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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翩百里     万千烟火是你txt下载     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这字不错

    无奈叹了口气,阿涴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只能笑一笑,保持沉默。

    她本来也不习惯和别人接触得太近,或许是她从来没有朋友,不懂怎么样去安慰一个人。

    所以在看到J同学那么难过的时候,没敢掏出心思也没能掏出心意去同她感同身受。

    J同学连叹了几口气,见阿涴恹恹的模样,倒也没再继续搭话。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阿涴的背,她一僵,慢吞吞转身,看着他,有些许颤抖。

    他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异样,笑着说道:“没必要在乎什么成绩不成绩的。只要你开心就好!能搞上去一点,不在后面当然好,上不去也得随它了,你不要太在意!”

    阿涴咬唇,点了点头,“嗯。”

    见他没再说话,她转过身,又继续趴在桌上。

    忽然又下意识地瞄了瞄窗外,发现那里没人后,她才安了心。

    但又觉着不妥,便拿出一本书撑头假寐,从外面看,倒是可以看出她像在看书。

    这样的日子似乎很不错。

    下节课就是数学课,身旁的J同学慌得一直在那念叨:“遭了,遭了……下节课就是数学课,他又该叫人上去做题了,我好怕他点到我。

    要是突然点到我不会的怎么办?檀涴,你慌不慌?我的心脏就快跳出来了,要是他突然点到我咋么办?

    要是他说让小组的人随便上去一个就行倒好,就怕他来个一时兴起,点的号数,轮到哪个就哪个,那我岂不是要完了?

    我们组的分数还在前面几位,要是因为我一个不慎,没有得分,我们组就完了。

    唉,你说说,要怎么办?”

    阿涴拧了拧眉头,内心也是极为不安定。她这样一说,自己也是有些烦躁。

    她不喜欢问人问题,会的就是会,不会的也憋着,若真是轮到一个不会的题目,她也得葬送她们组的前程。

    可担心是没用的。

    她扫了J同学书上的习题一眼,疑惑地问:“你不是都做了吗?做了慌啥?实在不行,上去就扣一个一分。现在没了,以后会有。也不差那一分。”

    “不行呀!”J同学急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的头发本来就少,这样一抓,更是凋零得十分可怜,“我还是认为,每一分都很重要。我不想连累我们组。”

    咬了咬手指,阿涴呆呆地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身后有人敲了敲她俩,她们同时回身,俞远打开了自己的书,上面写满了算式,他指着其中一道对她们说:“这道题会不会?不会的话我给你们讲一遍。”

    阿涴看了看题目:一个圆柱形容器内放有一个长方形铁块,现打开水龙头往容器中灌水,3分钟时水面恰好没过长方体的顶面,再过18分钟水已灌满容器。已知容器的高为50厘米,长方体的高为20厘米,求长方体的底面面积和容器底面面积之比

    这道题她倒是解了出来。她看向同桌的J同学,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三个,摇摇头:“还真不会。”

    阿涴放手撑在桌上笑着看她,她们三个人同时眯着眼相视而笑,J同学努了努嘴,满脸疑惑:“怎么了?都笑话我是吧?”

    “没有。”俞远扬起嘴角,低头指着题目,道:“你看这样,这个题很简单。这样,就是,先说解法一:(50-20):20=3:2,当没有长方体时灌满20厘米就需要时向18*23-12(分)。

    所以,长方体的体积就是12-3=9(分钟)的水量,因为高度相同,所以体积比就等于底面积之比,9:12=3:4。

    解法二:

    把这个容器分成上下两部分,根据时间关系可以发现,上面部分水的体积是下面部分的18÷3=6倍

    上面部分和下面部分的高度之比是(50-20):20=3:2。

    所以上面部分的底面积是下面部分装水的底面积的6÷3X2=4倍。

    所以长方体的底面积和容器底面积之比是(4-1):4=3:4。两种方法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不影响的。两个都记不住,理解不了的话,嗯,那就算了。不强求你这个智障的。”

    Q同学也附和道:“对,她就是个智障!”

    闻言,J同学的脸色逐渐由之前的疑惑,了然,再到之后的龟裂,最后变成一抹愤怒,气急转了身,生气地说道:“我就是智障好了。

    你们都这样说人家,难道我就不会生气吗?哼,懒得再和你们说话,每次都气我,再不想和你们说话了,不要叫我,不准叫我。从现在开始!”

    阿涴忍不住捂嘴笑了,回了身坐好。

    谁知她气了几秒,突然回头,将俞远的书拽了拿过来,哼道:“现在我需要这本书看看,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别跟我说不借,其他的话都跟我滚!”

    后面的两人齐齐大笑,阿涴平静了心绪,拿出数学书,又趴在桌上闭眼休憩。

    身旁的J同学认真看了起来。

    上课铃响了的时候,阿涴坐起了身。

    很准时,郑扬又迈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步子往里走来。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晃着,依旧是一双红肿的眼睛,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站在了讲台上。

    他直接没有带书,就闲散地行了过来。阿涴看了眼别人的脸色,多少都是如临大敌般,凝重地盯着讲台上的人。

    他从讲台上走下来,绕着教室走了一圈,缓缓说道:“老样子,预习得不错。都快过了一年了,你们学着不错。

    只是半期考试的成绩,还是很不理想。学校已经派人谈话,非常重视你们的学习状况。所以呢,以后你们的学习方法,学习进度,都得注意一下!

    这节课我们还是老样子,检验你们的学习成果。”

    他从阿涴边上走过,莫名地刮起一阵冷风。

    她抖了抖发麻的身体,低头看着书。身旁的J同学更是深深垂着头,不敢抬头看。

    阿涴也提着心,吊着胆,不知道他要点学号,还是小组。

    “今天9号……4倍,36号,作业题12题上去做,这题2分。”

    在所有学生都心惊胆战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只是那先说的9号,怕是被吓着了。这后来的36号……

    阿涴抚了抚额,无声叹了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指尖在作业题间流连,瞥见那熟悉的题目,她会心一笑,如此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运气好到,恰巧撞到。

    听到身旁的椅子响动声,阿涴看着J同学战战兢兢地拿着课本往讲台上走去做题。

    谁知他竟然还没停,慢吞吞的语气几乎像是能夺命锁魂:“32号,习题第11题第八问,这道题1分。”

    阿涴的心颤了颤。

    靠,这个概率,真的是……太好了,好得掉渣。

    颤巍巍地拿起课本,她起身往讲台上走去。她和J同学同病相怜地对视一眼,便各自写自己的了。

    阿涴的这道是一个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组,只比一般的稍显复杂。

    而J同学的那道,恰恰是俞远刚刚说的那道。

    如果完全做对,便是3分了。

    捡起一块粉笔,指头在粉笔间转动,尽管腿有些发软,手间力道微抖,阿涴还算能表现淡定地在黑板上写下一串串运算。

    粉笔和黑板摩擦,发出明显的响动,她听到他又出声叫了人,不一会儿,便有人站到了她的左边。

    指尖不停,她瞟了一眼快要写完解题步骤的J同学,放下手中的粉笔,低头垂眸回到了座位。

    身后的人笑着说了句:“做得很好!”她弯唇笑,却没有回头答复他。

    J同学也很快写完,坐到了身边,小声说道:“我俩这运气,真好!也真背!要是去买彩票,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涴抿唇不语,过了两秒,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可能,今天出门,没有祈祷!”

    J同学捂嘴无声笑,稳稳当当定在自己的座位上。

    后面上去的人几乎都能很好地做完自己的题目。有的人稍稍有点问题,却是不大。

    后面又叫了六个人,前后黑板都被占满。前面的黑板写完后,他站在了讲台上扫了几眼,望向下面的人:“都看看,哪里有问题提出来!”

    一个同学起了身,指着最左边的那道题,钻牛角尖:“老师,那个8有点问题,看着像6,还没有写解。对了,也没写他们是第几组。”

    他挥了挥手,让那同学坐下。又反问所有人:“那你们说,这1分是加还是不加呢?”

    “不加!”

    “不加!”

    “没得加!”

    除了做题那组的人,其他组的同时高呼。

    而被揪出问题的那女生坐在座位上愣了神,脸色不是太好,其他的组员们也阴了情绪。

    郑扬瞄了一眼,最终还是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写组数。还有这板书,注意一下,这次就算了!”

    那组人的脸色明显好了起来,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在讲台上往后退着走,又继续说:“还有吗?”

    下面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郑扬望过去,眼神逐渐落到阿涴的题目时,他的脚步停下,手指直指着那里连连说:“看,这个,这个。这个解字多标准,还有这板书,写得很好看,字更不错,学学!

    大家都多学学慕檀涴同学的字。字随其人,人也很好啊!”

    她本来是抬头看着他的,这样一说,倒是引了不少人转头瞧她。脸有些发烫,阿涴垂了垂头,再感觉到他们没有再盯着她的时候,才又看他在上面说话。

    **

    要说课下活动,无疑是最快乐的时候。中午一般都是睡午觉。

    而最欢畅时,是下午放学后。一吃完饭,大多都回了教室。

    这应该算是一天中能自由活动身心的最佳时间。

    这也是她和他最亲近的时候。

    初时,她不会和他们一起玩。有一天,他去打篮球时,就对她说:“一起玩吧!别老闷着,难受。”

    有些犹豫,最后,她还是站在了门口的篮板下看他们打。他忽然招了招手,“进来呀!都是打着玩的,不打半篮,纯属娱乐。”

    别的同学也看向了她。有些害羞,她还是慢吞吞地进了球场。以前也是玩过篮球的,只是技术不是太行,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了。

    如今,站在这里,有种不知道该站在哪个位置上的感觉,有些局促,有些仓皇,有些害羞。

    就在这时,她看到他拿着篮球,明媚着笑着对她说:“看球,接着,投!”

    那个球直直向她扔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感同身受

    情急之下,她只得伸手接住。

    霎时,她感觉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他飒朗温暖的笑意,亲切的眉眼,嘴角翘起的弧度,阳光下镀着光的容颜,都是那一刻她心跳快要跳出心腔的原因。

    她没有注意过别人的表情,眼里所容的,不过就是他这个人。

    指尖激动到痉挛,她抬眼看着篮板,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起身一跃,篮球稳稳当当地飞了出去。

    她看着那篮球飞出的弧度,心中尤为紧张。

    她捏了捏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这个球能进。

    在她快要紧张到窒息的时候,那个球在篮板上撞了一下,进了球框。

    顿时,阿涴抿唇笑了,俞远高兴地走了过来,拍着她的肩说:“很不错。平时也没表现出来嘛!以后就跟着好好玩玩,说不定还能赶上我的水平。”

    她低头一笑,看见别人投来的目光,心脏缩了缩,低声道:“好!”

    他嘻嘻笑了两声,就过去篮板下抢球,跳得很高,姿势也很干净帅气。

    带着球绕了一圈,他在三分线外,跃起,球飞,在篮筐上撞了两圈,却没有进入框内。

    他回头一笑,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扬唇,没有说话。他又继续在板下抢球,跳起来接到后,向她扔了过来。

    阿涴顺手接过,倒没有第一次那么局促不安了。

    在球场上运了一圈她抬手起跳,一扔,却没有进。

    她下意识地看他。他竟然也在看她。

    见此,他向她扬着温暖的眉眼,笑着。

    那是怎样的时刻呢?

    阿涴的那道心门,在某些因素的起哄下,徐徐打开。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简单了。

    尤其是她这种人,表面上无坚不摧,内里总是荒凉凄寞。

    她多么感激,上苍能够赐给她一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啊!

    情之缘由,以此为始。

    或许更早。

    不管如何,她的人生,从此开启了不同的篇章。

    从这一次开始,阿涴渐渐喜欢上了篮球,也喜欢那样的时刻,没有所谓的班级成绩争斗,只有满身心的释然和放松。

    她也第一次觉得,她是有朋友的,她是值得活在这世上的。

    那颗孤独的心也稍稍得到了慰藉。

    他们每日都在一起玩。后来,阿涴也学会自己去篮板下跳着抢球了。

    他得到球的时候,还会向她招手挑衅说:“来呀,来拦住我!”

    闻言,她走了过去,拦在他面前。

    他运球的方式灵活多变,又爱逗她,每次从她身边得意地扬长浮过时,总会对着她大笑,一脸的欠揍表情。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熟络了起来,经常打闹,经常斗嘴。

    那是她十三年来最快乐的日子。那段时光,阿涴真的享受了从没有过的解脱。

    他们又一起打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还一起打沙包,一起学习……

    阿涴如是想,她其实很幸福。很幸福啊,怎么可以有这样好的一个人呢?

    善良,聪明,关键是,他会逗她开心。每逢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说出各种各样的笑话,让她捧腹大笑,停不下来。

    她找到了生命的寄托。

    此生浮华,不过心尖藏一人,仔细经营,唯唯诺诺,怕再失去。

    若此是人生,匆匆百年,不枉来过。

    **

    “檀涴,这道题你会做吗?”J同学拍了拍阿涴的桌子,她偏过头看去,是一道计算题,文字很多,关系复杂。

    阿涴摇了摇头。

    书上的习题她都是勉强做的,这资料书上的内容,她自然是不会了。

    更何况,她一向懒得动脑,能不动脑的,她就不动。

    能不动手的,她就坐着看就好。

    J同学坐回去盯着自己的书,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她或许是在担忧自己什么也不会,所以会在考试或者平时答题的过程明显露出无力,连累了小组。

    阿涴瞥了她一眼,有些无聊,低头玩起了手机。

    刷了一下空间,她打开一本小说,认真看了起来。

    她感觉J同学动了一下,就听见她问身后的Q同学:“大佬,这道题怎么做?知道不?你肯定知道,大学霸。”

    他道:“不会,你问小俞。”

    她“切”了声,“每次都这样,不想教就直说嘛!没人性!你就是懒得理我,说什么不会。你不会,我把自己打死。”

    阿涴皱了皱眉头,就听到俞远说道:“这题,还是有两种解题方法,先说第一种,先把x求出来,再代进去,求其他的。

    第二种呢,直接用推理。来,仔细说说……”

    她戴上了耳机,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趴在桌上开始睡午觉。

    脑袋发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钟声响起了。

    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回顾一圈,说了一句:“Who’sdutytoday?”

    很多人左看右看。

    阿涴提了心,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她记得昨天是她前面一个,今天轮到她了。

    这是英语课的规矩,每个人有一个英文名,然后每天英语课都需要有人起来自我介绍。

    她迅速张口“Hello!I’m……”声音像是掐在了喉咙里,沙哑得发不出声音。

    全班同学轰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她尴尬又紧张地捏了捏喉咙,再是出声,“I’m……”依然是压在喉咙里的深沉,怎么努力都发不了声。

    他们又再次合着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

    英语老师也在讲台上含着笑意鼓励着望着她。

    阿涴无奈地拧紧眉头,轻声咳了咳,终于能偶尔发出一两个声调,像是断断续续的音节,费力地介绍完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经常会失声。

    摸了摸头,她挠头坐下。

    英语老师笑着叮嘱了几句:“为了学习也该好好护好嗓子,回去买点药吃吧!润润喉!多喝点热水,对身体也有好处。”

    阿涴点了点头,只是微笑,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英语老师打开课本,直接开始上课,“Openthebookonpage182……”

    阿涴垂眸咬唇,没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想想,他肯定是在取笑她。

    **

    又是到了下午放松的时候,今天学校专门在门口的操场立了一个网,用来给他们班打排球的。

    他们是学校的特殊班,所要的东西学校几乎都会特殊照顾,而且极度关注他们的成绩。

    因而出点差错,也是会被批得严重。

    一楼有三个班,有一个普通班,有一个重点班,都是同一级的。

    可能是由于人家是县城里的,而他们班全是从乡镇里上来的优秀学生,所以没什么交集。

    阿涴跟着女生们抱着一个排球,往排球网的位置走去。

    俞远正在那头打着,阿涴走到他们的对面位置,那边已经有人吆喝:“球来呀!快上呀!”

    “对呀,速度点,我们这两个球不够玩!”

    “别磨蹭,发过来!”

    ……

    阿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生。她笑了会儿,怼道:“咱就不发了,咋滴?少一个你们会死呀?真是一帮臭不要脸的!”

    俞远在那头跳起了几丈高,手腕与排球相触,将球打了过来,“接住!”他大吼一声,那球直直向阿涴飞过来。

    她撩了撩袖子,看球到自己眼前,就打了过去。

    他嘴里叹道:“真是个机灵鬼!”

    笑着又把球打了过来。

    身边的女生已经和对面那些男生吵够了,索性,将球发了过去。那边几乎都是男生,这里的女生占了大半,打起来有些费力。

    她们这边的一个女生嚷道:“你们男生过来几个嘛!我们这边全是女生,你们男生力气又大,还个个跟猛虎似的,这要不要人活了?”

