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这字不错
无奈叹了口气,阿涴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只能笑一笑,保持沉默。
她本来也不习惯和别人接触得太近,或许是她从来没有朋友,不懂怎么样去安慰一个人。
所以在看到J同学那么难过的时候,没敢掏出心思也没能掏出心意去同她感同身受。
J同学连叹了几口气,见阿涴恹恹的模样,倒也没再继续搭话。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阿涴的背,她一僵,慢吞吞转身,看着他,有些许颤抖。
他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异样,笑着说道:“没必要在乎什么成绩不成绩的。只要你开心就好!能搞上去一点,不在后面当然好,上不去也得随它了,你不要太在意!”
阿涴咬唇,点了点头,“嗯。”
见他没再说话,她转过身,又继续趴在桌上。
忽然又下意识地瞄了瞄窗外,发现那里没人后,她才安了心。
但又觉着不妥,便拿出一本书撑头假寐,从外面看,倒是可以看出她像在看书。
这样的日子似乎很不错。
下节课就是数学课,身旁的J同学慌得一直在那念叨:“遭了,遭了……下节课就是数学课,他又该叫人上去做题了,我好怕他点到我。
要是突然点到我不会的怎么办?檀涴,你慌不慌?我的心脏就快跳出来了,要是他突然点到我咋么办?
要是他说让小组的人随便上去一个就行倒好,就怕他来个一时兴起,点的号数,轮到哪个就哪个,那我岂不是要完了?
我们组的分数还在前面几位,要是因为我一个不慎,没有得分,我们组就完了。
唉,你说说,要怎么办?”
阿涴拧了拧眉头,内心也是极为不安定。她这样一说,自己也是有些烦躁。
她不喜欢问人问题,会的就是会,不会的也憋着,若真是轮到一个不会的题目,她也得葬送她们组的前程。
可担心是没用的。
她扫了J同学书上的习题一眼,疑惑地问:“你不是都做了吗?做了慌啥?实在不行,上去就扣一个一分。现在没了,以后会有。也不差那一分。”
“不行呀!”J同学急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的头发本来就少,这样一抓,更是凋零得十分可怜,“我还是认为,每一分都很重要。我不想连累我们组。”
咬了咬手指,阿涴呆呆地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身后有人敲了敲她俩,她们同时回身,俞远打开了自己的书,上面写满了算式,他指着其中一道对她们说:“这道题会不会?不会的话我给你们讲一遍。”
阿涴看了看题目:一个圆柱形容器内放有一个长方形铁块,现打开水龙头往容器中灌水,3分钟时水面恰好没过长方体的顶面,再过18分钟水已灌满容器。已知容器的高为50厘米,长方体的高为20厘米,求长方体的底面面积和容器底面面积之比
这道题她倒是解了出来。她看向同桌的J同学,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三个,摇摇头:“还真不会。”
阿涴放手撑在桌上笑着看她,她们三个人同时眯着眼相视而笑,J同学努了努嘴,满脸疑惑:“怎么了?都笑话我是吧?”
“没有。”俞远扬起嘴角,低头指着题目,道:“你看这样,这个题很简单。这样,就是,先说解法一:(50-20):20=3:2,当没有长方体时灌满20厘米就需要时向18*23-12(分)。
所以,长方体的体积就是12-3=9(分钟)的水量,因为高度相同,所以体积比就等于底面积之比,9:12=3:4。
解法二:
把这个容器分成上下两部分,根据时间关系可以发现,上面部分水的体积是下面部分的18÷3=6倍
上面部分和下面部分的高度之比是(50-20):20=3:2。
所以上面部分的底面积是下面部分装水的底面积的6÷3X2=4倍。
所以长方体的底面积和容器底面积之比是(4-1):4=3:4。两种方法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不影响的。两个都记不住,理解不了的话,嗯,那就算了。不强求你这个智障的。”
Q同学也附和道:“对,她就是个智障!”
闻言,J同学的脸色逐渐由之前的疑惑,了然,再到之后的龟裂,最后变成一抹愤怒,气急转了身,生气地说道:“我就是智障好了。
你们都这样说人家,难道我就不会生气吗?哼,懒得再和你们说话,每次都气我,再不想和你们说话了,不要叫我,不准叫我。从现在开始!”
阿涴忍不住捂嘴笑了,回了身坐好。
谁知她气了几秒,突然回头,将俞远的书拽了拿过来,哼道:“现在我需要这本书看看,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别跟我说不借,其他的话都跟我滚!”
后面的两人齐齐大笑,阿涴平静了心绪,拿出数学书,又趴在桌上闭眼休憩。
身旁的J同学认真看了起来。
上课铃响了的时候,阿涴坐起了身。
很准时,郑扬又迈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步子往里走来。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晃着,依旧是一双红肿的眼睛,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站在了讲台上。
他直接没有带书,就闲散地行了过来。阿涴看了眼别人的脸色,多少都是如临大敌般,凝重地盯着讲台上的人。
他从讲台上走下来,绕着教室走了一圈,缓缓说道:“老样子,预习得不错。都快过了一年了,你们学着不错。
只是半期考试的成绩,还是很不理想。学校已经派人谈话,非常重视你们的学习状况。所以呢,以后你们的学习方法,学习进度,都得注意一下!
这节课我们还是老样子,检验你们的学习成果。”
他从阿涴边上走过,莫名地刮起一阵冷风。
她抖了抖发麻的身体,低头看着书。身旁的J同学更是深深垂着头,不敢抬头看。
阿涴也提着心,吊着胆,不知道他要点学号,还是小组。
“今天9号……4倍,36号,作业题12题上去做,这题2分。”
在所有学生都心惊胆战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只是那先说的9号,怕是被吓着了。这后来的36号……
阿涴抚了抚额,无声叹了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指尖在作业题间流连,瞥见那熟悉的题目,她会心一笑,如此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运气好到,恰巧撞到。
听到身旁的椅子响动声,阿涴看着J同学战战兢兢地拿着课本往讲台上走去做题。
谁知他竟然还没停,慢吞吞的语气几乎像是能夺命锁魂:“32号,习题第11题第八问,这道题1分。”
阿涴的心颤了颤。
靠,这个概率,真的是……太好了,好得掉渣。
颤巍巍地拿起课本,她起身往讲台上走去。她和J同学同病相怜地对视一眼,便各自写自己的了。
阿涴的这道是一个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组,只比一般的稍显复杂。
而J同学的那道,恰恰是俞远刚刚说的那道。
如果完全做对,便是3分了。
捡起一块粉笔,指头在粉笔间转动,尽管腿有些发软,手间力道微抖,阿涴还算能表现淡定地在黑板上写下一串串运算。
粉笔和黑板摩擦,发出明显的响动,她听到他又出声叫了人,不一会儿,便有人站到了她的左边。
指尖不停,她瞟了一眼快要写完解题步骤的J同学,放下手中的粉笔,低头垂眸回到了座位。
身后的人笑着说了句:“做得很好!”她弯唇笑,却没有回头答复他。
J同学也很快写完,坐到了身边,小声说道:“我俩这运气,真好!也真背!要是去买彩票,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涴抿唇不语,过了两秒,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可能,今天出门,没有祈祷!”
J同学捂嘴无声笑,稳稳当当定在自己的座位上。
后面上去的人几乎都能很好地做完自己的题目。有的人稍稍有点问题,却是不大。
后面又叫了六个人,前后黑板都被占满。前面的黑板写完后,他站在了讲台上扫了几眼,望向下面的人:“都看看,哪里有问题提出来!”
一个同学起了身,指着最左边的那道题,钻牛角尖:“老师,那个8有点问题,看着像6,还没有写解。对了,也没写他们是第几组。”
他挥了挥手,让那同学坐下。又反问所有人:“那你们说,这1分是加还是不加呢?”
“不加!”
“不加!”
“没得加!”
除了做题那组的人,其他组的同时高呼。
而被揪出问题的那女生坐在座位上愣了神,脸色不是太好,其他的组员们也阴了情绪。
郑扬瞄了一眼,最终还是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写组数。还有这板书,注意一下,这次就算了!”
那组人的脸色明显好了起来,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在讲台上往后退着走,又继续说:“还有吗?”
下面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郑扬望过去,眼神逐渐落到阿涴的题目时,他的脚步停下,手指直指着那里连连说:“看,这个,这个。这个解字多标准,还有这板书,写得很好看,字更不错,学学!
大家都多学学慕檀涴同学的字。字随其人,人也很好啊!”
她本来是抬头看着他的,这样一说,倒是引了不少人转头瞧她。脸有些发烫,阿涴垂了垂头,再感觉到他们没有再盯着她的时候,才又看他在上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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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课下活动,无疑是最快乐的时候。中午一般都是睡午觉。
而最欢畅时,是下午放学后。一吃完饭,大多都回了教室。
这应该算是一天中能自由活动身心的最佳时间。
这也是她和他最亲近的时候。
初时,她不会和他们一起玩。有一天,他去打篮球时,就对她说:“一起玩吧!别老闷着,难受。”
有些犹豫,最后,她还是站在了门口的篮板下看他们打。他忽然招了招手,“进来呀!都是打着玩的,不打半篮,纯属娱乐。”
别的同学也看向了她。有些害羞,她还是慢吞吞地进了球场。以前也是玩过篮球的,只是技术不是太行,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了。
如今,站在这里,有种不知道该站在哪个位置上的感觉,有些局促,有些仓皇,有些害羞。
就在这时,她看到他拿着篮球,明媚着笑着对她说:“看球,接着,投!”
那个球直直向她扔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感同身受
情急之下,她只得伸手接住。
霎时,她感觉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他飒朗温暖的笑意,亲切的眉眼,嘴角翘起的弧度,阳光下镀着光的容颜,都是那一刻她心跳快要跳出心腔的原因。
她没有注意过别人的表情,眼里所容的,不过就是他这个人。
指尖激动到痉挛,她抬眼看着篮板,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起身一跃,篮球稳稳当当地飞了出去。
她看着那篮球飞出的弧度,心中尤为紧张。
她捏了捏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这个球能进。
在她快要紧张到窒息的时候,那个球在篮板上撞了一下,进了球框。
顿时,阿涴抿唇笑了,俞远高兴地走了过来,拍着她的肩说:“很不错。平时也没表现出来嘛!以后就跟着好好玩玩,说不定还能赶上我的水平。”
她低头一笑,看见别人投来的目光,心脏缩了缩,低声道:“好!”
他嘻嘻笑了两声,就过去篮板下抢球,跳得很高,姿势也很干净帅气。
带着球绕了一圈,他在三分线外,跃起,球飞,在篮筐上撞了两圈,却没有进入框内。
他回头一笑,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扬唇,没有说话。他又继续在板下抢球,跳起来接到后,向她扔了过来。
阿涴顺手接过,倒没有第一次那么局促不安了。
在球场上运了一圈她抬手起跳,一扔,却没有进。
她下意识地看他。他竟然也在看她。
见此,他向她扬着温暖的眉眼,笑着。
那是怎样的时刻呢?
阿涴的那道心门,在某些因素的起哄下,徐徐打开。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简单了。
尤其是她这种人,表面上无坚不摧,内里总是荒凉凄寞。
她多么感激,上苍能够赐给她一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啊!
情之缘由,以此为始。
或许更早。
不管如何,她的人生,从此开启了不同的篇章。
从这一次开始,阿涴渐渐喜欢上了篮球,也喜欢那样的时刻,没有所谓的班级成绩争斗,只有满身心的释然和放松。
她也第一次觉得,她是有朋友的,她是值得活在这世上的。
那颗孤独的心也稍稍得到了慰藉。
他们每日都在一起玩。后来,阿涴也学会自己去篮板下跳着抢球了。
他得到球的时候,还会向她招手挑衅说:“来呀,来拦住我!”
闻言,她走了过去,拦在他面前。
他运球的方式灵活多变,又爱逗她,每次从她身边得意地扬长浮过时,总会对着她大笑,一脸的欠揍表情。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熟络了起来,经常打闹,经常斗嘴。
那是她十三年来最快乐的日子。那段时光,阿涴真的享受了从没有过的解脱。
他们又一起打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还一起打沙包,一起学习……
阿涴如是想,她其实很幸福。很幸福啊,怎么可以有这样好的一个人呢?
善良,聪明,关键是,他会逗她开心。每逢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说出各种各样的笑话,让她捧腹大笑,停不下来。
她找到了生命的寄托。
此生浮华,不过心尖藏一人,仔细经营,唯唯诺诺,怕再失去。
若此是人生,匆匆百年,不枉来过。
**
“檀涴,这道题你会做吗?”J同学拍了拍阿涴的桌子,她偏过头看去,是一道计算题,文字很多,关系复杂。
阿涴摇了摇头。
书上的习题她都是勉强做的,这资料书上的内容,她自然是不会了。
更何况,她一向懒得动脑,能不动脑的,她就不动。
能不动手的,她就坐着看就好。
J同学坐回去盯着自己的书,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她或许是在担忧自己什么也不会,所以会在考试或者平时答题的过程明显露出无力,连累了小组。
阿涴瞥了她一眼,有些无聊,低头玩起了手机。
刷了一下空间,她打开一本小说,认真看了起来。
她感觉J同学动了一下,就听见她问身后的Q同学:“大佬,这道题怎么做?知道不?你肯定知道,大学霸。”
他道:“不会,你问小俞。”
她“切”了声,“每次都这样,不想教就直说嘛!没人性!你就是懒得理我,说什么不会。你不会,我把自己打死。”
阿涴皱了皱眉头,就听到俞远说道:“这题,还是有两种解题方法,先说第一种,先把x求出来,再代进去,求其他的。
第二种呢,直接用推理。来,仔细说说……”
她戴上了耳机,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趴在桌上开始睡午觉。
脑袋发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钟声响起了。
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回顾一圈,说了一句:“Who’sdutytoday?”
很多人左看右看。
阿涴提了心,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她记得昨天是她前面一个,今天轮到她了。
这是英语课的规矩,每个人有一个英文名,然后每天英语课都需要有人起来自我介绍。
她迅速张口“Hello!I’m……”声音像是掐在了喉咙里,沙哑得发不出声音。
全班同学轰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她尴尬又紧张地捏了捏喉咙,再是出声,“I’m……”依然是压在喉咙里的深沉,怎么努力都发不了声。
他们又再次合着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
英语老师也在讲台上含着笑意鼓励着望着她。
阿涴无奈地拧紧眉头,轻声咳了咳,终于能偶尔发出一两个声调,像是断断续续的音节,费力地介绍完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经常会失声。
摸了摸头,她挠头坐下。
英语老师笑着叮嘱了几句:“为了学习也该好好护好嗓子,回去买点药吃吧!润润喉!多喝点热水,对身体也有好处。”
阿涴点了点头,只是微笑,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英语老师打开课本,直接开始上课,“Openthebookonpage182……”
阿涴垂眸咬唇,没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想想,他肯定是在取笑她。
**
又是到了下午放松的时候,今天学校专门在门口的操场立了一个网,用来给他们班打排球的。
他们是学校的特殊班,所要的东西学校几乎都会特殊照顾,而且极度关注他们的成绩。
因而出点差错,也是会被批得严重。
一楼有三个班,有一个普通班,有一个重点班,都是同一级的。
可能是由于人家是县城里的,而他们班全是从乡镇里上来的优秀学生,所以没什么交集。
阿涴跟着女生们抱着一个排球,往排球网的位置走去。
俞远正在那头打着,阿涴走到他们的对面位置,那边已经有人吆喝:“球来呀!快上呀!”
“对呀,速度点,我们这两个球不够玩!”
“别磨蹭,发过来!”
……
阿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生。她笑了会儿,怼道:“咱就不发了,咋滴?少一个你们会死呀?真是一帮臭不要脸的!”
俞远在那头跳起了几丈高,手腕与排球相触,将球打了过来,“接住!”他大吼一声,那球直直向阿涴飞过来。
她撩了撩袖子,看球到自己眼前,就打了过去。
他嘴里叹道:“真是个机灵鬼!”
笑着又把球打了过来。
身边的女生已经和对面那些男生吵够了,索性,将球发了过去。那边几乎都是男生,这里的女生占了大半,打起来有些费力。
她们这边的一个女生嚷道:“你们男生过来几个嘛!我们这边全是女生,你们男生力气又大,还个个跟猛虎似的,这要不要人活了?”
“哪个叫你们女生多的哟!英语老师不是说阴盛阳衰的吗?而且你们女生个个都跟男人似的,还嫌我们力气大,作的哟!不想说了!”有个男生也毫不顾忌地放大嗓子叫道。
女生们纷纷不满,接二连三地说:“过来一个嘛!费什么话!”
“呀呀,你们就过来一个嘛!我们错了!”
“男人要有点魄力,有点绅士精神,咋看你们一个二个的这么不顺眼呢?”
“别废话,过来一两个……”
“对呀,快点,再不听话,我们这边把球收了,看你们打啥!”
……
在一片嚷嚷声中,俞远踩着步子小跑钻着网走了过来,到她身边。
阿涴瞧了他一眼,他对她眨了眨眼,笑得很是耀眼。
她收回目光,听他说:“好了,我过来了。我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你们别吵了,我一人就抵千军万马,直接开打吧!”
