀,后背大大小小都是这种伤,尤其胸口那里有一个像是刃片扎进血肉后取出来造成的创口,还淌着鲜血。
“你...”风夕颜知道他伤的重,可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你真的不要命。”
云阳道,“我没用内力和功法。”
“很自豪?”普天之下,云阳确实是风夕颜听说过唯一单靠自己从乱石连刃阵出来的人,可这代价未免有点大。
“伤成这样你还敢往雨里冲?”风夕颜冷笑,“不要命的都是小伤,对不对?”
云阳偏过头。其实对他来说,是这样。
不致命...那都是小伤。自打他出生以来,就是这么认为的。
风夕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云阳苦涩一笑,正要把敞开的衣服穿上,被一声低喝制止住。
风夕颜重新进来,视线冰凉地去云阳的衣柜拿了干衣服扔给他,“换这个。”
云阳清冷的气息凝固。
“我让秋喑去打水了。”风夕颜问道,“药在哪?”依照云阳的性子,有什么伤一般都会自己处理,房间里肯定有药箱。
“床底。”云阳沉默半晌,才道。
风夕颜取出药箱,去门外拿水,给他处理伤口。
云安王府的药极好,那些还算浅的伤,本来已经在慢慢愈合。可这一淋雨,又重新裂开。
胸口那处创口的鲜血和之前缠住纱布黏在一起,要用剪刀剪开才行。
“有点疼,你忍着。”
“嗯。”云阳眉宇间像是有一副深仇大恨,他拉过风夕颜的手臂,“借我用一下。”
风夕颜本来的气恼霎时被吹的烟消云散,有些好笑。
其实云阳很怕疼,只是平时他都一副清冷寡淡,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给你吃糖。”风夕颜不知道从哪拿出一颗糖放进云阳手心里,像哄孩子一样,“等换完药,再给你一颗。”
云阳嘴角抽搐,“又吃糖?”
风夕颜看他满脸嫌弃地把糖吃进嘴里,忍不住乐了。
第三十章 难得温存
地上,染血的碎衣飘了满地。
“我倒是不知...夕颜姑娘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云阳掌心握在风夕颜臂弯上,脸色惨白地扯扯嘴角。
原本一身白衣清俊无双的男人,额尖的发丝被汗水浸染。
风夕颜哼哼两声,“云世子要是喜欢,以后娶一个那样的便是。你要娶妻,什么样的没有?”
云阳眼瞳的光芒直达眼底,声音清淡,“可我云安王府的女主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说的也是,云安王府只要一天不除,那就是君国皇室眼中的钉子,云阳若娶个没能耐的进来,估计没几天就死了。风夕颜手底下的动作不停,只是那卷纱布不小心多卷了一圈。
云阳清淡的眸光似有若无地从她指尖扫过,另一只藏在袖口的手轻轻蜷缩在一起。
等替云阳重新换好药以后,风夕颜长舒一口气。眼见他俊颜上难得的略显疲惫,抬手拍拍男人的肩膀,“躺到床上去歇会儿。”
云阳清淡如水的眸光幽幽,扯住她的袖子,“你要回风府?”
“是啊!药都换完了我还留在这干嘛?”风夕颜双手怀抱在胸前,挑眉道,“不行?”
之前某人可是上赶着赶她回去呢!
‘刷’白色的影子从风夕颜旁边掠过,云阳收手,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脚步迈向床沿。
“要离开就别废话。”云阳动作闲适洒脱,清淡惰懒,哪怕只是简单掀被子上床的动作,都被他做的跟画一般好看。
风夕颜嘴角抽搐,眼看男人一个翻身背对她真就睡觉要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带伤还敢喝这么浓的茶。”风夕颜看向地上云阳先前打碎的茶盏碎片,不由得撇撇嘴。说完这句话,她悄声走出房门。
感受到后面的气息沉静下来,云阳翻身看见当真空无一人的房间,自嘲地笑笑,眼帘垂落低喃道,“这回...大概是真走了。”
风夕颜当然不可能现在回风家,虽然云阳平时做事还算靠谱,可对身体是真的能折腾。若不看住,谁晓得他后面还会干什么。
雪梅轩里,雨渐渐小下来。雨丝轻轻洒在满院子的梅花瓣上,再凝成水珠滴落。春风时节的雨季,唯美间透着一抹寒意。
风夕颜搓搓有些冰凉的手,来到云安王府小厨房前。
外头烟囱里冒起屡屡炊烟,晚膳将近,江叔正在里面忙活,抬头时恰好跟风夕颜对上,和蔼地笑道,“夕颜小姐稍等一下,饭菜马上就好。”
感受到江叔的慈爱,风夕颜惭愧地道,“江叔,对不起。”上次她利用江叔差点火烧云安王府,现在想起来,风夕颜还有些愧疚。
“没事,江叔懂你。”江叔一边炒菜一边道,“江叔可是一直都在帝京,自然也知道夕颜小姐这么些年过的并不比我家世子好。”
风夕颜眼睛里有晶莹的水珠在打转。
“别哭。”江叔刚把一盘菜放好,就瞥见小姑娘在那抹泪,连忙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快,赶紧擦擦。”
“嗯。”接过帕子,风夕颜刚往脸上一抹,浅淡至极的幽幽暗香瞬间充斥鼻尖,如梅似雪,她生生愣住,“这帕子...”
“是我家世子的!”江叔笑的合不拢嘴,“别以为江叔老就糊涂,五年来世子不在帝京,云安王府无人坐镇,却依然没有谁敢来招惹,那是因为背地里一直在受风家的庇护!”
“夕颜小姐啊,你为云安王府,为我家世子明里暗里做这么多事,用他一块帕子怎么了?”
听江叔这么一说,风夕颜破涕为笑,但还是忧虑道,“我做这些...别告诉云阳。”
“世子他心里面清楚的很!”江叔啧啧道,“夕颜小姐,您先前一直封锁世子对风家的消息,可我家世子若是想,那双手依然能够伸到帝京里来。”
“他可以不打探风家的消息,可未必没有打探过你的。”
风夕颜一怔。
约莫半个时辰,风夕颜推开房门,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不远处,男人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云阳睡着后,往日那份清冷寡淡在清俊的脸上消散,只是眉头还是紧紧攥住,像是睡的极其不安稳。
有些人,哪怕是睡觉,心里面都会藏很多事情。没一会儿,风夕颜着实有些看不过去,来到床边,轻轻将他眉头的褶皱给揉开。
“这样才好看。”风夕颜满意地点点头,趴在床边欣赏男人举世无双的脸庞,容颜如画,宛若天边皎洁的月,清透,拥有无限潋滟的光华。
说实话,她现在思绪很乱。以前遇见云阳就容易乱,怎么五年过去,还是这般不中用。
风夕颜不甘心地叹气,涩然道,“我跟你,如今究竟算什么。”
云安王府和风家交好,她和云阳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如今,五年前她害云阳发配北州边疆苦寒之地,两个人早就彻底翻脸。
可最近一番接触下来...似乎,也算不得敌人。
甚至,风夕颜都不太懂自己为何还留在云安王府。其实,理智告诉她,现在不应该再和云阳有过多的接触。
无论是为了风家,还是云安王府,都是如此。
云阳的屋子里布置很简约,可所有家具都是珍贵的紫檀木所制,混着外头掺杂雨丝飘进来的浅淡梅花香,有凝气养神的效果。
困意席卷而来,风夕颜哈欠一打,趴在床沿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云阳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他掀起被子下床,视线落到桌案的托盘上。两碟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碗药和...一颗糖。
“风夕颜,你果真是傻的可以。”长叹一声,云阳把风夕颜拦腰抱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压低嗓音道,“你想跟我...是什么关系?”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寂静。
云阳摇摇头,然后来到桌前用膳。
他吃的很慢,很文雅,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闲适洒脱。其实饭菜早就凉透,但云阳吃在嘴里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熟悉云阳的人都知道他素来挑剔,平时用膳食都是用温热的,太凉或是太烫,他都不会吃。
这点习惯,就是在军营里,云阳都没有变过。
等饭菜用完后,云阳端起那碗药,盯住那颗糖微微沉默,最后苦笑,“还真是懂我,怕我不喝药,所以把糖放在这?”
“果真是把我当孩子了!”云阳将药一饮而尽,然后剥开糖纸,轻轻把抿进嘴里。
在桌前坐了一会儿,云阳才起身走到门口对秋瞳吩咐,“去风家传个消息...”
第三十一章 借宿王府
风家,风老爷子杵着拐杖在厅堂急的团团转。
“风桦,你派出去的人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都出去这么久了,还没把颜丫头找回来?”风老家主捏捏胡子,一边转一边慌神道,“要是颜丫头出点什么意外,我老头子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爹娘!”
他刚刚才得知风夕颜下午出去还没回府。眼下外头细密的水雾还在飘,又是黑灯瞎火,要不是风桦劝着,他老爷子就早就自己出去找人了。
“老家主,您别着急,夕颜小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不会有事。”风桦好容易把风老家主压回软榻上,神情无奈。
老家主平时对小姐虽然骂骂咧咧,可夕颜小姐一直都是老爷子心头上的肉,只要一段时间寻不到行踪,老爷子就会六神无主。
好在平日里夕颜小姐也懂事,就算真有要事回不来,也会差人到老爷子的院子报个平安。
这次...一下子失踪这么久,难怪风老家主这般急切。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等到后面,就连风桦自己都开始坐不住,准备跟老爷子一起出风家去探探夕颜小姐的行踪。
恰时,洛雪飞奔到厅堂内,连忙截住风老家主和风桦,气喘吁吁地道,“老家主,桦管家,小姐...找到小姐了!”
“哦?”风老家主一喜,“颜丫头在哪?”
“在...”说到这里,洛雪迟疑起来。她看看风老家主,在看看风桦,眼神有几分古怪,“大概是在云安王府。”
‘哐当!’风老家主手一抖,把拐杖甩了出去。
好在桦管家还算镇定,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洛雪,“消息可靠吗?”
“方才云世子派身边的暗卫来风家传话。”洛雪尴尬地道,“说小姐淋了雨,今晚怕是宿一夜在云安王府内,请老家主不用担心。等明日,他一定派人把小姐送回来。”
原来是这样。风桦点点头,挥手道,“你下去吧。”
“那...奴婢告退。”洛雪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连忙逃出厅堂。但等她前脚刚走,后脚风老家主弯下身子,缓缓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
他捋捋胡子,语气悠长,“风桦,你手底下那批人不行啊!”要早知道颜丫头在云安王府,他还用白担心这么久吗!
“还有,这云小子也不太行!”风老家主有些恨铁不成钢,“两次把颜丫头接走,都只留这么一小会儿。宿一夜有什么意思...他怎么不多留颜丫头几夜?”
“老家主啊,你这纯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过两日夕颜小姐就要随您一同去桂禅寺祈福,就算要宿在云安王府,也不能是现在啊!”风桦无奈地道,“云世子想必有自己的考量。”
越是恰逢祈福这种大日子,帝京内越是容易风烟四起。夕颜小姐宿在云安王府的消息要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对她的名声影响会极大。
就算夕颜小姐和老家主都无所谓,可想必云世子还是在乎的。
“不一定。”风老家主笑道,“我老头子可是听说云小子刚回帝京那会儿,在胭脂楼挺能的,众目睽睽之下对颜丫头做那种事情。虽然不知道真假,可听起来...还是很刺激的嘛!”