    “哪个叫你们女生多的哟!英语老师不是说阴盛阳衰的吗?而且你们女生个个都跟男人似的,还嫌我们力气大,作的哟!不想说了!”有个男生也毫不顾忌地放大嗓子叫道。

    女生们纷纷不满,接二连三地说:“过来一个嘛!费什么话!”

    “呀呀,你们就过来一个嘛!我们错了!”

    “男人要有点魄力,有点绅士精神,咋看你们一个二个的这么不顺眼呢?”

    “别废话,过来一两个……”

    “对呀,快点,再不听话,我们这边把球收了,看你们打啥!”

    ……

    在一片嚷嚷声中,俞远踩着步子小跑钻着网走了过来,到她身边。

    阿涴瞧了他一眼,他对她眨了眨眼,笑得很是耀眼。

    她收回目光,听他说:“好了,我过来了。我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你们别吵了,我一人就抵千军万马,直接开打吧!”

    两帮人不屑地打了个照眼,又开始发起了球。

    阿涴在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球。

    一个网,打三个球,明显是拥挤了许多。

    她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面前有一个球飞来,她去接了打过去,另一个球却从斜方射了过来。

    她凝了凝神,差点以为要成为球下亡魂,正准备伸出两只手去挡住时,边上冒出了一个人影,一下子精准地打过了那个球,朝对面飞去。

    眼前危险解除,他在她身旁认真说了一句:“你注意点,球多,别伤到了自己。”

    阿涴乖乖地点了点头,“谢谢!”他露齿笑了,阳光帅气,眼眸清亮,让她的心脏微微皱缩。

    他道:“说什么谢?这么见外吗?我以为,我们比这熟多了。”

    她回头,不说话。

    她怕自己再说,心跳便不能平静了。

    夕阳西下,余晖光亮,不时偏头看他的侧脸,目光微醺,韶光正好,心动这件事,早已无法抑制了。

    **

    班里兴起了一段篮球排球热以后,他们又迎来了乒乓球热。

    每次站在旁边看着他打球的时候,阿涴的心中都是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怎么也看不够。

    市里突然要在学校选人培训去参加比赛,因为球技好,他成为了其中一个。

    班上总共选了五个人,两女三男,去了市里培训。

    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她整日沉迷在思念的海洋里,走不出来,学习也觉得没多大生趣。

    过了三个星期,他们终于回来了。

    没有打进决赛,很是遗憾。

    但能再次见到他,她很开心。

    日子继续走着,他们会在教室门口,一起打乒乓球。

    他们会在周末,聚集在一起,把教室里的所有桌子凑在一起,当做球桌打球。

    她会在原本想要睡觉的午后,或是作业多的周末,去到男生宿舍隔壁的乒乓球台上打球,因为可以见到他。

    人人都以为他是很快乐的人,无忧无虑,像个开心果一样逗人开心。

    可是只有她知道,他也有极其孤独的时候。

    正是她以为有了这份不一样的认识,所以她坚信,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

    今日的天气阴雨绵绵,下起了雨丝,课间操没有做。

    她望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座位,走出了教室门。

    教室里的人闹成了一片,有的人在座位上做些小游戏,有的人下起了五子棋。

    有的人则是闭眼睡觉,还有认真看书的。总归是各有其事,也算安宁。

    外面,尽管下着雨,操场上还是有很多学生在打篮球。

    她扫了一圈,没有他的身影。

    走下台阶,目光一转,是在远处公告牌后面的身影上。

    合身的校服,不长不短的头发,顺服地贴在耳际。

    戴着眼镜,她能看清他的耳廓因为微冷的天气而冻得发红。

    侧面的轮廓深邃而忧伤,那张永远展着笑容的脸,已然没有了半分笑意。

    忽然有些心疼。

    莫名其妙的,她好像能见到他悲伤的角落荒芜成疾,布满悲凉。那一刻,她下意识地认为,或许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他只是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他不愿将自己悲伤或者消极的一面带给别人,也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脆弱。

第九十章 我的更好看

    也许,真正让她动心流连的,是他那与她同样掀起的无名角落,正散发着寂寞的亮光,深深地吸引着她。

    同时,他又具备照亮她温暖她前进的条件,如此情况下,怎么能保持镇静呢?

    也或者,源于她的性格。

    他嘴角拧起的弧度,无不一一牵引着她的心绪。她站在台阶上的柱子旁,斜斜靠着,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侧颜。

    她不担心他会偏头看来,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专注了,仿佛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种不染世俗又神圣明媚的荣光,一直是她向往而不能得的。

    她曾很多次偷偷地打量他,不论是在黑板上写字讲题时的绘声绘色,充满磁力,还是在阳光洒满整个大地,他沐浴在光线里的动人面容,还是他笑时嘴角掀起的明显弧度,亦或者,操场上跑步时带起的指尖飞扬,碎发飞舞,打篮球时跃起的轻松洒脱,打排球时护在身旁的明媚温暖……

    她的生命,因为有了他而更精彩。

    班里又兴起了一种运动——砸人运动。

    打排球的上方,是一个用很多的水泥台阶堆成的高台。

    篮球玩腻了,班里的人就用篮球发明了另外一种玩法。

    有人在上面的高台上,有人站在下面的操场上,往上面扔球砸人。每个黄昏,几乎都是他们跑去玩耍的身影。

    阿涴手中抱了一个球。

    看着上面笑成一个傻子的他,她狠了力甩了上去,他侧身躲过,篮球滚了下来。

    她上前接住,又开始砸。

    他在上面跑得很是欢快,不停地说:“来呀!砸我呀!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脚快!”

    她扬唇怼:“那你可等着。不要被我砸到哦!”

    永不停歇的攻击向他打去。猛然,他截住了球,拿到了手里。见他笑嘻嘻地望着她,目光里溢满着不怀好意,阿涴有些不好了。

    “看好了,球来了……”

    “额……”

    她看到那球狠狠地向她砸来。迅速一闪,球落到地上。

    她走过去踢了踢,捡起来,放在手里转了转。

    撇了撇嘴角,她看他在台上直盯盯地望着她,继而说:“快呀!扔上来,看我做啥嘞?不会怕伤着我吧?你以为我会怕吗?”

    阿涴摇摇头,球在手中转了两圈,她向左走了走,做了个假动作,他吓得缩了缩脚。

    她又往右走了走,再是做了一个动作,他压根不慌了。

    她在原地又试了试,他指着她道:“你别这样了,赶紧了,别玩了。”

    她摇晃着头,“嗯,可是我不想呢!怎么办呢?”

    她低头玩了玩,趁他不注意,突然往上扔去。

    他立刻反应过来,只是终究由于没能料到她速度这么快,被砸中了左脚。

    顿时,他坐在台阶上捂着脚哼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直接一跃跳上面前一米五左右的台阶,踩着余下的阶梯来到他面前,蹲身在他身旁问道:“怎么样,没事吧?我……我以为你能躲开。”

    他抬头看向她,笑了起来。

    瞬间了悟,她捶了捶他的肩膀,不满地抱怨:“你到底要把我吓成什么模样?去你的,真坏!真阴险!小人!”

    “别,我错了!”他拉住她的手,谨慎认错。阿涴在心里暗笑。

    她怎么会生气呢?

    她看着他们之间的动作,有些不对劲。

    假装生气地抽开手,起了身,貌似脾气不好地说:“那你还玩不玩?”

    “玩玩玩,怎么不玩?”他也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我下去吧!下面那位,把球扔给她!”

    “额?”她还没有说什么,他就把她晾在了上面。

    接下来,就是他对她的攻击。她疯狂地躲,他疯狂地逃。

    或许是很累,却从来没有这样肆意。

    **

    半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郑扬说要开家长会,便叫他们自由组队,去参加主持人的评选。

    坐在了第一排,他成了阿涴的同桌,他们朝夕相处,莫名的又亲近了几分。

    郑扬在上面将话说完,便等着他们讨论,决定要不要参加评选。

    他偏头对她说:“你想当主持人吗?”

    她摇了摇头。

    她对这种场合显然不感兴趣。他有些失望,偏头对身后的两人说:“你们俩呢?想不想?”

    她回头看,后头的俩竟是一致的动作,一致的话语:“不想,谢谢,请回吧!”

    他叹了口气,坐在了座位上发呆。讨论了好一会儿,郑扬总算叫停,“好了,想要评选的,自己上来说,大家投票!”

    她偏头望向别处,却听到了身旁的桌子响动声。她瞥向他,他竟然起了身。

    他直直望着她,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她却觉得有些慌乱了。

    鬼使神差地,她在一脸茫然的情况下,让他走了出来,一起上了讲台。这是他们俩在一起的舞台,她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

    她怕她们这样的接近,被别人看出什么。

    她也怕这样几乎已经是违背了她本心的事,会让她力不从心。

    她抿了抿唇,听到他已经开始说话。

    她回头凝视着他,他忽然撇开了脸,看向下面的人,说道:“大家好,我是俞远。嗯,站在这里,我就是想竞选一下主持人。

    平时的学习生活忙碌又充实,我想,再通过一些其他的东西来锻炼自己,提升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当然,我也会兼顾学习方面的事。我觉得,我有信心,让气氛活跃起来,让家长看到我们的努力,让他们也了解到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

    他偏头过来,温暖地笑着,继而收回了视线。

    阿涴看了看下面的目光,众多眼神聚集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适从。

    她歪头,看向教室外面的操场,一片安静,一片宁和。

    她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慕檀涴。我也想竞选这次的主持人。一来锻炼能力,二来……”她顿了几秒,才又继续说:“二来,作为班级里的一份子,也想凑个人数。就这样,谢谢!”

    后来郑扬又让他们模拟是家长会,情景演习。

    一上来就是这种情况,她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打结,最后还是很不完美地走下了讲台。

    这次合作,最终因为缺少眼神交流而与主持人的身份失之交臂。很奇怪的是,上去的五六对,除了他们,其他都是两个女生。

    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彼此,有些理由,倾巢而出。

    日后忆起,阿涴只是在想,他们当时明明离彼此那么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原本可以再靠近一些,只是因为年少退缩羞涩,错失了太多机会。

    如果当时她没有因为不敢,没有因为软弱,而不敢看他,或许他们又能在年少的时光里,再次创造出一笔,一生都忘不了的记忆。

    也或者,会因此,再让他离她,更近一些。

    **

    郑扬又想出了新花样。

    或许是嫌他们学习时间太过充裕的缘故,竟然给他们一个星期的时间,要把增广贤文和弟子规三字经中其中一样领悟贯通。

    三个星期后,就是所有内容都必须背好。

    所以,每天早晨,除了早读课,其他时间都是噼里啪啦的背书声。

    阿涴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印书,无聊地打了哈欠。他偏头看向她,询问:“很累吗?”

    她点头,微笑,“是很累,无聊,无趣,又生硬。”

    他提了个建议,“我也觉得背烦了,你看我这个字怎么样?”

    她低头看去,是他的名字,写得很有辨识度。

    远字,那个元的尾部,长去了相同的弧度,走之底,下面一点,延伸到了老后面,最后还多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点在后面。

    “嗯,好看,你的字本来就好看。”她毫不吝啬地赞赏。

    他轻笑着说:“你的也不错。不过,我觉着我的还是要好看一点。要不要,我教你写写我的名字?”

    一瞬间,一道烟花在她心底炸开。她抿唇,道:“好呀!”

    经过她的同意,他微微挪了挪位置,靠近她,执起她的手,开始在空白的本子上写。

    但可能是由于位置的不当,写出来的字不是很好看。

    他凝了神,忽然起了身,站在她身后,弯腰附在她的手上,继续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肌肤交触,他的呼吸绕在她的耳侧,脸边,阿涴的整个身体都害怕得僵直,任凭他抓着她的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终于写完了。

    她正要松口气的同时,他却突然又道:“既然都写完了我的名字,那就多练一点吧!”

    她的心既雀跃又慌乱。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写写画画,身后的Q同学突然发声:“唉,你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小俞,你挡住我看黑板的视线了,赶紧给我让开。”

    “别吵,我正教她写字呢!我的字好看,当然要好好利用利用,将来她传承了我的衣钵,岂不是又有铁饭碗了?

    黑板上又没有什么,你就别在那吵我了!”

    他几乎是贴着阿涴的脸说话。她握紧了笔,“嚓”的一声,他拉动她的手,却同时把草稿纸刮开了一片。她偏头想看他,他却说了:“别动,你这是怎么了?放松,就不这样了。”

    阿涴稍稍松了力。

    他用另一只手翻了个页,继续拽着她的手练字。

    身后的Q同学也不说话了,一切像是安静了,又似乎,某些地方要跳出了心脏,极不安宁。

    这次的事件,也导致她后来,竟然迷恋上,模仿写他字迹的习惯。

    也是他带给她的,有形的东西的证明。

    她不知他当时是如何心境,只知她对他的喜欢,或许又更深了许多。

    三字经最终还是背得滚瓜烂熟。弟子规也学了个大概,细想还是能背完全。增广贤文也读了大半,明白了许多道理。

    最终,他们还是只考核了三字经和弟子规。

    从操场上跑着步一圈圈地背,又成了学校最靓丽的一条风景线。

    **

    第二年。

    那天晚上下的雨很大,没有上晚自习。

    郑扬让所有同学准备石灰来刷教室里的墙。

    他们几个人一组,拿起那刷子开始在墙上开刷。

    郑扬看了会儿,就直接离开了。

    本来之前是在很认真地刷的,可是后来,不知道谁起了头,就有人在教室里开始打闹。

    那时年少,诸多还不知愁滋味,很快就闹了起来。

    阿涴在认真地刷墙,身旁的他忽然去拿了扫把在她身上拍了一下。

    抬眼望去,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她气急,直接吼道:“俞远!你有种,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飞快地往前跑去,明亮的双眼,醉人的笑容,欠扁地说:“追来呀!哈哈,我不信你能打到我。哼嗯哼,我就是想要打你。

    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看不惯我就来打我呀!我害怕哦!真的很害怕!你下手的时候也要轻一点。

    但是也要先考虑考虑,能不能打到我。”

第九十一章 决裂逃避

    这人就是……总能让人……

    “你等着,有本事别跑!”

    她提着刷子赶着上去,他在教室里连连跑,她不停地追。闹了一个多小时,那种激动的心情终于被疲惫所代替。

    已经22点了,教室里也没有多少人了。

    他稳住桌子边的身体,伸手阻止气喘吁吁地道:“别了,别了,我要回寝室了。再闹骨头都要断掉。我认输,我认输!你就放过我吧!”

    阿涴停住身子,靠在了邻近的桌上,淡淡说:“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你……给我下跪道歉吧!道了歉,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他撇了撇嘴角,“你可拉倒吧!我要摆驾回寝室,不闹了,古德拜,晚安!好了,再见!”

    见他收拾书离去,阿涴也回到了座位。

    他出了教室门,她才抱起书,跟着出去。

    门口因为刚才的大暴雨,如今停了也积了很多的水。

    操场上去寝室的路一片漆黑。

    她看着他在水中跳来跳去,十分欢快。她也下了水,眼睛却不由得一直胶在他身上。

    盯着他走过操场,走上台阶,直到走入男寝,阿涴才收回目光,往女生宿舍缓缓走去。

    数不清是多少次,观察着他远远离去,她站在原地,深深凝望,舍不得收回视线。

    **

    她不知道他这几日怎么了,突然间,对她的态度竟然冷淡了起来。

    闷闷不乐了几日,阿涴终于忍不住问同寝室的许茗同学。

    她是自己的同乡,怎么也算有些故乡情谊,所以交流起来也不太费事。

    她正坐在床上看书,阿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许同学,你说,俞远这几日,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像渐渐疏远我了?”

    许茗抬头看着她,温婉地笑了出来,却是说了几句让她有些压抑的话:“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你们平时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对了,你是不是喜欢他?我看得出来。班里好像有很多女生在讨论这个话题呢!

    可能你没和她们玩在一起,不太清楚。”

    阿涴拧了拧眉头,心里凉了大半。如果说是这样……那他是不想再让别人说闲话吗?

    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还是什么?

    她假装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不喜欢他。最多,算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别骗我了,我感觉你就是喜欢他。”许茗甩了甩手中的书,十分笃定地说。

    阿涴阴了脸,有些排斥,含着几分不悦,“别再这样说,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许茗也失了再说的兴趣,无所谓地低了头,“你不愿我说那我就不说呗,反正外人看来挺明显的。”

    阿涴没有回话,躺着休息。

    走进教室的时候,他正在睡午觉。

    她蹑手蹑脚地坐到了座位上,看着他趴着的样子。

    他们现在又把桌子围成了一圈,四张桌子拼好,他就在她的对面。

    她凝了凝神,拿出书来开始观看。视线之内,却没有字体流入。

    她很忐忑,到底是如许茗同学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别人说他们的谣言,他才远离她,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她从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一直到感觉他快要离她远去,她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剑,钻心地疼。

    可是她又不知道,这种没来由的情绪低落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只是感觉,整个世界空荡荡的。

    这么多天以来,他很少和她说话,就算是讨论题目,也不愿意看她,他在逃避。

    可是,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她又有什么错?原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子?