两帮人不屑地打了个照眼,又开始发起了球。
阿涴在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球。
一个网,打三个球,明显是拥挤了许多。
她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面前有一个球飞来,她去接了打过去,另一个球却从斜方射了过来。
她凝了凝神,差点以为要成为球下亡魂,正准备伸出两只手去挡住时,边上冒出了一个人影,一下子精准地打过了那个球,朝对面飞去。
眼前危险解除,他在她身旁认真说了一句:“你注意点,球多,别伤到了自己。”
阿涴乖乖地点了点头,“谢谢!”他露齿笑了,阳光帅气,眼眸清亮,让她的心脏微微皱缩。
他道:“说什么谢?这么见外吗?我以为,我们比这熟多了。”
她回头,不说话。
她怕自己再说,心跳便不能平静了。
夕阳西下,余晖光亮,不时偏头看他的侧脸,目光微醺,韶光正好,心动这件事,早已无法抑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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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兴起了一段篮球排球热以后,他们又迎来了乒乓球热。
每次站在旁边看着他打球的时候,阿涴的心中都是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怎么也看不够。
市里突然要在学校选人培训去参加比赛,因为球技好,他成为了其中一个。
班上总共选了五个人,两女三男,去了市里培训。
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她整日沉迷在思念的海洋里,走不出来,学习也觉得没多大生趣。
过了三个星期,他们终于回来了。
没有打进决赛,很是遗憾。
但能再次见到他,她很开心。
日子继续走着,他们会在教室门口,一起打乒乓球。
他们会在周末,聚集在一起,把教室里的所有桌子凑在一起,当做球桌打球。
她会在原本想要睡觉的午后,或是作业多的周末,去到男生宿舍隔壁的乒乓球台上打球,因为可以见到他。
人人都以为他是很快乐的人,无忧无虑,像个开心果一样逗人开心。
可是只有她知道,他也有极其孤独的时候。
正是她以为有了这份不一样的认识,所以她坚信,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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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气阴雨绵绵,下起了雨丝,课间操没有做。
她望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座位,走出了教室门。
教室里的人闹成了一片,有的人在座位上做些小游戏,有的人下起了五子棋。
有的人则是闭眼睡觉,还有认真看书的。总归是各有其事,也算安宁。
外面,尽管下着雨,操场上还是有很多学生在打篮球。
她扫了一圈,没有他的身影。
走下台阶,目光一转,是在远处公告牌后面的身影上。
合身的校服,不长不短的头发,顺服地贴在耳际。
戴着眼镜,她能看清他的耳廓因为微冷的天气而冻得发红。
侧面的轮廓深邃而忧伤,那张永远展着笑容的脸,已然没有了半分笑意。
忽然有些心疼。
莫名其妙的,她好像能见到他悲伤的角落荒芜成疾,布满悲凉。那一刻,她下意识地认为,或许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他只是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他不愿将自己悲伤或者消极的一面带给别人,也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脆弱。
第九十章 我的更好看
也许,真正让她动心流连的,是他那与她同样掀起的无名角落,正散发着寂寞的亮光,深深地吸引着她。
同时,他又具备照亮她温暖她前进的条件,如此情况下,怎么能保持镇静呢?
也或者,源于她的性格。
他嘴角拧起的弧度,无不一一牵引着她的心绪。她站在台阶上的柱子旁,斜斜靠着,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侧颜。
她不担心他会偏头看来,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专注了,仿佛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种不染世俗又神圣明媚的荣光,一直是她向往而不能得的。
她曾很多次偷偷地打量他,不论是在黑板上写字讲题时的绘声绘色,充满磁力,还是在阳光洒满整个大地,他沐浴在光线里的动人面容,还是他笑时嘴角掀起的明显弧度,亦或者,操场上跑步时带起的指尖飞扬,碎发飞舞,打篮球时跃起的轻松洒脱,打排球时护在身旁的明媚温暖……
她的生命,因为有了他而更精彩。
班里又兴起了一种运动——砸人运动。
打排球的上方,是一个用很多的水泥台阶堆成的高台。
篮球玩腻了,班里的人就用篮球发明了另外一种玩法。
有人在上面的高台上,有人站在下面的操场上,往上面扔球砸人。每个黄昏,几乎都是他们跑去玩耍的身影。
阿涴手中抱了一个球。
看着上面笑成一个傻子的他,她狠了力甩了上去,他侧身躲过,篮球滚了下来。
她上前接住,又开始砸。
他在上面跑得很是欢快,不停地说:“来呀!砸我呀!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脚快!”
她扬唇怼:“那你可等着。不要被我砸到哦!”
永不停歇的攻击向他打去。猛然,他截住了球,拿到了手里。见他笑嘻嘻地望着她,目光里溢满着不怀好意,阿涴有些不好了。
“看好了,球来了……”
“额……”
她看到那球狠狠地向她砸来。迅速一闪,球落到地上。
她走过去踢了踢,捡起来,放在手里转了转。
撇了撇嘴角,她看他在台上直盯盯地望着她,继而说:“快呀!扔上来,看我做啥嘞?不会怕伤着我吧?你以为我会怕吗?”
阿涴摇摇头,球在手中转了两圈,她向左走了走,做了个假动作,他吓得缩了缩脚。
她又往右走了走,再是做了一个动作,他压根不慌了。
她在原地又试了试,他指着她道:“你别这样了,赶紧了,别玩了。”
她摇晃着头,“嗯,可是我不想呢!怎么办呢?”
她低头玩了玩,趁他不注意,突然往上扔去。
他立刻反应过来,只是终究由于没能料到她速度这么快,被砸中了左脚。
顿时,他坐在台阶上捂着脚哼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直接一跃跳上面前一米五左右的台阶,踩着余下的阶梯来到他面前,蹲身在他身旁问道:“怎么样,没事吧?我……我以为你能躲开。”
他抬头看向她,笑了起来。
瞬间了悟,她捶了捶他的肩膀,不满地抱怨:“你到底要把我吓成什么模样?去你的,真坏!真阴险!小人!”
“别,我错了!”他拉住她的手,谨慎认错。阿涴在心里暗笑。
她怎么会生气呢?
她看着他们之间的动作,有些不对劲。
假装生气地抽开手,起了身,貌似脾气不好地说:“那你还玩不玩?”
“玩玩玩,怎么不玩?”他也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我下去吧!下面那位,把球扔给她!”
“额?”她还没有说什么,他就把她晾在了上面。
接下来,就是他对她的攻击。她疯狂地躲,他疯狂地逃。
或许是很累,却从来没有这样肆意。
**
半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郑扬说要开家长会,便叫他们自由组队,去参加主持人的评选。
坐在了第一排,他成了阿涴的同桌,他们朝夕相处,莫名的又亲近了几分。
郑扬在上面将话说完,便等着他们讨论,决定要不要参加评选。
他偏头对她说:“你想当主持人吗?”
她摇了摇头。
她对这种场合显然不感兴趣。他有些失望,偏头对身后的两人说:“你们俩呢?想不想?”
她回头看,后头的俩竟是一致的动作,一致的话语:“不想,谢谢,请回吧!”
他叹了口气,坐在了座位上发呆。讨论了好一会儿,郑扬总算叫停,“好了,想要评选的,自己上来说,大家投票!”
她偏头望向别处,却听到了身旁的桌子响动声。她瞥向他,他竟然起了身。
他直直望着她,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她却觉得有些慌乱了。
鬼使神差地,她在一脸茫然的情况下,让他走了出来,一起上了讲台。这是他们俩在一起的舞台,她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
她怕她们这样的接近,被别人看出什么。
她也怕这样几乎已经是违背了她本心的事,会让她力不从心。
她抿了抿唇,听到他已经开始说话。
她回头凝视着他,他忽然撇开了脸,看向下面的人,说道:“大家好,我是俞远。嗯,站在这里,我就是想竞选一下主持人。
平时的学习生活忙碌又充实,我想,再通过一些其他的东西来锻炼自己,提升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当然,我也会兼顾学习方面的事。我觉得,我有信心,让气氛活跃起来,让家长看到我们的努力,让他们也了解到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
他偏头过来,温暖地笑着,继而收回了视线。
阿涴看了看下面的目光,众多眼神聚集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适从。
她歪头,看向教室外面的操场,一片安静,一片宁和。
她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慕檀涴。我也想竞选这次的主持人。一来锻炼能力,二来……”她顿了几秒,才又继续说:“二来,作为班级里的一份子,也想凑个人数。就这样,谢谢!”
后来郑扬又让他们模拟是家长会,情景演习。
一上来就是这种情况,她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打结,最后还是很不完美地走下了讲台。
这次合作,最终因为缺少眼神交流而与主持人的身份失之交臂。很奇怪的是,上去的五六对,除了他们,其他都是两个女生。
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彼此,有些理由,倾巢而出。
日后忆起,阿涴只是在想,他们当时明明离彼此那么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原本可以再靠近一些,只是因为年少退缩羞涩,错失了太多机会。
如果当时她没有因为不敢,没有因为软弱,而不敢看他,或许他们又能在年少的时光里,再次创造出一笔,一生都忘不了的记忆。
也或者,会因此,再让他离她,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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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扬又想出了新花样。
或许是嫌他们学习时间太过充裕的缘故,竟然给他们一个星期的时间,要把增广贤文和弟子规三字经中其中一样领悟贯通。
三个星期后,就是所有内容都必须背好。
所以,每天早晨,除了早读课,其他时间都是噼里啪啦的背书声。
阿涴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印书,无聊地打了哈欠。他偏头看向她,询问:“很累吗?”
她点头,微笑,“是很累,无聊,无趣,又生硬。”
他提了个建议,“我也觉得背烦了,你看我这个字怎么样?”
她低头看去,是他的名字,写得很有辨识度。
远字,那个元的尾部,长去了相同的弧度,走之底,下面一点,延伸到了老后面,最后还多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点在后面。
“嗯,好看,你的字本来就好看。”她毫不吝啬地赞赏。
他轻笑着说:“你的也不错。不过,我觉着我的还是要好看一点。要不要,我教你写写我的名字?”
一瞬间,一道烟花在她心底炸开。她抿唇,道:“好呀!”
经过她的同意,他微微挪了挪位置,靠近她,执起她的手,开始在空白的本子上写。
但可能是由于位置的不当,写出来的字不是很好看。
他凝了神,忽然起了身,站在她身后,弯腰附在她的手上,继续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肌肤交触,他的呼吸绕在她的耳侧,脸边,阿涴的整个身体都害怕得僵直,任凭他抓着她的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终于写完了。
她正要松口气的同时,他却突然又道:“既然都写完了我的名字,那就多练一点吧!”
她的心既雀跃又慌乱。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写写画画,身后的Q同学突然发声:“唉,你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小俞,你挡住我看黑板的视线了,赶紧给我让开。”
“别吵,我正教她写字呢!我的字好看,当然要好好利用利用,将来她传承了我的衣钵,岂不是又有铁饭碗了?
黑板上又没有什么,你就别在那吵我了!”
他几乎是贴着阿涴的脸说话。她握紧了笔,“嚓”的一声,他拉动她的手,却同时把草稿纸刮开了一片。她偏头想看他,他却说了:“别动,你这是怎么了?放松,就不这样了。”
阿涴稍稍松了力。
他用另一只手翻了个页,继续拽着她的手练字。
身后的Q同学也不说话了,一切像是安静了,又似乎,某些地方要跳出了心脏,极不安宁。
这次的事件,也导致她后来,竟然迷恋上,模仿写他字迹的习惯。
也是他带给她的,有形的东西的证明。
她不知他当时是如何心境,只知她对他的喜欢,或许又更深了许多。
三字经最终还是背得滚瓜烂熟。弟子规也学了个大概,细想还是能背完全。增广贤文也读了大半,明白了许多道理。
最终,他们还是只考核了三字经和弟子规。
从操场上跑着步一圈圈地背,又成了学校最靓丽的一条风景线。
**
第二年。
那天晚上下的雨很大,没有上晚自习。
郑扬让所有同学准备石灰来刷教室里的墙。
他们几个人一组,拿起那刷子开始在墙上开刷。
郑扬看了会儿,就直接离开了。
本来之前是在很认真地刷的,可是后来,不知道谁起了头,就有人在教室里开始打闹。
那时年少,诸多还不知愁滋味,很快就闹了起来。
阿涴在认真地刷墙,身旁的他忽然去拿了扫把在她身上拍了一下。
抬眼望去,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她气急,直接吼道:“俞远!你有种,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飞快地往前跑去,明亮的双眼,醉人的笑容,欠扁地说:“追来呀!哈哈,我不信你能打到我。哼嗯哼,我就是想要打你。
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看不惯我就来打我呀!我害怕哦!真的很害怕!你下手的时候也要轻一点。
但是也要先考虑考虑,能不能打到我。”
第九十一章 决裂逃避
这人就是……总能让人……
“你等着,有本事别跑!”
她提着刷子赶着上去,他在教室里连连跑,她不停地追。闹了一个多小时,那种激动的心情终于被疲惫所代替。
已经22点了,教室里也没有多少人了。
他稳住桌子边的身体,伸手阻止气喘吁吁地道:“别了,别了,我要回寝室了。再闹骨头都要断掉。我认输,我认输!你就放过我吧!”
阿涴停住身子,靠在了邻近的桌上,淡淡说:“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你……给我下跪道歉吧!道了歉,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他撇了撇嘴角,“你可拉倒吧!我要摆驾回寝室,不闹了,古德拜,晚安!好了,再见!”
见他收拾书离去,阿涴也回到了座位。
他出了教室门,她才抱起书,跟着出去。
门口因为刚才的大暴雨,如今停了也积了很多的水。
操场上去寝室的路一片漆黑。
她看着他在水中跳来跳去,十分欢快。她也下了水,眼睛却不由得一直胶在他身上。
盯着他走过操场,走上台阶,直到走入男寝,阿涴才收回目光,往女生宿舍缓缓走去。
数不清是多少次,观察着他远远离去,她站在原地,深深凝望,舍不得收回视线。
**
她不知道他这几日怎么了,突然间,对她的态度竟然冷淡了起来。
闷闷不乐了几日,阿涴终于忍不住问同寝室的许茗同学。
她是自己的同乡,怎么也算有些故乡情谊,所以交流起来也不太费事。
她正坐在床上看书,阿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许同学,你说,俞远这几日,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像渐渐疏远我了?”
许茗抬头看着她,温婉地笑了出来,却是说了几句让她有些压抑的话:“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你们平时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对了,你是不是喜欢他?我看得出来。班里好像有很多女生在讨论这个话题呢!
可能你没和她们玩在一起,不太清楚。”
阿涴拧了拧眉头,心里凉了大半。如果说是这样……那他是不想再让别人说闲话吗?
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还是什么?
她假装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不喜欢他。最多,算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别骗我了,我感觉你就是喜欢他。”许茗甩了甩手中的书,十分笃定地说。
阿涴阴了脸,有些排斥,含着几分不悦,“别再这样说,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许茗也失了再说的兴趣,无所谓地低了头,“你不愿我说那我就不说呗,反正外人看来挺明显的。”
阿涴没有回话,躺着休息。
走进教室的时候,他正在睡午觉。
她蹑手蹑脚地坐到了座位上,看着他趴着的样子。
他们现在又把桌子围成了一圈,四张桌子拼好,他就在她的对面。
她凝了凝神,拿出书来开始观看。视线之内,却没有字体流入。
她很忐忑,到底是如许茗同学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别人说他们的谣言,他才远离她,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她从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一直到感觉他快要离她远去,她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剑,钻心地疼。
可是她又不知道,这种没来由的情绪低落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只是感觉,整个世界空荡荡的。
这么多天以来,他很少和她说话,就算是讨论题目,也不愿意看她,他在逃避。
可是,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她又有什么错?原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子?
在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如果他此时离开她,她又当如何?
那些幻想着永远一起走的梦境,难道就在此,破了吗?那些在她生命中极少有的快乐时光,终究是要覆灭?
晚上,落寞地回了寝室,阿涴正打算提着热水瓶去楼下打水的时候,同寝室的T同学叫道:“檀涴,也帮我打一壶吧!”
阿涴笑笑,拿起她的热水瓶。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往外走去时听到她说:“檀涴,你真好!”
阿涴回头对她笑笑,转身下了楼。
这样的生活,很孤独,很无聊。
她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楼道里,靠着墙边很长时间,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他的模样,笑的,悲伤的,欢呼的,认真的……
她以为他们之间可能再没有机会交谈,实际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似乎他们都能再走到一起玩,她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先主动说话,只是在后来的一段的时间里,充斥着的大部分是拌嘴吵嚷。
“你给我滚,不想看到你!”
“好吵,好烦!”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觉得没有意义吗?”
“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别说话,吵!”