“呃...”风桦挠挠后脑勺。其实他对那件事也挺好奇,不过当时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
“行了,不逗你。”风老家主摆摆手,“其实我一猜,云小子之前在胭脂楼就是想气气颜丫头,并不是真的想损害她的名节。”
嘿,要不然为什么这件事消散的这么快?云小子和颜丫头在君国那可都是年轻一辈中影响力极大的人,他们两个的瓜,在帝京没个几个月都散不开,显然就是云小子自己出手压下的。
云安王府。
“啊!云阳!”一声惊叫从雪梅轩的房间里传出来。
风夕颜搂住被子退到床的角落处,脸上的那抹红色一直延升到脖颈,羞恼地道,“我...我怎么在你床上?”
床的另一侧,只着雪白里衣的男人侧躺着身子,用手肘撑住下巴正挑眉看她。
云阳视线落在风夕颜身上半晌,才不紧不慢地拉过床沿的外衣起身开始穿戴起来,边穿边淡淡地道,“我哪里知道?我醒来后见桌上有饭菜,等用完饭菜回来,你就躺在那里。”
是这样?风夕颜有些疑惑,努力在脑海里找着记忆。可是睡着前的东西,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难道是自己太困,所以随便找了个窝?
“那你也不能...”风夕颜一张小脸黑红交加,“你不是天天念叨男女授受不亲吗?就不能换个地方睡?”
云阳目光悠长,“风夕颜,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风夕颜:“...”好吧,他的房间,他的床!
“那你...有没有看见不该看的!”风夕颜突然眯起眼睛,警惕地望向云阳。
男人穿戴衣服的动作一顿,清冷的眉宇微挑,“你身上衣服这么整齐。本世子就算想看,能看见什么?”
“再说...”云阳饶有兴致地道,“你身上有什么值得看的?”
“云、阳!”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风夕颜的牙缝里面挤出来,她冷哼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才察觉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
“我在云安王府睡了一晚上?”风夕颜偏头对云阳皱眉。
“嗯。”把一枚玉佩挂到腰带上,云阳语气清淡,“风爷爷那里不用担心,秋瞳昨晚去传过消息。不过明日你就要随风爷爷一道去桂禅寺,还是早些回风府吧。”
“好。”风夕颜答应道。风落落和风楚楚还住在樱落居内,她不太放心。
不过...风夕颜茫然地道,“你对桂禅寺祈福一事好像比我还了解。”
云阳沉默,倏尔,他幽幽地道,“云安王府是君国的护国王府,我离开帝京这么长时间,底下百姓本来就诸多不满。现在我回来,皇上必须要用法子让我露个脸才能平定民心。”
“桂禅寺祈福,显然是个很好的机会。”云阳道,“所以这次我会随帝京几大世家的人一同前往桂禅寺。”
闻言,风夕颜一愣,“你也要去?”
云阳颔首,“不止如此,还会待到祈福结束。”
风夕颜:“...”
第三十二章 麻烦上门
说完,云阳想了想,又继续道,“天下七大世家,君国拥有四家,风家,沈家,凌家,殷家。”
“剩下的墨家处水月国和君国之间,纪家位置在秦国和君国的交界处,至于元家人...素来居无定所,只有他们想出现时才能够见到,也是七大世家中最神秘的世家。”
不但行踪神秘,就连实力也很神秘。
“风夕颜,你五年来虽在帝京,却整颗心都围着风家转。可同样身为世家子弟,你应该多了解了解其他世家。”云阳叹气道,“世家不一定参与朝政之争,但若是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或许也能成为手中的刀。”
风夕颜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云阳话中的要点,微微点头。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云阳见她还没反应,指尖勾勒在下巴的地方,“你站那也累,要不...再去床上躺会儿?”
“啊?”风夕颜闻言,愣怔了下,随即脸色‘刷’地染上一抹烟霞。
“要睡你自己睡去!”说完,她咬牙切齿地摔门而出。
云阳望着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眉宇间那丝与生俱来的冷淡宛若冬日冰雪被淬化,消融不少。他揉揉眉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女子指尖的微凉。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等云阳意识到的时候,又将那抹弧度压下,一身清冷地走出房间。
风夕颜用完早膳,几乎是一刻都没在云安王府多待,就回了风家。
“世子,夕颜小姐怎么像是在躲着你?”目送不远处的马车离开后,秋瞳抓抓脑袋问道。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世子本来是要亲自送夕颜小姐回府的,结果夕颜小姐二话不说就给推辞了。
还有先前用早膳的时候,桌子明明这么大,夕颜小姐却离世子这么远...这不是明摆想跟世子保持距离吗?
云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秋瞳却是心痒的很,昨夜世子跟夕颜小姐宿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儿,在雪梅轩可不是秘密!他忍不住道,“世子,您跟夕颜小姐有没有...”
说到这里,秋瞳对上自家世子逐渐开始犀利冰冷的目光,只觉得骤然间背后寒毛竖起,连忙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有!”云阳拂袖走向雪梅亭。
没有?秋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世子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后,有些痛心疾首。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结果就...盖着棉被纯聊天?太浪费光阴了吧!
风夕颜刚走进府邸的门,就看见身边的丫鬟和家丁行踪匆匆,相比较往常而言,忙碌地不成样子。
直到洛雪风风火火地过来,风夕颜忍不住问道,“府里出什么大事儿了?”
“府里没出大事。”洛雪摇摇头,拉住风夕颜的衣袖往厅堂的方向跑,“但是小姐您有大麻烦!”
风夕颜无意识地跟上她的脚步,整个人满头雾水。
厅堂内,风老爷子一如往常坐在主位之上,而另外两侧分别坐了两个玉袍锦带的男子,模样一个俊秀,一个邪魅。
这两名男子看样子是一道来的,不过两人似乎相处地没有这么融洽。目光碰撞间,电光闪烁,把风家厅堂都擦上了浓郁的火药味。
“君亦钰,我今个儿就站在这里,看你敢不敢在我眼皮子押颜妹妹进宫!”君楚歌一掌拍在身旁放置茶盏的桌子上,“我告诉你,颜妹妹是我护的人,你敢动她试试!”
仅仅这么轻飘飘的一掌,那桌子就发出剧烈的颤抖,久久都没有停歇下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的想法。”君楚歌冷冷地道,“我虽然才回帝京,可也不是谁都能拿来糊弄的!”
“君楚歌,你身为皇子,可要好好思量思量。”君亦钰脸色极其难看,他声音阴郁道,“到底是铁了心跟本宫对着干,还是弃暗投明,跟本宫一起完成母后交代的任务,押风夕颜入宫。”
言外之意,父皇忌惮风家,你一个皇子,怎么敢站在风家那边替风家嫡女出头?
“我想如何,用你教?”君楚歌手里的扇子‘啪’地打开,漫不经心扇扇,冷哼道,“我护着颜妹妹,那是光明正大的,有藏着掖着?”
门外,风夕颜听到君楚歌忽然这么一句话,险些笑出声。
说实话,君楚歌这个君国皇室出来的人,性子还真是跟她有些像。张狂,明媚,桀骜,还有...这种谁都不能欺负了去的硬气。
“颜妹...妹?”仿佛是有所感应,君楚歌一偏头,恰好瞧见站在厅堂门口处似笑非笑的女子,霎时间一呆。女子五官柔和,却每一处都美到极致,明眸皓齿,朱唇玉色,一身雪白罗裙,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如月光般出尘皎洁。
“这衣服...”
“刚换的。”风夕颜走进厅堂,对君楚歌挑挑眉,“不合适吗?”
君楚歌挥扇来到风夕颜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眼,笑的畅快,“合适,合适!颜妹妹生的美,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贫嘴!风夕颜嗔了他一眼。昨日在云安王府,另一个人反应可是差劲的很。
此时,君亦钰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眸光有一闪而逝的贪婪。
风夕颜,果然不愧是君国第一美女。可惜了,出生风家,要不然...
“颜丫头。”高座之上的风老家主见到风夕颜回来,就好像早有所料般地杵着拐杖起身,哼哧哼哧地来到她身边,斜睨了君亦钰一眼,无所谓地道,“你惹的麻烦,你来解决,我老爷子要睡觉去了!”
睡觉...风夕颜嘴角一抽。果然,老爷子只要知道她一晚上都在云安王府,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不过还好,她视线似有若无的从君楚歌和君亦钰脸上扫过。她宿在云安王府的消息,应该也只有老爷子知道,不然君太子也不会跑到风家来拿人。
等风老家主出去,君楚歌一挥手,用扇子挡住半张脸,悄悄凑到风夕颜耳边道,“你前日惹的碧柔不痛快,她到母后那告了你一状。今日君亦钰来风家,是奉母后的命令‘请’你去皇宫坐坐的。”
不过说是坐坐,具体做什么,用脑子想想大概就知道了。
无非就是给君碧柔出气。
怪不得。风夕颜明了。
先皇后逝去,老皇帝很快扶正当时还是妃位的李氏为后,也就是当今丞相的亲妹妹。据说老皇帝还是太子时,丞相为他如今的帝王之位铺了不少路,所以老皇帝一直对李氏宠爱有加。
可惜李氏早先身子受损,在生下君碧柔以后再无所出。对这个女儿,她自然是千般宠万般爱。
老皇帝忌惮风家,皇后平日里也不敢对风夕颜怎么样。可有人胆敢欺负到她女儿头上,她是定要给这个人看看国母的威严!
第三十三章 缺一不可
君亦钰不瞎,虽然君楚歌用扇子挡着,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两个在窃窃私语。他那张本就阴晦的脸瞬间沉入井底,拍桌起身道,“本宫来风家不是欣赏你们两个人做戏的!风夕颜,母后请你进宫,那是多大的殊荣,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风夕颜突然心头升起一丝嘲讽,转而,她朝君亦钰明媚一笑,“君太子,臂上的伤如何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君亦钰就觉得一阵阵耻辱感袭来,那日在胭脂楼的一幕幕都跟针尖一样刺在他的眼睛里。
“好的很!”君亦钰冷冷地道。
风夕颜点点头,“那就没事。但君太子不要伤好就忘记了,我风夕颜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说这话时,她特意加重了几分音量。
颜妹妹就是颜妹妹,够有他的风范!君楚歌在旁边看着,差点拍手给风夕颜叫好。
“明日就是桂禅寺祈福的日子,我要养精蓄锐,不想进宫。”风夕颜直接把话撂在那,“如果因为我休息不好耽误去桂禅寺祈福,到时候影响君国国运,这个罪名,是你君太子担得起,还是她皇后担得起?”
君亦钰寒声道,“请你进宫坐坐,难不成还能将你累死?”
“说不准。”风夕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君太子不信就试试。”
“你!”君亦钰气的脸色发青,正要开口说两句重话,那边风夕颜指尖在腰间掠过,耀着灼灼银光的樱雪剑已然出鞘。
耀眼的刺目。
“君太子,我剑法不太好,不如再练练?”风夕颜看看手里的樱雪剑,吹气道,笑道,“上次跟你练剑的感觉不错,君太子应该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说着,风夕颜一挥剑,一道内力将君亦钰垂在肩头的发丝砍落。
削铁如泥,见血封喉!君亦钰光是看着,就觉得手臂上好了大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恶狠狠地咬牙扫向风夕颜,“算你狠!”