    在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如果他此时离开她,她又当如何?

    那些幻想着永远一起走的梦境,难道就在此,破了吗?那些在她生命中极少有的快乐时光,终究是要覆灭?

    晚上,落寞地回了寝室,阿涴正打算提着热水瓶去楼下打水的时候,同寝室的T同学叫道:“檀涴,也帮我打一壶吧!”

    阿涴笑笑,拿起她的热水瓶。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往外走去时听到她说:“檀涴,你真好!”

    阿涴回头对她笑笑,转身下了楼。

    这样的生活,很孤独,很无聊。

    她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楼道里,靠着墙边很长时间,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他的模样,笑的,悲伤的,欢呼的,认真的……

    她以为他们之间可能再没有机会交谈,实际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似乎他们都能再走到一起玩,她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先主动说话,只是在后来的一段的时间里,充斥着的大部分是拌嘴吵嚷。

    “你给我滚,不想看到你!”

    “好吵,好烦!”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觉得没有意义吗?”

    “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别说话,吵!”

    ……

    尽管他们的相处还是伴随着吵闹的场景,可是依旧能在一起玩。

    郑扬会在周六带着他们一起打篮球。

    那时候他们分队,也是不分男女。

    和他对打的时候,她也不会顾及,直接拦住他。

    他依旧会同从前那样,嬉笑地从她身旁掠过,潇洒肆意,温暖洒脱。

    他们还是会一起打球,一起下象棋,一起做题。

    郑扬也会组织他们进行跳绳比赛,她在一旁默默看着,偶尔参与,看着他和别人高兴地玩耍,却也不错。

    那一晚,他们在玩“砸人”运动,突然间,又不知道怎么就闹了起来。

    那次她哭得很厉害,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似的。

    班上有一个女生见他们又吵架了,直接把他俩叫在一起,打算做个和事佬。

    结果最后,也没弄清楚个所以然。

    阿涴想,他们最后一次算是比较亲近的交集,就是那天了。

    中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她低头睡了一会儿,后又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

    眼里浮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温暖的阳光软乎乎地蒙在他的身上,他背光而坐,那光线却透过他的侧影,倾倒在他的侧边的面容上。

    稀释的光亮缀在他的半边脸上,生动有趣,吸引刻骨,隽刻永恒。

    那一眼,又让她心跳“砰砰砰”地加快。

    她看到他正在自己的字典上写着字。

    她盯着入神,感觉到他要抬头的刹那,她的心脏似乎快要挣出身体了。

    她迅速低头,假装一切正常,看着她桌上的书本。

    指尖脚步已然发软发涩,她闭了闭眼,捏紧拳头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些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却怎么也入不了脑海。

    阿涴感觉到他轻轻将她的字典放了回来。

    她很想立即打开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手不听使唤,脚尖蜷缩,连脑袋都糊成了一团。

    最终,她还是没有马上看到他写的东西。

    可是她又在疑惑纠结,明明吵架吵到全班人都隔岸观火的地步,怎么还要这样?

    后来,她总算知道他写了什么——她的名字。

    他的字写在她写的上面,收放自如,刚劲有力,洒脱奔放,笔锋锐利。

    她写的下面一个,内敛沉着,小家碧玉,压抑沉郁,藏着万千的情绪。

    **

    他们之间似乎连吵架的机会都失去了。

    老师又重新分了组,好像彼此就在面前,却再没了可以争吵和交集的必要。

    他有他的生活,她有她的日子。

    他们好像成了陌生人。

    她讨厌这种空旷迷失的感觉,却又沉在对他纠结迷恋而不得的深渊里。

    他的生活好像还是老样子,他可以和别的女孩子说说笑笑,却独独避开了她。

    他可以和任何人若无其事放心大胆地打闹,可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她不怪他,也不恨他。

    或许,同情他的人,只有她。

    身边的女生都在说着他的坏话,说他不好。

    可她依旧笃定地认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还是会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站在走廊边,看着他在远处公告牌后发呆,凝视远方,悲伤沉郁的身影似乎藏着诸多数不完的愁绪。

    她会在阳光明媚的时候,看着他躲在公告牌后,看着校外车水如流,高楼大厦,独自孤寂。

    有一次,她去小卖部买了一个冰激凌,忽然想起从前一起买给他的时候。

    她考虑了几秒,还是多买了一个冰棒。走进教室,很多人开始出了门,因为这节课是体育课。

    趁着人少了,阿涴拿起手中的东西,鼓足勇气递给了他。

    她没敢正视他的眼,只是单单用行动证明。耳中却传来他冷冷的声音:“谢谢,不用了!”

    那是他和她冷战了许久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没想到,那么伤人。

    他起身走了出去。

    教室里已经没了人,口中的东西索然无味。她走到垃圾桶旁边,齐齐将手里的所有东西甩了进去,等眼角那颗眼泪蒸发后,才淡淡地出了教室门。

    阿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她想,她需要一个理由。

    于是,这场打脸的大型现场发生在一个停电的晚自习上。

    她写了纸条,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放到他桌上。

    回来做作业时,她不时瞥向他那边。

    他抬头随意瞄了她一眼,又阴着脸低了头。

    她知道他可能已经看到了她的纸条。

    果不其然,在他起身从她桌边走过的时候,出现了一张纸条,是她给他的那张。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回:没有理由,单纯的讨厌。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当初小组选人的会选我?

    回:因为可怜你!

    字如其人,他的字太好看了,好看到只是望进眼里,就能心生欢喜,亦如他的人。

    如今他这一份好到极致的东西,却是用在她身上,当真……是好极了。

    在那个用蜡烛堆砌照亮的晚上,她躲在昏暗的角落里,无声寂寞地,哭了一场场,崩溃的,绝望的,同时,又痛恨的。

    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可是,似乎,他的伤害,在她这里,怎么也突破不了底线。

    她再没有和他吵架,看见后,也远远地躲开。

    他们不是同一组的人了,他不是她认识的俞远了。

    他的幽默和风趣,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了。

    ……

    郑扬带着他们清理教室后面的垃圾堆时,她也尽量远远地避着,却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眼神总会落在了他的身上。

    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莫说彼此邂逅在寂寞的异国他乡,就算是相逢在拥挤的人流中,也能一眼认出谁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这就是所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第九十二章 存在与否

    可是,于她,喜欢一个人,是心碎的感觉。

    有多喜欢,心就会有多痛。

    **

    初二下学期的时候,郑扬说了一个消息。由于某集团的赞助,这个夏天,班里将会有十个人有机会去N城参加夏令营。

    这10个名额,不知怎么选的,最后是是有了他的名字。

    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为他开心。

    阿涴只是慨叹,她没机会陪着他去。可是即便去了又能如何?他们现在这样僵持的关系,跟仇人没什么分别。

    不,还是有区别,毕竟仇人是会想用很多的损招击垮对方,她知道他没有,她也没有。

    或许,厌恶便是厌恶,不管你如何做,换来的也不是喜欢。

    她与他不是仇人,也不可能成为情人,显然也不可能再是朋友。

    她不知道他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事实已成,她又有何办法?

    她讨厌接近他的女生,有时候那种讨厌一旦激发,连她都讨厌自己。

    她看着他们亲密的互动,她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除了心痛,除了逃避,没有其他办法。

    她不知道他会做得那么决绝。

    **

    要上初三了,郑扬组织了一场野炊。买了许多食材,全班组成大部队向学校的后山走去。

    寻到最佳位置后,大家一起动手做起了水饺。

    经过忙碌的工作后,水饺终于煮熟。

    吃了一些后,他们开始烧土豆,同时玩起了游戏。

    望着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自己,她向小山的另一侧走下去。

    她在那里坐了许久许久,也没人关心她是否在。

    过了许久后,她听见他们跑着打闹的声音。回身一看,一些人正追着另一些人跑,满脸满身的黑,大抵是被抹了土豆皮的黑灰。

    阿涴躺了下来,四周都是青草的香味,头顶是蓝蓝的天空。

    她却觉得,异常的难过。

    难过到,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哭了两三个小时,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就算她现在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死了,恐怕也没人知道了吧!

    在这个陌生的城里,即便过了快两年的时间,也依旧没人记住她,没人关心她。

    那些所谓的朋友,那些所谓能陪在你身边的人,现在又在哪里?他们怕是早就高兴到,得意忘形到,忘乎所以了吧?

    那些你以为把你当做好朋友的人,怕是沉浸在别人的笑靥中,无可自拔,赏心悦目,又哪愿,想起她这随时能让人厌恶的家伙呢?

    身世被隐藏了,可是有些东西,是怎么也藏不住,比如——卑怯。

    眼睛哭得有些痛。

    太阳也往西边移去了,想了想,她还是怕老师担忧,毕竟是他带他们来的,所以就起了身,理了理积满草的衣服,擦干眼泪,认为没有异样了后,往山上行去。

    回去的时候,他们的兴趣似乎还没有燃尽,还在玩藏零食的游戏。回顾一圈,她好像发现,全班,就她一个,是完整的白,连一点点的黑灰都没有抹到。

    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孤立感,几乎要逼得她当场哭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人会问她一句:“噫,你怎么还是白的?”

    也没有人问一句:“噫,好半天没看到你,你去哪儿了?”

    更没有人说:“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怎么这么肿?”

    也没有人,会凑上前来,在她身上抹一把,以示亲近。

    她是真的感觉到,她彻底,从那个班级剥离出来,从这个世界隔离,做了一个孤独的旁观者。

    未敢接近,未曾接近,未曾被爱。

    这就是慕檀涴。

    这就是这个世界,多余的慕檀涴,悲伤的慕檀涴,绝望的慕檀涴,快要死掉的慕檀涴。

    她曾给予别人一缕温暖,可不曾,有人,愿意给她温暖。

    那个唯一愿意亲手把她拉出黑暗的人,又深深用力,一掌把她推入了深渊,万劫不复。

    从此,她不爱任何人,不靠近任何人,画地为牢,自戕疗伤。

    **

    寝室高三的人要高考了。所以,叫了她们一同去公园里赏游,顺便拍点照片。

    她们与她,并没有多大感情。只是其中有一个K同学,她做过令阿涴感动的一件事——大冬天晚上的,她洗头,然后也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就任它滴着水坐到了床上。

    那个同学看不下去,怕她感冒,左右磨着让阿涴下去,拿她的帕子为阿涴弄了弄,总算放了心。

    她们去的时候,是周末。

    在路上走了两个小时多的路程,终于到了那里。

    一路上,她们两三成群,独独她成了单个。

    阿涴很难过,几乎快要撑不住负气离开,可还是忍着到了目的地。

    和她们拍了两张大合照后,她们就自顾自地开始交谈,两个三个地挤在了一团,脸上漾出了美好的笑容,拍成了一张张纪念的照片。

    没人叫阿涴,没人理会她。

    她跟着她们绕了二十多分钟,也没人理会她。

    终于,她趁着她们拍照的功夫,从一旁的公园入口走了出来。

    泪水又哗啦啦地淌下。

    她赶紧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不会掉眼泪了才走出来。

    可是走着走着,她却有些记不清眼前的路了。

    她天生有些路痴,所以不太记得清路。

    那时候还没有导航这东西。

    她又哭了起来,不顾路上行人投来的目光是多么的同情或可怕,硬生生走了四个小时才绕回了学校。

    其实还是因为岔路口不是太多的缘故,不然,她是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

    后来方觉悟了些道理,很多年前,她和那些所谓朋友的人走在一起,她发现,只要她一停下来,或者稍微走得慢些,身旁便没了别人。

    她们不会回头看看你有没有跟上。

    最后,她也会发现,留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阿涴只是彻底的明白,能依靠的人,从来都只是自己。

    她明明早已知晓这个道理,可是偏偏,她始终坚信,有人会等她。

    事到如今,能等她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她更应该学会爱和珍惜,因为他们,对她来说,独一无二,独特到能陪她走出黑暗,再见光明。

    也许光明于你,再易得不过,于她,昙花一现。

    回来后,她们并没有问她此事如何,像是没有发生一样,如同,她的反抗,她的情绪,一文不值。

    如同,她这人,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也如同,她在他心中,她以为他们已经密不可分,实际是,他可以毫无犹豫地把她推开,情绪无波,狠心果断,仿若不曾相识,不曾相遇,不曾拥有。

    甚至,在推开的同时,还想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仿佛她卑贱如泥,不值一看,不会心痛,没有绝望。

    **

    第三年。

    初三开学的时候,他们换了班主任。

    郑扬升了官,去别的学校当了教导主任。

    虽是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要离开,她们能做的,就是祝福。而现任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教物理的。

    刚开学的第一天,教室里吵成了一团。在一团乱糟糟的氛围中,旁边的许茗同学突然对阿涴小声说道:“知道他们这次去南京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吗?”

    阿涴顺着问:“什么稀奇事?”

    她平时性子已经有些偏激了,很少有想要和别人搭话的时候。

    许茗见她这么好说话,兴致也高了起来,“听说,F同学和S同学在N城生出感情了。还有俞远和H同学,他们还一起秀恩爱,拍照片,比较一下哪对更亲密呢!

    听他们说,俞远还想把他和H同学的合照发给你看,发了没有?你收到没有?”

    “嗯?没有。”阿涴摇了摇头。手指在衣袖中掐出了痕迹。

    不知道当时是以多大的忍耐,才没有在别人面前失态。

    “没有?不可能吧?也有可能后面变了心意,不想发吧!给你说,他就是个渣男,别介意这些,管他啥样,跟你没关系。”

    许茗又说道。

    阿涴点了点头,忍住喉间酸涩,道了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也没必要。他爱怎样,那就怎样吧!”

    许茗没所谓地道:“咱俩是老乡,何必这么客气嘞,真见外!”

    阿涴勉强笑笑,低头不语。

    背后有个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背,她看向那人。

    不是她们寝室的。

    那女生笑着说:“檀涴,换个位置,行不行?我和小茗说说话。”

    望着她恳切的目光,阿涴没有多作停留,与她换了个位置。

    刚一坐下来,就发现右边的人不正是刚才那件稀奇事的女主角……H同学吗?

    阿涴瞟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低了头。

    或许对别人来说,她的没有表情就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阴冷。

    反正也习惯了,任别人怎么说好了。

    他们愿意如何,那便如何。

    她垂眸揉搓着手掌,静静地坐着。H同学忽然在身旁道:“对不起,檀涴!是不是你听见别人说什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阿涴扬唇一笑,不知自己的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嘴上却是说:“误会什么?我跟他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

    别说只是那样,就算是真的发生什么,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误会什么的。”

    H同学却不依不饶,直道:“真的,一定是你想多了,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好不好嘛?”她像是撒起了娇,语调温软,倍感无奈。

    阿涴抬眼瞥进她的眼中,她的目光闪了闪。

    阿涴是在看那个人的样子。就算自己已经不在乎班里是什么样子了,还是会听见身边的女生说什么,她们班的四大美女分别是谁谁,而这H同学,光荣地占了一席之位。

    此时尚不懂美丑之辩,阿涴还是低了头,沉声道:“你不用和我解释。我真和他,没什么关系,更不可能喜欢他。

    最多是,两看生厌,仇人。所以,真没必要这样。”

    “不见得吧?”H同学的语气变了变,“他们都说你喜欢他,好多女生也在说,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就骗我们嘛。

    反正,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件事,很简单的。要是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可以说给我听,我不会介意的。

    大家都是女生,你心里想的我们肯定也是懂一些的,就不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了嘛!你不要误会啦,真的没有什么。”

    H同学亮着大大的眼眸,颇为无辜地解释。

第九十三章 意外的惊喜

    阿涴的耐心有些用尽,却还是忍着脾气说:“别人的话,怎么能信?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清楚,不用多说。”

    H同学却又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卷翘好看,温柔地说:“真的,反正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相信我说的好不好?

    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

    阿涴皱了皱眉,莫名的不喜欢这种重复的语调。

    恰在这时,语文老师进了教室,她的声音终于没了,也让阿涴松了松情绪。

    阿涴转过身,目光落在进来的语文老师身上。

    对了,差点忘记,她身旁的这位H同学,是语文课代表。

    语文老师是个很温柔的老师。当然,她是别个班的班主任,听说是灭绝师太,脾气很火爆。

    对于这点,阿涴也没亲自见识过。

    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很温和,讲课循循善诱,态度认真负责,怎么也担不上灭绝师太这个称号。

    小家碧玉,温婉且柔,耐心善良,就是阿涴对她的印象。

    语文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问道:“暑假过得怎么样?语文作业都做完了吗?哦,说错了,你们的话,应该问,是不是所有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同学们齐齐说道:“写完了!”