……
尽管他们的相处还是伴随着吵闹的场景,可是依旧能在一起玩。
郑扬会在周六带着他们一起打篮球。
那时候他们分队,也是不分男女。
和他对打的时候,她也不会顾及,直接拦住他。
他依旧会同从前那样,嬉笑地从她身旁掠过,潇洒肆意,温暖洒脱。
他们还是会一起打球,一起下象棋,一起做题。
郑扬也会组织他们进行跳绳比赛,她在一旁默默看着,偶尔参与,看着他和别人高兴地玩耍,却也不错。
那一晚,他们在玩“砸人”运动,突然间,又不知道怎么就闹了起来。
那次她哭得很厉害,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似的。
班上有一个女生见他们又吵架了,直接把他俩叫在一起,打算做个和事佬。
结果最后,也没弄清楚个所以然。
阿涴想,他们最后一次算是比较亲近的交集,就是那天了。
中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她低头睡了一会儿,后又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
眼里浮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温暖的阳光软乎乎地蒙在他的身上,他背光而坐,那光线却透过他的侧影,倾倒在他的侧边的面容上。
稀释的光亮缀在他的半边脸上,生动有趣,吸引刻骨,隽刻永恒。
那一眼,又让她心跳“砰砰砰”地加快。
她看到他正在自己的字典上写着字。
她盯着入神,感觉到他要抬头的刹那,她的心脏似乎快要挣出身体了。
她迅速低头,假装一切正常,看着她桌上的书本。
指尖脚步已然发软发涩,她闭了闭眼,捏紧拳头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些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却怎么也入不了脑海。
阿涴感觉到他轻轻将她的字典放了回来。
她很想立即打开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手不听使唤,脚尖蜷缩,连脑袋都糊成了一团。
最终,她还是没有马上看到他写的东西。
可是她又在疑惑纠结,明明吵架吵到全班人都隔岸观火的地步,怎么还要这样?
后来,她总算知道他写了什么——她的名字。
他的字写在她写的上面,收放自如,刚劲有力,洒脱奔放,笔锋锐利。
她写的下面一个,内敛沉着,小家碧玉,压抑沉郁,藏着万千的情绪。
**
他们之间似乎连吵架的机会都失去了。
老师又重新分了组,好像彼此就在面前,却再没了可以争吵和交集的必要。
他有他的生活,她有她的日子。
他们好像成了陌生人。
她讨厌这种空旷迷失的感觉,却又沉在对他纠结迷恋而不得的深渊里。
他的生活好像还是老样子,他可以和别的女孩子说说笑笑,却独独避开了她。
他可以和任何人若无其事放心大胆地打闹,可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她不怪他,也不恨他。
或许,同情他的人,只有她。
身边的女生都在说着他的坏话,说他不好。
可她依旧笃定地认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还是会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站在走廊边,看着他在远处公告牌后发呆,凝视远方,悲伤沉郁的身影似乎藏着诸多数不完的愁绪。
她会在阳光明媚的时候,看着他躲在公告牌后,看着校外车水如流,高楼大厦,独自孤寂。
有一次,她去小卖部买了一个冰激凌,忽然想起从前一起买给他的时候。
她考虑了几秒,还是多买了一个冰棒。走进教室,很多人开始出了门,因为这节课是体育课。
趁着人少了,阿涴拿起手中的东西,鼓足勇气递给了他。
她没敢正视他的眼,只是单单用行动证明。耳中却传来他冷冷的声音:“谢谢,不用了!”
那是他和她冷战了许久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没想到,那么伤人。
他起身走了出去。
教室里已经没了人,口中的东西索然无味。她走到垃圾桶旁边,齐齐将手里的所有东西甩了进去,等眼角那颗眼泪蒸发后,才淡淡地出了教室门。
阿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她想,她需要一个理由。
于是,这场打脸的大型现场发生在一个停电的晚自习上。
她写了纸条,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放到他桌上。
回来做作业时,她不时瞥向他那边。
他抬头随意瞄了她一眼,又阴着脸低了头。
她知道他可能已经看到了她的纸条。
果不其然,在他起身从她桌边走过的时候,出现了一张纸条,是她给他的那张。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回:没有理由,单纯的讨厌。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当初小组选人的会选我?
回:因为可怜你!
字如其人,他的字太好看了,好看到只是望进眼里,就能心生欢喜,亦如他的人。
如今他这一份好到极致的东西,却是用在她身上,当真……是好极了。
在那个用蜡烛堆砌照亮的晚上,她躲在昏暗的角落里,无声寂寞地,哭了一场场,崩溃的,绝望的,同时,又痛恨的。
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可是,似乎,他的伤害,在她这里,怎么也突破不了底线。
她再没有和他吵架,看见后,也远远地躲开。
他们不是同一组的人了,他不是她认识的俞远了。
他的幽默和风趣,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了。
……
郑扬带着他们清理教室后面的垃圾堆时,她也尽量远远地避着,却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眼神总会落在了他的身上。
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莫说彼此邂逅在寂寞的异国他乡,就算是相逢在拥挤的人流中,也能一眼认出谁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这就是所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第九十二章 存在与否
可是,于她,喜欢一个人,是心碎的感觉。
有多喜欢,心就会有多痛。
**
初二下学期的时候,郑扬说了一个消息。由于某集团的赞助,这个夏天,班里将会有十个人有机会去N城参加夏令营。
这10个名额,不知怎么选的,最后是是有了他的名字。
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为他开心。
阿涴只是慨叹,她没机会陪着他去。可是即便去了又能如何?他们现在这样僵持的关系,跟仇人没什么分别。
不,还是有区别,毕竟仇人是会想用很多的损招击垮对方,她知道他没有,她也没有。
或许,厌恶便是厌恶,不管你如何做,换来的也不是喜欢。
她与他不是仇人,也不可能成为情人,显然也不可能再是朋友。
她不知道他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事实已成,她又有何办法?
她讨厌接近他的女生,有时候那种讨厌一旦激发,连她都讨厌自己。
她看着他们亲密的互动,她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除了心痛,除了逃避,没有其他办法。
她不知道他会做得那么决绝。
**
要上初三了,郑扬组织了一场野炊。买了许多食材,全班组成大部队向学校的后山走去。
寻到最佳位置后,大家一起动手做起了水饺。
经过忙碌的工作后,水饺终于煮熟。
吃了一些后,他们开始烧土豆,同时玩起了游戏。
望着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自己,她向小山的另一侧走下去。
她在那里坐了许久许久,也没人关心她是否在。
过了许久后,她听见他们跑着打闹的声音。回身一看,一些人正追着另一些人跑,满脸满身的黑,大抵是被抹了土豆皮的黑灰。
阿涴躺了下来,四周都是青草的香味,头顶是蓝蓝的天空。
她却觉得,异常的难过。
难过到,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哭了两三个小时,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就算她现在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死了,恐怕也没人知道了吧!
在这个陌生的城里,即便过了快两年的时间,也依旧没人记住她,没人关心她。
那些所谓的朋友,那些所谓能陪在你身边的人,现在又在哪里?他们怕是早就高兴到,得意忘形到,忘乎所以了吧?
那些你以为把你当做好朋友的人,怕是沉浸在别人的笑靥中,无可自拔,赏心悦目,又哪愿,想起她这随时能让人厌恶的家伙呢?
身世被隐藏了,可是有些东西,是怎么也藏不住,比如——卑怯。
眼睛哭得有些痛。
太阳也往西边移去了,想了想,她还是怕老师担忧,毕竟是他带他们来的,所以就起了身,理了理积满草的衣服,擦干眼泪,认为没有异样了后,往山上行去。
回去的时候,他们的兴趣似乎还没有燃尽,还在玩藏零食的游戏。回顾一圈,她好像发现,全班,就她一个,是完整的白,连一点点的黑灰都没有抹到。
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孤立感,几乎要逼得她当场哭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人会问她一句:“噫,你怎么还是白的?”
也没有人问一句:“噫,好半天没看到你,你去哪儿了?”
更没有人说:“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怎么这么肿?”
也没有人,会凑上前来,在她身上抹一把,以示亲近。
她是真的感觉到,她彻底,从那个班级剥离出来,从这个世界隔离,做了一个孤独的旁观者。
未敢接近,未曾接近,未曾被爱。
这就是慕檀涴。
这就是这个世界,多余的慕檀涴,悲伤的慕檀涴,绝望的慕檀涴,快要死掉的慕檀涴。
她曾给予别人一缕温暖,可不曾,有人,愿意给她温暖。
那个唯一愿意亲手把她拉出黑暗的人,又深深用力,一掌把她推入了深渊,万劫不复。
从此,她不爱任何人,不靠近任何人,画地为牢,自戕疗伤。
**
寝室高三的人要高考了。所以,叫了她们一同去公园里赏游,顺便拍点照片。
她们与她,并没有多大感情。只是其中有一个K同学,她做过令阿涴感动的一件事——大冬天晚上的,她洗头,然后也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就任它滴着水坐到了床上。
那个同学看不下去,怕她感冒,左右磨着让阿涴下去,拿她的帕子为阿涴弄了弄,总算放了心。
她们去的时候,是周末。
在路上走了两个小时多的路程,终于到了那里。
一路上,她们两三成群,独独她成了单个。
阿涴很难过,几乎快要撑不住负气离开,可还是忍着到了目的地。
和她们拍了两张大合照后,她们就自顾自地开始交谈,两个三个地挤在了一团,脸上漾出了美好的笑容,拍成了一张张纪念的照片。
没人叫阿涴,没人理会她。
她跟着她们绕了二十多分钟,也没人理会她。
终于,她趁着她们拍照的功夫,从一旁的公园入口走了出来。
泪水又哗啦啦地淌下。
她赶紧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不会掉眼泪了才走出来。
可是走着走着,她却有些记不清眼前的路了。
她天生有些路痴,所以不太记得清路。
那时候还没有导航这东西。
她又哭了起来,不顾路上行人投来的目光是多么的同情或可怕,硬生生走了四个小时才绕回了学校。
其实还是因为岔路口不是太多的缘故,不然,她是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
后来方觉悟了些道理,很多年前,她和那些所谓朋友的人走在一起,她发现,只要她一停下来,或者稍微走得慢些,身旁便没了别人。
她们不会回头看看你有没有跟上。
最后,她也会发现,留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阿涴只是彻底的明白,能依靠的人,从来都只是自己。
她明明早已知晓这个道理,可是偏偏,她始终坚信,有人会等她。
事到如今,能等她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她更应该学会爱和珍惜,因为他们,对她来说,独一无二,独特到能陪她走出黑暗,再见光明。
也许光明于你,再易得不过,于她,昙花一现。
回来后,她们并没有问她此事如何,像是没有发生一样,如同,她的反抗,她的情绪,一文不值。
如同,她这人,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也如同,她在他心中,她以为他们已经密不可分,实际是,他可以毫无犹豫地把她推开,情绪无波,狠心果断,仿若不曾相识,不曾相遇,不曾拥有。
甚至,在推开的同时,还想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仿佛她卑贱如泥,不值一看,不会心痛,没有绝望。
**
第三年。
初三开学的时候,他们换了班主任。
郑扬升了官,去别的学校当了教导主任。
虽是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要离开,她们能做的,就是祝福。而现任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教物理的。
刚开学的第一天,教室里吵成了一团。在一团乱糟糟的氛围中,旁边的许茗同学突然对阿涴小声说道:“知道他们这次去南京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吗?”
阿涴顺着问:“什么稀奇事?”
她平时性子已经有些偏激了,很少有想要和别人搭话的时候。
许茗见她这么好说话,兴致也高了起来,“听说,F同学和S同学在N城生出感情了。还有俞远和H同学,他们还一起秀恩爱,拍照片,比较一下哪对更亲密呢!
听他们说,俞远还想把他和H同学的合照发给你看,发了没有?你收到没有?”
“嗯?没有。”阿涴摇了摇头。手指在衣袖中掐出了痕迹。
不知道当时是以多大的忍耐,才没有在别人面前失态。
“没有?不可能吧?也有可能后面变了心意,不想发吧!给你说,他就是个渣男,别介意这些,管他啥样,跟你没关系。”
许茗又说道。
阿涴点了点头,忍住喉间酸涩,道了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也没必要。他爱怎样,那就怎样吧!”
许茗没所谓地道:“咱俩是老乡,何必这么客气嘞,真见外!”
阿涴勉强笑笑,低头不语。
背后有个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背,她看向那人。
不是她们寝室的。
那女生笑着说:“檀涴,换个位置,行不行?我和小茗说说话。”
望着她恳切的目光,阿涴没有多作停留,与她换了个位置。
刚一坐下来,就发现右边的人不正是刚才那件稀奇事的女主角……H同学吗?
阿涴瞟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低了头。
或许对别人来说,她的没有表情就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阴冷。
反正也习惯了,任别人怎么说好了。
他们愿意如何,那便如何。
她垂眸揉搓着手掌,静静地坐着。H同学忽然在身旁道:“对不起,檀涴!是不是你听见别人说什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阿涴扬唇一笑,不知自己的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嘴上却是说:“误会什么?我跟他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
别说只是那样,就算是真的发生什么,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误会什么的。”
H同学却不依不饶,直道:“真的,一定是你想多了,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好不好嘛?”她像是撒起了娇,语调温软,倍感无奈。
阿涴抬眼瞥进她的眼中,她的目光闪了闪。
阿涴是在看那个人的样子。就算自己已经不在乎班里是什么样子了,还是会听见身边的女生说什么,她们班的四大美女分别是谁谁,而这H同学,光荣地占了一席之位。
此时尚不懂美丑之辩,阿涴还是低了头,沉声道:“你不用和我解释。我真和他,没什么关系,更不可能喜欢他。
最多是,两看生厌,仇人。所以,真没必要这样。”
“不见得吧?”H同学的语气变了变,“他们都说你喜欢他,好多女生也在说,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就骗我们嘛。
反正,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件事,很简单的。要是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可以说给我听,我不会介意的。
大家都是女生,你心里想的我们肯定也是懂一些的,就不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了嘛!你不要误会啦,真的没有什么。”
H同学亮着大大的眼眸,颇为无辜地解释。
第九十三章 意外的惊喜
阿涴的耐心有些用尽,却还是忍着脾气说:“别人的话,怎么能信?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清楚,不用多说。”
H同学却又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卷翘好看,温柔地说:“真的,反正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相信我说的好不好?
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
阿涴皱了皱眉,莫名的不喜欢这种重复的语调。
恰在这时,语文老师进了教室,她的声音终于没了,也让阿涴松了松情绪。
阿涴转过身,目光落在进来的语文老师身上。
对了,差点忘记,她身旁的这位H同学,是语文课代表。
语文老师是个很温柔的老师。当然,她是别个班的班主任,听说是灭绝师太,脾气很火爆。
对于这点,阿涴也没亲自见识过。
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很温和,讲课循循善诱,态度认真负责,怎么也担不上灭绝师太这个称号。
小家碧玉,温婉且柔,耐心善良,就是阿涴对她的印象。
语文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问道:“暑假过得怎么样?语文作业都做完了吗?哦,说错了,你们的话,应该问,是不是所有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同学们齐齐说道:“写完了!”
阿涴没有出声,也没有点头。昨晚从下午八点工作到深夜两点抄了四本书写了8篇作文的她表示,做完是做完了,可至于质量,可能就……没敢保证了。
“写完了就好!别到时候各科老师检查的时候,还说没做完,那就有些不好了。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作业做完只是其中一个最低的标准。
学校领导高度重视,所以,一点儿都不能懈怠。”
他们听着她慢慢说,没有回话。
语文老师换了个话题。
“好了,开学了,大家也得把心收一收。一般这个时候,最让大家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成绩问题了。你们有很多同学怕是连自己的成绩都懒得打电话问了吧?
知道你们的压力很大,所以呢,我们也没有必要再逼你们了。
这次期末考试,语文方面,考得还不错。
还是以往的惯例,第一名的同学会奖励一个笔记本,看到我手里的这个了吧?还是老样子。
你们猜猜,这次第一名的人是谁?”她左右扫了一圈。
同学们相视一笑,道出了几个名字。
“S同学!”
“G同学!”
“Z同学!”
“H同学!”
……
语文老师露齿笑了笑,摇头,“这次还真不是他们。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意料的同学,平时挺低调的。成绩也好,就是不爱说话。”
班里又换了个教室,搬到了高中教学楼的一栋,在六楼最边上的一间教室。桌子都是最好的,还有别的所有班都不曾享受的书架,木地板,上好的窗帘,更好的吊灯等。
反正算是全校最好的一个教室,属于唯一VIP待遇。
桌子都还是围成圈的,没有摆成一般的那种样子。
阿涴是背着老师和黑板坐的,所以需要转过身子去看她。
一听语文老师这话,阿涴就感觉很无聊。
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无心最好的名次,只要还是在班上前面一点就行。
成绩太好,便会高调,高调便会引起别人的不喜。
所以她不喜欢高调。
阿涴偏过头玩着桌上的笔,打发时间。
“她的名字是——慕檀涴!”
阿涴的笔差点从手间滑下。
是她?确定她没有听错?阿涴转头看向黑板,却也发现语文老师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继续说:“我也没想到是她。这次,她考得非常好,总分139分,在全县排名第一。大家掌声鼓励。”
耳边响彻起雷鸣般的掌声,阿涴惊了惊,心跳猛地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成绩是打电话问的班主任,知道自己是十多名,在班上是属于中上等,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单科成绩。
现在突然告诉她,她的语文得了第一,而且是全县第一,心中忽然闪过些异样的感情。
她抿了抿唇,躲开了语文老师的目光,往四处散去。
因为平时也不是太用功,能得到这样的成绩,确实是意料之外。
语文老师又说道:“既然这个第一名是她了,那下面就请慕檀涴同学,上来领取奖励!”