说完,出了厅堂。
君楚歌目瞪口呆半晌,默默对风夕颜竖起大拇指,“行啊颜妹妹,能把君亦钰这一国太子吓成这样的人,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你。”
“过奖过奖。”风夕颜从容不迫地把樱雪剑收回去。其实并不奇怪,君亦钰被老皇帝保护地太好,而她,云阳,君楚歌都是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饱受煎熬过来的。
若他们不狠,面对的就是别人的狠,和君太子这个养尊处优的自然不一样。
“明日就是桂禅寺祈福,你待在风家太久会被老皇帝迁怒的。”风夕颜把视线投向君楚歌,皱眉道,“不想受罚就快回你的君七皇子府。”
“不要,罚就罚,反正我皮糙肉厚!”君楚歌撇撇嘴,邪魅的俊颜淌起严肃,“颜妹妹,皇后的为人我清楚,你得罪碧柔,现在还将君亦钰戏弄地如此狼狈。这次去桂禅寺祈福,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怕过谁?风夕颜嗤嗤推搡道,“我知道,你赶紧走。”
“我不!”君楚歌哼哼道,“府里太无聊了。”他眼睛一眨,笑道,“要不,颜妹妹,我跟你去练剑?”
“没商量,回府!”风夕颜道。
“那...放纸鸢?”君楚歌眉眼弯弯,“你不是打小就爱跟我放纸鸢吗?哥哥我正好今天有空,择日不如撞日,走不走?”眼下春意盎然的,出去找块空旷的草地放纸鸢,肯定不错!
说到纸鸢,风夕颜忽然有些心动了。她不是爱放纸鸢,只是喜欢纸鸢。尤其君楚歌做的那一手纸鸢,每次都漂亮地紧,她说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自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可...”风夕颜有些纠结。
“唉。”感受到风夕颜的为难,君楚歌道,“这样吧,桂禅寺有片后山,现在是梨花苑花开的季节,那里草皮也软。等到寺里,我悄悄带你去后山放!”
“好!”风夕颜眼睛一亮。
君楚歌又跟风夕颜寒暄几句,最后还是乖乖回去了。
风夕颜则是回到樱落居,亲自去风落落和风楚楚的屋子跟她们交代一些事。
“啊?”风落落和风楚楚听完风夕颜的话,两个人‘蹭’地从凳子上起身,相似的脸上都皱成苦瓜。
“夕颜小姐,这么大的担子,我跟楚楚不行啊。”风落落颤巍巍地道,“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为夕颜小姐赴汤蹈火,唯独这件...”
“别跟我说你们不行。”风夕颜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勾勾唇,“你们欠我的可是一条命,如果一条命的账这么好还,我哪还需要帮你们?”
风落落和风楚楚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涩然。
“不用害怕,你们这次随我去桂禅寺,会有收获的。”风夕颜淡淡笑道,“还有,我会出手替你们扫平一些障碍。”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门外,洛雪跟在风夕颜身后,“小姐,风家有这么多能力卓越的人,为何偏偏挑中她们?”
“不是偏偏挑中她们,而是只有她们满足我的条件。”风夕颜边走边道。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风家旁支的问题,这些年嫡系对旁支一直疏于管教,才叫她们愈发猖狂。但旁支和嫡系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错,可归根结底她们还是姓风,想将旁支的人彻底从风家剔除是不可能的。
而风夕颜终究只是一个人,如果想彻底整顿旁支,她需要一双手来替她做一些事。
洛雪满脸疑惑。
风夕颜顿住脚步,朝洛雪微微一笑,“首先,这双手要干干净净。”人干净,心也干净。
“其次,她们要对旁支足够了解。”风落落和风楚楚出生就在旁支,自然是了解的。而且所有旁支基本上都是异曲同工,只要了解其中一支,其他的想要摸清底细并不是特别难。
“最后,要足够聪明!”身为庶女,在幼年丧母的情况下,面对后院内宅的肮脏手段,还懂得明哲保身走到现在。这样的一对姑娘,能不聪明吗?
“三点,缺一不可!”风夕颜竖起三根手指头,眨眨眼睛。
风落落和风楚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第三十四章 上山祈福
竖日清晨,君国内各大世家的子弟早早地就打点好一切,先后到帝京外的一条小径休憩。等宫轿一来,便能够启程去桂禅寺。
在场的几辆马车,除风家的人外,还有就是沈家,凌家,殷家的长辈带着嫡系子弟。
说起来虽然各个世家的府邸都在帝京内,可近些年交往并不深。简单的几句客套话后,四家世家的人就都坐在马车里,只派遣一些随行的护卫守在外面。
风家这边,风夕颜跟风落落、风楚楚一辆马车,老爷子跟桦管家,洛雪坐一起。
正好老爷子年纪大,需要两个人来照顾。
风夕颜趁着这个间隙给风落落和风楚楚讲解一点管理技巧和经验,让她们到时候接手风家旁支的时候能够更加得心应手。
“风家旁支潇洒自在惯了,要是凭空出现一个人来制约他们,自然是会有颇多怨言,甚至...你们也会陷入危险中。”风夕颜指尖绕着垂在耳边的发丝,笑意温柔,“如果想保全自己,就要学会两件事。”
“哪两件?”风落落和风楚楚迫不及待地问道。
“拔草,捉虫!”风夕颜道,“多余的杂草,还有造成蛀洞的虫子,都要好好处理。必要之时,不用念及风家那层关系。”
风落落和风楚楚似懂非懂。
风夕颜也不着急,这两个姑娘的悟性都不错,会明白的。
她开始教风落落、风楚楚如何约束好旁支的人。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帘外忽然涌起一片喧嚷和嘈杂,其他本来安安静静坐在自家车内的世家中人都像点了火,有些躁动。
甚至...风夕颜还听见老爷子的声音。略微疑惑,她上前拨开车帘朝外面望去。
熟悉的金丝楠木马车瞬间映入眼帘。风夕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外头的喧闹嘈杂从何而起,嘴角一抽就准备把帘子放下。
恰时,那辆金丝楠木的马车被秋瞳停在了她轿子的正对面。
骨骼分明的指尖探出,显现一张俊逸无双的倾世容颜。男人每一处五官都好看到极致,虽然脸色清淡,却是难以掩盖的潋滟光华。
云阳脸上依然带着病态的苍白,他眼角轻轻上扬,对风夕颜挑了挑眉。
‘咔!’风夕颜果断收起拿帘子的手。
“夕颜小姐,那是...”风落落性格温婉,落落大方,但还是头一回见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瞬间脸颊就熏红一片,“是哪家的公子?”
风楚楚也有些期待地看向风夕颜。
风夕颜身子往车厢上一靠,不屑地撇撇嘴道,“云安王府世子,云阳。”
云世子?风落落和风楚楚惊呼一声,等缓过神来才默默地吞咽了口口水,同时苦笑一声。
若真是云世子,那她们还是少动歪心思。天下间,能站在云世子身边的女子怕是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显然,她们不够格。
风夕颜抬抬眼皮子,看着两个人失望的眼神,一阵心烦意乱。
皇宫的宫轿到约莫午时的功夫才到帝京外,这次同行的宫轿有好几顶,浩浩荡荡的人马当真有几分浩瀚磅礴的意味。
四大世家的人下马车行礼,“参见皇上。”只不过齐齐躬身的众人中,有一袭白衣和一抹蓝色站在那里,看上去分外格格不入,却无人敢多说什么。
笑话!对他们来说,给老皇帝面子的事儿,只会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风夕颜直接告诉老爷子让他在风家的马车上歇着,用不着下来凑热闹。
宫轿里,老皇帝的目光透过车帘直直地落到风夕颜和云阳二人身上,许久,那雄厚带着威严的声音才再度袭来,“平身。”然后摆摆手。
众人会意,齐齐回到各自的车厢内。
风夕颜刚走到风家马车前,不远处,一个声音轻松洒脱地喊道,“颜妹妹!”
寻声望去,她看见一座轿子的窗帘掀起,君楚歌在偷偷朝她挥手。
风夕颜乐了,也朝他挥挥手,指指自己的马车,然后蹬上车辕钻了进去。
对面,云阳上马车的动作微顿,对君楚歌眯眯眼睛,周身的温度都渐渐沉下。半晌,他也跃上马车。
四大世家的马车就跟在轿撵后面,一行人开始往桂禅寺的方向缓缓驶去。桂禅寺离君国的帝京其实不远,但这么大一批人跟着宫轿前行,速度上自然是要慢上许多。
等到桂禅寺后,天都差不多幽幽阴暗下来。
宫轿和马车一一停在寺门口,各大世家的人相继下了马车。这次老皇帝身边随行的除一众皇子公主外,还有君亦钰如今的养母,柳贵妃。
“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形容的就是柳贵妃这般。
其实柳贵妃是君国皇帝从民间带回宫中的女子,后来她一路平步青云,在母家没有一点权势的情况下,仅仅几年的时间就坐上了贵妃的宝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受宠,那是老皇帝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才不好冷落她。可柳贵妃受宠,只能说他当真是喜欢这个妃子。
“夕颜小姐。”风夕颜目光本来还落在柳贵妃身上,旁边的风楚楚忽然抓抓她的衣袖,示意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宫轿。
碧柔公主正提着裙摆,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轿子。而跟在她身后的,正是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三人。
像是注意到风夕颜一行人的视线,碧柔公主傲然地抬抬下巴,哼了两声。
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同样一脸神气。
“原来攀上别人了,怪不得...”风夕颜冷笑。怪不得上次被扔出樱落居后,这群人这么老实。
她们要如何,风夕颜不会管也懒得管。可...身为风家旁支的人,找靠山找到君国皇室身上,还真是够给她长脸的!
云阳眸光往碧柔公主的方向扫过去,走到风夕颜身边,“风家家大业大,你哪里能操控所有人的心思,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风夕颜听了半晌,回过味来这个男人竟然是在安慰他,笑道,“这种跳蚤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颜妹妹果然通透。”君楚歌也跳下宫轿,径自就往风夕颜这边迈步过来,手里的扇子洒脱地挥挥,“该留的总是你的,留不住的挽留不了。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更何况你们风家。”
这话说的有道理。风夕颜点点头。
云阳眸光有些微微凝结。
第三十五章 早点成婚(已修)
云阳和君楚歌一靠过来,加上一个风夕颜,这块小小的地方瞬间变成一处聚焦点。毕竟三人的样貌,气质,加之地位,都太过于不平凡。
云安王府世子,君七皇子,风家嫡女。五年前,三个人就有在君国帝京横着走的底气和才华。
五年后,他们再聚在一起,就宛若那耀眼光辉的星辰,明明就在眼前,却远远的似在天边。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一道不想被破灭的风景,与世间的纷扰格格不入。
当然,有人欣赏,还有人不爽。君亦钰脸上冷意崩现,偏开视线不去看。
碧柔公主则是满脸嫉妒,她咬牙地道,“凭什么风夕颜可以跟云哥哥聊的这么开心,云哥哥以后只会是本公主的夫婿,她休想染指!”
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连忙附和。
“公主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风青青笑道,“风夕颜能跟云世子搭上话,那都是攒了八辈子的运气。公主人中龙凤,跟云世子才是最配的。”
听完这句话,碧柔公主总算心情好了些,“你倒是嘴甜,本公主先前还疑惑为何母后要让我将你们带来,看来是带对了。”
“不得不说,你们也姓风,可比起某些人,更讨本公主欢心。”
这一路上她们说的好话虽然都有阿谀奉承的意味,但好话总是让人能够舒心一些。
闻言,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齐齐大喜过望。她们只是风家旁支的人,但若能借这个机会和皇上最宠爱的碧柔公主打好关系,未来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嫁吗?