    阿涴没有出声,也没有点头。昨晚从下午八点工作到深夜两点抄了四本书写了8篇作文的她表示,做完是做完了,可至于质量,可能就……没敢保证了。

    “写完了就好!别到时候各科老师检查的时候,还说没做完,那就有些不好了。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作业做完只是其中一个最低的标准。

    学校领导高度重视,所以,一点儿都不能懈怠。”

    他们听着她慢慢说,没有回话。

    语文老师换了个话题。

    “好了,开学了,大家也得把心收一收。一般这个时候,最让大家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成绩问题了。你们有很多同学怕是连自己的成绩都懒得打电话问了吧?

    知道你们的压力很大,所以呢,我们也没有必要再逼你们了。

    这次期末考试,语文方面,考得还不错。

    还是以往的惯例,第一名的同学会奖励一个笔记本,看到我手里的这个了吧?还是老样子。

    你们猜猜,这次第一名的人是谁?”她左右扫了一圈。

    同学们相视一笑,道出了几个名字。

    “S同学!”

    “G同学!”

    “Z同学!”

    “H同学!”

    ……

    语文老师露齿笑了笑,摇头,“这次还真不是他们。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意料的同学,平时挺低调的。成绩也好,就是不爱说话。”

    班里又换了个教室,搬到了高中教学楼的一栋,在六楼最边上的一间教室。桌子都是最好的,还有别的所有班都不曾享受的书架,木地板,上好的窗帘,更好的吊灯等。

    反正算是全校最好的一个教室,属于唯一VIP待遇。

    桌子都还是围成圈的,没有摆成一般的那种样子。

    阿涴是背着老师和黑板坐的,所以需要转过身子去看她。

    一听语文老师这话,阿涴就感觉很无聊。

    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无心最好的名次,只要还是在班上前面一点就行。

    成绩太好,便会高调,高调便会引起别人的不喜。

    所以她不喜欢高调。

    阿涴偏过头玩着桌上的笔,打发时间。

    “她的名字是——慕檀涴!”

    阿涴的笔差点从手间滑下。

    是她?确定她没有听错?阿涴转头看向黑板,却也发现语文老师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继续说:“我也没想到是她。这次,她考得非常好,总分139分,在全县排名第一。大家掌声鼓励。”

    耳边响彻起雷鸣般的掌声,阿涴惊了惊,心跳猛地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成绩是打电话问的班主任,知道自己是十多名,在班上是属于中上等,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单科成绩。

    现在突然告诉她,她的语文得了第一,而且是全县第一,心中忽然闪过些异样的感情。

    她抿了抿唇,躲开了语文老师的目光,往四处散去。

    因为平时也不是太用功,能得到这样的成绩,确实是意料之外。

    语文老师又说道:“既然这个第一名是她了,那下面就请慕檀涴同学,上来领取奖励!”

    阿涴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抖着腿走到黑板面前,低头恭敬地领了奖励,说了声“谢谢”便垂着头走下来了。

    她不敢看周围人的脸色。

    猜也猜得到,世间百态,人心百态,不过大多,不合心意罢了。

    这是阿涴上初中以来第二次得到这种奖励。

    第一次,倒是莫名奇妙地被郑扬弄了个“勤奋学习奖”。

    可事实上,勤奋不勤奋,她自己真知道。

    那些比她努力几十倍的人,都没有机会得这个奖,她自然是名不副实。

    可是,遗憾的是,他们再努力,成绩不上来,没效果,还是会被忽视。

    人生中,像这样从天而降的惊喜,数不胜数。

    比起惊吓,她想,它的确好得太多。

    可就是这样笔记本,后来被她用来写了日记。

    眼前全是黑的,字里尽是绝望。

    **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到你。告诉你,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阿涴望着面前的人。

    仅仅是走过道,被别的男生故意推了她撞了他一下,他就嫌恶地摆了摆手,似是她是病毒一样,闪去了几米。

    当下是难堪和满心的疼痛。

    她知道,他老远见到她也会突然往别处走去,不想看到她。

    她知道做课间操排队下楼的时候,她不小心望了他一眼,视线相撞,他就会像仇人那样恨恨地瞪了她,然后冷漠地转过头去,像是多看一眼就会损失什么似的。

    她知道他讨厌她,厌恶她,恨不得不要见到她。

    可是,这种难听的话,他竟然说得出来?

    “看什么看?告诉我,你这种人,就是注定得不到别人的喜欢,MD,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见你。”

    阿涴的心疼得不知所以。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会打闹。

    她的脑中突然又想起,有一天进教室时,N同学还和她说:“檀涴,知道那家伙说了什么吗?他刚才和Y男生拌嘴,说是,‘谁都不可以欺负她,只有我可以’。”

    没有人能知道,能懂阿涴听到那句话的心情。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红鸾心动,所有的鄙视和吵架,所有的不公平,所有的特殊对待,她都可以接受。

    为了他这一句话,哪怕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她也甘愿。

    可是,真的来了,他真的毫不留情,如此绝情,如此……刻骨铭心,伤心彻骨。

    “你TM的,真不要脸。说是绝交了还要搞这种,你还真是不知羞耻。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真是晦气透了!离老子远一点,不想再看到你!”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沦晦涩,眼睛里容不下其他东西,满满都是他。

    她抖着语气,带着哭腔道:“你当真要如此?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们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你到底听别人说了什么?

    我自己什么都没做,你就会这样,没觉得莫名其妙吗?俞远,你……”

    太难听的话她说不出来。

    她可是冷漠地面对这世上所有的人,那个人却独独是不了他。

    他是在她人生灰暗里第一个向她伸手的人,他是她心疼不舍的男生,他是她在青春旅程里深爱又求而不得的梦魇。

    她可以虐待自己,却不能伤害他。

    “滚!我TM滚!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烦死人了!”

    他猛地吼了声,脸上眼里盛装的,是漫无边际的愤怒和厌恶。

    阿涴的眼泪漱漱地掉下来。

    他从她眼前甩袖离去,她的身上再没了力气。

    她擦了擦泪,独自迎着有些荒谬的众多视线,走下了楼。

    楼下有一棵大树,右边延续的是一条长长的围墙。

    围墙前面是绿植和偌大的公告牌遮挡。

    她走到了围墙边,看着外面的车流声,看着学校外面人群湍流,无声痛哭。

    每次和他吵架,每次都觉得世界已经没有了光亮的时候,她就会到这里来,一个人疗伤。

    疗伤的统一方式,就是哭泣。没有人诉说,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冷漠。个人的生死,一人的悲伤,一人的荣辱,始终撑不起他人在意。

    你的存在,你的喜怒哀乐,都是与这个世界充分地隔离,格格不入,又何其悲凉,何其凄凉?

    难以言说。

    **

    阿涴想,她会有很多悲伤的事。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困在时光的牢笼里,走不出来。

    学校后面一座荒山,是一处独自望天的好地方。

    她会因为无数的事,偷偷跑到那里,一睡就是一整天。

    阳光普照,万物共生,她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在地上种出一片片润泽的汪洋。

    年轻的时候,又是在那十多岁正处青春期叛逆的时光里,总会无名由的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某些人,尽管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几乎是小得微茫的事。

    就好比如,有人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而旁边有个人突然说:“这什么鬼天气,真让人心烦!”也会让人心生不喜,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前者会因为听到了这样一句不喜欢的话而拉帮结派针对后一个人。

    这并非胡扯。

    人心难测,难测到,你以为的那些朝夕相处的好人,不知会何时,在你身后狠狠捅上一刀。

    这世上原本有很多好人的,可一旦好人发现,不管自己用什么办法,去善意地对待这个世界,而换来的,都是痛苦和伤害,都是无视和放纵,那最后,究竟还要怎样维持一颗最真挚的心思,面带笑容真心实意地去拥抱别人呢?

    **

    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就是和鲜少的好人同学谈天的日子。

    其实阿涴还是有救的吧?

    她会和那些女生一起滑滑板,她会和他们打羽毛球,她也会和班上爱篮球的女生一起去打球了。

    她会在她力所能及的角落,帮助那些为学习而烦恼的同学。

    为此,有一个女生还缠着要拜阿涴为师,做她的师父。

    那个女生是她们口中的四大美女之一。

    长得好看,微胖微矮,五官精致,笑起来单纯活泼,满地花开。

    与她这种所谓又土又丑又沉默的人,可能是一个天一地吧!

    她又和她好玩的那个朋友,一起叫阿涴师父,让阿涴督促她们好好学习。

    阿涴也尽了一段师父的责任,教她们做题,提醒她们上课认真听讲。

    可能人还是有差距的,她们也努力了好长一段时间,终究却没有多大效果。

    后来索性,就放弃了。

第九十四章 传的纸条

    后来阿涴又听那些女生和自己说,俞远好像和男生们说过,他喜欢这个女生。

    真真假假,或许都不在她管辖之内了。

    他的生活,似乎也与她无关了。

    她以为他们再不会接触。

    撂下那样的狠话,但凡她有点自尊,都要离他远一些。

    准确说来,自记事以来,他是第一个向她骂脏话的人。

    幼时智商,村里那些人尚不能骂出这样的字眼,至于小学时,有老师护着。

    而在继父家里,也不会说这种。至于生父记忆,恐怕早都抹得一干二净了。

    在她看来,那些比“野种”二字更让人难受,痛苦得无以复加。

    窗外的走廊里安安静静的,远处的天空不阴不晴,边际缀着的,是成团成团的乌云。

    阿涴靠在书架旁,望着远处发呆。

    现在的情况,她也不愿意同大多数人讲话了。

    大多时候,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等着日子过去,安安静静地摆脱这种,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

    再者,她感觉所有人,似乎都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或许是厌弃,或许是悲悯,或许是一汪无底的冷漠。

    前桌的人忽然传来了一张纸条。

    阿涴眯着眼盯着她,她解释了句:“俞远叫传来的!”

    阿涴的心绪乱了乱,他们差不多快三个月没有说话了,碰面也会绕开。

    他这是干什么……

    她竟然有些欣喜,心尖钻过一抹甜。

    阿涴瞄着隔了两排坐着的人,他向她看了一眼,竟然是寻常的注视,淡淡的,不是他们吵架时,或者他偶尔望着她时那种独有的厌恶和心烦。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没有再看过来,反倒和前面的女生搭起了话,笑得很是开心。

    阿涴苦笑,这就是差别。

    所有人他都是笑脸相迎,除了她。

    那目光在她和别人身上转换,变脸的速度,让她极是佩服。

    不理会,阿涴低头,轻轻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天昏地暗,面无血色,心痛难忍,眼间酸涩,绝望,失落,恨意……

    从没有这样一刻,她那么恨一个人,恨得快要发疯。

    他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光亮。

    别人说他轻浮花心,一下子说喜欢这个,一下子说喜欢那个,长得也不咋地,还这么嘚瑟。

    她从来没有听进去,甚至还有些讨厌那些说人坏话的女生。

    她坚定地认为,她认识的俞远,是那个悲伤却永远把正能量带给别人的人,是那个假装喜欢这喜欢那实际只是开玩笑的俞远。

    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的。

    她第一次对她这样笃定的认知感到不值。

    她的眼泪没有落下,除了心尖遍地荒芜,寸草不生。

    那纸上赫然写了四个字:丑女无敌。

    她最在意欢喜的人竟然对她用了这四个字。

    而她身旁的女生是T同学,传言又是他喜欢的女同学之一,也是班花之一。

    她歪头过来,八卦地叫道:“檀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他写了什么?”

    阿涴立即收起了纸条,微微笑着说:“没什么。私事,不透露。”

    T同学想要抢,她直接藏在了袖子里。

    俞远忽然回头说:“T同学,那是给她的,你不要看。你想知道的话,我写给你看。”

    T同学终于不再抢,往前面催:“那快点,快点!速度,别废话!”

    他笑着转了身,开始和她传起了纸条。

    全身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一眼望不到边,沁凉麻木。

    阿涴趴在桌子上,无声哭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她所期盼的和解,原来这就是她所期盼的惊喜。

    原来真的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送给她的这四个字,贯穿了她整个青春。

    从此,她看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恨意。

    她恨他,她恨那些无意识就把她推入黑暗的人,她恨这个世界。

    而那些曾在她生命里,照亮她前行道路的人,已然不见。

    她的心半死半活半浮沉,她的人生,坠入黑暗。

    阿涴彻底绝了和他和解的念想。

    她已经知道,这样子,是不可能的了。

    明明满心欢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她快要调整心绪不恨的时候。

    有一天中午,吃完饭,进了教室,慢慢走向最后一排座位的时候,路过某个位置,一个男生忽然骂了句:“Bitch!”

    阿涴抬头轻轻地看着他,他直直盯着她,满脸鄙视,很明显,她没有听错。

    除了委屈,除了难过,她连骂回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无视,回了座位上。

    那是他的室友,可是,自己和他都没有说过话,生活从来没有过交集,她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词。

    心尖冒起来的恨意,再无抹灭的可能。

    阿涴从来不是无坚不摧,和他每次的吵架拌嘴,都会让她有十多天时间不开心。

    可一旦他哄她,她就会把不快忘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男生的一句骂语,也是让她失眠了几个晚上。

    她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也没有再和别人说话的勇气,这些酸涩,都只能装在心底,深夜疗伤。

    阿涴想啊,如果当时他没有给她传那张纸条,也许她会忘记他忘得快一些,可是,他偏偏传了。

    自此,爱恨交织,舍不掉,忘不掉,折磨自己。

    **

    快要中考了。

    班主任找每个人谈了话。

    她对阿涴说:“你成绩的各方面,没什么问题。

    在女生里,你也是前几个,这样的成绩,报最好的高中是没问题的。不要担心,放松心态去考就好了。”

    阿涴没记在心上。

    天赋这个东西,其实真的很重要。

    她也很奇怪,自从小时候腿折好了以后,成绩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较劲的事。

    即便到如今,她心思早不在学习上,经常发呆,经常课上打瞌睡,经常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丝毫没有影响成绩。

    只要上课随意听几句,听懂了,下课就算把所有的作业全抄答案,成绩也不会相差太大,都会在前面的位置。

    所以,有些时候,她真的很同情那些比她努力,熬夜学习的同学。

    当然,除了同情,她也做不了什么。

    中考那年的六月一号,是她与他离别前,发生的最后一件轰动事。

    那天的天气很寻常。

    寻常到什么程度呢?眼睛一眨,这天就会过去了,没有记忆点。

    在教室里看了会儿书。

    实际是,如果不是为了能看到他,她也不会无聊到来教室里看书。

    教室里的人不怎么多,她看到他出了教室门,便收了书走了出来,打算回寝室。

    出了门后,瞟到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在楼道里打闹。

    她凝了神,绕着从他们没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可是,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却左右跳来跳去,她绕不开,就冷冷说了句:“请让开一下,我要过去,可以吗?”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让他动了怒意。

    他直接停住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MD,你这个烦人精,丑女,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远离你了,你为什么还要靠近?”

    遇到他,她所有的理智思想都被克制。

    她当时又怎会记得辩解一句:“我只是想从这里过去而已。”

    有的是当场哭了起来,听着他骂:“你TM真的很烦,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好不好?你为什么像个智障一样,总是在我生命里出现,惊扰我的生活,一切?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实在是气急,阿涴打了他几下,辩解:“没有,我说没有。”

    可他还是不停地说:“明明就是有,你耍什么赖?你就是好烦,你就是很讨厌,我真的从没有这样讨厌一个人,讨厌到,一看见你,就觉得污了我的眼睛。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她忍不住想拉住他,想要揍他。

    他让她忍无可忍。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个骂她的男生,比她大几个月,最后也被她捶了趴在地上求饶。

    比起用话来说,她更擅长用武力解决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真想动手。

    或许是他们这里的动静太大,班长刚好抱着书从楼梯间走了上来,一见势头不对,直接冲了过来,拦住阿涴:“放开他,别打了,凡事好商量,不要用这种方式。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误会,咱们敞开来说,不要打架。”

    她真是一个称职的班长,来得及时,阻止得及时。

    可阿涴的怒意还未消散,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

    教室里的同学走了出来,围成一团。

    楼梯上也走来一些人,站在了楼道里。

    阿涴拽着他不松手。

    有些同学也加入了劝架的队伍,分别拉住两人,道:

    “别打了,就这样吧!”

    “有什么事非要闹成这样?打架不能解决问题。”

    “是啊!别吵了,也别打了,让人看见不好!”

    “对啊,不知道你们俩总是闹成这样干嘛!”

    “歇火吧,别闹了!”