阿涴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抖着腿走到黑板面前,低头恭敬地领了奖励,说了声“谢谢”便垂着头走下来了。
她不敢看周围人的脸色。
猜也猜得到,世间百态,人心百态,不过大多,不合心意罢了。
这是阿涴上初中以来第二次得到这种奖励。
第一次,倒是莫名奇妙地被郑扬弄了个“勤奋学习奖”。
可事实上,勤奋不勤奋,她自己真知道。
那些比她努力几十倍的人,都没有机会得这个奖,她自然是名不副实。
可是,遗憾的是,他们再努力,成绩不上来,没效果,还是会被忽视。
人生中,像这样从天而降的惊喜,数不胜数。
比起惊吓,她想,它的确好得太多。
可就是这样笔记本,后来被她用来写了日记。
眼前全是黑的,字里尽是绝望。
**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到你。告诉你,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阿涴望着面前的人。
仅仅是走过道,被别的男生故意推了她撞了他一下,他就嫌恶地摆了摆手,似是她是病毒一样,闪去了几米。
当下是难堪和满心的疼痛。
她知道,他老远见到她也会突然往别处走去,不想看到她。
她知道做课间操排队下楼的时候,她不小心望了他一眼,视线相撞,他就会像仇人那样恨恨地瞪了她,然后冷漠地转过头去,像是多看一眼就会损失什么似的。
她知道他讨厌她,厌恶她,恨不得不要见到她。
可是,这种难听的话,他竟然说得出来?
“看什么看?告诉我,你这种人,就是注定得不到别人的喜欢,MD,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见你。”
阿涴的心疼得不知所以。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会打闹。
她的脑中突然又想起,有一天进教室时,N同学还和她说:“檀涴,知道那家伙说了什么吗?他刚才和Y男生拌嘴,说是,‘谁都不可以欺负她,只有我可以’。”
没有人能知道,能懂阿涴听到那句话的心情。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红鸾心动,所有的鄙视和吵架,所有的不公平,所有的特殊对待,她都可以接受。
为了他这一句话,哪怕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她也甘愿。
可是,真的来了,他真的毫不留情,如此绝情,如此……刻骨铭心,伤心彻骨。
“你TM的,真不要脸。说是绝交了还要搞这种,你还真是不知羞耻。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真是晦气透了!离老子远一点,不想再看到你!”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沦晦涩,眼睛里容不下其他东西,满满都是他。
她抖着语气,带着哭腔道:“你当真要如此?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们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你到底听别人说了什么?
我自己什么都没做,你就会这样,没觉得莫名其妙吗?俞远,你……”
太难听的话她说不出来。
她可是冷漠地面对这世上所有的人,那个人却独独是不了他。
他是在她人生灰暗里第一个向她伸手的人,他是她心疼不舍的男生,他是她在青春旅程里深爱又求而不得的梦魇。
她可以虐待自己,却不能伤害他。
“滚!我TM滚!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烦死人了!”
他猛地吼了声,脸上眼里盛装的,是漫无边际的愤怒和厌恶。
阿涴的眼泪漱漱地掉下来。
他从她眼前甩袖离去,她的身上再没了力气。
她擦了擦泪,独自迎着有些荒谬的众多视线,走下了楼。
楼下有一棵大树,右边延续的是一条长长的围墙。
围墙前面是绿植和偌大的公告牌遮挡。
她走到了围墙边,看着外面的车流声,看着学校外面人群湍流,无声痛哭。
每次和他吵架,每次都觉得世界已经没有了光亮的时候,她就会到这里来,一个人疗伤。
疗伤的统一方式,就是哭泣。没有人诉说,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冷漠。个人的生死,一人的悲伤,一人的荣辱,始终撑不起他人在意。
你的存在,你的喜怒哀乐,都是与这个世界充分地隔离,格格不入,又何其悲凉,何其凄凉?
难以言说。
**
阿涴想,她会有很多悲伤的事。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困在时光的牢笼里,走不出来。
学校后面一座荒山,是一处独自望天的好地方。
她会因为无数的事,偷偷跑到那里,一睡就是一整天。
阳光普照,万物共生,她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在地上种出一片片润泽的汪洋。
年轻的时候,又是在那十多岁正处青春期叛逆的时光里,总会无名由的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某些人,尽管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几乎是小得微茫的事。
就好比如,有人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而旁边有个人突然说:“这什么鬼天气,真让人心烦!”也会让人心生不喜,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前者会因为听到了这样一句不喜欢的话而拉帮结派针对后一个人。
这并非胡扯。
人心难测,难测到,你以为的那些朝夕相处的好人,不知会何时,在你身后狠狠捅上一刀。
这世上原本有很多好人的,可一旦好人发现,不管自己用什么办法,去善意地对待这个世界,而换来的,都是痛苦和伤害,都是无视和放纵,那最后,究竟还要怎样维持一颗最真挚的心思,面带笑容真心实意地去拥抱别人呢?
**
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就是和鲜少的好人同学谈天的日子。
其实阿涴还是有救的吧?
她会和那些女生一起滑滑板,她会和他们打羽毛球,她也会和班上爱篮球的女生一起去打球了。
她会在她力所能及的角落,帮助那些为学习而烦恼的同学。
为此,有一个女生还缠着要拜阿涴为师,做她的师父。
那个女生是她们口中的四大美女之一。
长得好看,微胖微矮,五官精致,笑起来单纯活泼,满地花开。
与她这种所谓又土又丑又沉默的人,可能是一个天一地吧!
她又和她好玩的那个朋友,一起叫阿涴师父,让阿涴督促她们好好学习。
阿涴也尽了一段师父的责任,教她们做题,提醒她们上课认真听讲。
可能人还是有差距的,她们也努力了好长一段时间,终究却没有多大效果。
后来索性,就放弃了。
第九十四章 传的纸条
后来阿涴又听那些女生和自己说,俞远好像和男生们说过,他喜欢这个女生。
真真假假,或许都不在她管辖之内了。
他的生活,似乎也与她无关了。
她以为他们再不会接触。
撂下那样的狠话,但凡她有点自尊,都要离他远一些。
准确说来,自记事以来,他是第一个向她骂脏话的人。
幼时智商,村里那些人尚不能骂出这样的字眼,至于小学时,有老师护着。
而在继父家里,也不会说这种。至于生父记忆,恐怕早都抹得一干二净了。
在她看来,那些比“野种”二字更让人难受,痛苦得无以复加。
窗外的走廊里安安静静的,远处的天空不阴不晴,边际缀着的,是成团成团的乌云。
阿涴靠在书架旁,望着远处发呆。
现在的情况,她也不愿意同大多数人讲话了。
大多时候,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等着日子过去,安安静静地摆脱这种,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
再者,她感觉所有人,似乎都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或许是厌弃,或许是悲悯,或许是一汪无底的冷漠。
前桌的人忽然传来了一张纸条。
阿涴眯着眼盯着她,她解释了句:“俞远叫传来的!”
阿涴的心绪乱了乱,他们差不多快三个月没有说话了,碰面也会绕开。
他这是干什么……
她竟然有些欣喜,心尖钻过一抹甜。
阿涴瞄着隔了两排坐着的人,他向她看了一眼,竟然是寻常的注视,淡淡的,不是他们吵架时,或者他偶尔望着她时那种独有的厌恶和心烦。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没有再看过来,反倒和前面的女生搭起了话,笑得很是开心。
阿涴苦笑,这就是差别。
所有人他都是笑脸相迎,除了她。
那目光在她和别人身上转换,变脸的速度,让她极是佩服。
不理会,阿涴低头,轻轻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天昏地暗,面无血色,心痛难忍,眼间酸涩,绝望,失落,恨意……
从没有这样一刻,她那么恨一个人,恨得快要发疯。
他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光亮。
别人说他轻浮花心,一下子说喜欢这个,一下子说喜欢那个,长得也不咋地,还这么嘚瑟。
她从来没有听进去,甚至还有些讨厌那些说人坏话的女生。
她坚定地认为,她认识的俞远,是那个悲伤却永远把正能量带给别人的人,是那个假装喜欢这喜欢那实际只是开玩笑的俞远。
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的。
她第一次对她这样笃定的认知感到不值。
她的眼泪没有落下,除了心尖遍地荒芜,寸草不生。
那纸上赫然写了四个字:丑女无敌。
她最在意欢喜的人竟然对她用了这四个字。
而她身旁的女生是T同学,传言又是他喜欢的女同学之一,也是班花之一。
她歪头过来,八卦地叫道:“檀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他写了什么?”
阿涴立即收起了纸条,微微笑着说:“没什么。私事,不透露。”
T同学想要抢,她直接藏在了袖子里。
俞远忽然回头说:“T同学,那是给她的,你不要看。你想知道的话,我写给你看。”
T同学终于不再抢,往前面催:“那快点,快点!速度,别废话!”
他笑着转了身,开始和她传起了纸条。
全身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一眼望不到边,沁凉麻木。
阿涴趴在桌子上,无声哭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她所期盼的和解,原来这就是她所期盼的惊喜。
原来真的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送给她的这四个字,贯穿了她整个青春。
从此,她看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恨意。
她恨他,她恨那些无意识就把她推入黑暗的人,她恨这个世界。
而那些曾在她生命里,照亮她前行道路的人,已然不见。
她的心半死半活半浮沉,她的人生,坠入黑暗。
阿涴彻底绝了和他和解的念想。
她已经知道,这样子,是不可能的了。
明明满心欢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她快要调整心绪不恨的时候。
有一天中午,吃完饭,进了教室,慢慢走向最后一排座位的时候,路过某个位置,一个男生忽然骂了句:“Bitch!”
阿涴抬头轻轻地看着他,他直直盯着她,满脸鄙视,很明显,她没有听错。
除了委屈,除了难过,她连骂回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无视,回了座位上。
那是他的室友,可是,自己和他都没有说过话,生活从来没有过交集,她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词。
心尖冒起来的恨意,再无抹灭的可能。
阿涴从来不是无坚不摧,和他每次的吵架拌嘴,都会让她有十多天时间不开心。
可一旦他哄她,她就会把不快忘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男生的一句骂语,也是让她失眠了几个晚上。
她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也没有再和别人说话的勇气,这些酸涩,都只能装在心底,深夜疗伤。
阿涴想啊,如果当时他没有给她传那张纸条,也许她会忘记他忘得快一些,可是,他偏偏传了。
自此,爱恨交织,舍不掉,忘不掉,折磨自己。
**
快要中考了。
班主任找每个人谈了话。
她对阿涴说:“你成绩的各方面,没什么问题。
在女生里,你也是前几个,这样的成绩,报最好的高中是没问题的。不要担心,放松心态去考就好了。”
阿涴没记在心上。
天赋这个东西,其实真的很重要。
她也很奇怪,自从小时候腿折好了以后,成绩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较劲的事。
即便到如今,她心思早不在学习上,经常发呆,经常课上打瞌睡,经常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丝毫没有影响成绩。
只要上课随意听几句,听懂了,下课就算把所有的作业全抄答案,成绩也不会相差太大,都会在前面的位置。
所以,有些时候,她真的很同情那些比她努力,熬夜学习的同学。
当然,除了同情,她也做不了什么。
中考那年的六月一号,是她与他离别前,发生的最后一件轰动事。
那天的天气很寻常。
寻常到什么程度呢?眼睛一眨,这天就会过去了,没有记忆点。
在教室里看了会儿书。
实际是,如果不是为了能看到他,她也不会无聊到来教室里看书。
教室里的人不怎么多,她看到他出了教室门,便收了书走了出来,打算回寝室。
出了门后,瞟到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在楼道里打闹。
她凝了神,绕着从他们没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可是,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却左右跳来跳去,她绕不开,就冷冷说了句:“请让开一下,我要过去,可以吗?”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让他动了怒意。
他直接停住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MD,你这个烦人精,丑女,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远离你了,你为什么还要靠近?”
遇到他,她所有的理智思想都被克制。
她当时又怎会记得辩解一句:“我只是想从这里过去而已。”
有的是当场哭了起来,听着他骂:“你TM真的很烦,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好不好?你为什么像个智障一样,总是在我生命里出现,惊扰我的生活,一切?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实在是气急,阿涴打了他几下,辩解:“没有,我说没有。”
可他还是不停地说:“明明就是有,你耍什么赖?你就是好烦,你就是很讨厌,我真的从没有这样讨厌一个人,讨厌到,一看见你,就觉得污了我的眼睛。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她忍不住想拉住他,想要揍他。
他让她忍无可忍。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个骂她的男生,比她大几个月,最后也被她捶了趴在地上求饶。
比起用话来说,她更擅长用武力解决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真想动手。
或许是他们这里的动静太大,班长刚好抱着书从楼梯间走了上来,一见势头不对,直接冲了过来,拦住阿涴:“放开他,别打了,凡事好商量,不要用这种方式。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误会,咱们敞开来说,不要打架。”
她真是一个称职的班长,来得及时,阻止得及时。
可阿涴的怒意还未消散,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
教室里的同学走了出来,围成一团。
楼梯上也走来一些人,站在了楼道里。
阿涴拽着他不松手。
有些同学也加入了劝架的队伍,分别拉住两人,道:
“别打了,就这样吧!”
“有什么事非要闹成这样?打架不能解决问题。”
“是啊!别吵了,也别打了,让人看见不好!”
“对啊,不知道你们俩总是闹成这样干嘛!”
“歇火吧,别闹了!”
……
心里冒起一股怒火,把她快要满三年的压抑和痛苦都释放出来,毫不掩饰的,似乎已经濒临崩溃。
“你们装什么老好人?要不是你们之中的一些,传什么我喜欢他的谣言,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导致,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
阿涴几乎是吼着说的。
那话里包含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不甘和难过。
他们不会懂。
她甚至,连解释她不喜欢他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给她判了死刑。
他们不会懂,她这三年来,自从和他闹翻后,几乎都是以泪洗面,失眠,整天行尸走肉,做什么都无力害怕。
他们不懂,她只喜欢穿一些普通的衣服,那只是因为她认为,衣服这东西,越是简单越好,除了做蔽体用,并没有什么之分。
她也不喜欢把自己打理得怎样怎样。
可在他们看来,却是又土又丑,不堪入目。
他们以为她看他们带着痛苦的恨意,他们害怕她,不敢接近她……
可是谁又明白,她这样,又是因何而起。
所有的结果都是怪她,所有的原因皆是因为她,有这样的道理吗?
或许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她无能,她活该。
可是,她又去怪谁呢?
气氛陷入僵局。
阿涴松开他,退后几步。
她的怒意已经在这句话说出来后,进入了寂寥的角落。
又或许,她不愿动手了。
恰在这时,不知哪位同学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还是非常悲伤的那种音乐,旁边的一个男生莫名来了句:“这音乐,挺应景的嘛,再合适不过了,这种气氛,这种情况,简直完美!”
第九十五章 六一儿童节
站在周围的人笑了起来。
可这些,丝毫没能挽救她悲伤的情绪。
阿涴还是不停地哭着,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忽然走向了楼道外缘,大喊着说:“你们不要拦着我,我想从六楼这里跳下去!”
她的心提了起来。
如果他真的跳下去,那会怎样?
如果他出事,她会怎样?
班长猛地冲过去拉着他,劝道:“小俞,别激动,有什么事咱好好说说,不要用这个开玩笑!”
他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一直哭着说:“不,我不想活了,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转学,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看到这里的一切……”
阿涴吓得往回缩,又退了好多步,靠向背后的瓷砖,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面前的一切也不太清晰,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她不敢接近他,她怕她一接近,他就会想骂她,他想要说很多难听的话,也或者他想从这里跳下去……
他会不会真的转学……
那这样,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好无助,好害怕,也好心痛。
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那她活在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意思?
她抱着头蹲了下来,她不想听到他说的话,她也不想听到不想看到别人投来的或是说出的可怕的话。
她厌恶这个世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更讨厌他……
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美好!想要活,却不能活好。
想要开心,却怎么也得不到。想要的所有的东西,上帝几乎都会从你手中夺去。
爱情,亲情,友情……她什么都没有。
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喜欢的东西,生活都想要把它拿走,留她孤身一人,留她寂寞孤独,留她苦苦挣扎,留她痛不欲生。
其实她有想过,若他真的跳下,那她也去陪他好了。
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她留恋的东西。
她所唯一珍视的,不肯舍弃的,还是他这个人。
可越是她爱的人,伤她越深,几乎是到了一击必亡的程度。
爱之深,恨之切。
一个人孤独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有人生生把你从中拽了出来,让你充满希望,让你心生欢喜,最后,又无情地,狠狠地将你推进深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而,让你这辈子,再无光明可言。
她的天塌了,她的神死了,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往情深,是她的独角戏,是她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你们不用拦着我,我要转学,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或者是从这里跳下去……”
她抱着头,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也忽视不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烦,却又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你们俩到底是怎样吵起来的?说说原因,我们也好知道怎么解决。”
班长又说道。
阿涴抬起头,哭着说了:“是他先骂我的。”
“他先骂你?既然是他先骂你,那就道歉吧!小俞,快给檀涴道歉!”
班长站在他身边拉着他,诚心说道。
阿涴使劲皱着眉头,满心烦乱。
他可能不会愿意,跟她道歉的吧?