君国皇帝和皇后早就率先下轿子,方丈就站在桂禅寺的寺门口躬身迎接,“阿弥陀佛,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大方地颔首,保养得宜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老皇帝挥手,“方丈有礼,我们登寺吧。”
“皇上请,娘娘请。”方丈侧身给两人让开一条道。
老皇帝和皇后一同携手走上通往桂禅寺的长石阶。原本走的还算平静,可感受到身后的聒噪,两人双双转头往底下探了眼。
早年就有规矩在先,桂禅寺祈福,只有等皇帝皇后先进寺中,其他人才能踏石阶。所以一众皇子公主以及陪同而来的世家中人,都还站在下面。
俯瞰一切时,老皇帝凤目微眯,晦暗不明。皇后浅笑淡然,可眸光流转,意味深长。
风夕颜,云阳,君楚歌几乎同时一顿,等抬头时,皇帝皇后都各自收回视线。
风夕颜,云阳,君楚歌互相对视。
老皇帝和皇后刚刚似乎...各自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而且转过头,就像是特意为看他们。
“颜妹妹,桂禅寺这几日要小心。”说完这句话,君楚歌随其他众皇子公主一起,先一步上桂禅寺。
云阳周身疏离寡淡的气质变的跟冰雪一样寒冷,冷的叫人发颤。他看了风夕颜一眼,微微抿唇,没有开口。
白色的衣袂随风轻轻一翻,云阳步履迈开,走向石阶。他步履踩的很浅很浅,闲适洒脱,伴随他身子起伏,腰间的玉佩和那串铃铛互相碰撞,铃环佩响,甚是好听。
风夕颜竟然不知不觉看云阳的背影出了神,等反应过来,四周的人几乎都已经上了寺庙。她连忙把老爷子喊下马车,领着风家的人踏石阶。
这次来桂禅寺的人极多,所以各大世家的院子都是提前就安排好的。
今日没有什么大事,风夕颜安顿好一切后,就回自己的房间早早沐浴歇下。从帝京到桂禅寺,虽然算不上舟车劳顿,可时时刻刻要保持警惕,对精神上压力还是很大。
风夕颜卧在床上,困倦地揉揉脑袋。
明日还要早起去佛堂,恐怕一日都不得歇。
真烦。
一夜一晃而过。第二日,天色刚刚涌起一抹鱼肚白,风夕颜练完剑一身清爽地去隔壁风老家主房间看望。约莫辰时,就有小和尚过来请一众女眷去堂内诵经。
“去吧,快去。”风老家主对风夕颜招招手,“反正我们这些老一辈来桂禅寺就是走走过场,至多不过来清修几日,反而是你们这些小家伙要累上几天。”
风夕颜刚想感动一阵子,就听见老爷子又道,“不过有云小子陪着,嘿,你这丫头可是赚到!”
风夕颜小脸霎时间一黑,似笑非笑地道,“爷爷,你好好说话。”什么叫她赚?分明就是给云阳占便宜嘛!
“咳!”风老家主看风夕颜有几分要发作的意味,轻咳道,“我那不是为你着想!颜丫头,你今年生辰就要及笄礼了,也该考虑找个夫婿!”
闻言,风夕颜瞬间瞪大眼睛,“老头,你要把我和云阳凑一起?”她还以为老爷子最多就是喜欢云阳,没想到他就这么恨不得把自己孙女给卖出去。
风老爷子不由得道,“云小子哪里不好?”
风夕颜一噎。说起来,云阳那个人还真没有哪里不好,简直就是太过完美,也就除了...性子太小气!剩下的半丝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说...”看到风夕颜哑口无言的样子,老爷子不要太高兴,“早点成婚,给我老爷子生个曾外孙抱才是正经。”
“剩下风家那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老爷子我现在还是能够帮衬上一点...”
话还没说完,风夕颜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甩脸走人。
门‘砰’地被大力和上。
“要孙子你找哥哥去生!别找我!”风夕颜远远的声音袭来。
“死丫头!”风老家主破骂道,“指望你哥哥,我老爷子还不等的黄花菜都得凉?等到入土那天,恐怕都不一定能够等得到。”
“真是个倔强的性子。”老爷子仿佛还不解气似的,拿拐杖戳戳地面。只是忽然间想到什么,霎时间又喜笑颜开,“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把你给收了!”
“...”
等风夕颜到祈福的堂内时,已经有不少人都跪在蒲团上,嘴里叽里呱啦的在念佛经。
桂禅寺祈福,男女是分开的。男子跟皇上在室外点香,女眷便在这里陪皇后诵经。
风夕颜一阵头疼后,不情愿地寻了个角落开始打盹。
还好这里的和尚也没有过多约束,风夕颜睡的还算心安理得。等一觉过去,她活动活动筋骨,眼看今日诵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实在没忍住,悄悄遛出内堂。
谁知道刚一出去,就恰好撞到君七皇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间都心照不宣地一笑。
“颜妹妹,我就知道你待那肯定得无聊!”君楚歌手里的折扇一收,随意地别在腰间,“怎么样,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玩?”
“去哪里玩?”
君楚歌眼睛滴溜溜一转,“你不是想放纸鸢吗?”
风夕颜挑挑眉,“那去后山?”
“好!”
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身后白衣翩然,飘来一句清淡如水的声音,“我也去。”
第三十六章 一起赏花(已修)
风夕颜和君楚歌身子同时一僵,然后转过身,看见那全身散发清冷寡淡气质的男人,俊颜似乎微微压抑着一丝沉暗。
“呦吼,云世子也会偷跑出来?如今这世道还当真是变了。”一个横身,君楚歌挡在风夕颜跟前,手里的扇子摆啊摆,挑衅道,“云阳,你想去后山去就是,何必跟我们一道?”
云阳目光闪烁,视线落在那柄扇子上良久,声音清冷,“你能出来,我自然也能。”
“我们与你可不同。”君楚歌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唇角勾起,“我和颜妹妹做惯了不守规矩这种事,但你云阳骨子里那可是云安王府的血脉和教养。偷跑这种事...不适合你。”
云阳默然半晌,最后缓缓上前,骨骼分明的指尖绕过君楚歌。
风夕颜本来就是神情呆滞的状态,突然间没反应过来,被云阳直直地就拉进怀里。脚步一晃,她脑袋正好磕在男人的胸膛。
“你干嘛!”风夕颜恼怒地抬头,眼神里又满是担忧。看看云阳胸前如雪的衣衫,上手摸了两把,确认没撞在他伤口上以后才松气道,“还好。”
“还好,摸的好吗?”云阳视线落在风夕颜还放在自己胸前的一双小手上,似笑非笑。
风夕颜一愣,指尖就跟触电般收回。一旁君楚歌却是脸色铁青,正要发火的时候却见云阳清淡的目光瞥向他,直接就把风夕颜拉到身后,“君楚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偷跑这种事,我今日干定了。”
“云阳!”君楚歌怒气‘噌噌噌’就上来,险些将手里的扇子给飞出去,“你他妈跟我有仇是吗?”从小就喜欢跟他抢人!
风夕颜一双眼睛看看云阳,再看看君楚歌,两个人之间就像系了一根导火索,稍微摩擦一下就要爆发似的。
“行了。”一个横身,风夕颜拦在两个人中间,无奈至极,“后山的梨花开的好,既然都想看,那就一起去。”
“不好!”
“好。”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一个肆意,一个温润。
风夕颜朝君楚歌瞪眼,“别找事。”
“颜妹妹,我们可是约好要一起去放纸鸢的。”君楚歌不满地道,“云阳他会吗!”
云阳悠悠地道,“我可以学。”
君楚歌还想反驳,直接被风夕颜扫了一眼,然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瘪瘪嘴,不再讲话。
三个人徒步走向桂禅寺的后山,云阳和君楚歌一直都不对付,可有风夕颜在,两个人多少能够收敛一些。
走走聊聊,还算祥和惬意。
桂禅寺的后山有君国四大奇景之一的梨花白雪。本来往常这个季节后山也是极其热闹,但现在是桂禅寺祈福的时间段,原先住在寺庙内的香客都提前下了山,这梨花苑自然就是空荡荡。
清净也好,帝京繁闹惯了,难得有像这样清净又放松的时候。三人的容貌都好,没入梨花花海,闲看白雪梨花开,给这梨花花海都添上了一层不一样的颜色。
风夕颜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都舒畅不少。
君楚歌走到一棵梨花树下,拨开凌乱铺散在上头的花瓣,挪出一个布包来跑到风夕颜跟前,宝贝似地铺在地上。
“这是什么?”风夕颜好奇地凑过去。
“做纸鸢的材料啊。”君楚歌得瑟道。
风夕颜弯腰看过去,果然,浆糊,竹篾...连文房四宝都没落下,几乎一应俱全。
“这里很多东西寺庙都没有。”风夕颜手撑在膝盖上,青丝顺着肩头滑落,带着一缕女子特有的清香。她浅笑道,“你特意从帝京带来的?”
“那是自然,颜妹妹说想放纸鸢,我就事先把东西备好放在这。”君楚歌站起身来,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揉揉风夕颜头顶的发丝,乐道,“哥哥知道,风家的小美人最喜欢放纸鸢!”
风夕颜摸着头后退一步,眼睛里满含光晕和笑意,“那我这次想要一只兔子样的纸鸢。”
“好!要什么都可以。”君楚歌宠溺地道。他把文房四宝拿起,掌心一摊,一张宣纸就被利索地卡在梨花树的树杈上。然后握住笔尖,就这样把一棵梨花树的树干当作桌子开始作起画来。
不远处,云阳看到这一幕,周身清冷寡淡的气息飘然荡起,那一身雪色仿佛要和梨花的白融为一体。
君楚歌继续描绘着画。而且树干凹凸不平的纹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模样就跃然纸上。
风吹过,吹起一缕不属于梨花的清浅暗香,高雅清冷,悠远绵长。风夕颜听见熟悉的铃环佩响,下意识的转过头要去找云阳,但是当她看向声源处的那一刹,那里已经无影无踪。
嗯?风夕颜眼睛开始不断往四周瞄去,“云阳呢?”
君楚歌笔一停,抬头望去,“咦,那座白瘟神不是刚刚还在这么?”
风夕颜嘴角适时一抽,“白瘟神?”怎么感觉这称呼有些许的耳熟。
“是啊!云安王府继承人不是天天一身雪颜缎么?”君楚歌说完,又低头继续作画,“就云阳那个人,天天冷的跟万年寒冰似的,没点胆子的人连他三尺之内都不敢靠近,难道不是瘟神吗?”
风夕颜嘴角又是一抽,君楚歌果然性子跟她如出一辙,她犹记得...云阳刚回帝京那会儿,她也喊他瘟神。
不过云阳这个人风夕颜了解,不是冷,就是很多事情都习惯憋着自己承受。
外人都觉得云阳有倾世之才华,无所不能。可天下谁又能做到真的无所不能,只要是个人...多少都是有软肋的。
“没事,他这么大个人丢不了,说不定是去其他地方赏花了。”君楚歌笔尖一收,落下最后一笔,然后就着宣纸上的花样开始蹲在草皮上做纸鸢。
用竹篾弯出框架,再铺上纱纸,一步一步都做的极其精细。
哪怕是专门卖纸鸢的师父都没有他手巧。
就在此时,一抹香味悄无声息地重新萦绕在风夕颜,她一抬头,就见云阳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君楚歌的背后,然后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像是很认真地看君楚歌做纸鸢。
然后,他蹲下,不知道从哪也拿出一堆纸鸢的材料,照着君楚歌的样子弯竹篾。
风夕颜:“...”忍不住扑哧一笑。云阳这么偷偷摸摸学艺的样子真是...不过,他这副清冷寡淡的模样,却对做一只纸鸢这么上心,连那一袭名贵雪颜缎的衣摆被拖到地上都毫无察觉。
很好看。
第三十七章 兔子纸鸢(已修)
风夕颜目光慢慢被他们两个吸引过去,君楚歌做纸鸢的手法很特别,竹篾削的刚刚好,用的数量也刚刚好。
他说,“纸鸢重了飞不起,轻了飞不高,总之,很讲究!”