    ……

    心里冒起一股怒火,把她快要满三年的压抑和痛苦都释放出来,毫不掩饰的,似乎已经濒临崩溃。

    “你们装什么老好人?要不是你们之中的一些,传什么我喜欢他的谣言,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导致,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

    阿涴几乎是吼着说的。

    那话里包含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不甘和难过。

    他们不会懂。

    她甚至,连解释她不喜欢他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给她判了死刑。

    他们不会懂,她这三年来,自从和他闹翻后,几乎都是以泪洗面,失眠,整天行尸走肉,做什么都无力害怕。

    他们不懂,她只喜欢穿一些普通的衣服,那只是因为她认为,衣服这东西,越是简单越好,除了做蔽体用,并没有什么之分。

    她也不喜欢把自己打理得怎样怎样。

    可在他们看来,却是又土又丑,不堪入目。

    他们以为她看他们带着痛苦的恨意,他们害怕她,不敢接近她……

    可是谁又明白,她这样,又是因何而起。

    所有的结果都是怪她,所有的原因皆是因为她,有这样的道理吗?

    或许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她无能,她活该。

    可是,她又去怪谁呢?

    气氛陷入僵局。

    阿涴松开他,退后几步。

    她的怒意已经在这句话说出来后,进入了寂寥的角落。

    又或许,她不愿动手了。

    恰在这时,不知哪位同学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还是非常悲伤的那种音乐,旁边的一个男生莫名来了句:“这音乐,挺应景的嘛,再合适不过了,这种气氛,这种情况,简直完美!”

第九十五章 六一儿童节

    站在周围的人笑了起来。

    可这些,丝毫没能挽救她悲伤的情绪。

    阿涴还是不停地哭着,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忽然走向了楼道外缘,大喊着说:“你们不要拦着我,我想从六楼这里跳下去!”

    她的心提了起来。

    如果他真的跳下去,那会怎样?

    如果他出事,她会怎样?

    班长猛地冲过去拉着他,劝道:“小俞,别激动,有什么事咱好好说说,不要用这个开玩笑!”

    他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一直哭着说:“不,我不想活了,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转学,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看到这里的一切……”

    阿涴吓得往回缩,又退了好多步,靠向背后的瓷砖,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面前的一切也不太清晰,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她不敢接近他,她怕她一接近,他就会想骂她,他想要说很多难听的话,也或者他想从这里跳下去……

    他会不会真的转学……

    那这样,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好无助,好害怕,也好心痛。

    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那她活在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意思?

    她抱着头蹲了下来,她不想听到他说的话,她也不想听到不想看到别人投来的或是说出的可怕的话。

    她厌恶这个世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更讨厌他……

    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美好!想要活,却不能活好。

    想要开心,却怎么也得不到。想要的所有的东西,上帝几乎都会从你手中夺去。

    爱情,亲情,友情……她什么都没有。

    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喜欢的东西,生活都想要把它拿走,留她孤身一人,留她寂寞孤独,留她苦苦挣扎,留她痛不欲生。

    其实她有想过,若他真的跳下,那她也去陪他好了。

    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她留恋的东西。

    她所唯一珍视的,不肯舍弃的,还是他这个人。

    可越是她爱的人,伤她越深,几乎是到了一击必亡的程度。

    爱之深,恨之切。

    一个人孤独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有人生生把你从中拽了出来,让你充满希望,让你心生欢喜,最后,又无情地,狠狠地将你推进深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而,让你这辈子,再无光明可言。

    她的天塌了,她的神死了,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往情深,是她的独角戏,是她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你们不用拦着我,我要转学,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或者是从这里跳下去……”

    她抱着头,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也忽视不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烦,却又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你们俩到底是怎样吵起来的?说说原因,我们也好知道怎么解决。”

    班长又说道。

    阿涴抬起头,哭着说了:“是他先骂我的。”

    “他先骂你?既然是他先骂你,那就道歉吧!小俞,快给檀涴道歉!”

    班长站在他身边拉着他,诚心说道。

    阿涴使劲皱着眉头,满心烦乱。

    他可能不会愿意,跟她道歉的吧?

    平时不骂她便好,哪里还会跟她道歉,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们别拦着我,我想转学……我想离开这里,一天也不想待了……我想要走……不要站在我身边,六楼很高的,从这里跳下去,一定可以摔死……你们走开,不要拦我……”

    “你们不要拦我。真的要转学,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坐在地上一直哭,他在那边也一直哭着闹。

    这场闹剧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升到了至高点。

    他突然向阿涴走来,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

    她的身体仿佛被狠狠砸了一下。

    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她想扶他,却又怕他排斥自己的靠近。

    天崩地裂,心神崩塌莫过于此。她亲眼看着自己倾尽心思喜欢的人跪在了面前。

    此生由来,莫测多舛。

    再上心头,以命搏弃。

    几番挣扎,她还是拉了他,结巴不安地说:“不,没……没事。我……我原谅你,我都原谅你。你……快起来。”

    他不愿,“不,还是对不起。”

    阿涴猛地点了点头,手脚慌乱:“我接受,你……快起来。”

    她就算是做梦,也不会猜到有这一天,他会在她面前跪下来,向她道歉。

    这比她得了班级第一名还要惊讶,难以置信。这比之,她前面所有岁月里遭遇挫折坎坷,更为虐心。

    她哭得停不下来,也拽不起他。

    就算用力,也没拉起来。

    她又听他道:“对不起,求你了,以后不要再走入我的生活,不要跟我再有交集了好不好?我们也当做不认识一样,各走各的,行不行?”

    手上一顿,她松手。

    他居然要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他的生活。

    是有多厌恶,多讨厌,才能做出这样一种举动?

    若是她硬气一些,大可撂下有骨气的话:“好啊,我慕檀涴今天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我慕檀涴不再涉入俞远的生活,不再和他纠缠不清,若违此誓,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安身。”

    那都是她的空想。

    对于他,她如何也不可能说出那番话。

    脑袋晕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塞满了好多东西,乱成一团,理不清,想不清,看不到面前的一切,摸不着现实,不知道眼前要如何做,如何想,如何才能求得两全,如何才能让他起来。

    她不希望,她喜欢的人跪在她面前。

    那样很卑微。

    痛苦不堪的人,除了他,还有她。

    旁的人,多不过看一场笑话。旁观者,未必知其中缘由,可偏偏,他们对于当局者的作用,远远比她这个当局者重要深刻千倍万倍。

    他还在继续说,她的脑袋要炸了,结成了千千万万的丝线,缠成麻絮,扯不开,分不明白。

    她还是妥协了,轻轻说了句:“不要说这些,你快起来吧!不需要这样!”

    漫不经心的言语,没能让他起身。

    班长走过来,硬生生拽起了他,“既然道歉了,就起来吧!不要跪了,地下挺凉的,感冒了不好,对身体不好。”

    他被拉起来,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那一眼,没有多余的情绪,除了眼睛里哭的红血丝,正常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恍若初识。

    即便过去了许多年,阿涴依旧能记起那一日。

    六一,是个好日子,也是她昏暗不过的日子。

    她没有童年欢乐,韶光易逝,那个她一心抓住的救命稻草,彻底,从她的生活抹去。

    后来,阿涴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而他,在假期里去了G城参加选拔考试,入了G城最好的一所学校,连她唯一可以看到他的机会,都在他离开这个县城后,全部都抹擦。

    此后,她的人生,彻底堕落。

    **

    第四年。

    开学了,阿涴却没有看到俞远。

    她问了身边的同学,她们说,他去了G城一中。

    他去了G城?那他们是不是都不会再见了?

    阿涴以为自己能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渐渐恢复平静。

    可是,当她在路上突然看到某些背影像他的人时,还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又会胆颤害怕到心碎。

    她既盼着那些像他的人是他,又害怕那些人是他。

    她曾经因为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而窃喜害怕,又无数次因为他的消失独自伤怀。

    她终于发现,她是真的喜欢他。

    从前,每当她们说起这个话题时,她极其排斥和笃定,说自己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可是当失去后,她才真正发现,她的内心空落荒凉,因为他而满目疮痍,千疮百孔,彻底沁凉。

    那些记忆深刻地留了下来。

    她再也不敢同别人接近。

    她真心相待的人,总是将她的真心当做没有价值的东西糟蹋,她视为珍宝的人,天翻地覆地,丝毫不留情地伤害她,把她当做没心的废品,任意践踏。

    这样的相处,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活着,真的很累!

    她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住在寝室里,一切都那么无聊和害怕。

    最后,阿涴还是搬去了外面住。

    一个人的生活其实挺好的。

    外人的介入,只会扰乱她的节奏。

    今天的天气很好。

    这节课是体育课,做完运动后,老师叫解散,可以自由活动,他就离开了。

    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阳光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应该很暖和才对。

    可是,阿涴伸开指尖去触,却发现,一点儿温暖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是热得发慌。

    心里也堵成一团,看不到光亮。

    她看着远处正在系鞋带的同桌,蹙额。

    弄好后,她抬头瞥了阿涴一眼。

    忽然有人在远处叫了她一声,她收回了视线,匆匆跑了出去,嘴里道:“等等我,等等我!马上过来!”

    阿涴僵在了原地。

    她在等她,她弃她而去,没有一声招呼,没有多余的话。

    就像她的等待,不过是像路人那般陌生。

    周围的人都散了,她坐在了草坪上,抱住自己瑟瑟发抖,闷声流泪。

    或许,她该学着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她去等待。

    **

    教室里的环境一如既往的好,大多数同学都在学习。

    只有少部分,正在睡觉或者闲聊。下节课就是数学课,他们有的是在讨论自己的成绩。

    阿涴低头趴在桌上,内心的不安与焦灼,都被漫无边际的麻木所取代。

    在班里的成绩,她确实属于后面几位。

    平时测验,大多如此。

    只有考试的时候,她才会认真对待。

    刚望向讲台上,就见到数学老师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卷纸。

    教室霎时静了,安静得压抑,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他把卷纸放在讲桌上,扫视一遍,后道:“卷纸改完了,成绩出来了。

    这次考试成绩说来也算一般,不好不坏,140分以上的有四五个,一百三十多的有十多个,一百二十多的二十多个……最终,全班同学,有两个不及格。”

    他咧着嘴笑了笑,看了看下面的人,甩了甩发胖的手,抚了抚眼镜,开始从高往低发卷纸:“A同学,148分,U同学,146分,W同学145分,R同学144分,D同学140分……”

    一直往下念,所有的人都得到了试卷。

    阿涴的心凉了凉,终于听到他说到她的:“慕檀涴86分!”

    阿涴默默走上台去拿了试卷,没有看他。

    回到座位,她听见他道:“有的同学,考得不好,应该要多用点功夫。我们是火箭班,整个年级30多个班,我们和2班最优秀,成绩最好。

    如果不努力,照这样的成绩,到了高二,是要掉下去的,掉在重点班还好,万一不小心去了普通班,那还有什么出路?

    都拿出点魄力来,好好学习,不要整天走神,胡乱想其他东西。将来考不上好的大学,岂不是白上了这所高中?”

第九十六章 陷入

    “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也很辛苦。但父母送你们来读书,不就是为了能上一个好大学吗?

    在我们这个班读下去,到了高三,至少是在一本以上,不说一定是一本嘛,剩下的几个差一点的,就是二本,怎么说本科也是保了。

    所以说,不要整天想着混日子。我感觉我们现在,班里有几个人,那个心思一点儿都不放在学习上,这种情况怎么行?

    你得用心点。咱数学的确有点难,可是也是有方法可循的。过来这么多年,我教过的学生,不说上万,也得上千。

    他们都是慢慢用功,寻到了方法,才慢慢搞起来的,高考成绩也理想,考的都是一本以上。

    反正,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强调,不要因为遇到点难题,就撒手不干,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弃。

    只有迎面赶上,才能解决难题。好了,时间不多了,赶紧看着试卷,我们开始讲题。

    请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下午第一节课有点困,但是要努力克制,不要连这点小小的困都抵挡不住。

    请看第一题,是一个关于数集的题目,这个题目其实不难,做错的同学不多余两个,解题方法是绝对值去掉……”

    他开始讲题。

    阿涴低头看了会,又发起了呆。

    突然又听到他说一句:“上课就好好听课,那些考得不好的同学,就认真听课,不要走神!”

    她抬头瞧向他,发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身上,不过两秒,又继续讲题。

    她低头瞥着试卷,愣神。

    这班级里的所有人都这样,只顾学习,没有人情味。

    老师也一样,成绩好便是王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才让前面的缘分继续,到了这样一种环境?

    也许,她不适合这里。

    学校开始办校运会了,这两天,班里在讨论参与的人。

    班主任也发话,呼吁大家,在成绩好的同时,也要多运动运动,为班级荣誉做贡献,为集体荣誉而战。

    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奋勇直前,不过想博一个好感。

    课间操回来,阿涴垂着头玩了玩手机。

    忽然想去上厕所。

    她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出去,刚到讲台上路过时,班长忽然叫住了她。

    很巧,她也是初中的那个班长。

    现在,她边上正坐着教生物的班主任。

    “檀涴,一千五百米正差一个人,你去参加好不好?”

    阿涴愣在了讲台上。

    班主任也直直盯着她。

    阿涴还记得,她前几天刚说过自己成绩不行,要多花点心思。

    此时班长正殷切地等着自己,难免让她多了几分难堪。

    阿涴不想与别人接话,更不想站在这个地方接话,也不想在班主任的面前接话。

    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答应并非她喜欢,不答应便会让班主任多了几分心思。

    班长又接着道:“好了,不用说了,就是你了,我们愉快地决定了。”

    站了片刻,阿涴直接出了门,没有回答。

    别人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她在那个站着的位置上感受到了不适,她想离开那个已经有人注意到她的地方。

    她也不想看到,别人眼里的打量,注视,以及一些不相干的东西。

    那样会让她困扰,让她难过,让她无所适从。

    她回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走了。

    班长走到了她的位置上,对她说:“檀涴,名字已经登记了,就你了,班主任也说可以。”

    阿涴没有点头,只低头玩着手机。

    班长拍了拍她的背:“你千万别生气,想跑就跑,不想跑可以慢慢走下来的。不必太过在意,只要占这个名额就行。”

    班长见她依旧沉默,道:“你慢慢玩吧,我先走了,还要去寻别的人。”便走了。

    阿涴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了半晌,又低下了头。

    事已至此,她再说,她的态度,她的想法,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阿涴还是去参加了比赛。

    那天,四周的人密密麻麻的,让她有一种想逃避的冲动。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她害怕他们眼里投来的鄙视,害怕每一种陌生人的凝视。

    上千人站在塑胶球场内,为正在跑道上的人欢呼。

    发号声一响,身旁的所有人都猛地向前冲去。

    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阿涴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跑在人群里。

    她不想在最后面,也不想在最前面。

    这种中庸之道的做法,一直都是后来她的为人处世。

    太低会被人看不起,站得太高会被人嫉妒。

    如此,处在中间刚刚好。

    第一圈下来,有的人明显慢了起来。

    而有的人,速度一向维持得很好,往前面直直跑了,拉了后面的人一大截。

    她略感吃力。

    她不喜欢活动在这运动场之上,运动使人放松,运动使人清醒。

    一到这个时候,那些想要忘记的回忆就从脑海中蹦跶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到了第二圈,喉咙间明显有了腥甜感。

    阿涴闭紧着嘴,却感觉呼吸困难。

    步子没有慢下来,后面还有些人,前面也去了大半。

    球场内欢呼的人不停地叫着他们想要打气的人名,唯独她,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真的像是两个世界。

    最后一圈,她感觉身后没多少人了后,就拼了命地往前冲,超过了五六个人。

    跑到终点的时候,显然到了极限。

    模糊中,阿涴看到班主任正对前一个人嘘寒问暖。

    班长走过来扶了她一下,阿涴逞强地叫她松开:“没事,我真的没事。”

    瞟向班主任那里的位置。

    她冷冷扫了阿涴一眼,话都没说一句。

    阿涴当时就想到,同桌说的,班主任这人只喜欢学习好的,只喜欢优秀的人。

    像她这种跑到后面没有名次的人,自然不配得到她的关爱。

    哪怕是浅浅一句,“辛苦了,没事,名次不重要,好好保重身体!”都没有。

    她或许只是认为,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成绩又差,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资格得到关爱吧!

    阿涴在心底冷冷笑了,没说话。

    班长见阿涴站稳了,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累不累?你看别人,下来都站不住了。有些人还晕了过去。像你这样的,已经是奇葩了。”

    阿涴接过,喝了一口,压下了喉咙间的腥味,淡淡说:“谢谢。还好吧,没事。”

    抬眼扫了一圈,那些后到的人被几人搀扶着,满脸汗水,脸色苍白,已然站不稳,虚弱至极。

    班主任走了过来,看着阿涴说道:“看你的样子,像是没跑过一样。看来,这个跑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我觉着,也就那样吧。

    这一项是最后一项,比赛也完了,大家辛苦了,收拾东西回教室吧。没吃饭的可以去食堂吃饭了。大家辛苦了!”

    同学们一听这话,便开始收拾桌凳等用品。

    回去的路上,班主任看着阿涴没事人一般上楼的场景,打量着班长扶着的另一个同学,又说了一遍:“看,上楼梯这些都没事。

    一千五跑步对她很轻松,再看F同学,刚才下来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

    看来是要多锻炼身体。成绩好的同时还要把身体照顾好,要不然以后也不行。记着,以后多跑跑步哈!”