平时不骂她便好,哪里还会跟她道歉,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们别拦着我,我想转学……我想离开这里,一天也不想待了……我想要走……不要站在我身边,六楼很高的,从这里跳下去,一定可以摔死……你们走开,不要拦我……”
“你们不要拦我。真的要转学,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坐在地上一直哭,他在那边也一直哭着闹。
这场闹剧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升到了至高点。
他突然向阿涴走来,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
她的身体仿佛被狠狠砸了一下。
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她想扶他,却又怕他排斥自己的靠近。
天崩地裂,心神崩塌莫过于此。她亲眼看着自己倾尽心思喜欢的人跪在了面前。
此生由来,莫测多舛。
再上心头,以命搏弃。
几番挣扎,她还是拉了他,结巴不安地说:“不,没……没事。我……我原谅你,我都原谅你。你……快起来。”
他不愿,“不,还是对不起。”
阿涴猛地点了点头,手脚慌乱:“我接受,你……快起来。”
她就算是做梦,也不会猜到有这一天,他会在她面前跪下来,向她道歉。
这比她得了班级第一名还要惊讶,难以置信。这比之,她前面所有岁月里遭遇挫折坎坷,更为虐心。
她哭得停不下来,也拽不起他。
就算用力,也没拉起来。
她又听他道:“对不起,求你了,以后不要再走入我的生活,不要跟我再有交集了好不好?我们也当做不认识一样,各走各的,行不行?”
手上一顿,她松手。
他居然要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他的生活。
是有多厌恶,多讨厌,才能做出这样一种举动?
若是她硬气一些,大可撂下有骨气的话:“好啊,我慕檀涴今天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我慕檀涴不再涉入俞远的生活,不再和他纠缠不清,若违此誓,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安身。”
那都是她的空想。
对于他,她如何也不可能说出那番话。
脑袋晕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塞满了好多东西,乱成一团,理不清,想不清,看不到面前的一切,摸不着现实,不知道眼前要如何做,如何想,如何才能求得两全,如何才能让他起来。
她不希望,她喜欢的人跪在她面前。
那样很卑微。
痛苦不堪的人,除了他,还有她。
旁的人,多不过看一场笑话。旁观者,未必知其中缘由,可偏偏,他们对于当局者的作用,远远比她这个当局者重要深刻千倍万倍。
他还在继续说,她的脑袋要炸了,结成了千千万万的丝线,缠成麻絮,扯不开,分不明白。
她还是妥协了,轻轻说了句:“不要说这些,你快起来吧!不需要这样!”
漫不经心的言语,没能让他起身。
班长走过来,硬生生拽起了他,“既然道歉了,就起来吧!不要跪了,地下挺凉的,感冒了不好,对身体不好。”
他被拉起来,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那一眼,没有多余的情绪,除了眼睛里哭的红血丝,正常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恍若初识。
即便过去了许多年,阿涴依旧能记起那一日。
六一,是个好日子,也是她昏暗不过的日子。
她没有童年欢乐,韶光易逝,那个她一心抓住的救命稻草,彻底,从她的生活抹去。
后来,阿涴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而他,在假期里去了G城参加选拔考试,入了G城最好的一所学校,连她唯一可以看到他的机会,都在他离开这个县城后,全部都抹擦。
此后,她的人生,彻底堕落。
**
第四年。
开学了,阿涴却没有看到俞远。
她问了身边的同学,她们说,他去了G城一中。
他去了G城?那他们是不是都不会再见了?
阿涴以为自己能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渐渐恢复平静。
可是,当她在路上突然看到某些背影像他的人时,还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又会胆颤害怕到心碎。
她既盼着那些像他的人是他,又害怕那些人是他。
她曾经因为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而窃喜害怕,又无数次因为他的消失独自伤怀。
她终于发现,她是真的喜欢他。
从前,每当她们说起这个话题时,她极其排斥和笃定,说自己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可是当失去后,她才真正发现,她的内心空落荒凉,因为他而满目疮痍,千疮百孔,彻底沁凉。
那些记忆深刻地留了下来。
她再也不敢同别人接近。
她真心相待的人,总是将她的真心当做没有价值的东西糟蹋,她视为珍宝的人,天翻地覆地,丝毫不留情地伤害她,把她当做没心的废品,任意践踏。
这样的相处,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活着,真的很累!
她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住在寝室里,一切都那么无聊和害怕。
最后,阿涴还是搬去了外面住。
一个人的生活其实挺好的。
外人的介入,只会扰乱她的节奏。
今天的天气很好。
这节课是体育课,做完运动后,老师叫解散,可以自由活动,他就离开了。
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阳光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应该很暖和才对。
可是,阿涴伸开指尖去触,却发现,一点儿温暖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是热得发慌。
心里也堵成一团,看不到光亮。
她看着远处正在系鞋带的同桌,蹙额。
弄好后,她抬头瞥了阿涴一眼。
忽然有人在远处叫了她一声,她收回了视线,匆匆跑了出去,嘴里道:“等等我,等等我!马上过来!”
阿涴僵在了原地。
她在等她,她弃她而去,没有一声招呼,没有多余的话。
就像她的等待,不过是像路人那般陌生。
周围的人都散了,她坐在了草坪上,抱住自己瑟瑟发抖,闷声流泪。
或许,她该学着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她去等待。
**
教室里的环境一如既往的好,大多数同学都在学习。
只有少部分,正在睡觉或者闲聊。下节课就是数学课,他们有的是在讨论自己的成绩。
阿涴低头趴在桌上,内心的不安与焦灼,都被漫无边际的麻木所取代。
在班里的成绩,她确实属于后面几位。
平时测验,大多如此。
只有考试的时候,她才会认真对待。
刚望向讲台上,就见到数学老师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卷纸。
教室霎时静了,安静得压抑,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他把卷纸放在讲桌上,扫视一遍,后道:“卷纸改完了,成绩出来了。
这次考试成绩说来也算一般,不好不坏,140分以上的有四五个,一百三十多的有十多个,一百二十多的二十多个……最终,全班同学,有两个不及格。”
他咧着嘴笑了笑,看了看下面的人,甩了甩发胖的手,抚了抚眼镜,开始从高往低发卷纸:“A同学,148分,U同学,146分,W同学145分,R同学144分,D同学140分……”
一直往下念,所有的人都得到了试卷。
阿涴的心凉了凉,终于听到他说到她的:“慕檀涴86分!”
阿涴默默走上台去拿了试卷,没有看他。
回到座位,她听见他道:“有的同学,考得不好,应该要多用点功夫。我们是火箭班,整个年级30多个班,我们和2班最优秀,成绩最好。
如果不努力,照这样的成绩,到了高二,是要掉下去的,掉在重点班还好,万一不小心去了普通班,那还有什么出路?
都拿出点魄力来,好好学习,不要整天走神,胡乱想其他东西。将来考不上好的大学,岂不是白上了这所高中?”
第九十六章 陷入
“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也很辛苦。但父母送你们来读书,不就是为了能上一个好大学吗?
在我们这个班读下去,到了高三,至少是在一本以上,不说一定是一本嘛,剩下的几个差一点的,就是二本,怎么说本科也是保了。
所以说,不要整天想着混日子。我感觉我们现在,班里有几个人,那个心思一点儿都不放在学习上,这种情况怎么行?
你得用心点。咱数学的确有点难,可是也是有方法可循的。过来这么多年,我教过的学生,不说上万,也得上千。
他们都是慢慢用功,寻到了方法,才慢慢搞起来的,高考成绩也理想,考的都是一本以上。
反正,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强调,不要因为遇到点难题,就撒手不干,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弃。
只有迎面赶上,才能解决难题。好了,时间不多了,赶紧看着试卷,我们开始讲题。
请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下午第一节课有点困,但是要努力克制,不要连这点小小的困都抵挡不住。
请看第一题,是一个关于数集的题目,这个题目其实不难,做错的同学不多余两个,解题方法是绝对值去掉……”
他开始讲题。
阿涴低头看了会,又发起了呆。
突然又听到他说一句:“上课就好好听课,那些考得不好的同学,就认真听课,不要走神!”
她抬头瞧向他,发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身上,不过两秒,又继续讲题。
她低头瞥着试卷,愣神。
这班级里的所有人都这样,只顾学习,没有人情味。
老师也一样,成绩好便是王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才让前面的缘分继续,到了这样一种环境?
也许,她不适合这里。
学校开始办校运会了,这两天,班里在讨论参与的人。
班主任也发话,呼吁大家,在成绩好的同时,也要多运动运动,为班级荣誉做贡献,为集体荣誉而战。
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奋勇直前,不过想博一个好感。
课间操回来,阿涴垂着头玩了玩手机。
忽然想去上厕所。
她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出去,刚到讲台上路过时,班长忽然叫住了她。
很巧,她也是初中的那个班长。
现在,她边上正坐着教生物的班主任。
“檀涴,一千五百米正差一个人,你去参加好不好?”
阿涴愣在了讲台上。
班主任也直直盯着她。
阿涴还记得,她前几天刚说过自己成绩不行,要多花点心思。
此时班长正殷切地等着自己,难免让她多了几分难堪。
阿涴不想与别人接话,更不想站在这个地方接话,也不想在班主任的面前接话。
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答应并非她喜欢,不答应便会让班主任多了几分心思。
班长又接着道:“好了,不用说了,就是你了,我们愉快地决定了。”
站了片刻,阿涴直接出了门,没有回答。
别人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她在那个站着的位置上感受到了不适,她想离开那个已经有人注意到她的地方。
她也不想看到,别人眼里的打量,注视,以及一些不相干的东西。
那样会让她困扰,让她难过,让她无所适从。
她回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走了。
班长走到了她的位置上,对她说:“檀涴,名字已经登记了,就你了,班主任也说可以。”
阿涴没有点头,只低头玩着手机。
班长拍了拍她的背:“你千万别生气,想跑就跑,不想跑可以慢慢走下来的。不必太过在意,只要占这个名额就行。”
班长见她依旧沉默,道:“你慢慢玩吧,我先走了,还要去寻别的人。”便走了。
阿涴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了半晌,又低下了头。
事已至此,她再说,她的态度,她的想法,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阿涴还是去参加了比赛。
那天,四周的人密密麻麻的,让她有一种想逃避的冲动。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她害怕他们眼里投来的鄙视,害怕每一种陌生人的凝视。
上千人站在塑胶球场内,为正在跑道上的人欢呼。
发号声一响,身旁的所有人都猛地向前冲去。
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阿涴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跑在人群里。
她不想在最后面,也不想在最前面。
这种中庸之道的做法,一直都是后来她的为人处世。
太低会被人看不起,站得太高会被人嫉妒。
如此,处在中间刚刚好。
第一圈下来,有的人明显慢了起来。
而有的人,速度一向维持得很好,往前面直直跑了,拉了后面的人一大截。
她略感吃力。
她不喜欢活动在这运动场之上,运动使人放松,运动使人清醒。
一到这个时候,那些想要忘记的回忆就从脑海中蹦跶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到了第二圈,喉咙间明显有了腥甜感。
阿涴闭紧着嘴,却感觉呼吸困难。
步子没有慢下来,后面还有些人,前面也去了大半。
球场内欢呼的人不停地叫着他们想要打气的人名,唯独她,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真的像是两个世界。
最后一圈,她感觉身后没多少人了后,就拼了命地往前冲,超过了五六个人。
跑到终点的时候,显然到了极限。
模糊中,阿涴看到班主任正对前一个人嘘寒问暖。
班长走过来扶了她一下,阿涴逞强地叫她松开:“没事,我真的没事。”
瞟向班主任那里的位置。
她冷冷扫了阿涴一眼,话都没说一句。
阿涴当时就想到,同桌说的,班主任这人只喜欢学习好的,只喜欢优秀的人。
像她这种跑到后面没有名次的人,自然不配得到她的关爱。
哪怕是浅浅一句,“辛苦了,没事,名次不重要,好好保重身体!”都没有。
她或许只是认为,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成绩又差,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资格得到关爱吧!
阿涴在心底冷冷笑了,没说话。
班长见阿涴站稳了,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累不累?你看别人,下来都站不住了。有些人还晕了过去。像你这样的,已经是奇葩了。”
阿涴接过,喝了一口,压下了喉咙间的腥味,淡淡说:“谢谢。还好吧,没事。”
抬眼扫了一圈,那些后到的人被几人搀扶着,满脸汗水,脸色苍白,已然站不稳,虚弱至极。
班主任走了过来,看着阿涴说道:“看你的样子,像是没跑过一样。看来,这个跑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我觉着,也就那样吧。
这一项是最后一项,比赛也完了,大家辛苦了,收拾东西回教室吧。没吃饭的可以去食堂吃饭了。大家辛苦了!”
同学们一听这话,便开始收拾桌凳等用品。
回去的路上,班主任看着阿涴没事人一般上楼的场景,打量着班长扶着的另一个同学,又说了一遍:“看,上楼梯这些都没事。
一千五跑步对她很轻松,再看F同学,刚才下来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
看来是要多锻炼身体。成绩好的同时还要把身体照顾好,要不然以后也不行。记着,以后多跑跑步哈!”
F同学连连感谢,“谢谢老师。我会的。她身体好,我就有点吃力了,听您的,以后我会经常去跑步的。”
班长说了句:“好,以后也约我一起,我们下晚自习一起跑。”
班主任也跟着说,“是啊!哪天我刚好在学校,也可以跟你们一起跑。大家一起跑,也图个好玩。”
她们谈得很是开心,后面的人也跟着搭起了话。
走到楼梯口,阿涴悄悄点了一下班长的肩,说道:“你们先走,我去上个厕所。”
“嗯,注意点,拜拜!”
离了她们后,阿涴迅速走到了另一处安静的楼道处,扶着墙坐了下来。
其实在跑完最后一圈到终点的时候,她已经站不稳了。
若不是她强力支撑,怕是已经倒下。
面上的波澜不惊,心底的惊涛骇浪,都成为了她的伪装。
刚才上楼梯时,她也感觉双腿没有了知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快要漂浮起来。
那种已经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下,枕在无边孤寂的角落,留她一人独自赏这悲伤河。
所有的逞强,都只是怕别人看自己太软弱,太好欺负,也想插上一杠。因为害怕和嫉妒,因为害怕再被别人看到。
因为害怕再次被伤害,阿涴拒绝了一些人地好,也在努力地生活。尽管伤害依旧继续,尽管,没人样在意和关心她。
一个人,也要生活的呀!
这年,其实发生了许多事。
学校举行艺术节活动,班里还准备了一个舞蹈。去参加的人,都是成绩优秀的人。
跳的是《爱的华尔兹》。
那些躺在阿涴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仿佛,抽去了她存在的迹象,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淡淡地看着,远远地观着,再无参与的必要。
只有实在没人了,才假装发现她的存在,拿去充数。
**
第五年。
果然,阿涴还是从火箭班掉了下来。不是普通班,是重点班。
班级分类,遇到的人,几乎都是陌生人,除了遇到两个,高一住校时的两个室友。
一切都不是她喜欢的。
阿涴已经与这世界隔离。
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平时脾气很好,就算她们考试考差了,他也不会说什么重话。
她们班虽是一个重点班,但却是重点班中的普通班。至少,不能说是很优秀。
当然,比之普通班,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依旧同从前一样的,阿涴选了左边最后一排,可以看窗外楼下远处的人家,可以看楼下田径场上的人跑步,嬉闹玩耍,还可以看见一楼巷道里抽烟的人。
很无聊,但也舒适。
她不喜欢坐在第一排站起身时被人团团注视的场景。
后面坐的几乎都是男生,话多,却也没有许多女生那般让人心烦。
女人啊,总归是心眼多一些。男生倒是较为豪迈不少。
在他们叫她的时候,阿涴不曾理会,也不会换来他们的窃窃私语,道长道短。
既然不喜欢接触旁人了,她也不喜欢和人说话。
久而久之,她就是一个小透明,没人在意,也不会因此,被伤害。
英语老师是一个极其幽默的男老师,为了拯救她们的成绩,他分了组。
而她也因为英语成绩是前几个,直接当了组长,分给了她不到十个人。
偶尔收作业,阿涴也只会沉默地在桌旁等,等他们自己递给她。她虽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是也不能反抗。
英语老师是个好人,是个偶尔会在她心中掀起丝丝微不可察的快乐的人。
就冲这点,她也不可能反抗或是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
第九十七章 七年之历
他若是觉得喜欢,那她就成全了。
毕竟,他是一个,为数不多,让她喜欢的老师。
每次读英语,他都能变着花样。
要不就是慢慢读,引起众人注意,然后又快速读起来。
看到有人睡觉,他会走到那人旁边,低头在他耳边大声说话,把那人震醒。
他生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又兼顾硬汉气质,极具诙谐幽默的搞笑演员能力,是个有趣的人,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他知识渊博,学识丰厚,又很有绅士风度,上课认真负责,偶尔,她也会跟着笑几声。
大多时间,她都不会跟着他们读书,或是参与活动。
记得有一日早上,是英语早读,同学们都在认真地读着单词,她坐在墙边,发着呆。
忽然有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她抬头望去,他正直直地盯着她。
心头一跳,她淡定地收回视线,看着书上的单词。
虽然她不参与,但是,也会跟着他们的速度,翻翻书。
看了几秒,她抬头看去,他还是看着她,摸着下巴打量,微微带着笑意,她扯了扯嘴角,低下头,看单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他灰溜溜地离开。
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她垂眸笑。
他大抵是希望她跟着读了。
可是,她没有那个心情。
她总是感觉,经常不说话会给她带来安全感,好像一切都会比话多美好,从而,她看到那些话多的人,就有了莫名的不喜欢,甚至是烦躁。
她发现他经常注意到她。
有一次,她正在垂眸沉思,他忽然敲了敲她的桌面,“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读句子哈!”