是讲究的很,风夕颜先前不是没找君楚歌学过这手艺,可惜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和从正主手里出来的东西...总是有一点差距。
所以,她干脆就放弃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兔子状的纸鸢就被君楚歌塞进风夕颜的掌心里,他扇子一开,挑眉道,“瞧瞧,喜欢不?”
“不错。”风夕颜笑道。不多时,又一个纸鸢从另一边塞进她的手中。
云阳淡然地道,“我不玩纸鸢,送你了。”
风夕颜垂首看去,一样的兔子纸鸢。只不过纸鸢上面还有一副美人赏花图,画中的女子一袭精致端庄的罗裙,青丝随风飘起,眉眼笑意盈盈,绝色天成。
‘蓝衣如水尽风华,绝色倾城倾天下。’字迹彷佛笔走龙蛇,依然带着一丝内敛的贵气和清冷。
好字!风夕颜心里面暗暗感叹。
君楚歌往前探探,顿时恼怒看向云阳,“你偷学我的技艺,还偷偷画颜妹妹!”
“我乐意。”云阳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谁说只有你一个人能做纸鸢?”
说完,他唇角一勾,对风夕颜问道,“你可喜欢?”
“喜欢。”风夕颜笑道。那自然是喜欢,她以为君楚歌的纸鸢技术无人能敌,但云阳第一次做,也能做的这么精美。
两只纸鸢放在一起,不相上下。
“这画儿很美。”风夕颜盯着那副美人赏花图,将她的神态细节都勾勒的极好。五年前,云阳作出的画就是千金难求一副,可见画技有多高超了。
君楚歌气不过,重新拿过风夕颜手里的纸鸢,也画了一副画才还给风夕颜。
画中的风夕颜坐在马上英姿飒爽,轮廓虽然没有那副美人赏花图这么精美,可神韵犹在,笔力洒脱不羁,有种豪放的美。
“颜妹妹,五年前你跟我赛马,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最后还多亏我接下你!”君楚歌唇角勾起,傲然地朝云阳抬抬下巴。
云阳眉宇一凝,眸子轻轻一眯。
感觉气氛又不大对劲,风夕颜捧着兔子纸鸢,看向那处梨花树比较稀的草地,推推两个人,“我们去放纸鸢吧。”
云阳点头。
君楚歌自觉没趣,只能也跟上去。
从山崖底下往上望过来,就能看见两顶兔子状的纸鸢飞的很高很高。
一直到天色近暗,纸鸢隐没在夜里有些看不清,三人才迫不得已地下山回了各自的院子。
回到房间,风夕颜命人布好洗澡水,然后褪去衣物,整个人没入水桶,水雾将她整张绝色倾城的脸晕染出一抹殷红。
脑子里都是今日在梨花苑的情景,梨花很美,纸鸢也很美。今天,她过的很开心。
自从开始打理风家后,她再也没有过这么放松的时候。
竖日,风夕颜还是一早就被拉去前堂诵经,有一次出逃的经历,后面两天她也没少偷遛出去。
云阳和君楚歌经常偷偷遛出来,带她游山,玩水,赛马,纸鸢,该玩的是一点儿没落下。祈福的日子一点一点过去,诵经和祈福也慢慢结束。但老皇帝兴致不减,想在桂禅寺多住几日。
最近有段时间,风夕颜都在风家院子里,君楚歌倒是日常过来蹭蹭饭,云阳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风夕颜本来想去云阳的住处找他,可是来来回回都打听不住云安王府的院子坐落在何处。
按道理来说,这桂禅寺的地就这么点大,要想知道云阳在哪并不难,可偏偏风夕颜就是找不着。
一连三天,风夕颜心情都跟阴雨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唉,天天看这些和尚老道真没意思。”风夕颜深深叹气。
“喂!”就在风夕颜不知不觉走到院子的一处墙角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又焦急的喊声,“你快让开!快让开!”
一抬头,风夕颜看见风家院子墙头,有半截身子正卡在那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巧的麦穗发簪别在耳朵两旁,不算是乍一眼特别惊艳的女孩,可娇俏甜美,让人一见就喜欢。
“你快让开!”小脑袋用力挥挥手,憋气道,“我要掉下去了!”
说完,空气中‘扑通’一下,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袭来。风夕颜则是身后敏捷地把脚步往旁边一挪,顺利躲开这个‘重物。’
“哎呦!”小姑娘揉揉摔疼的腰肢,暗自喃喃两句风夕颜听不懂的话。
风夕颜正觉得好笑,想问候她两句。可话还没出口,面前的小姑娘就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她,“呀,不是说风家的嫡女是君国第一美人吗?怎么连院子里随便一个姐姐都生的这样好看!跟仙女儿一样!”
小姑娘似乎连痛都顾不上了,一溜烟站在风夕颜边上,甜甜笑着,“我看那君国第一美人也不能比你再美了!看来这一趟不虚此行啊!”
不虚此行?风夕颜挑挑眉,“难不成你是专门来看美人的?”
“嗯。”小姑娘倒是不闪不避,杵着一根手指头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我听说这次桂禅寺祈福,帝京不少长的好看的年轻男女都会来,所以才特意求爷爷带着我的!”
“像云世子啊,君七皇子,还有君国第一美人风家嫡女。”
“可惜...那日上寺时走的太急,没看见他们。”小姑娘一脸悔恨,不过转而又挥挥手,嘻嘻道,“不过还好我冰雪聪明,想到可以还翻墙。这不,昨天那君七皇子已经被我看光了!”
风夕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道,哑然道,“看光?”
“嗯哼!”小姑娘道,“那张脸,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个看光。风夕颜扶额,扯扯嘴角道,“那...云世子呢?”
说到这个,小姑娘苦了脸,“云世子的院子守卫森严,我翻到一半就给扔出来了,就只能先来试试风家院子。”
第三十八章 沈家无忧
风夕颜听小姑娘说到云安王府,心里大致琢磨了下,暗自搓手。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正愁找不到云阳的院子!
于是,风夕颜拉过小姑娘,意味深长地低头看她,眯眼道,“你...知道云安王府的院子在哪?”
“就在桂禅寺的西院啊。”小姑娘道。只是她神色耷拉下来,郁闷地道,“可是我翻不过西院的墙。还好,这风家院子我也顺利进来了,希望能一睹那位风家嫡女的芳容吧。”
“这一跤,可不能白摔。”
风夕颜本来得了云安王府院子的位置,正想一走了之,骤然就听见这小姑娘突然这么来一句,眼角一跳,“你就这么想看风家嫡女的样貌?”
小姑娘嘻嘻笑道,“我就经常偷跑出家,去市井街坊疯闹。几年来,听说最多的就是云世子,君七皇子和风家嫡女的事,所以一直很好奇。”
“可是啊,你也知道,云世子和君七皇子五年来一直都不在帝京。至于那风家嫡女,自从掌管风家后,宫中的打小宴会基本不出席,也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小姑娘悠悠叹息,“我就更没机会见了。”
风夕颜对小姑娘升起几分兴趣来。这丫头看上去大大咧咧,可说起这番话来又感觉与这性子极其不符。
娇俏甜美,古灵精怪,还有一丝文静沉稳。很截然不同的词语,可偏偏可以都用来形容她。尤其长的一双眼睛,是风夕颜迄今为止,见到过最干净的一双眼睛,充斥无尽天真无忧。
“如果你真的见到风家嫡女,你能不能认出她?”风夕颜难得对谁这么有耐心,笑问道。
讲到这个,小姑娘坚定地点点头。探手入怀,居然摸出一本小册子翻看起来,“我跟你讲哦,天下间盛行流传着这么一个小本子,名曰风月十三录,记载着天下风头最盛的十三名男女。其中记载君国风家嫡女风夕颜是这句‘蓝衣如水尽风华,绝色倾城倾天下。’”
先前云阳在纸鸢上给她题的字,就是出自那里。
风夕颜静静地听,眼睛一眨。风月十三录在天下间曾经盛传一时,云阳那两句‘清寒潋滟寒阳起,百丈方圆再无机’‘清华暖云雪,浅笑醉天城’也都是出自于那里。
一句是形容他武功内力高强,所到之处,方圆百丈内再无生机。另一句,便是夸赞云阳的那副长相。
浅浅一笑,天都能醉了。
风夕颜当初看的时候觉得里面写的着实有点夸张,可后来...她觉得这本风月十三录多少有几分真实性在。
她自己不清楚,可她见过的几位风月十三录里面的人,云阳,君楚歌,君亦尘都还算贴切。
“说起来,原先风家嫡女在这风月十三录里头的介绍,似乎被人给删减过。”小姑娘摩挲本子的页脚,有些郁闷。
这件事倒是略有耳闻。风夕颜忍不住道,“为何要删减?”
“不知。”小姑娘摇摇头,想了想,“据说...是给风家嫡女题字的那位公子要求的。”其实风月十三录不是一人所著,而是成千上万的能人名士来题字,最后汇聚成这么一本十三录。
而这风月十三录的编撰人也极其尊重题字者,基本上题字者的要求都会应下。
得不到答案,风夕颜索性也懒得追究。反正这种东西,她不是很在乎。
说到这里,风夕颜忽然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姑娘看。
“你看我干嘛?”
“风月十三录还有这么一句话。”风夕颜凑上前眨眼道,“‘荼蘼尽芳菲,沈家有无忧’。那帝京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幺女,不知道会不会翻墙。”
“你...”沈无忧先一愣,但好像没有过多的惊讶。她退开半步,对风夕颜一礼,笑道,“见过夕颜小姐,这次来风家的院子实在有些唐突。我...不是故意的...”她说的不是故意...自然指的就是翻墙那件事。
风夕颜对沈无忧认出自己的身份同样在意料之中,沈家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女儿岂会差到哪里去?这姑娘,怕是打从一开始进来就一直在演戏。
其实看见风夕颜的第一眼,她就认出风夕颜的身份来了。
“无妨。”风夕颜挥挥手。要说七大世家中,风家最亲近的便是这排名第二的沈家。
沈家掌管天下书院,桃李满天下,且不参与纷争。底蕴强大,又不受君国皇室的偏见,算起来,倒是七大世家中过的最自在的家族。
有时候,连风夕颜都羡慕。
“你要想见我,下次直接派人来禀报一声就行。”风夕颜随便在手边的枝头折了一枝花别在沈无忧的耳边,眉眼弯弯,“翻墙这种事,大可不必。”
沈无忧眸光一亮,点点头。然后她眼珠子滴溜溜转悠一下,突然转移话题地道,“夕颜小姐,你是不是也想见云世子?”
“你怎么知道?”风夕颜挑眉问道。
沈无忧指指风夕颜的脸,“你那点心思呀,都完完全全写在脸上。要不然我刚刚提到云世子的时候,你怎么会这么激动?”
“还抓着我问云世子院子的位置!”
风夕颜低低咳嗽。反应大?她有吗...
“不过西院我们暂时进不去。”沈无忧思忖片刻,她忽然抬头,脸上有狡黠一闪而逝,“可是我听说皇上要在桂禅寺大办斋宴,到时候咱们就能看见云世子了。”
“嗯?”