    F同学连连感谢,“谢谢老师。我会的。她身体好,我就有点吃力了,听您的,以后我会经常去跑步的。”

    班长说了句:“好,以后也约我一起,我们下晚自习一起跑。”

    班主任也跟着说,“是啊!哪天我刚好在学校,也可以跟你们一起跑。大家一起跑,也图个好玩。”

    她们谈得很是开心,后面的人也跟着搭起了话。

    走到楼梯口,阿涴悄悄点了一下班长的肩,说道:“你们先走,我去上个厕所。”

    “嗯,注意点,拜拜!”

    离了她们后,阿涴迅速走到了另一处安静的楼道处,扶着墙坐了下来。

    其实在跑完最后一圈到终点的时候,她已经站不稳了。

    若不是她强力支撑,怕是已经倒下。

    面上的波澜不惊,心底的惊涛骇浪,都成为了她的伪装。

    刚才上楼梯时,她也感觉双腿没有了知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快要漂浮起来。

    那种已经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下,枕在无边孤寂的角落,留她一人独自赏这悲伤河。

    所有的逞强,都只是怕别人看自己太软弱,太好欺负,也想插上一杠。因为害怕和嫉妒,因为害怕再被别人看到。

    因为害怕再次被伤害,阿涴拒绝了一些人地好,也在努力地生活。尽管伤害依旧继续,尽管,没人样在意和关心她。

    一个人,也要生活的呀!

    这年,其实发生了许多事。

    学校举行艺术节活动,班里还准备了一个舞蹈。去参加的人,都是成绩优秀的人。

    跳的是《爱的华尔兹》。

    那些躺在阿涴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仿佛,抽去了她存在的迹象,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淡淡地看着,远远地观着,再无参与的必要。

    只有实在没人了,才假装发现她的存在,拿去充数。

    **

    第五年。

    果然,阿涴还是从火箭班掉了下来。不是普通班,是重点班。

    班级分类,遇到的人,几乎都是陌生人,除了遇到两个,高一住校时的两个室友。

    一切都不是她喜欢的。

    阿涴已经与这世界隔离。

    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平时脾气很好,就算她们考试考差了,他也不会说什么重话。

    她们班虽是一个重点班,但却是重点班中的普通班。至少,不能说是很优秀。

    当然,比之普通班,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依旧同从前一样的,阿涴选了左边最后一排,可以看窗外楼下远处的人家,可以看楼下田径场上的人跑步,嬉闹玩耍,还可以看见一楼巷道里抽烟的人。

    很无聊,但也舒适。

    她不喜欢坐在第一排站起身时被人团团注视的场景。

    后面坐的几乎都是男生,话多,却也没有许多女生那般让人心烦。

    女人啊,总归是心眼多一些。男生倒是较为豪迈不少。

    在他们叫她的时候,阿涴不曾理会,也不会换来他们的窃窃私语,道长道短。

    既然不喜欢接触旁人了,她也不喜欢和人说话。

    久而久之,她就是一个小透明,没人在意,也不会因此,被伤害。

    英语老师是一个极其幽默的男老师,为了拯救她们的成绩,他分了组。

    而她也因为英语成绩是前几个,直接当了组长,分给了她不到十个人。

    偶尔收作业,阿涴也只会沉默地在桌旁等,等他们自己递给她。她虽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是也不能反抗。

    英语老师是个好人,是个偶尔会在她心中掀起丝丝微不可察的快乐的人。

    就冲这点,她也不可能反抗或是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

第九十七章 七年之历

    他若是觉得喜欢,那她就成全了。

    毕竟,他是一个,为数不多,让她喜欢的老师。

    每次读英语,他都能变着花样。

    要不就是慢慢读,引起众人注意,然后又快速读起来。

    看到有人睡觉,他会走到那人旁边,低头在他耳边大声说话,把那人震醒。

    他生得一副小白脸模样,又兼顾硬汉气质,极具诙谐幽默的搞笑演员能力,是个有趣的人,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他知识渊博,学识丰厚,又很有绅士风度,上课认真负责,偶尔,她也会跟着笑几声。

    大多时间,她都不会跟着他们读书,或是参与活动。

    记得有一日早上,是英语早读,同学们都在认真地读着单词,她坐在墙边,发着呆。

    忽然有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她抬头望去,他正直直地盯着她。

    心头一跳,她淡定地收回视线,看着书上的单词。

    虽然她不参与,但是,也会跟着他们的速度,翻翻书。

    看了几秒,她抬头看去,他还是看着她,摸着下巴打量,微微带着笑意,她扯了扯嘴角,低下头,看单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他灰溜溜地离开。

    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她垂眸笑。

    他大抵是希望她跟着读了。

    可是,她没有那个心情。

    她总是感觉,经常不说话会给她带来安全感,好像一切都会比话多美好,从而,她看到那些话多的人,就有了莫名的不喜欢,甚至是烦躁。

    她发现他经常注意到她。

    有一次,她正在垂眸沉思,他忽然敲了敲她的桌面,“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读句子哈!”

    那是个选词填空题。

    阿涴缓缓念了出来:“Onlyfewpeopleknowthatlife……isbeautifulforlacking……something.Theso-calledturning-around……isthatyounotonlymissthesuninday……timebutalsothestarsatnight.”

    这个句子有点长,她停顿了几处才念完整。

    “嗯,不错!”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话。好一会儿才直起了身,往前走去道:“这个句子不错嘛!挺有意思的,那些有摘抄句子习惯的人,赶紧抄了,以后写作文也许能够用到。

    到时候一不小心,作文搞了个高分,前面做不好的,或者是差点就能及格的,是不是就能及格了?

    多懂一点,多混几分,当然是最好的。嗯,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大家认为呢?”

    其他同学异口同声地附和:“有道理,极其有道理。”

    他们是理科班,有些人的语言能力真的不行,在英语方面,很有缺憾。

    尽管他对他们很用心了,但是并没有用。

    他在开玩笑的时候,大家还听一听,他一开始讲题目,讲语法,好多人直接垂了头,或是开始说话,做其他科的作业。

    偏偏他脾气好得不得了,一人说得兴致盎然,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动作夸张,简直搞笑透了。

    他的课,她多少还是认真听一些的,除了偶尔犯困,除了心情不好时,她都会认真地望着他讲课时风趣的模样,望着他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看着他和别的同学开玩笑。

    **

    第六年。

    学校每年都会举行表彰大会,对那些成绩好的同学进行奖励。

    糊里糊涂的,阿涴就考了班上的第一名,得了100元的奖金。

    她想起小学时,有一次六一儿童节上台领奖状,到了半路台阶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被全体师生笑了一通。

    后来第二次上去领,终于走路乖了,慢慢地上去。

    如今过了快接近九年的光景,再是面对这样的时刻,难免会有感伤。

    时间过去了好久,人也变了好多。

    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但愿,她不会再遇上他。

    **

    学校办了艺术节。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她们搬了凳子坐在舞台前,看着上面的各类活动。

    阿涴没有心思看这种东西,便在大太阳下晒了一下午太阳。结束后,她去了学校对面那栋这座城市最高的楼顶部,望向下端。

    眩晕的感觉让她有点心惊,她缩了回去,在想啊,要是跳下去,会死吗?

    她在上面想了很久很久,忽然记起有一段时间,她和他决裂,然后,因为想念,她把他们曾经在一起玩过的地方都走完,然后深夜坐在玩“砸人”运动的地方,哭了很久。

    她也去体会了他老是喜欢站的地方,设身处地地想象他的感受。

    有时候,她很纠结。

    她明明很恨他,可是又很喜欢他。

    用这句话来形容最贴切:想见不能见,想忘不能忘。

    她喜欢他,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她想疯狂寻找他在记忆里的痕迹,却又害怕,脑海里一出现他的影子,她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控制不了,既难受又无助。

    **

    相似的场景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上演。

    为了纪念,也或者不知为了什么,班级又组织了一场上山郊游的活动。

    除了烧土豆,班里的人还喝了酒。

    整天下来,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黑成一团。

    阿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某些人的排斥却假装很高兴的模样,有些讥讽。

    唯一的几个没被抹的,就是高一时和她同间寝室的室友。

    她们是逃开了那个地方,找了一处草坪躺下来,等着那些人完了再和他们一起回去。

    那天被迫拍了些照片。

    现在想起来,情绪无波。

    **

    快高考了。

    高考前的拍照那天,除了大合照,她避开了所有人,默默找了个角落,喝了些酒解闷。

    后来,睡了好久好久。幸好没有课了,不然她就会被批评得厉害。

    **

    高考前一晚,她还在看电视,一直到凌晨。

    她感觉许多人都很紧张,她却没有多大感觉。

    平平淡淡地过了个高考,平平淡淡地进了本省最好的大学。

    假期很是荒谬。

    她用了三个月,颓废,忘记,试着从头开始。

    那些以为在她生命中会走很长的人,终归会因离别,渐行渐远。

    这段高中生活,索然无味,仿佛她已经死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绪。

    似虚幻,似梦境,似沉浮在红尘里,心里,早就抑郁成疾。

    阿涴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沉不浸过去,察不到现在,想不到未来。

    这就是她整个生活的真实情况。

    **

    我常常会在阴暗的黑夜里,眼里脑海浮现他的样子。我试图在那些见光的日子里,用颓丧,用失忆,用得过且过逃避想他。

    可是,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在看别的男生打球时,我会想起他当时跳起来英俊潇洒的模样,在看别人跑步时,我总是会想起他在操场奔跑的样子,在吃饭时,我也会想起我在食堂时远远看见他时的场景……

    他在我生命中占据的记忆是九点九成,几乎我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关。

    阿涴曾经试图找到他的QQ号加了发一个道歉的消息给他,可是却没有勇气。

    她像是迷失在荒原里,不敢听到他的一切,也不敢打听到他的一切。

    **

    第七年。

    多少老师一再强调大学生活是如何的好,果真如所说,却又不尽相同。

    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来到学校,门口都是一大堆志愿者服务的同学。

    打了个电话,在路边等了会儿,阿涴就见到南宫瓘跑来的身影,依旧是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嗨,家伙,到了!”

    阿涴点点头,看了一眼她的东西,“很多嘛!是先去你寝室还是我寝室?”

    “都行!”南宫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天气太热了,没法了。咱先去把那啥办了,放了行李,再来报名吧!”

    达成共识,她们先去了阿涴的寝室,放了她们的行李,然后再往楼下走到门口报名。

    在路上遇到一个男生,他看着阿涴问:“小姐姐,需要帮忙吗?”

    阿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需要。”

    他摸了摸头,似乎有些尴尬。

    小瓘说了句不好意思,便拉着她立刻离开现场,一边道:“唉,你这脾气,把人都吓到了。不过呢,你喜欢就好。男生吧,也就那样。”

    她们一起去报了名,办了卡,买好日用品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地方整理东西。

    现在寝室里除了阿涴,只到了一个人。

    晚上,就她俩在寝室,那个同学忽然说道:“你家是哪里的?”

    阿涴回了句自家的地址。

    “那你怎么过来学校的?”

    阿涴:“学校大巴。”

    “跟我一样耶!你买了那些什么洗衣液之类的东西没有?”

    阿涴:“买了。”

    “哦,这样啊!你吃完晚饭没有?”

    阿涴:“吃了。”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没有觉得很无聊,我一整天坐在这里老感觉无聊。

    不知道没来的两个妹纸是什么样的性格,好不好相处啊!她们怎么还不来呢?难道都是要等最后一天才来报名?寝室就我们两个人,还挺孤独的哈!”

    阿涴坐在床上,整理被单,闻言,顿了一下道:“我发现,你话挺多的,性子活泼。”

    空气凝滞了几秒,那人徐徐说:“哦,我性子就是这样的吧!呵呵,那你忙吧,不用回我了。

    我就是话挺多的。哈哈!你不喜欢说话就甭搭理我了!”

    阿涴蹙了蹙眉,没有再和她说话,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这就是第一次有些唐突又别扭的收尾。

    大一的生活着实难受,懒懒混了,便过了。

    **

    迎来了第一个假期,一年的时光浑浑噩噩,阿涴还是喜欢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在一个平淡的黄昏时刻,她忽然谋生了一个想法,用一个小号去寻找他的QQ号,加上。

    她并不祈求他知道什么,也不奢望她能得到什么。

    她只是太想念他了,思念到夜不能寐。

    自相识,已经七年的光景,每隔一日,她对他的思念便更甚一分。

    明显,此时,这个想法一旦生成,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几乎是抖着手添加了他的QQ号。

    这个号是前不久她向一个朋友要的,那是她已经失眠了三四日鼓动出的勇气,用来向别人要了一个联系方式。

    点开他的资料页面,是一个卡通人物的头像,一个自行车寂寥的背景。

    阿涴的手几乎是颤着将他加为好友的。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第九十八章 加上联系

    每一分钟的等待,都用尽了她连绵的心力。

    她怕她等不到他的回应,万一他不加呢?

    可是她又怕他同意了,那她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手机放在面前的桌上,她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屏幕,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听。

    时隔多年,她发现,她对他的喜欢,已经深到,刻入骨髓。

    如果要她放弃什么,和他在一起,她自是愿意。

    她经常梦到,他和她说,他其实是喜欢她的,当初那样对她,只是因为她与别人不同,因为在乎,所以才会选择伤害到对方。

    无数次沉浸在这样的梦里,不愿醒来,生怕梦醒之后,发现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不想要屏幕熄灭,它暗掉的时候,她就点一下,它暗掉的时候,她就点一下。

    直到等了三十六分钟,那幅聊天页面忽然弹了出来,显示他已经添加她为好友。

    顿时,全身的血液猛地沸腾,“嚓嚓嚓”地发出声响,关节活动,像是被灌入了极大的力量。

    她起身在屋里欢快地跺起脚,兴奋得转了起来。

    跳了几秒,她又记起她还没有说话。

    她猛地窜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手机看着那个页面。

    在她手足无措不知干什么的时候,他发来了消息:“你是?”

    仅仅是这两个字,便让她欣喜得发狂。

    这是可以唯一接近他的时刻,不带任何她不想看见的疯言乱语,不是一出口就让她无地自容的脏话。

    那些都成为过去,他说过,除了他,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她可以只记住这一句。

    她犹豫了几秒,想着要怎么回。

    最终,还是怕他等不及,思考了一句“陌路人”发了过去。

    她等了一分钟左右,那边又回:“陌路人?说吧,你是谁?一定是认识我的对不对?不认识我怎么加我?”

    她的心提了提,在刚才一直傻笑的情况下沉静下来,慢慢想了几瞬,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随手一输,便加到了你,也许是缘分,我都觉得荒谬。事实是,这种小概率事件还是发生了。”

    他:“真的?不是你诓我的吧?”

    她在这头又谨慎地思考一下,才回:“不然呢?我跟你也不认识,没必要诓你。”

    她虽然极少说话,但智商还可以,混个网友的身份,应该能不露出破绽。

    他好几分钟都没回。

    她有些慌乱,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她点进自己的空间去看,果然看到第一个访客是他。

    原来,他是到了这里观察。

    她的这个号很空白,也就一两个陌生网友,就算他想察觉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阿涴拧了拧眉头,忽然见他又回她:“现在找不到蛛丝马迹,一看就是小号,就姑且信你吧!”

    她忙说,带着些微忐忑:“你不必怀疑,也没必要说什么我应该认识你的话。

    我对你的生活不感兴趣。我可能,只是太无聊了,现实太虚假,所以在网络世界里寻个慰藉。

    但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加你,不是想图什么。

    我有个梦想,就是想去帮助那些生活有困扰的人,帮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因为我喜欢心理学,学了一些东西,该学以致用。”

    这个理由是真的。

    她确实想要去拯救那些同她一样的人。

    如今她尚且拯救不了自己,又如何拯救得了别人?

    所以,这目前还只是,她想要接近他的理由。

    她等了一分钟三十五秒,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嗯,这个想法很可以。”

    她松了一口气,又假装问:“你现在还读书没有?”

    既然是陌生人,便可以问一个寻常的问题。

    他资料上的年龄,是他的真实年龄,她这么问,无可厚非。

    他立即回:“上大学了。你呢?”

    她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你干嘛问我这个?我的资料显示年龄120岁,不怕我是一个老头?”

    顿了一分钟,他才说:“那你是老头吗?”

    她对着屏幕傻笑,手却快速地回:“我是老头。但是老头如果心理年龄和你一样,还是可以成为网友聊天的。现在网络世界这么可怕,你怕我骗你吗?”

    隔了两分钟,他回:“感觉你不像是老头。你能骗我啥?应该不会。”

    她琢磨着道:“其实我也是上大学,你大几?”

    这次,他几乎是秒回:“大二,你呢?”