那是个选词填空题。
阿涴缓缓念了出来:“Onlyfewpeopleknowthatlife……isbeautifulforlacking……something.Theso-calledturning-around……isthatyounotonlymissthesuninday……timebutalsothestarsatnight.”
这个句子有点长,她停顿了几处才念完整。
“嗯,不错!”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话。好一会儿才直起了身,往前走去道:“这个句子不错嘛!挺有意思的,那些有摘抄句子习惯的人,赶紧抄了,以后写作文也许能够用到。
到时候一不小心,作文搞了个高分,前面做不好的,或者是差点就能及格的,是不是就能及格了?
多懂一点,多混几分,当然是最好的。嗯,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大家认为呢?”
其他同学异口同声地附和:“有道理,极其有道理。”
他们是理科班,有些人的语言能力真的不行,在英语方面,很有缺憾。
尽管他对他们很用心了,但是并没有用。
他在开玩笑的时候,大家还听一听,他一开始讲题目,讲语法,好多人直接垂了头,或是开始说话,做其他科的作业。
偏偏他脾气好得不得了,一人说得兴致盎然,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动作夸张,简直搞笑透了。
他的课,她多少还是认真听一些的,除了偶尔犯困,除了心情不好时,她都会认真地望着他讲课时风趣的模样,望着他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看着他和别的同学开玩笑。
**
第六年。
学校每年都会举行表彰大会,对那些成绩好的同学进行奖励。
糊里糊涂的,阿涴就考了班上的第一名,得了100元的奖金。
她想起小学时,有一次六一儿童节上台领奖状,到了半路台阶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被全体师生笑了一通。
后来第二次上去领,终于走路乖了,慢慢地上去。
如今过了快接近九年的光景,再是面对这样的时刻,难免会有感伤。
时间过去了好久,人也变了好多。
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但愿,她不会再遇上他。
**
学校办了艺术节。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她们搬了凳子坐在舞台前,看着上面的各类活动。
阿涴没有心思看这种东西,便在大太阳下晒了一下午太阳。结束后,她去了学校对面那栋这座城市最高的楼顶部,望向下端。
眩晕的感觉让她有点心惊,她缩了回去,在想啊,要是跳下去,会死吗?
她在上面想了很久很久,忽然记起有一段时间,她和他决裂,然后,因为想念,她把他们曾经在一起玩过的地方都走完,然后深夜坐在玩“砸人”运动的地方,哭了很久。
她也去体会了他老是喜欢站的地方,设身处地地想象他的感受。
有时候,她很纠结。
她明明很恨他,可是又很喜欢他。
用这句话来形容最贴切:想见不能见,想忘不能忘。
她喜欢他,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她想疯狂寻找他在记忆里的痕迹,却又害怕,脑海里一出现他的影子,她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控制不了,既难受又无助。
**
相似的场景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上演。
为了纪念,也或者不知为了什么,班级又组织了一场上山郊游的活动。
除了烧土豆,班里的人还喝了酒。
整天下来,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黑成一团。
阿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某些人的排斥却假装很高兴的模样,有些讥讽。
唯一的几个没被抹的,就是高一时和她同间寝室的室友。
她们是逃开了那个地方,找了一处草坪躺下来,等着那些人完了再和他们一起回去。
那天被迫拍了些照片。
现在想起来,情绪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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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高考了。
高考前的拍照那天,除了大合照,她避开了所有人,默默找了个角落,喝了些酒解闷。
后来,睡了好久好久。幸好没有课了,不然她就会被批评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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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晚,她还在看电视,一直到凌晨。
她感觉许多人都很紧张,她却没有多大感觉。
平平淡淡地过了个高考,平平淡淡地进了本省最好的大学。
假期很是荒谬。
她用了三个月,颓废,忘记,试着从头开始。
那些以为在她生命中会走很长的人,终归会因离别,渐行渐远。
这段高中生活,索然无味,仿佛她已经死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绪。
似虚幻,似梦境,似沉浮在红尘里,心里,早就抑郁成疾。
阿涴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沉不浸过去,察不到现在,想不到未来。
这就是她整个生活的真实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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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在阴暗的黑夜里,眼里脑海浮现他的样子。我试图在那些见光的日子里,用颓丧,用失忆,用得过且过逃避想他。
可是,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在看别的男生打球时,我会想起他当时跳起来英俊潇洒的模样,在看别人跑步时,我总是会想起他在操场奔跑的样子,在吃饭时,我也会想起我在食堂时远远看见他时的场景……
他在我生命中占据的记忆是九点九成,几乎我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关。
阿涴曾经试图找到他的QQ号加了发一个道歉的消息给他,可是却没有勇气。
她像是迷失在荒原里,不敢听到他的一切,也不敢打听到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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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年。
多少老师一再强调大学生活是如何的好,果真如所说,却又不尽相同。
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来到学校,门口都是一大堆志愿者服务的同学。
打了个电话,在路边等了会儿,阿涴就见到南宫瓘跑来的身影,依旧是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嗨,家伙,到了!”
阿涴点点头,看了一眼她的东西,“很多嘛!是先去你寝室还是我寝室?”
“都行!”南宫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天气太热了,没法了。咱先去把那啥办了,放了行李,再来报名吧!”
达成共识,她们先去了阿涴的寝室,放了她们的行李,然后再往楼下走到门口报名。
在路上遇到一个男生,他看着阿涴问:“小姐姐,需要帮忙吗?”
阿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需要。”
他摸了摸头,似乎有些尴尬。
小瓘说了句不好意思,便拉着她立刻离开现场,一边道:“唉,你这脾气,把人都吓到了。不过呢,你喜欢就好。男生吧,也就那样。”
她们一起去报了名,办了卡,买好日用品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地方整理东西。
现在寝室里除了阿涴,只到了一个人。
晚上,就她俩在寝室,那个同学忽然说道:“你家是哪里的?”
阿涴回了句自家的地址。
“那你怎么过来学校的?”
阿涴:“学校大巴。”
“跟我一样耶!你买了那些什么洗衣液之类的东西没有?”
阿涴:“买了。”
“哦,这样啊!你吃完晚饭没有?”
阿涴:“吃了。”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没有觉得很无聊,我一整天坐在这里老感觉无聊。
不知道没来的两个妹纸是什么样的性格,好不好相处啊!她们怎么还不来呢?难道都是要等最后一天才来报名?寝室就我们两个人,还挺孤独的哈!”
阿涴坐在床上,整理被单,闻言,顿了一下道:“我发现,你话挺多的,性子活泼。”
空气凝滞了几秒,那人徐徐说:“哦,我性子就是这样的吧!呵呵,那你忙吧,不用回我了。
我就是话挺多的。哈哈!你不喜欢说话就甭搭理我了!”
阿涴蹙了蹙眉,没有再和她说话,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这就是第一次有些唐突又别扭的收尾。
大一的生活着实难受,懒懒混了,便过了。
**
迎来了第一个假期,一年的时光浑浑噩噩,阿涴还是喜欢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在一个平淡的黄昏时刻,她忽然谋生了一个想法,用一个小号去寻找他的QQ号,加上。
她并不祈求他知道什么,也不奢望她能得到什么。
她只是太想念他了,思念到夜不能寐。
自相识,已经七年的光景,每隔一日,她对他的思念便更甚一分。
明显,此时,这个想法一旦生成,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几乎是抖着手添加了他的QQ号。
这个号是前不久她向一个朋友要的,那是她已经失眠了三四日鼓动出的勇气,用来向别人要了一个联系方式。
点开他的资料页面,是一个卡通人物的头像,一个自行车寂寥的背景。
阿涴的手几乎是颤着将他加为好友的。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第九十八章 加上联系
每一分钟的等待,都用尽了她连绵的心力。
她怕她等不到他的回应,万一他不加呢?
可是她又怕他同意了,那她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手机放在面前的桌上,她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屏幕,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听。
时隔多年,她发现,她对他的喜欢,已经深到,刻入骨髓。
如果要她放弃什么,和他在一起,她自是愿意。
她经常梦到,他和她说,他其实是喜欢她的,当初那样对她,只是因为她与别人不同,因为在乎,所以才会选择伤害到对方。
无数次沉浸在这样的梦里,不愿醒来,生怕梦醒之后,发现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不想要屏幕熄灭,它暗掉的时候,她就点一下,它暗掉的时候,她就点一下。
直到等了三十六分钟,那幅聊天页面忽然弹了出来,显示他已经添加她为好友。
顿时,全身的血液猛地沸腾,“嚓嚓嚓”地发出声响,关节活动,像是被灌入了极大的力量。
她起身在屋里欢快地跺起脚,兴奋得转了起来。
跳了几秒,她又记起她还没有说话。
她猛地窜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手机看着那个页面。
在她手足无措不知干什么的时候,他发来了消息:“你是?”
仅仅是这两个字,便让她欣喜得发狂。
这是可以唯一接近他的时刻,不带任何她不想看见的疯言乱语,不是一出口就让她无地自容的脏话。
那些都成为过去,他说过,除了他,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她可以只记住这一句。
她犹豫了几秒,想着要怎么回。
最终,还是怕他等不及,思考了一句“陌路人”发了过去。
她等了一分钟左右,那边又回:“陌路人?说吧,你是谁?一定是认识我的对不对?不认识我怎么加我?”
她的心提了提,在刚才一直傻笑的情况下沉静下来,慢慢想了几瞬,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随手一输,便加到了你,也许是缘分,我都觉得荒谬。事实是,这种小概率事件还是发生了。”
他:“真的?不是你诓我的吧?”
她在这头又谨慎地思考一下,才回:“不然呢?我跟你也不认识,没必要诓你。”
她虽然极少说话,但智商还可以,混个网友的身份,应该能不露出破绽。
他好几分钟都没回。
她有些慌乱,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她点进自己的空间去看,果然看到第一个访客是他。
原来,他是到了这里观察。
她的这个号很空白,也就一两个陌生网友,就算他想察觉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阿涴拧了拧眉头,忽然见他又回她:“现在找不到蛛丝马迹,一看就是小号,就姑且信你吧!”
她忙说,带着些微忐忑:“你不必怀疑,也没必要说什么我应该认识你的话。
我对你的生活不感兴趣。我可能,只是太无聊了,现实太虚假,所以在网络世界里寻个慰藉。
但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加你,不是想图什么。
我有个梦想,就是想去帮助那些生活有困扰的人,帮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因为我喜欢心理学,学了一些东西,该学以致用。”
这个理由是真的。
她确实想要去拯救那些同她一样的人。
如今她尚且拯救不了自己,又如何拯救得了别人?
所以,这目前还只是,她想要接近他的理由。
她等了一分钟三十五秒,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嗯,这个想法很可以。”
她松了一口气,又假装问:“你现在还读书没有?”
既然是陌生人,便可以问一个寻常的问题。
他资料上的年龄,是他的真实年龄,她这么问,无可厚非。
他立即回:“上大学了。你呢?”
她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你干嘛问我这个?我的资料显示年龄120岁,不怕我是一个老头?”
顿了一分钟,他才说:“那你是老头吗?”
她对着屏幕傻笑,手却快速地回:“我是老头。但是老头如果心理年龄和你一样,还是可以成为网友聊天的。现在网络世界这么可怕,你怕我骗你吗?”
隔了两分钟,他回:“感觉你不像是老头。你能骗我啥?应该不会。”
她琢磨着道:“其实我也是上大学,你大几?”
这次,他几乎是秒回:“大二,你呢?”
她在内心窃喜,激动地说:“真的?太巧了,我也是。”
隔了几秒,那头再道:“真的。你在哪里上大学?”
她吓了一跳,佯装高深莫测地说:“这个嘛,我都说不涉入你的现实生活,所以呢,我也不想,你问到这个这么隐私的内容,暂且跳过吧!”
他:“嗯,不说这个。”
气氛忽然陷入了僵局。
她想了许久,接下来该问什么,该说什么?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如今,是不是有女朋友。
可是,她又害怕,自己会不会做得很是急躁?
这样问是不是不太好?她想知道他的一切,哪怕是小到生活中再平淡不过的琐事,她都想要知道。可是这些,终归太过奢求。
她一个刚加的网友,他又怎么会放下戒心和她说这些?
可她一向执拗,在她寻常习惯的三分钟时间内回消息道:“听说上大学是谈恋爱的最佳时候,你交了女朋友吗?”
那头还是好久才回消息:“还没呢,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她笑了笑,专注道:“从前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人家不喜欢我,怎么办呢?所以呢,怎么会有呢?我可是很专情的。”
那头终于又快速说:“感情的事,又怎么能强求?也许可能,没有感觉吧!”
明明心痛,她却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你呢?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只有在她抛出她最真挚悲伤的话语才能博取他心中微许的不戒备,也好,把话题拉到她想知道的方面来。
顿了一分钟,他:“有。”
她的心在疼痛和狂跳之间徘徊。
她痴心妄想,她一往情深,她小心地猜测,也许,是她?可现实往往不堪一击,在她问了:“什么时候的事?”后,他缓缓应她:“高中时候。”
高中时候?那所有的故事,岂不是与她无关?
眼泪刷地掉下,周身力气仿佛被抽尽,她靠在沙发上大声哭了出来。
那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和痴心,全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不是非要得到什么,只是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什么程度呢?
就算每日面对着现实里不想看到的一幕一幕,看到继父和于嫃的吵架,打架,她都没有那么难过。
就像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觉得唯一可以让她开心,让她振作的东西,倏然间就是泡沫那样难过。
他这样的回答,就仿若是,她在他人生中一点儿位置都不曾占据。
或者,是他厌恶到不能再厌恶的人物,不想见到的,打心底里排斥的,不喜欢的。
她一边哭一边回:“嗯,那她喜欢你吗?”就算她已经泪流满面,都快看不清手机上的键盘,还是急急回他。
她怕超过那三分钟,他就会觉得她这人没有专心于他们的聊天,不耐烦,不想和她继续说下去。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他还是在三分钟内说了:“喜欢吧!但我们不得不因为分隔两地,选择不和对方在一起。”
她的心像是又被狠狠地戳了一剑,正中心脏,不偏不倚,疼得厉害。
她一直很奇怪,凡事都不能让她心痛,除了他。
在她还未满20岁的时候,她就会因为一个男生而心痛,何其恐怖,何其荒唐。
最嘲讽的是,她在那个人的生命中,不值一提。
好像关于她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一切,也似乎,彻底与她无关了。
她抖着手打字:“为此,深表遗憾。那,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聊,拜。”
她看着他回了“拜!”才关了手机屏幕。
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宜和他聊下去,要不然还会一不小心,露了破绽。
她也不想显得太过亲近,浅尝辄止,如此就好。
她坐在沙发上哭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泪水也落得差不多,才停了下来。
可是一想到他,她又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
她想,她是魔怔了,没救了。
**
第八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回了学校,她还是依旧和他保持联系。
她经常在估摸着他不做什么的时候,找他聊天。
渐渐地,他就放松了警惕,会和她说一些生活中的事了。
这是她在学校里唯一的安慰了。
每每与他聊天,她就激动得快要飞起来,好想在寝室里打几个滚,最终还是,淡淡地坐在位置上,扬唇无声笑。
那个她等了七年多的男孩,终于又让她,有了接近他的机会。
她不想见到他,她害怕见到他。
可是,现在,她能看到他对她说,他们学校要举行什么羽毛球比赛,然后一个女生想和他组队,进行双打,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想要听听她的意见时,她的心脏又“砰砰砰”的死而复生。
那颗沉寂了几年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无机会知道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直到现在,他好像在把她融入他的生活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欣慰的,活跃的。
聊天记录里,是她和他随便聊聊的话。
可是,她会去翻了一遍又一遍地看,好像不知疲倦。
无名生出的一种幸福感,把她黑暗的人生照亮。
这样一种生活,她想过到老。
可是,她没想到,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当那晚,他提出要加她大号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正是寻常不过的夜晚。
她正坐在书桌前,和他聊天。
“我们也聊了好久了,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他那头突然发来话语。
她有些许慌乱,又觉得他说的没问题。他们确实聊了好一段日子了,两个月零29天。
几乎每隔几天就聊一次,大部分时间是她主动,后来他也会偶尔主动找她。
对他来说,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的,可对她来说,她知道他对她,是放松了戒备。
这是她求了许久的。
她一直计划着,不在他的生活里,那就在他的生命里。
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她说,她和他一同承受。
她不开心的,她也可以和他说。默默地喜欢着,希望他不要发现。
有时候,灵魂上的慰藉比在一起而无感觉好上许多。
第九十九章 七年之爱
或者从某个方面来说,当初他们能玩在一起,也说明他们还是有很多相似处的。
既然如此,思想落在一处也是有道理可言的。
她想了想,“嗯,是。”
那是她畅想许久的事,从他那里得到应证,怎么也是值得激动一番的。
他:“既然是朋友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相待。”
她很惊讶,徐徐打字:“嗯,然后呢?”