看着风夕颜那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沈无忧一张小脸通红,“你别不相信,这是我在爷爷的墙角偷听到的。”
“哦。”风夕颜颔首。既然是沈老家主那边收到斋宴的消息,老头子应该也知道,待会儿她去老头房间里面问问就是。
如果要斋宴,她迟早都能见到云阳,反而现在不着急跑去西院了。因为转念一想,打探不到云安王府的院子,估计是云阳自己想清净些,所以把院子的消息给封闭了起来。
要是现在贸然去找云阳,很可能会给他惹麻烦。至于沈无忧,大概也是误打误撞,凭借沈家那层关系,从沈老那里偷听打探到的。
揉揉脑袋,风夕颜悠悠叹息。
“你在想什么呢?”沈无忧拿一双手在风夕颜跟前挥挥,把人从思绪里拉回来。正想开口,她肚子传来一声清晰的‘咕噜噜’响声。
沈无忧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早上偷跑出来的,没吃过东西。所以现在...”饿了。
风夕颜噗嗤一笑,拉住她的小手往里院子的房间走去。
“你既然翻墙来风家院子,我总不好连顿饱饭都不给吃。留在这里用晚膳吧,待会儿我叫沈家的人来接你。”风夕颜命人布好一桌菜,坐在那里看沈无忧吃的尽兴。
沈无忧看着满桌子的菜心都快化开,“我总觉得你和我想象当中有差距。”
“哪里有差距?”
沈无忧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饭菜,“世人都说风家嫡女执掌风家,手腕果断凌厉,经商一绝。可我觉得...你也只是个姑娘,虽然坚强独立,可还有那一分女儿家的温柔。”
风夕颜心头忽然间被轻轻触动。
第三十九章 金屋藏娇(已修)
斋宴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风夕颜隔日晚上到夜深才彻底入眠,因此,第二天反而是有种睡过头的趋势。
风夕颜起来急急地穿上洛雪给她提前备好的衣物,等换上后,方才察觉有一丝不妥。
“这不是我平日里穿的款式。”风夕颜有些兴师问罪地回头看向朝洛雪,阴阴问道,“怎么回事?”
洛雪看自家小姐一身崭新的络樱锦琉璃罗裙,较之以往穿的蓝衣多了些许繁琐华丽,腰间的丝带改为浅蓝色琉璃串拂落而下。就连袖口和裙摆处都是金丝缝制上去的小琉璃珠。
光晕照下来,浮荡起片片晶莹潋滟的涟漪。
若说小姐以前穿的络樱锦蓝衣是简约优雅,那这件就是大气端庄,把风夕颜那副容颜完美衬托展现出来,透出一种彷佛能够倾尽山河风华之色。
洛雪看痴许久,才回神偷笑道,“是老家主的意思。老家主说,小姐平日里穿着素净,可宴席总归要穿的好看些。特意命人赶制了这一身,让小姐今日斋宴一定要穿上。”
“可我要参加的是斋宴啊!”风夕颜黑着脸道,“哪里有人斋宴穿这么花里胡哨?”
洛雪从头到尾地打量着自家小姐这一身,“不花里胡哨,刚刚好!”只是多几串琉璃珠而已,这帝京中的大家闺秀,哪个衣裳上不镶嵌一点宝石珍珠什么的。
小姐啊,就是平日穿的太简单,所以骤然换上新衣裳不大习惯。
风夕颜斟酌片刻,看看外面太阳的高度。斋宴在午时开始,宾客差不多要提前一个时辰入席,如果再重新换一身衣服又要费上许多功夫。
她坐在梳妆台前,微微皱眉,“梳头吧。”
“好,小姐。”洛雪知道风夕颜赶时间,于是利索地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别上两支浅蓝色的琉璃步摇,恰好配她今日这一身衣裳。
目视铜镜里的自己半晌,风夕颜苦笑,“这下好,从头到尾都花里胡哨。”
洛雪:“很好看的,小姐。”
风夕颜视线幽深,“好看没用,好看意味着张扬,而我...不喜欢张扬。”至少现在,她不喜欢也不想。
因为她还不强,或者说,还没有到能够堂而皇之去张扬的程度。
“小姐...”洛雪感受到风夕颜内心的变化。她知道小姐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为守护好风家,不禁自责起来,“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替你拆掉重新挽一个。”
“不用。”风夕颜站起身来,走到门槛前,瞳孔深处幽幽涌动,彷佛有一簇火苗在跳动。对比外面的亮堂,房间里倒略显阴暗,那一身络樱精琉璃蓝衣被太阳照下来,彷佛逆了一片的光。
风夕颜转头朝洛雪微笑。先前一抹睥睨幽深的气息彷佛没有出现过,还是一如既往冷静温和的模样。
“走吧,去参加斋宴。”
这次斋宴,各大世家的长辈也一同受邀请。风家这边,风老家主带风落落和风楚楚先一步入了宴席,至于风夕颜,因为在房间里面耽搁许久,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去。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宾客,风夕颜一入宴席,眼睛开始环视。这宴席就在一块宽敞的院子里,没过多久,她就看见端坐在桌前品茗的男人。
一身白衣,明明容颜倾世,温润如玉,可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疏离寡淡之气,让别人不敢接近三尺之内。
可...别人不敢的,风夕颜敢!她径自落座到云阳身边的空位,拿过桌上的空茶盏给自己斟满茶水,然后一饮而尽。
“又是浓茶。”风夕颜盯着手里的茶杯直皱眉头,刚想开口,只见旁边的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爱喝茶,这点戒不掉了。”云阳好笑地道,“不过...风家没茶喝?你来我这蹭?”
风夕颜也不恼,掸掸衣摆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幽深地定在云阳身上,“这么些天云世子都躲在院子里都不出来,该不会是金屋藏娇,又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暴露在这佛门净地中,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吧!”
云阳一愣,俊颜难得黑了,“风夕颜,我哪里来的金屋藏娇?”
“没有?”风夕颜明显不大相信。
“没有!”云阳磨牙道。
“真的没有?”风夕颜又问。
“北州边疆大军中出现叛乱,我是在院子里处理一些北州边疆苦寒之地的事宜。”云阳幽幽地道,“你担心我金屋藏娇?”
风夕颜脸一红,连忙偏转开视线,“别乱讲话,我就这么一问。”
“也是,我看你这几天跟君楚歌玩的不错。”云阳语气凉下来,继续喝茶。
“真奇怪,云世子如此忙,还能知道我这几天都跟君楚歌待在一起?”风夕颜嘴角一抽。
云阳目光一收,俊颜淡然,刚准备回风夕颜的话,却听见周围的嘈杂中传来窃窃私语
“堂堂风家的嫡出小姐,为何半点没有女儿家矜持,这么正大光明的就跑到云安王府的坐席去!”
现在宴席内落座的人已经满满多起来,不少人都看见风夕颜非要凑到云阳身边坐下那一幕。
尤其是各家对云阳有些想法的小姐,对她们来说,云阳是如同神明一般的男人,哪怕随便接近也是一种亵渎,都有些面露不满。
碧柔公主正在剥手里的一颗葡萄,见状,戏虐地道,“风夕颜这样心机叵测又惯会使狐媚子手段的女人,云哥哥怎么会看得上?她还真是不知廉耻!”
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就坐在碧柔公主身侧,闻言面露嘲笑。
风夕颜敢把她们扔出风府院子,这不,活该被人骂!
碧柔公主的声音不小,虽然不至于全宴席都听见,可离得近的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本来有些姑娘碍于风夕颜风家嫡女的声音不敢说话,这会儿见公主打头阵,胆子也大起来。
慢慢的,她们开始对风夕颜开始指指点点,甚至到后面都有些难听粗俗起来,连眼光都变了颜色。
“闭嘴。”云阳俊颜霎时凝结一层寒霜,清淡的眉宇微微颦起,那双毫无波澜的冰雪眸难得有些犀利,扫过之处,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包括碧柔公主在内,皆是脸色一白。世人都知道云世子性子清冷,但终归是云安王府出来的世子,平日里待人还算温和。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闭嘴’两个字的事情,那是从未有过的。
“云哥哥...”
直接忽略周围,云阳眸子还定在风夕颜不好看的脸色上,寡淡的眸光闪过慌乱,“风夕颜...”见她要起身,连忙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第四十章 心自难拔(已修)
风夕颜没料到云阳会拽住她,撇撇嘴道,“回风家席位。”和云阳坐在一处,她会被这群姑娘的唾沫星子给飞死。
“你没生气?”云阳问道。
“没有。”风夕颜摇摇头。虽然她很想把这群姑娘的嘴巴全部用针缝上,可...斋宴还没开始,这群姑娘又都来自君国四大世家和皇室,身份显贵,还是算了。
没有就好。云阳松气,尔后他又抿抿唇角,看向风夕颜,握住她手腕的指尖依旧没有放开,“我云安王府的席位不是想坐就坐,想走就走的。”
风夕颜一怔。云阳这是...不放她离开?
“好好坐下。”
“...”
云阳眼睛一开一合,将外露的情绪掩盖,他微微苦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办法左右他的情绪。他刚刚真的有些慌,真的怕她恼了不理他,但却能因为她一句的‘没有生气’,整个人就跟黎明迎来曙光,重新安定了一样。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无法自拔,就像入了魔障似的。
沈家宴席就在隔壁,沈无忧往旁边挪挪,直接把位置挪到风夕颜附近。刚刚碧柔公主说的话她也听见了,不耐烦地道,“这公主也不知道拿镜子照照自己几斤几两,还敢搁那磕碜别人,够不要脸!”
她不清楚风夕颜和云阳的关系,可那日在风家的院子与风夕颜相处过半日,沈无忧深知风夕颜的秉性。
绝对干不出这种为保全自己,不顾他人的事儿!
“原来你和云世子...早就认识。”说完这话,沈无忧见两人一副熟络的样子,颇有几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模样,用手肘戳戳风夕颜,“不跟我解释解释?”
“我们俩不认识。”风夕颜低头看看自己被禁锢住的手腕,赌气道。
男人另一只手正拿着茶盏在喝茶,他动作一顿,但仅仅只是一瞬间,重新恢复如常。只是他眸子意味深长地瞟到风夕颜的脸上,许久许久。
“这样啊!”沈无忧拉拉尾音,然后又把视线投向云阳,笑的意味深长。
风夕颜一抬眸,恰好与云阳对个正着,他那副神色就像是一个漩涡,要把她彻彻底底吸纳进去一样。
云阳眸光闪烁,不紧不慢地道,“可全院子的人都看见是风夕颜主动坐到我身边的。”
风夕颜道,“那你放我走。”
云阳又喝了口茶水,“不放。”
风夕颜磨牙。
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候,老皇帝携皇后,柳贵妃入宴席,君楚歌,君亦钰跟在后头。
风夕颜没看见翊王,有些疑惑。
“君亦尘因为腿脚不变,所以早先就没有跟其他皇子公主一样来桂禅寺祈福。”云阳道,“你不知道吗?”
“没问你。”风夕颜淡淡地道。
云阳浅笑不语。
老皇帝、皇后、柳贵妃的宴席在正中央,君楚歌,君亦钰的位置分别在左右两侧,依次就是风家和云安王府的坐席,还有沈家、凌家、殷家坐席。
君楚歌一来,视线就定格在坐在云安王府席位的风夕颜身上。他唇角一勾,没有去自己的席位,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风夕颜的另一侧。
“颜妹妹,看来你还挺欢迎我的。”君楚歌一掀衣摆,刚坐下就瞥见身边风夕颜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由得笑道,“这么喜欢我呀?”
风夕颜暗自松完气后,直接给他扔了个大白眼。不过至少看着君楚歌这没皮没脸的样子,感觉这周围不对劲的气氛霎时被冲缓不少。
云阳这回倒是没发作,淡淡的眸光扫过君楚歌,径自喝茶。
“云阳,你比五年前更沉得住气。”君楚歌压低声音,只让自己和云阳听见,刻意避开风夕颜。
云阳把茶盏放回桌案上,朝君楚歌唇角一弯,“人啊,总是要学着长大。”
君楚歌手里的折扇挥挥,笑意浓郁,但这笑意中隐隐约约显露的是一种恶狠狠的感觉,“你心情很好?”