    她在内心窃喜,激动地说:“真的?太巧了,我也是。”

    隔了几秒,那头再道:“真的。你在哪里上大学?”

    她吓了一跳,佯装高深莫测地说:“这个嘛,我都说不涉入你的现实生活,所以呢,我也不想,你问到这个这么隐私的内容,暂且跳过吧!”

    他:“嗯,不说这个。”

    气氛忽然陷入了僵局。

    她想了许久,接下来该问什么,该说什么?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如今,是不是有女朋友。

    可是,她又害怕,自己会不会做得很是急躁?

    这样问是不是不太好?她想知道他的一切,哪怕是小到生活中再平淡不过的琐事,她都想要知道。可是这些,终归太过奢求。

    她一个刚加的网友,他又怎么会放下戒心和她说这些?

    可她一向执拗,在她寻常习惯的三分钟时间内回消息道:“听说上大学是谈恋爱的最佳时候,你交了女朋友吗?”

    那头还是好久才回消息:“还没呢,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她笑了笑,专注道:“从前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人家不喜欢我,怎么办呢?所以呢,怎么会有呢?我可是很专情的。”

    那头终于又快速说:“感情的事,又怎么能强求?也许可能,没有感觉吧!”

    明明心痛,她却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你呢?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只有在她抛出她最真挚悲伤的话语才能博取他心中微许的不戒备,也好,把话题拉到她想知道的方面来。

    顿了一分钟,他:“有。”

    她的心在疼痛和狂跳之间徘徊。

    她痴心妄想,她一往情深,她小心地猜测,也许,是她?可现实往往不堪一击,在她问了:“什么时候的事?”后,他缓缓应她:“高中时候。”

    高中时候?那所有的故事,岂不是与她无关?

    眼泪刷地掉下,周身力气仿佛被抽尽,她靠在沙发上大声哭了出来。

    那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和痴心,全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不是非要得到什么,只是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什么程度呢?

    就算每日面对着现实里不想看到的一幕一幕,看到继父和于嫃的吵架,打架,她都没有那么难过。

    就像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觉得唯一可以让她开心,让她振作的东西,倏然间就是泡沫那样难过。

    他这样的回答,就仿若是,她在他人生中一点儿位置都不曾占据。

    或者,是他厌恶到不能再厌恶的人物,不想见到的,打心底里排斥的,不喜欢的。

    她一边哭一边回:“嗯,那她喜欢你吗?”就算她已经泪流满面,都快看不清手机上的键盘,还是急急回他。

    她怕超过那三分钟,他就会觉得她这人没有专心于他们的聊天,不耐烦,不想和她继续说下去。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他还是在三分钟内说了:“喜欢吧!但我们不得不因为分隔两地,选择不和对方在一起。”

    她的心像是又被狠狠地戳了一剑,正中心脏,不偏不倚,疼得厉害。

    她一直很奇怪,凡事都不能让她心痛,除了他。

    在她还未满20岁的时候,她就会因为一个男生而心痛,何其恐怖,何其荒唐。

    最嘲讽的是,她在那个人的生命中,不值一提。

    好像关于她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一切,也似乎,彻底与她无关了。

    她抖着手打字:“为此,深表遗憾。那,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聊,拜。”

    她看着他回了“拜!”才关了手机屏幕。

    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宜和他聊下去,要不然还会一不小心,露了破绽。

    她也不想显得太过亲近,浅尝辄止,如此就好。

    她坐在沙发上哭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泪水也落得差不多,才停了下来。

    可是一想到他,她又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

    她想,她是魔怔了,没救了。

    **

    第八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回了学校,她还是依旧和他保持联系。

    她经常在估摸着他不做什么的时候,找他聊天。

    渐渐地,他就放松了警惕,会和她说一些生活中的事了。

    这是她在学校里唯一的安慰了。

    每每与他聊天,她就激动得快要飞起来,好想在寝室里打几个滚,最终还是,淡淡地坐在位置上,扬唇无声笑。

    那个她等了七年多的男孩,终于又让她,有了接近他的机会。

    她不想见到他,她害怕见到他。

    可是,现在,她能看到他对她说,他们学校要举行什么羽毛球比赛,然后一个女生想和他组队,进行双打,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想要听听她的意见时,她的心脏又“砰砰砰”的死而复生。

    那颗沉寂了几年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无机会知道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直到现在,他好像在把她融入他的生活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欣慰的,活跃的。

    聊天记录里,是她和他随便聊聊的话。

    可是,她会去翻了一遍又一遍地看,好像不知疲倦。

    无名生出的一种幸福感,把她黑暗的人生照亮。

    这样一种生活,她想过到老。

    可是,她没想到,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当那晚,他提出要加她大号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正是寻常不过的夜晚。

    她正坐在书桌前,和他聊天。

    “我们也聊了好久了,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他那头突然发来话语。

    她有些许慌乱,又觉得他说的没问题。他们确实聊了好一段日子了,两个月零29天。

    几乎每隔几天就聊一次,大部分时间是她主动,后来他也会偶尔主动找她。

    对他来说,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的,可对她来说,她知道他对她,是放松了戒备。

    这是她求了许久的。

    她一直计划着,不在他的生活里,那就在他的生命里。

    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她说,她和他一同承受。

    她不开心的,她也可以和他说。默默地喜欢着,希望他不要发现。

    有时候,灵魂上的慰藉比在一起而无感觉好上许多。

第九十九章 七年之爱

    或者从某个方面来说,当初他们能玩在一起,也说明他们还是有很多相似处的。

    既然如此,思想落在一处也是有道理可言的。

    她想了想,“嗯,是。”

    那是她畅想许久的事,从他那里得到应证,怎么也是值得激动一番的。

    他:“既然是朋友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相待。”

    她很惊讶,徐徐打字:“嗯,然后呢?”

    他:“所以,我想加你的大号,看看你,认识你。我觉得你这人不错。”

    一切如常,她本该欣喜,可又怕他加她的大号,然后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不可以。

    她:“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呀!我们之间觉得不错就行了,大号小号没有什么区别,主要就是聊天,又为何要介意那个呢?”

    他:“既然大号小号都一样,那就换大号。我也是大号,你的应该也是大号,这样才够真诚。”

    阿涴犹豫了两分钟终于答应:“好!”

    她点开自己的另一个小号,那个小号有一百多个好友,有些图片,说说留言这些没有多少,访客这些也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加。

    再者说,也不是谁的大号都玩得很真实,有些人开了就是单纯用来联系,从而,应付一下,怕是可以。

    聊天页面传来他发的消息:“怎么还没加?你在干什么?难道有问题?”

    她赶紧说:“没问题,这不是在找号嘛。”

    她把QQ号也跟着发了过去。

    转换QQ号,有了验证消息进来。

    他们直接用这个号聊起来。

    他:“终于加了,这么慢?”

    她:“可能是网的问题。你要干啥不?”

    他:“已经洗完澡回来了,没什么事,打算等一下直接睡觉了。”

    她:“你一般几点睡,23点半?还是0点?”

    他:“看时间吧!一般是半吧!”

    她:“这两天学习累不累?”

    他:“还好,我喜欢学习。”

    她:“真不巧,我不喜欢学习。”

    他:“没事。学习这个东西,想学自然就来得快,不想学习,自然做啥都没用。”

    她:“是的,关键就是心态态度问题。”

    他:“你呢?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

    她:“运动啊!比如说篮球,羽毛球,乒乓球,发呆呀,思考人生……”

    他:“又巧了,你说的这些,我刚好也喜欢。”

    阿涴想啊,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所有的爱好,皆是源于你呀!喜欢的运动,爱听的歌,喜欢的明星,喜欢的字迹,爱走的路……

    喜欢多看几眼的人,都是因为身上某一点同你相像。

    但凡能找到与你有关的蛛丝马迹,我都恨不得通通拥有。

    ……

    他们断断续续聊了许久。

    到了关灯时间,她想了想,还是道了句:“不早了,睡觉吧,晚安!”

    除了南宫瓘,她从不和旁人说晚安。

    这么多日以来,她一直在和他说晚安。

    听别人说,晚安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她这样想,仿佛她对他说一个晚安,就是对他说我爱你。

    而这些,尽管他都不知道,她却已经满足了。

    能和他聊天,已是她的荣幸。

    过了好几分钟,他却忽然说:“等等,先别着急晚安。”

    她以为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一句话,却是他们……

    他再发来了一张截图,是她空间里一个相册的点赞画面。

    那里面,赫然出现了三个初中女同学的名字。

    也就是说,那三个人在他那里的备注是他们的初中同学,而她这个网友,却是和他有了同样三个人的QQ号的人。

    再怎么样的巧合,恐怕也不会巧合到这种程度。

    她忙进了自己的空间,看见了那个相册,直接删了。

    她不常用这个QQ号,刚才删的时候,也没太注意。

    这个是一些风景的图片,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他竟然会点进去看有什么赞,确实是她疏忽了。

    接下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慌乱。

    她躺在了床上,看着他发的消息愣神。

    “你告诉我,同样名字的三个人,难道真是巧合?”

    “你怎么把相册删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心虚了吧?”

    “你不会是哪个初中同学,是个女生,来整蛊我的吧?”

    “怎么不说话?难道真是被我说中了?”

    身体发软,她还是试图辩解,挽回一点颜面:“这个,可能是巧合吧!我也不认识她们。

    再来,相册想删就删呗,没有什么理由,就单纯地想删。

    然后,你说整蛊这事,不可能,也不会。我不喜欢整蛊别人,也不会闲得无聊来整蛊别人。

    你不用猜测这些,我们觉得对方真诚就够了。现实与网络,何必一定要挂上勾呢?糊涂一点不好吗?”

    她看着他回:“不要扯这些,你直接说你是谁吧!不要让我去问一圈,那样再知道你是谁,就没有意思了是不是?

    你越是这样,就显得越是心虚,你越是心虚,就证明你的问题很大,所以呢,老实交代。”

    她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不,不是心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我们原本挺好的呀,你怎么就是想要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有时候明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就不要垂死挣扎了。”他回“一,告诉我你是谁;二,我把你删了;三,你把我删了,自己想。”

    阿涴:“我可以不选吗?或者,我选四。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老是这样不太好。”

    他:“反正,给你一个小时,要么就是告诉我你是谁,要么,就删了吧!”

    她:“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话我不睡觉的吗?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个话题?

    我们没必要在意这种东西,为什么总是在把心思花在无聊的事情上?”

    他:“反正,你不用再辩解。我们,就一个小时之后再聊,我需要真相。”

    眼角忽然坠了泪水。

    她想啊,但凡当时理智一点,不被他这些话吓到,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是偏偏,她喜欢惨了他。

    一听到他说要删了她,那所有的情绪仿佛控制不住般,通通流露。

    也或者,是感情藏得太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心底的那团火蹦跶了出来,她直接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问吧!”

    她:“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最厌弃之人,你会怎样?”

    他:“我没有厌弃之人。”

    她:“曾经最厌弃之人。”

    他:“没有啊!”

    她没有回。

    过了几分钟,他又道:“我会怎样?不怎样啊!”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眼泪刷刷地掉,在静夜里落在枕头上,“如果我说,我喜欢了你七年呢?”

    他:“七年?喜欢了后,追我了吗?”

    她:“没有。毕竟是你曾经最厌弃的人,毕竟不是你的心上人,怎么敢呢?你怎么会接受呢?”

    他:“所以说,你是让我接受了已经四年没见,四年没说话的人吗?我们不了解对方了,又怎么会和对方在一起呢?”

    她:“有何不可?”

    他:“你不是说过你向往的生活了吗?我值得你喜欢吗?你了解我吗?我们有共同的向往吗?我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吗?”

    她:“值得,不了解可以深入了解,我们肯定有共同的向往,你或许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美好,但是我喜欢你这事,毋庸置疑。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我的性格有时候确实很极端,我喜欢的东西只能是我的,鲜少有人对我那么好,我也自认为,足够了解你,知道你外表的一切都属于伪装,所以想要为你解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觉得,忘不了你,每每想到你,无不是心痛和心动,向往可以培养。

    只要足够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不能为对方所改变。何以琛可以等,我也可以。”

    他:“这是小说,不是现实,你好好想一想啊。那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我不喜欢你的这种情况呢?”

    阿涴:“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的这个事实。我也可以祝福你,只是我会没有灵魂地活。

    小说也是作者所著,是现实的升华,是由思想决定的。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实现不了?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绝望还是觉得我说得对。”

    他发了一句“你仔细听我说一说”便没有再回。

    她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中,耗尽了所有的希望。

    左右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左右不过她深埋其中。

    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在0点过半多时说了,那些话多么好,多么设身处地为人想,却是让她几近死亡。

    “两个人在一起,是应该相互喜欢的,至少是应该相互欣赏对方的,不需要太多的条件,只要欣赏到对方给自己的魅力就行,要了解才有魅力,我都四年没见你了,怎么了解你?

    当然你还要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你想一想我,我怎么去接受?

    我曾经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她也对我不错,但是最后我和她相隔很远,她不能陪伴在我身旁,所以我放弃了。

    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只会让你浪费青春,所以,你最好放弃吧,我不会说什么对不起的话,你应该好好想一想。

    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就不删你了。”

    顶着虚幻的视线,阿涴无声流着泪回:“或许我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博得你的青睐。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不知道我鼓足了多大勇气才会用小号去加你,你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浑浑噩噩战战兢兢自卑懦弱,你更不会知道我这么多年绝情绝爱只为了一人。”

    他:“不,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是喜欢这东西感觉很重要,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只是我只喜欢我现在喜欢的。嗯,一点没变!晚安吧!”

    她:“其实我在疑惑,既然当初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你不知道随意给予人温暖真的很吸引人吗?

    你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我曾经想过有多恨你,可最后却做不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都认为是我的错。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欺负她”的话?”

第一百章 拒绝

    他:“年少的事我早忘了,那时候很轻狂!”

    寝室里的人都睡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无声痛哭。

    年少轻狂,忘了?多么可笑!

    人生走到一个岔路口,一边是通往幸福,一边是走向绝望。

    那时她还不懂得放弃,她只知道,她喜欢他,不,她爱他,她知道生活是细水长流,他确实没有她想象那般好,可是他在她心里,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可她后来终是明白,她愿意为他涅槃新生,她愿意为他甘赴一死,她也为他思念成疾,抑郁难眠。

    可唯独,她不能因为他,成为自己。

    这种一味的欢喜和执念,就算她修了八辈子运气撞见他,那时恰好因为她而心动,他们也是走不长远的。

    爱情是成全,爱情是宽容和大度,爱情是彼此的了解,而生活,足以毁灭爱情。

    她咬着唇忍着哭声,道:“好,知道了。睡吧,晚安!”

    她怕她还没有说这最后的晚安二字,便再没有机会了。

    他回了句:“晚安”便再无消息了。

    深夜,适合疗伤,适合辗转反侧,适合思念。

    无边黑夜里坠下了一行行泪水,未曾止息,未曾惊动他人,未曾撼动那人,心思分毫。

    第二天,睁着困顿的双眼,顶着蹭黑的眼圈去上课。

    阿涴看着黑板上老师讲课的样子,泪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桌上的纸越来越多,可它像个无底洞,怎么也没有尽头。

    她怎么也不甘心,他就这样从她生活中远去。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我说的话向来作数,你该是明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所看到的你与别人看到的不同。

    我尊重你的决定。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以后,祝你幸福。但是,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做自己就好。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不久后他回:“是的。很感谢有你的喜欢,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这种事不能强求。”

    她:“嗯,我知道。但这是时间问题,也许会是别人。”

    他:“对,但是你记住,我不讨厌你,至少现在是这样。所以,再见还是朋友,就这样,再见,拜拜了。”

    她:“不再见呢?”

    他:“也是朋友!”

    她:“那以后还是有聊的对不对?”

    他:“是的。”

    她:“你还会找我聊天的对不对?”

    他:“这个,也许吧!”

    她:“好,再见!”

    哭着哭着,纸团不知不觉在桌间堆成了大山。

    她在这样的公共场所里,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些难堪,只是无可奈何。

    哭了一上午,等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睁眼看外面的阳光了。

    眯着眼悄悄走到了田径场,躺在上面,迎着火辣辣的太阳哭泣,她终于敢哭出声来了。

    “为什么要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一切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一切都不该如此的呀?为什么?为什么年少的喜欢,是这样的?”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把我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收去?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痛苦?难道我天生便是要遭受这些?”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凡我当时变通一些,他肯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

    “我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也不会这样对我的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在罚我的吗?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错,他才会这样惩罚我?”