他:“所以,我想加你的大号,看看你,认识你。我觉得你这人不错。”
一切如常,她本该欣喜,可又怕他加她的大号,然后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不可以。
她:“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呀!我们之间觉得不错就行了,大号小号没有什么区别,主要就是聊天,又为何要介意那个呢?”
他:“既然大号小号都一样,那就换大号。我也是大号,你的应该也是大号,这样才够真诚。”
阿涴犹豫了两分钟终于答应:“好!”
她点开自己的另一个小号,那个小号有一百多个好友,有些图片,说说留言这些没有多少,访客这些也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加。
再者说,也不是谁的大号都玩得很真实,有些人开了就是单纯用来联系,从而,应付一下,怕是可以。
聊天页面传来他发的消息:“怎么还没加?你在干什么?难道有问题?”
她赶紧说:“没问题,这不是在找号嘛。”
她把QQ号也跟着发了过去。
转换QQ号,有了验证消息进来。
他们直接用这个号聊起来。
他:“终于加了,这么慢?”
她:“可能是网的问题。你要干啥不?”
他:“已经洗完澡回来了,没什么事,打算等一下直接睡觉了。”
她:“你一般几点睡,23点半?还是0点?”
他:“看时间吧!一般是半吧!”
她:“这两天学习累不累?”
他:“还好,我喜欢学习。”
她:“真不巧,我不喜欢学习。”
他:“没事。学习这个东西,想学自然就来得快,不想学习,自然做啥都没用。”
她:“是的,关键就是心态态度问题。”
他:“你呢?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
她:“运动啊!比如说篮球,羽毛球,乒乓球,发呆呀,思考人生……”
他:“又巧了,你说的这些,我刚好也喜欢。”
阿涴想啊,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所有的爱好,皆是源于你呀!喜欢的运动,爱听的歌,喜欢的明星,喜欢的字迹,爱走的路……
喜欢多看几眼的人,都是因为身上某一点同你相像。
但凡能找到与你有关的蛛丝马迹,我都恨不得通通拥有。
……
他们断断续续聊了许久。
到了关灯时间,她想了想,还是道了句:“不早了,睡觉吧,晚安!”
除了南宫瓘,她从不和旁人说晚安。
这么多日以来,她一直在和他说晚安。
听别人说,晚安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她这样想,仿佛她对他说一个晚安,就是对他说我爱你。
而这些,尽管他都不知道,她却已经满足了。
能和他聊天,已是她的荣幸。
过了好几分钟,他却忽然说:“等等,先别着急晚安。”
她以为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一句话,却是他们……
他再发来了一张截图,是她空间里一个相册的点赞画面。
那里面,赫然出现了三个初中女同学的名字。
也就是说,那三个人在他那里的备注是他们的初中同学,而她这个网友,却是和他有了同样三个人的QQ号的人。
再怎么样的巧合,恐怕也不会巧合到这种程度。
她忙进了自己的空间,看见了那个相册,直接删了。
她不常用这个QQ号,刚才删的时候,也没太注意。
这个是一些风景的图片,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他竟然会点进去看有什么赞,确实是她疏忽了。
接下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慌乱。
她躺在了床上,看着他发的消息愣神。
“你告诉我,同样名字的三个人,难道真是巧合?”
“你怎么把相册删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心虚了吧?”
“你不会是哪个初中同学,是个女生,来整蛊我的吧?”
“怎么不说话?难道真是被我说中了?”
身体发软,她还是试图辩解,挽回一点颜面:“这个,可能是巧合吧!我也不认识她们。
再来,相册想删就删呗,没有什么理由,就单纯地想删。
然后,你说整蛊这事,不可能,也不会。我不喜欢整蛊别人,也不会闲得无聊来整蛊别人。
你不用猜测这些,我们觉得对方真诚就够了。现实与网络,何必一定要挂上勾呢?糊涂一点不好吗?”
她看着他回:“不要扯这些,你直接说你是谁吧!不要让我去问一圈,那样再知道你是谁,就没有意思了是不是?
你越是这样,就显得越是心虚,你越是心虚,就证明你的问题很大,所以呢,老实交代。”
她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不,不是心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我们原本挺好的呀,你怎么就是想要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有时候明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就不要垂死挣扎了。”他回“一,告诉我你是谁;二,我把你删了;三,你把我删了,自己想。”
阿涴:“我可以不选吗?或者,我选四。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老是这样不太好。”
他:“反正,给你一个小时,要么就是告诉我你是谁,要么,就删了吧!”
她:“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话我不睡觉的吗?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个话题?
我们没必要在意这种东西,为什么总是在把心思花在无聊的事情上?”
他:“反正,你不用再辩解。我们,就一个小时之后再聊,我需要真相。”
眼角忽然坠了泪水。
她想啊,但凡当时理智一点,不被他这些话吓到,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是偏偏,她喜欢惨了他。
一听到他说要删了她,那所有的情绪仿佛控制不住般,通通流露。
也或者,是感情藏得太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心底的那团火蹦跶了出来,她直接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问吧!”
她:“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最厌弃之人,你会怎样?”
他:“我没有厌弃之人。”
她:“曾经最厌弃之人。”
他:“没有啊!”
她没有回。
过了几分钟,他又道:“我会怎样?不怎样啊!”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眼泪刷刷地掉,在静夜里落在枕头上,“如果我说,我喜欢了你七年呢?”
他:“七年?喜欢了后,追我了吗?”
她:“没有。毕竟是你曾经最厌弃的人,毕竟不是你的心上人,怎么敢呢?你怎么会接受呢?”
他:“所以说,你是让我接受了已经四年没见,四年没说话的人吗?我们不了解对方了,又怎么会和对方在一起呢?”
她:“有何不可?”
他:“你不是说过你向往的生活了吗?我值得你喜欢吗?你了解我吗?我们有共同的向往吗?我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吗?”
她:“值得,不了解可以深入了解,我们肯定有共同的向往,你或许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美好,但是我喜欢你这事,毋庸置疑。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我的性格有时候确实很极端,我喜欢的东西只能是我的,鲜少有人对我那么好,我也自认为,足够了解你,知道你外表的一切都属于伪装,所以想要为你解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觉得,忘不了你,每每想到你,无不是心痛和心动,向往可以培养。
只要足够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不能为对方所改变。何以琛可以等,我也可以。”
他:“这是小说,不是现实,你好好想一想啊。那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我不喜欢你的这种情况呢?”
阿涴:“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的这个事实。我也可以祝福你,只是我会没有灵魂地活。
小说也是作者所著,是现实的升华,是由思想决定的。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实现不了?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绝望还是觉得我说得对。”
他发了一句“你仔细听我说一说”便没有再回。
她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中,耗尽了所有的希望。
左右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左右不过她深埋其中。
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在0点过半多时说了,那些话多么好,多么设身处地为人想,却是让她几近死亡。
“两个人在一起,是应该相互喜欢的,至少是应该相互欣赏对方的,不需要太多的条件,只要欣赏到对方给自己的魅力就行,要了解才有魅力,我都四年没见你了,怎么了解你?
当然你还要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你想一想我,我怎么去接受?
我曾经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她也对我不错,但是最后我和她相隔很远,她不能陪伴在我身旁,所以我放弃了。
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只会让你浪费青春,所以,你最好放弃吧,我不会说什么对不起的话,你应该好好想一想。
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就不删你了。”
顶着虚幻的视线,阿涴无声流着泪回:“或许我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博得你的青睐。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不知道我鼓足了多大勇气才会用小号去加你,你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浑浑噩噩战战兢兢自卑懦弱,你更不会知道我这么多年绝情绝爱只为了一人。”
他:“不,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是喜欢这东西感觉很重要,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只是我只喜欢我现在喜欢的。嗯,一点没变!晚安吧!”
她:“其实我在疑惑,既然当初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你不知道随意给予人温暖真的很吸引人吗?
你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我曾经想过有多恨你,可最后却做不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都认为是我的错。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欺负她”的话?”
第一百章 拒绝
他:“年少的事我早忘了,那时候很轻狂!”
寝室里的人都睡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无声痛哭。
年少轻狂,忘了?多么可笑!
人生走到一个岔路口,一边是通往幸福,一边是走向绝望。
那时她还不懂得放弃,她只知道,她喜欢他,不,她爱他,她知道生活是细水长流,他确实没有她想象那般好,可是他在她心里,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可她后来终是明白,她愿意为他涅槃新生,她愿意为他甘赴一死,她也为他思念成疾,抑郁难眠。
可唯独,她不能因为他,成为自己。
这种一味的欢喜和执念,就算她修了八辈子运气撞见他,那时恰好因为她而心动,他们也是走不长远的。
爱情是成全,爱情是宽容和大度,爱情是彼此的了解,而生活,足以毁灭爱情。
她咬着唇忍着哭声,道:“好,知道了。睡吧,晚安!”
她怕她还没有说这最后的晚安二字,便再没有机会了。
他回了句:“晚安”便再无消息了。
深夜,适合疗伤,适合辗转反侧,适合思念。
无边黑夜里坠下了一行行泪水,未曾止息,未曾惊动他人,未曾撼动那人,心思分毫。
第二天,睁着困顿的双眼,顶着蹭黑的眼圈去上课。
阿涴看着黑板上老师讲课的样子,泪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桌上的纸越来越多,可它像个无底洞,怎么也没有尽头。
她怎么也不甘心,他就这样从她生活中远去。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我说的话向来作数,你该是明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所看到的你与别人看到的不同。
我尊重你的决定。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以后,祝你幸福。但是,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做自己就好。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不久后他回:“是的。很感谢有你的喜欢,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这种事不能强求。”
她:“嗯,我知道。但这是时间问题,也许会是别人。”
他:“对,但是你记住,我不讨厌你,至少现在是这样。所以,再见还是朋友,就这样,再见,拜拜了。”
她:“不再见呢?”
他:“也是朋友!”
她:“那以后还是有聊的对不对?”
他:“是的。”
她:“你还会找我聊天的对不对?”
他:“这个,也许吧!”
她:“好,再见!”
哭着哭着,纸团不知不觉在桌间堆成了大山。
她在这样的公共场所里,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些难堪,只是无可奈何。
哭了一上午,等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睁眼看外面的阳光了。
眯着眼悄悄走到了田径场,躺在上面,迎着火辣辣的太阳哭泣,她终于敢哭出声来了。
“为什么要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一切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一切都不该如此的呀?为什么?为什么年少的喜欢,是这样的?”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把我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收去?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痛苦?难道我天生便是要遭受这些?”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凡我当时变通一些,他肯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
“我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也不会这样对我的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在罚我的吗?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错,他才会这样惩罚我?”
“我是不是一个没用又不幸的人?我身边的人都那么不幸,没有快乐。我喜欢的,我爱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是不是是个灾星?生父不要我,继父嫌弃我,他也彻底从我生命中离去,是不是,我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这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我……”
……
多少思绪碎,多少伤心泪。
好像,这世界黑白颠倒了。
阿涴和南宫瓘说了此事,她知道后,发来了一条条的消息,阿涴边看边哭,偶尔回她几句。
“你可以喜欢他,但是不是作为伤害自己的理由!喜欢一个人不是委屈自己。如果是以此为前提,那么最后也只能是分开。”
“你这样,只会让他看低你,觉得你很卑微,每个人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爱情也应该是,有你很好,没有你我也可以。”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不喜欢自己的那只是不合适,或者说不了解真的自己,那就没必要强求,懂你的珍惜你的才是真的爱你。”
“好的爱情那只是因为在乎对方才会小心谨慎,如果因为爱把自己变卑微的那不值得。”
“这样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一刀两断,既然忘不了,那就努力变好。
不喜欢的人不会因为纠缠而在一起,也不会因为时间长了就突然有感情,而在你忘了他的路上,可能才会有真的对的人出现,而不是故步自封的把他当做中心,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学会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既然都不喜欢,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更好,就算最后还是无法得到,但是可以让他觉得,你也可以是很好的一个人,你们只是不适合。”
“不要让十年后他还是没改变自己的看法,觉得你没什么魅力,庆幸自己没选你!
而是眼前一亮,觉得你变了好多,你也不在意他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喜欢优秀的,最起码对优秀的人另眼相看。”
……
下午七八节有课,阿涴在上面躺到了两点,还是回了寝室。
她还是把他删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她以为,她把他删了,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当做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
她是慕檀涴,自尊心很强的慕檀涴,那种事,怎么可能是她做的呢?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两天,最终还是时间将她的泪水占据抹空。
周五,她和小瓘去喝了些酒,有些痛快。
她们提着酒瓶喝着走在路上,好像,一切的悲伤,都有了着落。
阿涴踩着醉意的脚步,轻轻对南宫瓘说道:“你说,人为什么会有七情六欲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南宫瓘灌了一口啤酒,瞥了一眼不远处走来的行人,道:“你说的这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只是你看重了,那它就会变得无限大,大到足以吞噬你的理智,激发你所有乃至内心深处的情感,从而让你无所适从,面临崩溃。”
阿涴轻笑,任泪水从眼角滑下,也灌了一口酒,附和:“是啊,你说得对呀!我的理智居然被吞噬了,那样的话,还怎么能保持淡定呢?
所以说呢,最好是不要动情。从前,我不承认喜欢他,直到沧海桑田,情难自禁,才发现,那所有的伪装和忍耐掩饰,始终是太过刻意了。
我真的很喜欢他,那种心跳鲜活的感觉,从没有人带给我过。”
路边的石头被她们随意踩在脚下,头顶应和着橙黄的灯光,所有悲伤和软弱都在释放。
阿涴在清醒中绝望,又在绝望中清醒。
故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波澜壮阔,震彻心尖。
南宫瓘搭在阿涴身上,与她互相搀扶着往前跌跌撞撞地行去,嘴里也不断说:“小涴啊,人总会是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爱。
你这样一味的欢喜执着,不仅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益处,甚至只会招人讨厌。你太过钻牛角尖了,也太卑微了。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子,这不会成为爱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你呢?”阿涴喝了一口酒,看着她,“你不曾喜欢过一个人吗?那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道理我都懂,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很是力不从心,管不住自己。
你呢?你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切!”南宫瓘不屑地撇嘴,“目前来说,我确实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是纸上谈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给你说的,全然正确。若真是落到我身上,我相信,我还是能管住自己的。
女人啊,不能老是依靠什么爱情而活,我们还有家人,还有朋友。
除却离别的悲观离合,剩下的,都是喜悦。
孩子,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吧,忘了他,或者更优秀,能和他并肩走。总是追着跑,是人都会累,又何必呢?
将来你或许会遇到更好的人。为了自己,也为了想要珍惜的人,不要堕落了。
那些黑白不分的日夜,那些年少轻狂的空欢喜,终归是要从你生活中淡去。
我这个死党,可以安慰你,救你自己的人,却只能是你自己了。振作点,我的家伙!”
阿涴低声笑,笑得泪水乱跑,南宫瓘伸手在她脸上拭去,有些心疼地继续道:“何必呢?一个男人而已。
就算一辈子单着过,也可以,没必要这样子。
你这样,我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难过,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你还是要哭。
也是,你不哭过,压抑在心底也不好,索性当做排毒好了。”
阿涴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语地说:“你还真是……我都这样了。我感觉,活着真累,好好地活着更累。咱人生还有好多年呢,现在就差不多要被逼垮了,那未来的每一天,不知道要怎么活得下去。嗯……
我是不是,哭得像傻子一样,像个疯子一样?
我俩这样,会不会像什么黑社会提着酒瓶打架?”
“像个鬼啊!”南宫瓘捶了她一拳,“咱俩这是在解愁呢!
到时候真有保安大叔看到我们俩这样,就开跑,大晚上,鬼知道是谁嘞,是不是?
你现在,确实像个傻子一样,像个疯子,像傻帽……总而言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糟糕透顶,没眼看。”
阿涴急急扫了自己全身,“真的吗?我觉着挺好的呀!也没什么不对劲,就是可能,这个酒瓶有点……
小瓘,瓘瓘,宝贝,亲爱的,我眼睛也痛,都快睁不开了,肯定是这几天哭多了,伤到了,现在难受。”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南宫瓘拿手在她脸上搓了搓,又扒拉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总结:“没事,就是肿了点,今晚回去,别给我再哭,再哭别说我认识你。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可能好了。你这样子出去见人,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第一百零一章 婚变
“误会什么?”阿涴揉了揉眼,却被南宫瓘止住,“你这样不能再用手弄了,小心感染。”
见她放下了手,没有再揉,南宫瓘才接着说:“人家可能会误会你,是失恋。你这个状态,啧啧,怎么也像是被男人甩了的模样。
你们寝室的人难道没发现你有异样,或者问一下什么的?”
“没有啊!她们可能不在意吧!反正我跟她们,还不是太熟。我就只有你了。
我现在就是失恋,就是被男人甩了,有什么不对吗?我哭我骄傲,我傻她骄傲。”阿涴在她脸上蹭了蹭,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额……额……额……”
南宫瓘嫌弃地看着她,却没有退开,“你这个,会不会太过分了?我跟你说呀,你就是没点骨气,人家咋样都跟你无关,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
你呢,也别老往我身上蹭这个脏乎乎的东西了,赶紧回去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没有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问题。
针对你,实在解决不了,那就再加上吃。回寝室了好不好?我还要去另外一个校区呢!”