“今天的话...还不错。”云阳道。
君楚歌瞥向一边毫无所觉的风夕颜,忽然间明白过来什么,脸色暗沉。
之后,四大世家的人全部都到齐,宴席开始,各大世家以及皇子公主给老皇帝和皇后敬完茶后,就开始用斋宴了。
风桦还想去云安王府的宴席把风夕颜拉过来,直接被风老家主制止住,“年轻人就是要跟年轻人玩在一起,我们两个老头瞎凑什么热闹。”
风桦无奈摇摇头。
这次,沈家、殷家和风家都是长辈和几个年轻小辈,可凌家只来了一人。
凌家现任家主,凌霄。
凌家子息虽然繁衍,但先凌家家主英年早逝,凌霄刚及弱冠就被推举上位,成了凌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任家主。
凌霄的冷和云阳那种疏离寡淡之气不同,只是单纯的冷,就如同风雪吹过的寒。
风夕颜的注意力慢慢集中下来,她看着这凌霄,总觉得有种十分奇特的感觉,就像进一只脚踏进鬼域的人,只有一半在人间,阴诡又高深莫测。
“颜妹妹。”君楚歌心就跟明镜似的,一下子就能照出风夕颜心中所想,“凌家的主意你还是别打,尤其是这个凌霄。”
“为什么?”风夕颜问。
君楚歌耸耸肩膀,“五年前,被毒害的安妃,是凌霄的二姑姑。”
虽然天下人都以为毒害安妃的人是云阳,但他当时也在宫宴,自然知道毒害安妃的幕后‘凶手’是谁。
如果被凌霄查出当年的真相,后果可想而知。
当初那一步棋下去,风夕颜早就彻底断了凌家那条路,如果现在去接近凌家,到时候怕是会害了她自己。
风夕颜恍然。果然,她这些年专注管理风家,对其他世家的认知着实太少。
若非君楚歌提醒,她当真可能要走一条弯路。
云阳俊颜倒是没有半分涟漪,继续专注喝茶,但一口茶还没进去,耳畔传来身边女子冷漠的提醒,“有伤在身,茶水少喝。”
云阳身子顿住,然后缓缓把茶盏放下,偏头朝她勾勾唇角,“好,听你的。”
笑个屁啊!君楚歌瞬间无语,他瞅瞅风夕颜,眼睛一眨,“颜妹妹,你近来穿衣服的花样倒是比平日多了不少。”
多?风夕颜淡定地放下筷子,“偶尔换换罢了。”
“还不赖。”温润的清冷嗓音响起,有这么一瞬间,这桌的空气流动都缓慢下来。云阳见君楚歌和风夕颜的视线都极其有默契地落在自己身上,挑挑眉尖,“看我做什么?”
寻常她就只是一身简单的络樱锦裙,没有点缀,没有装饰,就依然好看地过分。眼下换身衣裳,就又是另外一种气质,美的大气端庄。
他...说错了?
“没什么!”风夕颜和君楚歌齐齐挪开眼睛,只不过君楚歌张扬俊美的脸上妥妥地写着嫌弃。
“上次你穿初儿的白裙,也很好看。”云阳又道。
气氛再度僵持。
君楚歌则是用手肘撑住下巴,心里面不爽极了。
这么说上次他去风家的时候,颜妹妹正好刚刚从云安王府回去。怪不得君亦钰把动静闹的这么大,她还出现地这么晚。
第四十一章 宣誓主权
席位之上,老皇帝眼瞧风家的席位空着一个,皇子公主的席位也空着一个,倒是云安王府那边,三个人看上去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眯眯眼睛,再看碧柔公主,手不停扭着手里的帕子,上好的丝帕被她揉出片片褶皱。
老皇帝目光不住地闪烁,倏尔,他朝碧柔公主笑着,“柔儿,朕命人在云安王府席位旁给你单独备一个位置可好?”
碧柔公主一愣,大喜过望,一双水波粼粼的眼睛企盼地看向皇后,“母后,可以吗?”
“当然可以。”皇后笑着扫向碧柔公主身边的风青青,风雅雅,风静静三人,“你们一起过去。”
碧柔公主其实不想带她们,但母后一直对她使眼色,她也就只好应下。
云安王府的席位旁边,风夕颜正吃菜,李公公忽然领人搬了一张桌案拼在他们桌子旁。紧接着,碧柔公主和风青青三人挨了过来。
不,准确说是挨着云阳。
风夕颜冷下脸,表情凝固,顿时食欲锐减。
君楚歌扇子轻轻掩住嘴角,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云阳,你还是秉承以前的优良传统,走到哪都是美人环绕。其实碧柔五年前就悄悄告诉我,想让你给他当驸马,要我说,你不如入赘我君家算了!”
云阳唇角亲启,对他比了个字眼,“滚。”
君楚歌恼火,可转眼看到碧柔公主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气儿又消了,愉悦万分。
“云哥哥!”碧柔公主脸一红,伸手要去拉云阳的衣角。
男人清淡的眉宇一敛,掸掸衣摆,把衣角收到身前,冷冷地道,“公主,自重!”他想离开,可他和风夕颜坐在一起,要是起身,就换成旁边的女人跟碧柔公主挨着坐。
他知道,风夕颜不喜欢碧柔公主。
斟酌半晌,云阳掌心凝聚起内力,白衣袖口的衣摆轻轻一挥。本来两张并在一起的桌案重新分开,一下子滑到几米开外。
“云哥哥?”碧柔公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前的桌子飞走,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么的动静闹的极大,惊动席位上的老皇帝和皇后。瞥向那被击飞的桌案,老皇帝龙颜不悦,“云世子此举何意?”
“无意。”云阳声音闲适而漫不经心,“只是云阳的身边除男子外,只坐妻女,公主不太合适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骇然。
只坐妻女?碧柔公主贝齿咬住下唇,直到一丝血腥味入口,她才指指风夕颜道,“那她呢?非你妻,也非你女,为何就能坐在你身边?”
“现在不是,未来说不准。”云阳依然面无表情。
风夕颜险些被一筷子菜给呛到,瞪眼目视云阳。
你在说什么鬼话?
君楚歌一样是瞪眼目视云阳。
白瘟神,你在说什么鬼话?
风老家主坐在风家的席位上,笑得合不拢嘴,他对风桦招招手,“有戏啊!”
“是有戏。”风桦赞同点头。
老皇帝凤目有一闪而逝的戾气,沉默半晌,他喊住就要破口大骂的碧柔公主,沉声道,“碧柔,既然云世子不愿,你就稍微离远些。反正这斋宴,怎么用都是一样。”
碧柔公主一嘴话咽进嗓子眼,只能委屈地挪了位。她一走,风青青三人不免失望。
本来还以为能够和云世子,君七皇子近距离接触接触,两个男人放在天下间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若是被他们看上,哪怕是做个妾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何况,她们都自认为容貌仪态都还算上乘,至少不比碧柔公主来的差。说不定...就正好跟云世子或者君七皇子看对眼了呢?
毕竟她们虽然一直都在说些碧柔公主爱听的话,可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来,云世子对碧柔公主半点兴趣都没有。至于君七皇子...还是碧柔公主的亲兄长,两人就更无戏可看啊!
不情不愿地落座在碧柔公主身侧,风青青三人垂头丧气。
“怎么?你们好像对本公主很有意见的样子?”碧柔公主本来就火大,这下子正好把气撒到这三个人身上,“本公主告诉你们,你们是被风夕颜扔出院子的!要不是本公主和母后可怜你们,你们哪里能来桂禅寺?哪里能见这么多年轻的世家子弟?”
“至于别的东西,痴心妄想!”
风青青三人记起那天的经历,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风青青赶忙上去赔笑,“公主,消消气。青青觉得...风夕颜胆子实在大,居然敢跟公主殿下抢男人。”
“不过青青有一计,可以让公主殿下给风夕颜一点颜色看看。”
“什么?”碧柔公主狐疑地道。
风青青笑笑,笑容里掺杂宛若冰窖的寒意。她拎起茶壶的茶柄,递到碧柔公主手心里,幽幽道,“这茶水是李公公刚刚才放上来的,滚烫万分。公主你瞧,风夕颜的茶盏是不是空了?”
碧柔公主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握茶壶的手笃然一紧。
先前那番雷人的话说完,风夕颜到现在还没平静下来,看着云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君楚歌怒不可遏,“颜妹妹还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你这样说,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没事。”云阳淡淡地道,“我相信她未来的夫婿不会嫌弃。”
风夕颜不善道,“可我不乐意给你当挡箭牌。”
云阳眼皮微抬,深深地道,“我没想让你给我当挡箭牌。”说完,他又补充道,“但你现在,坐在我身边。”
风夕颜面色黑如锅底,夹起一筷子菜用力地咀嚼,像是要咬死谁。
云阳俊颜依旧清冷,只是白衣袖口中的指尖开始微微蜷缩。
先前怕损害风夕颜的名节,所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护她。但现在见到这个女人和君楚歌这般亲近,他控制不住地想宣誓主权。
名节不名节的,没有用。
他就是想别人一见到风夕颜,就会顺带想起云阳两个字。
他就是想风夕颜的一切,都和云阳有关。
所以,他方才才这么说。
“白瘟神,欺人太甚!”君楚歌挥挥拳头,但却被风夕颜一把拉住,他对上风夕颜一脸恨铁不成钢,“颜妹妹,你就这么算了?”
风夕颜皱皱眉。不算了能怎样,她总不好叫云阳真的负责,然后娶了她吧?
第四十二章 宴会风波
就在风夕颜脑子一片混沌的时候,碧柔公主拎起茶壶娉婷袅袅地从那离了好几米的桌前起身朝这个方向过来。
她停在风夕颜边上,笑的温婉可人,“夕颜姑娘,本公主来给你道歉。之前多有得罪,来,我给你倒一壶茶。”
风夕颜刚想说不用,碧柔公主已经热情大方地拿起茶壶在给她添茶了。
紧接着,她就看见碧柔公主柔弱纤细的小手略微有些颤抖,像是要抓不住茶壶的茶柄。
这么小的一壶茶,这公主究竟是有多娇贵?风夕颜无语,索性懒得理会她。
“啊!小心!”突然,碧柔公主惶恐地低呼一声。手里的掌心一翻,将茶壶里的茶水给泼了出去。
风夕颜意识到以后,想躲也躲不开。下一秒,一股飘渺的浅淡暗香包裹席卷,整个人被身边的白袖给揽进怀里。
而另一双手去捞风夕颜的时候,扑了个空。
那滚烫还冒着烟气的茶水全部被淋在云阳的肩膀上,顺着肩袖一直往下滑。
宴席轰动,不少人都齐齐从席位起身。
“颜丫头!”风老家主心脏笃然一收,拉着风桦立马围过去。
“小姐!”洛雪吓一跳,冲到云安王府的席位旁边。
风落落,风楚楚见状,跟上脚步。
云阳眉宇轻轻一颦,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低头看向怀里还余惊未定的女人,疏离寡淡的嗓音难得轻柔,“怎么样?”
“我没事!”风夕颜脸色难看地摇摇头,对风老爷子还有洛雪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安心。
不过,她还真是没料到君碧柔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方式报复她。
幼稚,可气。
“没事就好。”云阳松开手。
‘啪!’旁边的君楚歌猛地一拍桌子,上头摆放的盘子因为震动‘咔咔’作响,他冷冷道,“碧柔,你在做什么?”
“我...”碧柔公主看见茶水全部泼在云阳身上,手里的茶壶摔倒地上,碎片溅了满地,“云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云阳冷冷地没有答话。
碧柔公主急了,她指着风夕颜道,“我都叫你小心,你为什么不躲开?还要云哥哥给你挡一下,是不是居心叵测?”
好一套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风夕颜嗤笑,“还真是为了推卸责任,不要脸到什么借口都编的出来,是谁居心叵测,谁心里清楚!”
“够了!”高位之上,老皇帝看宴席的局势慢慢不能控制,沉沉地低喝一声。
这下,风老家主直接不依,手里的拐杖一敲,目光不偏不倚地锁在老皇帝脸上,“皇上,碧柔公主此举,我老头子实在不能理解!今天,我老头子就厚着这张脸皮,向皇上讨要个说法。”
老皇帝目光落到碧柔公主身上,满是阴鸷。
本来把碧柔安排在云安王府附近,是想压压那三个人的气焰,好叫他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收敛一些。
谁知道碧柔会干出这种事,明面上得罪风家。好,好的很,还真是他的好女儿!
“这...”皇后感觉到皇帝迁怒于碧柔公主,为难地笑笑,“这能有什么说法?碧柔只是没拿稳茶壶,不小心把茶水撒了出去。”
“风家乃堂堂七大世家之首,难道连姑娘家的这点小错都包容不了,要如此大动干戈吗?”
这一句话,倒是显得风家在咄咄逼人。
“风家护短,天下人都知道。”风夕颜冷哼道,“何况人在做天在看,君碧柔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娘娘大概是眼睛不好使,所以看不见。”
皇后笑容僵在嘴角。
“风夕颜!你敢这么说我母后!”碧柔公主手紧紧攥住裙摆的一角,“你说我是故意的,你要拿出证据来!”
“我作证。”旁边一声低低的娇喝袭来,沈轻反射性就要去堵沈无忧的嘴,却被她身手敏捷地一个躬身躲掉。
沈轻扶额,“你这个小魔女,连吵架都要插上一脚。”
沈无忧气鼓鼓地道,“三哥,你难道没看见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公主在无理取闹?”
沈轻沉默。确实,沈家席位离云安王府极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几乎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等茶水泼出去以后,碧柔公主才出声提醒。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
“你作证?”皇帝忽然幽幽地望向沈家席位。
见周围的视线都投过来,沈轻狠狠戳了沈无忧的脑袋一下,优雅地站起身来对众人微微一笑,“是的,沈家作证。”
沈家作证,而不是沈无忧一个人作证。这一刻,沈无忧站在风夕颜这一方,而沈家...站在沈无忧背后。
沈老家主没有异议。
谁都知晓,荼蘼尽芳菲,沈家有无忧。沈无忧贵为沈家幺女,集尽万千宠爱。
别说是真理,就算是歪理,只要沈无忧想,沈家照样能把它弯的掰成正的。
风家护短,沈家在这点上可丝毫不逊色。
尤其是护沈无忧。
皇后的脸上终于绷不住,本来以为不是一件大麻烦,结果半路还能出来一个沈家。
跟风家不同,这天下第二大世家掌管天下大半书院,君国皇室不是不敢得罪,而是不想得罪。
国之衰盛,书院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有书院,朝堂每年才能吸纳新的人才,没有书院,人才从何而来?
沈家突然表明的立场让风夕颜也是一惊,她见沈无忧朝她眨了眨眼睛。
风夕颜眼睛跟着一眨。
风老家主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眼见如今风向变了,放开嗓子道,“皇上,我们世家中人可以不受重视,但不能任其欺辱!今日,还请皇上做主!”
这话不像是说给老皇帝听,像是在说给在场的其他世家中人听。果然当下,世家中人,除凌霄以外,都一脸冷峻。
老皇帝扫了碧柔公主一眼,“碧柔公主言行缺失,给皇室蒙尘。朕念其初犯,略施惩戒。”
“杖责二十,禁足一月。”老皇帝握住桌角,平静地道,“这寺中不宜见血,就回皇宫在行刑吧。”
碧柔公主小脸霎时一白。
“皇上!”杖责二十?皇后花容失色,尾音都骤然变尖锐。在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后,调整情绪,小声道,“那可是碧柔啊!”
“你住嘴!”老皇帝斜睨向皇后,“你平日里就这么教碧柔?她现在犯错,朕自然要罚!”
还没见皇帝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皇后心里的底气稍微退了些,张张嘴,偏过头。
也罢,二十就二十。反正在皇宫,除皇上外,就是她一手遮天,到时候替碧柔糊弄过去就行。
至于禁足,就一个月,反而无足轻重。
这么一想,皇后就释然了,挥挥手,“来人,把碧柔先带回房间。”
“慢着!”风夕颜似笑非笑地道,“我觉得还是不妥。”
“有何不妥?”老皇帝道。
“民女觉得既然桂禅寺祈福已经结束,便不会冲撞国运。”风夕颜讽刺地勾勾唇角道,“碧柔公主的刑罚不用等到回宫,还是即刻行刑的好!”
皇后心一沉。
第四十三章 快脱衣服
老皇帝脸色不变,“夕颜丫头,别胡闹。”
“我还没闹起来呢。”风夕颜笑笑,“现在我就一句话,如果皇上执意要包庇碧柔公主,我风家再不给朝廷提供一丝帮助!”
此话一出,包括老皇帝在内,所有人都是骇然无比。
其余世家中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风家...是要彻底跟君国皇室翻脸的节奏啊。他们都看得出来,这次,风家的夕颜小姐恼了。
云阳看了风夕颜一眼,温润的气息骤然敛起。
“我就要冲动一回。”风夕颜冷哼一声,“不计后果!”
老皇帝眼睛里有情绪在阴阴翻涌,“夕颜丫头,你在威胁朕?”
风夕颜笑而不语,和老皇帝四目相对。须臾,老皇帝突然无奈地摇摇头,朝风老家主叹息道,“瞧瞧,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胆敢这么冲撞起朕来。”
语气居然还有一丝宠溺和蔼,老皇帝玩笑似的一个自嘲,让原先院子里的沉闷凝重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罢了,朕应你。既然刑罚,什么时候执行都一样。”老皇帝袖口一挥,旁边李公公带人去押碧柔公主。
“放开我!”碧柔公主不住地挣扎,声音尖锐地仿佛如鸷鸟啸鸣,“你们今日敢动本公主一下,回宫以后,本公主就诛谁的九族!”
“皇上三思!”皇后看碧柔公主受苦,忙求情道。
“押下去!”老皇帝冷冷地当机立断。宴席上的都瞧见碧柔公主跟泼妇一样在大喊大叫,再不押下去,他堂堂一国君主的脸都要丢尽了。
外头碧柔公主的惨叫就如同惊涛骇浪,一波连着一波。可想而知,行刑的人确实没在手下留情。
“皇上!”皇后声音有些撕心裂肺,抓住老皇帝的龙袍低泣道,“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万一打出个好歹,你让臣妾怎么活?还请皇上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娘娘。”坐在一边,柳贵妃忽然柔柔道,“今日在场的都是君国世家中举足亲重的大人物,要是皇上徇私,只会落下把柄,引起其他世家的不满。”
“皇上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何况二十大板,碧柔公主能撑得过去,莫要太担心。”
柳贵妃一开口,老皇帝气息明显缓和下来,“还是柳儿识大体。”
狐妖媚子!皇后咬咬牙,“被打的不是你女儿,你当然不心疼!”
柳贵妃眼帘半盖住朦胧的眸子,悠悠捻着筷子去夹一块萝卜糕。
等事情慢慢平息后,云阳把桌上的盘子摆正,温润嗓音压低道,“你刚刚太冲动了。”现在跟君国皇室闹僵,很明显不是个好时机。
“我料到老皇帝现在还不敢和风家硬碰硬。”风夕颜嗤嗤地道。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云阳清淡的眉宇透露着几分不悦,“但世事无绝对,下次这种没有完全把握的事情不要做了。”
风夕颜撇撇嘴,倏尔她蹙眉瞥向云阳,“你方才替我挡了那茶水,感觉怎么样?”
茶水翻滚下来的时候,风夕颜透过缝隙都看见水雾在蒸腾。这么烫的茶水全部落在身上,他倒是一言不发。
“你在担心我?”云阳清淡的俊颜露出几分调侃。
风夕颜没好气地瞪眼,将他手臂上的衣袖捋上一截。云阳虽然五年来都待在边疆苦寒之地,但底子极好,皮肤依然白皙细腻。
可此时,那只手臂从手肘处一直往上延升到风夕颜看不到的地方,全部一片通红,和没被烫红的地方一对比,有些触目惊心。
云阳难得没躲闪,仍由风夕颜在那里打量。
风夕颜手微微一颤,一抬眸才发现他外衣的水渍浸染开来,半身都湿透了。
“该死。”风夕颜想起他的伤,后牙根一响,“你跟我来。”说完,她拉住云阳,往宴席外走。
旁边君楚歌正准备也过去,却被叫住。老皇帝视线悠悠地睨向君楚歌,“老七,过来给朕布菜。”
君楚歌扇子一合,笑道,“父皇,布菜这种事有李公公,儿臣就不凑热闹了。”
老皇帝指尖敲敲桌子,“你这么些年都在外头,难尽孝道,朕这是在给你机会,过来!”
等说到后头,老皇帝骤然加重语调。
君楚歌笑容敛去,把扇子往腰间一放,覆手去到老皇帝跟前。
斋宴的院门口,秋瞳正守在外面。这次云阳来桂禅寺祈福,只带了他一个人。
风夕颜拉着云阳的袖口,脚步不停,只是在路过秋瞳旁边时,吩咐道,“去你家世子的屋子,给他拿身干净的衣服送到风家院子来。”
哈?秋瞳目瞪口呆,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家世子白衣上大片大片的水渍。
雪颜缎颜色如雪,水洒在白衣上本来就不甚明显,除非仔细观察,要不然还真看不出来。
秋瞳这才回忆起先前院子里闹出的大动静,不敢耽搁,连忙跑回西院去取衣服。
风家的院子离斋宴处倒是不远,直接沿着前面的小径,有一处回廊,踱到尽头就能看见一座院落大门。
风夕颜本来要带云阳去客房的,可是路走到一半,男人不走了,淡淡地道,“去你的房间。”
“不行。”风夕颜想也不想地就拒绝,“女子闺房怎么可能让你说进就进?”
云阳忽然‘呵’地低低一笑,“你的闺房,我去的还少?五年前,还有小时候,要我给你回忆回忆么?”
风夕颜眼角一跳。小时候是大家都不懂事,她还没有男女这层概念。
至于五年前,就是她拿出证据指对云阳毒害安妃的那日,皇上下旨把他发配到边疆苦寒之地。后来,他疯了一样的直接硬闯她的房间来质问她。
这些记忆,对风夕颜来说,其实不太想去触碰。如今被云阳揭伤疤一样的提起,心里难免起波动。
“你要去就去吧。”风夕颜松开他的袖口,身子调转,弯在臂弯间的丝帛一飘,已经远去。
云阳顺着她的方向迈开步履。
等身后的男人进房间,风夕颜就反手把门关上,指指自己身边的凳子,“坐下,我给你看看伤口染到水没有。”
云阳眼皮一抬,“风夕颜,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先前在云安王府,他是实在没有力气去反抗。
要是不给她看伤口,这个女人都准备自己上手来扒他的衣服了。
但这次...
风夕颜被气笑,“谁让你这伤不是被雨淋就是被水烫,你以为我想看你?”
云阳挑挑眉。
“快点!”风夕颜催促道,“怎么扭扭捏捏的,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只是瞧一眼胸口的伤而已,又没让他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