“不行!”阿涴提起酒猛灌了一口,喉咙间难受极了。
在南宫瓘脸上亲了一下,她趴在她身上哼:“小瓘啊!我好难过,你不要回去了嘛,和我一起睡。
心情烦躁,我已经喝了五瓶了,脚轻了,可脑子还是清醒得要命。
你说,这个是不是兑了水?我记得之前喝两瓶就飘了,脑子也不太清醒,乱哄哄的。”
阿涴闭上眼睛,听着南宫瓘说:“你和别人喝,能和我一样吗?肯定是不一样。
我酒量好,连带着你也好了。啧啧,你这个疯狂的女人,竟然敢轻薄我,这是不是不合适?我觉着这样不公平,我得讨回来。”
阿涴感觉脸上被吸了一口。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半阖着眼,阿涴看着她说道:“好了,这下两清了。我们两清了。
可是我和他还没有清,他骂我,他欺负我年少,骂我……就是把我骂了个遍,我恨他……你打他好不好……你去打听他在哪里,然后叫一群人揍他,一定要使劲揍……”
灯光照射下来,南宫瓘看到一个黑影渐渐走来,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回复这个疯女人:“好,揍他……都听你的……”
“人!有人!”南宫瓘轻轻说了句。抱着的人突然转过身,扶着她。
阿涴瞥见南宫瓘竟然慌了神,直吼:“跑!快跑!”
她拉着阿涴撒手就跑,手中的酒瓶差点滑落,最后还是被阿涴险险拧住,跟着她跑离了这里。
身后传来那个黑影的喊叫声:
“那两位同学,站住!你们说要揍谁呢!手上的酒,给我交出来,学校禁止在校园里喝酒……”
脚下生风,不知何时,也到了寝室。
迷迷糊糊中,阿涴躺在了床上,感觉到一阵困意来袭。
第二天醒来,像是梦了一场,昨夜一切,全然忘记。
**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周末。
“小涴,妈来G城了,住在G区这边,离你们学校不太远,可以的话,这个学期完,上大三,你就可以来这里住。
妈会在这里找份工作,安顿下来。还有,如果有人说,问我在哪儿,千万不要说。”
叔?不就是她那继父吗?一个家暴男。
预料到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叫她等着,阿涴从座位上起身,出了寝室,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才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头传来她低声抽泣的声音:“我们……我们离婚了。
妈本来也是想给你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忍着这么多年没离婚。可是,他实在是可怕,妈已经受不了。
全身都是伤痕不说,他还觉得你就是一个浪费钱又狼心狗肺的拖油瓶,是说,将来把你培养成才,你也不会把他当做亲生父亲孝敬。
他也不打算再出一分钱供你的生活。既然如此,妈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了。
本来他放话说,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好好地离开,是我偷偷去医院做了验伤报告,去法院告的。
他不识字,现在也还不知道呢!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我拿到了。
现在我悄悄出来了,他可能过不久就知道。
好在他也不清楚你在什么地方读书,别理会他。
他再凶狠,也不可能真的花钱跑到这里。
你舅那儿……他也说,不放过你舅舅他们。幸好你舅舅不在家,他们都出去了。
所以,现在,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也大了,都成年了,心理承受能力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不好,妈现在才做,就是不想在你心里留下阴影。
既然都这样了,告诉你呢,你也不要太过在意,好好读书,好好学习,钱这方面,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妈还年轻,能够赚点钱给你生活。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你今天应该没上课吧?要过来这边看看吗?是打算现在就搬过来和妈住,还是准备大二完再过来一起?”
天空湛蓝而深幽,眼眶里打转着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回旋,往复,起跳,沉下来,无踪影。
试着理了理思绪,阿涴依旧像是麻木地说:“妈,我不想出来住。住校挺好的。大三也会继续住在寝室,你就……一个人住吧!”
“我一个人住……反正妈也在G城,你在寝室也是要交钱,不如一起和妈住在外面,这样既节省开支,妈也能照顾你,两样都顾着了,你怎么不想和妈住……
还是说,你觉得看到你妈不顺眼,自己一个人住才是安心?在学校食堂吃饭,也许还没有妈做的好吃呢!”她在那头继续说道。
阿涴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烈日炎炎,万物生长,她却丝毫没有兴趣,好像这些都是乱糟糟的,平凡的,没有吸引力那样普通。
明着看风景,实则,是在整理心情。
与其说是风景影响你的心情,倒不如说是你的情绪左右了风景的好看与否。
眼下天昏地暗,朦胧失色。
顿了半晌她才道:“什么都不是。我就是想住在寝室。我不想搞什么特殊。
住在外面过这里来还得坐公交,我不想挤公交。万一堵车这些,让我迟到怎么办?
你总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看你不顺眼,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从初中到现在,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度过的,你们的存在,你们的胡闹,你们的吵架打架也好,都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我知道自己很混账,但是没办法,生来就是这副性子。也许他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要真是他还继续养着我,或是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他现在抽身离开,是最好的方式。其实你也不必忍到今天。
如果不是你们那样吵架,打架,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麻木坦然,说不定,还能上前拉一拉。
只是看多了,烦了,厌倦了这种生活。
我和你住在一起,不住在一起都一样。反正我现在就想住在寝室,多的话再说,只会让人更伤心。
所以呢,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了,就再无改变的余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也不想来你那儿看看了,作业多,课多,还有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可能经不起路上的折腾。
你自己照顾自己吧,不用为我的什么心情操心。当然,除了钱。嗯,就这样!”
明明不想说这种话,嘴上还是控制不住地把它们放出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或许有一刻她在愧疚在自责,但是都被现实打败了。
就好像,她是她所有消极情绪的突破口,一旦有委屈,她就会发泄在她身上。
又或者是肆无忌惮,觉得不管她如何做,她都不会离开她,不会放弃她。
“你……小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妈好像都不太了解你了。小时候,你很听话的。
怎么上了初中后,性格就成了这副样子。你说这些话,让我……你也要学别人,这样折磨我?
你是妈唯一的念想,也是妈唯一的依靠,你怎么就可以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妈妈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啊!”
阿涴听到那头哭得很是伤心。
眼泪夺眶而出,她捏了捏手掌,语气还是很冷漠地说:“是不是,你自己知道。
不要在那里哭哭嚷嚷的,丢人。人要有点骨气,就算我这样说你,你也不应该哭。
算了,你也不要难过,习惯我这样就好。我早就是这个讨人厌的模样了。
以后听多了,见多了,你就不稀奇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她再说话,她就掐断了电话。
抹了抹泪水,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了一会儿后,她才回了寝室。
年轻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委屈最难过的人。
面对所有的压力,不安和无能为力,你情愿将那些最负面的情绪强加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假装若无其事地面对外人。
这其实是一种懦弱。
我们最该珍视的人,到底,还是那些在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而又真心爱我们的人。
因为我们不知道,离别的痛苦什么时候会来临。
不要等到穷途末路,无力回天时,才去珍惜身边人。
**
很惊心动魄的大事,往往都是发生在最寻常的时候。
阿涴接受的第三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便是外公去世。
她躺在床上正抄着作业,听着音乐,便看到了表哥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他道:“小涴,这两天课多不?学习还行吧?”
她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就徐徐说:“还行吧!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闲聊?”
他那头静了许久,才继续道:“外公去世了,你知道不?就是昨天晚上。你妈那儿,已经知道了消息。舅舅他们正赶回家里去。你……你要回来看看外公吗?”
空气静止,环境波涛汹涌,她愣神。
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妈刚跟继父离婚,他现在可能知晓了,法院那边可能通知他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否得知了外公去世的消息,脑中全然陷入了迷茫。
按照他以前的作风,这边出事,他肯定料想舅舅一定回了家。
农村讽刺的思想,他以为稳住了外公唯一的儿子,就增加了控制于嫃的筹码,所以一直洋洋得意。
可是这次就算拖出舅舅来威胁于嫃,还是没能将她留住。
他是不是会去外婆家?
第一百零二章 树下光景
她还没有回答他,就看到另一个电话打进来。
停了几秒,她挂断,才对表哥说道:“这事,我先问我妈。节哀顺变!你,也不要太过难过。
外公酗酒,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才……总之,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地去。
你去舅舅家的话,好好安慰他们。我这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课也多,不好请假。
再加上某些实在迫不得的原因,可能回来的把握,不是很大。”
没有丝毫停顿,她听到他说,语声不悲不喜:“我知道,你也,别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不能为此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调整下自己的情绪了。
你呢,好好学习,实在回来不了,就不要强求。这边的事,他们大人会处理好的。
关于你……那些事也不要太过在意。我们活一辈子,是要走些弯路。走过了,一切都好了。
在学校,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可以过年约了一起吃饭。现在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挂断了和他的通话,阿涴起身,拨回了刚才她掐断那个。
“嘟嘟”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小涴,刚才你和谁在打电话?妈打过来是在通话中。”
阿涴将脚搭在楼梯上,抖着腿,答道:“表哥。”
“那他打电话,是不是告诉你……告诉外公的事。”她的声音低而哑着,带着几分逞强。
大抵知道她是哭过了。
心情莫名的烦躁,阿涴还是尽量放柔声音说道:“是。所以,我现在想问你,我需要回去看他吗?
现在,身为他的外孙女,我觉得有必要看一看。但是我这儿,请假很麻烦。
而且,有些原因你也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说。最后,我是要问你,我是要回去,还是不回去了?”
那头静了静,还是传回:“这个,那男人那儿,怕是不好说。我听别人说,他好像是到什么地方去了,没在家。
如果我现在回去看你外公,他应该不会发现的吧?你舅舅也回去了,他要真的做出点什么,那就……
但以他那性子,又是专门吓唬你和我的。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你也没有必要担心……”
“我不担心……”阿涴截断她的话,“你直接和我说,我需不需要回去就行了,别跟我说这些,听多了很烦。”
“妈知道你很心烦”,她说,“但是,有些事还得和你说。这样吧,虽然你说想回去看看,可是,不是课多吗?
还有一不小心就会冒出来的那个男人,又很难请假。
还有回去,这一来一回用的钱,耽误你的学习这些……妈还是觉得,你不要回去了,我回去吧。”
“随便吧!”阿涴拧了拧眉头,看着白墙上的图纸沉思。
“那就说好了,你别回去了。妈这一去,还是要很多天。如果真不小心遇上那个人,妈一个人也脱身得快。
你在学校也好好学习,不要多想。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别的事,也不用你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你也长大了,许多事情应该学会算个清楚明白。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所以,不要因为一些难过的事情就把自己装在笼子里,不走出来。
学着开朗一点,多交点朋友,好好和同学交流,妈这就收拾东西,赶明儿一早回去。也不要担心我,一切都会好的。”
她烦躁地怼了句:“话真多,像交代遗言似的。不就是回去送我外公一程吗?
哪来那么多事儿?时间也不早了,都十一点二十了,马上就要关灯了,你还是快点收拾,早点睡。
我很累,挂了,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不要再说废话,挂了!”
随着她话里最后一个字落下,阿涴挂了电话。
她将手机扔进了包里,揉起了眼睛。
**
头顶阳光炽烈又温柔,沿着小路,阿涴走进复古秀绿的幽林里坐下,靠在背后的树上发呆。
她想起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梦魇一样。
从她出生起,还没怎么见过生父,如今都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后来是,于嫃带着她嫁给了继父,过上了诸多不能如意而痛苦的生活,一种活在昏暗的世界里。
她原本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就如此了,谁知道会遇上俞远。
他是她人生中唯一喜欢的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生命的最后,她以为,他真的会是她独一无二的光,直到他说出那些话,直到如今他再也不可能进入她的生活,她方才意识到,她真的失去他了。
他不可能再给她带来光亮,他不再是她的信仰,他不再是她人生中支撑着她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如此,也是天意弄人。
如果没有遇见,那该有多好。只是,时光如何倒流,心意如何收回?
不知。
她怎么拿回自己的心,也是未知了。她喜欢的那个人,早就远远离去,把她抛弃了。
他是她游上岸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后来她忽然醒悟,其实它的不远处还有友情和些微亲情的枝丫在茁壮成长。
只是她当时被感情,被自负和冲动蒙蔽了双眼,她望不见除他之外的任何东西。
她以为,他是她唯一的全部。所以,即便后来,她用尽全力,在她十多年的光阴里努力向他靠近,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还是没能如愿。
最终,她输得一败涂地。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她当时眼光放得远些,只要稍稍远些,她就能改变困扰了她所有青春的局面。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人生没有从头来过。
那最终的结果,却不是她要的。
何其有幸,在我最好的年华遇见你;何其不幸,在我最纯真的时候遇见你。
从此,念念不忘,堕落余日。
她沉浸在这种悲伤里走不出来,妈妈又离婚了。
她以为她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到,亲人去世的噩耗又突击心脏。她很害怕,也很惶恐。
她想回去见外公,却又因害怕会去面对所有白眼鄙视打量猜测,说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人要的野种。
有些传言,她不想细说,也不想理会。
人言可畏,她抵挡不住。
就像当初同学毁了她和俞远的关系一样。
他说不讨厌她,真是笑话。
只怕时过境迁,他早忘记如何对她的了。
那些刻骨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使她不安焦灼封闭。
他只记得她这人在他生命里存在过,却不记得当初言语激烈,杀人于无形,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
她在他那里受的委屈,也转到了别人身上。
她恨她的无能为力,也恨现实的残酷和无奈。
她是抱着满心欢喜去迎接光明,可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那所谓的光明皆是假象。
其实隐藏在背后的最大黑手,都是黑暗。
因为没有看清,所以才觉得力不从心。
眼泪忽然从眼角坠下。
他说得不错,她就是一个爱哭鬼,每次和他吵架都会哭,可能就是,泪腺太发达了吧?
经历了很多很多东西,可又像是未经风雨,一点事儿就能把自己逼到绝路,怎么也走不出。
哭着哭着,头顶霎时传来一阵笑声。
她仰头望去,透过深幽的绿叶,枝丫弥漫,蔓藤缠绕,看到了躺在树上的男生。
阳光透过枝叶投在他脸上,明眸齿白,眼间浮现漾起闪耀的星蓝,唇红刚好,睫毛纤长,唇角深深,利落纯黑的头发乖巧地立在一侧,像是一个嫌事少的公子哥。
长得是好看,那又能怎样呢?一种被窥见心事的难堪包裹着她,她抬脚就走。
他却侧身唤住她,唇间的笑意越发深厚,眼神轻佻,语气微凉,“同学,你是在笑啥呢?怎么笑跟哭似的,怪让我难受的。”
心底的那丝难堪退去,她停住脚步,立在树下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冷冷地说:“好玩吗?舒服吗?”
“嗯,还不错!”他摸了摸鼻头,欠扁地说道。
她眯着眼睛盯着他。
实在不是不想好好看他,只是头顶的阳光太炽烈,晃得她眼睛痛。
还不错?真是嚣张。
很久很久没有拿一个人开刷了,都有些手生了。
心情坏到极处,就是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那点闷气,只有找人来受了。
他那“不错”两字刚落,人已从树下坠了下来。
“啊!救命啊!树动了,树动了。兄台,救命啊!”
看到快要重重砸到草坪上的人,她极速上前一步接住他。
这一下看他更为清楚。
精致的眉眼,饱满的额头,微张的唇,略显呆滞局促的表情,还有耳尖泛出的微微红意,甚至,从他身上,她竟然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太过浓烈,尽管他在极力隐藏,可她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这是来自多年敏感细腻的神经所做出的判断。
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停了几秒,便再也感觉不到。
这时,他躺在她怀里闲情逸致地道:“美人救英雄?不,是你踹树导致我掉下来,应该不叫救,叫扯平……”
她没有笑,冷冷地睨着他。
最后,平的后果是,她放手让他狠狠砸在地上。
直到她离去,还听到他在树下大喊:“还是你欠我……”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在那里见到他。
那是在一个燥热的午后,她又跑到那里睡觉。
去的时候,阳光不热,风景正好,满眼河山秀丽,安静温暖。
她走到树边,“砰”地一下躺在草坪上。
头顶上的树枝密密麻麻的,恰好挡住了照在眼睛上的阳光。
她闭上了眼,默默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继父最终还是没有去外公家捣乱,那些她害怕的事,幸好都没有发生。
岁月静好,她沉浸在这一刻的宁静里。
梦里的鲜花掌声,应该都消失在回忆里了。
她想珍惜这一刻的时光,永远都不要去想那些厌烦的往事。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一道炽烈的视线胶在她脸上,很是离谱。
下意识地惊醒,眼睛一睁开,她就看到了那张离她极近的脸,正乐哉乐哉地打量着她。
她实在是害怕,猛然起身退后靠在树上,冷冷地瞪着他道:“这位大哥是想调戏良家妇女?还是闲得……发霉,想要找点乐子?
你们男生都喜欢这样,光明正大地偷窥别人睡觉?”
明明是老子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偏偏要出来一个神经病,打扰她原本稀少安和的日子,怎么也有些不爽。
不爽的情况下,自然,心情就有点不愉快,不愉快的时候,就不想见到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