    “我是不是一个没用又不幸的人?我身边的人都那么不幸,没有快乐。我喜欢的,我爱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是不是是个灾星?生父不要我,继父嫌弃我,他也彻底从我生命中离去,是不是,我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这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我……”

    ……

    多少思绪碎,多少伤心泪。

    好像,这世界黑白颠倒了。

    阿涴和南宫瓘说了此事,她知道后,发来了一条条的消息,阿涴边看边哭,偶尔回她几句。

    “你可以喜欢他,但是不是作为伤害自己的理由!喜欢一个人不是委屈自己。如果是以此为前提,那么最后也只能是分开。”

    “你这样,只会让他看低你,觉得你很卑微,每个人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爱情也应该是,有你很好,没有你我也可以。”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不喜欢自己的那只是不合适,或者说不了解真的自己,那就没必要强求,懂你的珍惜你的才是真的爱你。”

    “好的爱情那只是因为在乎对方才会小心谨慎,如果因为爱把自己变卑微的那不值得。”

    “这样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一刀两断,既然忘不了,那就努力变好。

    不喜欢的人不会因为纠缠而在一起,也不会因为时间长了就突然有感情,而在你忘了他的路上,可能才会有真的对的人出现,而不是故步自封的把他当做中心,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学会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既然都不喜欢,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更好,就算最后还是无法得到,但是可以让他觉得,你也可以是很好的一个人,你们只是不适合。”

    “不要让十年后他还是没改变自己的看法,觉得你没什么魅力,庆幸自己没选你!

    而是眼前一亮,觉得你变了好多,你也不在意他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喜欢优秀的,最起码对优秀的人另眼相看。”

    ……

    下午七八节有课,阿涴在上面躺到了两点,还是回了寝室。

    她还是把他删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她以为,她把他删了,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当做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

    她是慕檀涴,自尊心很强的慕檀涴,那种事,怎么可能是她做的呢?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两天,最终还是时间将她的泪水占据抹空。

    周五,她和小瓘去喝了些酒,有些痛快。

    她们提着酒瓶喝着走在路上,好像,一切的悲伤,都有了着落。

    阿涴踩着醉意的脚步,轻轻对南宫瓘说道:“你说,人为什么会有七情六欲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南宫瓘灌了一口啤酒,瞥了一眼不远处走来的行人,道:“你说的这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只是你看重了,那它就会变得无限大,大到足以吞噬你的理智,激发你所有乃至内心深处的情感,从而让你无所适从,面临崩溃。”

    阿涴轻笑,任泪水从眼角滑下,也灌了一口酒,附和:“是啊,你说得对呀!我的理智居然被吞噬了,那样的话,还怎么能保持淡定呢?

    所以说呢,最好是不要动情。从前,我不承认喜欢他,直到沧海桑田,情难自禁,才发现,那所有的伪装和忍耐掩饰,始终是太过刻意了。

    我真的很喜欢他,那种心跳鲜活的感觉,从没有人带给我过。”

    路边的石头被她们随意踩在脚下,头顶应和着橙黄的灯光,所有悲伤和软弱都在释放。

    阿涴在清醒中绝望,又在绝望中清醒。

    故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波澜壮阔,震彻心尖。

    南宫瓘搭在阿涴身上,与她互相搀扶着往前跌跌撞撞地行去,嘴里也不断说:“小涴啊,人总会是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爱。

    你这样一味的欢喜执着,不仅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益处,甚至只会招人讨厌。你太过钻牛角尖了,也太卑微了。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子,这不会成为爱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你呢?”阿涴喝了一口酒,看着她,“你不曾喜欢过一个人吗?那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道理我都懂,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很是力不从心,管不住自己。

    你呢?你管得住自己的心吗?”

    “切!”南宫瓘不屑地撇嘴,“目前来说,我确实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是纸上谈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给你说的,全然正确。若真是落到我身上,我相信,我还是能管住自己的。

    女人啊,不能老是依靠什么爱情而活,我们还有家人,还有朋友。

    除却离别的悲观离合,剩下的,都是喜悦。

    孩子,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吧,忘了他,或者更优秀,能和他并肩走。总是追着跑,是人都会累,又何必呢?

    将来你或许会遇到更好的人。为了自己,也为了想要珍惜的人,不要堕落了。

    那些黑白不分的日夜,那些年少轻狂的空欢喜,终归是要从你生活中淡去。

    我这个死党,可以安慰你,救你自己的人,却只能是你自己了。振作点,我的家伙!”

    阿涴低声笑,笑得泪水乱跑,南宫瓘伸手在她脸上拭去,有些心疼地继续道:“何必呢?一个男人而已。

    就算一辈子单着过,也可以,没必要这样子。

    你这样,我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难过,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你还是要哭。

    也是,你不哭过,压抑在心底也不好,索性当做排毒好了。”

    阿涴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语地说:“你还真是……我都这样了。我感觉,活着真累,好好地活着更累。咱人生还有好多年呢,现在就差不多要被逼垮了,那未来的每一天,不知道要怎么活得下去。嗯……

    我是不是,哭得像傻子一样,像个疯子一样?

    我俩这样,会不会像什么黑社会提着酒瓶打架?”

    “像个鬼啊!”南宫瓘捶了她一拳,“咱俩这是在解愁呢!

    到时候真有保安大叔看到我们俩这样,就开跑,大晚上,鬼知道是谁嘞,是不是?

    你现在,确实像个傻子一样,像个疯子,像傻帽……总而言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糟糕透顶,没眼看。”

    阿涴急急扫了自己全身,“真的吗?我觉着挺好的呀!也没什么不对劲,就是可能,这个酒瓶有点……

    小瓘,瓘瓘,宝贝,亲爱的,我眼睛也痛,都快睁不开了,肯定是这几天哭多了,伤到了,现在难受。”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南宫瓘拿手在她脸上搓了搓,又扒拉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总结:“没事,就是肿了点,今晚回去,别给我再哭,再哭别说我认识你。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可能好了。你这样子出去见人,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第一百零一章 婚变

    “误会什么?”阿涴揉了揉眼,却被南宫瓘止住,“你这样不能再用手弄了,小心感染。”

    见她放下了手,没有再揉,南宫瓘才接着说:“人家可能会误会你,是失恋。你这个状态,啧啧,怎么也像是被男人甩了的模样。

    你们寝室的人难道没发现你有异样,或者问一下什么的?”

    “没有啊!她们可能不在意吧!反正我跟她们,还不是太熟。我就只有你了。

    我现在就是失恋,就是被男人甩了,有什么不对吗?我哭我骄傲,我傻她骄傲。”阿涴在她脸上蹭了蹭,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额……额……额……”

    南宫瓘嫌弃地看着她,却没有退开,“你这个,会不会太过分了?我跟你说呀,你就是没点骨气,人家咋样都跟你无关,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

    你呢,也别老往我身上蹭这个脏乎乎的东西了,赶紧回去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没有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问题。

    针对你,实在解决不了,那就再加上吃。回寝室了好不好?我还要去另外一个校区呢!”

    “不行!”阿涴提起酒猛灌了一口,喉咙间难受极了。

    在南宫瓘脸上亲了一下,她趴在她身上哼:“小瓘啊!我好难过,你不要回去了嘛,和我一起睡。

    心情烦躁,我已经喝了五瓶了,脚轻了,可脑子还是清醒得要命。

    你说,这个是不是兑了水?我记得之前喝两瓶就飘了,脑子也不太清醒,乱哄哄的。”

    阿涴闭上眼睛,听着南宫瓘说:“你和别人喝,能和我一样吗?肯定是不一样。

    我酒量好,连带着你也好了。啧啧,你这个疯狂的女人,竟然敢轻薄我,这是不是不合适?我觉着这样不公平,我得讨回来。”

    阿涴感觉脸上被吸了一口。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半阖着眼,阿涴看着她说道:“好了,这下两清了。我们两清了。

    可是我和他还没有清,他骂我,他欺负我年少,骂我……就是把我骂了个遍,我恨他……你打他好不好……你去打听他在哪里,然后叫一群人揍他,一定要使劲揍……”

    灯光照射下来,南宫瓘看到一个黑影渐渐走来,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回复这个疯女人:“好,揍他……都听你的……”

    “人!有人!”南宫瓘轻轻说了句。抱着的人突然转过身,扶着她。

    阿涴瞥见南宫瓘竟然慌了神,直吼:“跑!快跑!”

    她拉着阿涴撒手就跑,手中的酒瓶差点滑落,最后还是被阿涴险险拧住,跟着她跑离了这里。

    身后传来那个黑影的喊叫声:

    “那两位同学,站住!你们说要揍谁呢!手上的酒,给我交出来,学校禁止在校园里喝酒……”

    脚下生风,不知何时,也到了寝室。

    迷迷糊糊中,阿涴躺在了床上,感觉到一阵困意来袭。

    第二天醒来,像是梦了一场,昨夜一切,全然忘记。

    **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周末。

    “小涴,妈来G城了,住在G区这边,离你们学校不太远,可以的话,这个学期完,上大三,你就可以来这里住。

    妈会在这里找份工作,安顿下来。还有,如果有人说,问我在哪儿,千万不要说。”

    叔?不就是她那继父吗?一个家暴男。

    预料到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叫她等着,阿涴从座位上起身,出了寝室,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才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头传来她低声抽泣的声音:“我们……我们离婚了。

    妈本来也是想给你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忍着这么多年没离婚。可是,他实在是可怕,妈已经受不了。

    全身都是伤痕不说,他还觉得你就是一个浪费钱又狼心狗肺的拖油瓶,是说,将来把你培养成才,你也不会把他当做亲生父亲孝敬。

    他也不打算再出一分钱供你的生活。既然如此,妈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了。

    本来他放话说,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好好地离开,是我偷偷去医院做了验伤报告,去法院告的。

    他不识字,现在也还不知道呢!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我拿到了。

    现在我悄悄出来了,他可能过不久就知道。

    好在他也不清楚你在什么地方读书,别理会他。

    他再凶狠,也不可能真的花钱跑到这里。

    你舅那儿……他也说,不放过你舅舅他们。幸好你舅舅不在家,他们都出去了。

    所以,现在,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也大了,都成年了,心理承受能力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不好,妈现在才做,就是不想在你心里留下阴影。

    既然都这样了,告诉你呢,你也不要太过在意,好好读书,好好学习,钱这方面,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妈还年轻,能够赚点钱给你生活。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你今天应该没上课吧?要过来这边看看吗?是打算现在就搬过来和妈住,还是准备大二完再过来一起?”

    天空湛蓝而深幽,眼眶里打转着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回旋,往复,起跳,沉下来,无踪影。

    试着理了理思绪,阿涴依旧像是麻木地说:“妈,我不想出来住。住校挺好的。大三也会继续住在寝室,你就……一个人住吧!”

    “我一个人住……反正妈也在G城,你在寝室也是要交钱,不如一起和妈住在外面,这样既节省开支,妈也能照顾你,两样都顾着了,你怎么不想和妈住……

    还是说,你觉得看到你妈不顺眼,自己一个人住才是安心?在学校食堂吃饭,也许还没有妈做的好吃呢!”她在那头继续说道。

    阿涴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烈日炎炎,万物生长,她却丝毫没有兴趣,好像这些都是乱糟糟的,平凡的,没有吸引力那样普通。

    明着看风景,实则,是在整理心情。

    与其说是风景影响你的心情,倒不如说是你的情绪左右了风景的好看与否。

    眼下天昏地暗,朦胧失色。

    顿了半晌她才道:“什么都不是。我就是想住在寝室。我不想搞什么特殊。

    住在外面过这里来还得坐公交,我不想挤公交。万一堵车这些,让我迟到怎么办?

    你总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看你不顺眼,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从初中到现在,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度过的,你们的存在,你们的胡闹,你们的吵架打架也好,都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我知道自己很混账,但是没办法,生来就是这副性子。也许他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要真是他还继续养着我,或是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他现在抽身离开,是最好的方式。其实你也不必忍到今天。

    如果不是你们那样吵架,打架,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麻木坦然,说不定,还能上前拉一拉。

    只是看多了,烦了,厌倦了这种生活。

    我和你住在一起,不住在一起都一样。反正我现在就想住在寝室,多的话再说,只会让人更伤心。

    所以呢,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了,就再无改变的余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也不想来你那儿看看了,作业多,课多,还有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可能经不起路上的折腾。

    你自己照顾自己吧,不用为我的什么心情操心。当然,除了钱。嗯,就这样!”

    明明不想说这种话,嘴上还是控制不住地把它们放出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或许有一刻她在愧疚在自责,但是都被现实打败了。

    就好像,她是她所有消极情绪的突破口,一旦有委屈,她就会发泄在她身上。

    又或者是肆无忌惮,觉得不管她如何做,她都不会离开她,不会放弃她。

    “你……小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妈好像都不太了解你了。小时候,你很听话的。

    怎么上了初中后,性格就成了这副样子。你说这些话,让我……你也要学别人,这样折磨我?

    你是妈唯一的念想,也是妈唯一的依靠,你怎么就可以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妈妈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啊!”

    阿涴听到那头哭得很是伤心。

    眼泪夺眶而出,她捏了捏手掌,语气还是很冷漠地说:“是不是,你自己知道。

    不要在那里哭哭嚷嚷的,丢人。人要有点骨气,就算我这样说你,你也不应该哭。

    算了,你也不要难过,习惯我这样就好。我早就是这个讨人厌的模样了。

    以后听多了,见多了,你就不稀奇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她再说话,她就掐断了电话。

    抹了抹泪水,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了一会儿后,她才回了寝室。

    年轻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委屈最难过的人。

    面对所有的压力,不安和无能为力,你情愿将那些最负面的情绪强加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假装若无其事地面对外人。

    这其实是一种懦弱。

    我们最该珍视的人,到底,还是那些在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而又真心爱我们的人。

    因为我们不知道,离别的痛苦什么时候会来临。

    不要等到穷途末路,无力回天时,才去珍惜身边人。

    **

    很惊心动魄的大事,往往都是发生在最寻常的时候。

    阿涴接受的第三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便是外公去世。

    她躺在床上正抄着作业,听着音乐,便看到了表哥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他道:“小涴,这两天课多不?学习还行吧?”

    她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就徐徐说:“还行吧!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闲聊?”

    他那头静了许久,才继续道:“外公去世了,你知道不?就是昨天晚上。你妈那儿,已经知道了消息。舅舅他们正赶回家里去。你……你要回来看看外公吗?”

    空气静止,环境波涛汹涌,她愣神。

    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妈刚跟继父离婚,他现在可能知晓了,法院那边可能通知他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否得知了外公去世的消息,脑中全然陷入了迷茫。

    按照他以前的作风,这边出事,他肯定料想舅舅一定回了家。

    农村讽刺的思想,他以为稳住了外公唯一的儿子,就增加了控制于嫃的筹码,所以一直洋洋得意。

    可是这次就算拖出舅舅来威胁于嫃,还是没能将她留住。

    他是不是会去外婆家?

第一百零二章 树下光景

    她还没有回答他,就看到另一个电话打进来。

    停了几秒,她挂断,才对表哥说道:“这事,我先问我妈。节哀顺变!你,也不要太过难过。

    外公酗酒,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才……总之,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地去。

    你去舅舅家的话,好好安慰他们。我这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课也多,不好请假。

    再加上某些实在迫不得的原因,可能回来的把握,不是很大。”

    没有丝毫停顿,她听到他说,语声不悲不喜:“我知道,你也,别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不能为此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调整下自己的情绪了。

    你呢,好好学习,实在回来不了,就不要强求。这边的事,他们大人会处理好的。

    关于你……那些事也不要太过在意。我们活一辈子,是要走些弯路。走过了,一切都好了。

    在学校,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可以过年约了一起吃饭。现在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挂断了和他的通话,阿涴起身,拨回了刚才她掐断那个。

    “嘟嘟”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小涴,刚才你和谁在打电话?妈打过来是在通话中。”

    阿涴将脚搭在楼梯上,抖着腿,答道:“表哥。”

    “那他打电话,是不是告诉你……告诉外公的事。”她的声音低而哑着,带着几分逞强。

    大抵知道她是哭过了。

    心情莫名的烦躁,阿涴还是尽量放柔声音说道:“是。所以,我现在想问你,我需要回去看他吗?

    现在,身为他的外孙女,我觉得有必要看一看。但是我这儿,请假很麻烦。

    而且,有些原因你也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说。最后,我是要问你,我是要回去,还是不回去了?”

    那头静了静,还是传回:“这个,那男人那儿,怕是不好说。我听别人说,他好像是到什么地方去了,没在家。

    如果我现在回去看你外公,他应该不会发现的吧?你舅舅也回去了,他要真的做出点什么,那就……

    但以他那性子,又是专门吓唬你和我的。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你也没有必要担心……”

    “我不担心……”阿涴截断她的话,“你直接和我说,我需不需要回去就行了,别跟我说这些,听多了很烦。”

    “妈知道你很心烦”,她说,“但是,有些事还得和你说。这样吧,虽然你说想回去看看,可是,不是课多吗?

    还有一不小心就会冒出来的那个男人,又很难请假。

    还有回去,这一来一回用的钱,耽误你的学习这些……妈还是觉得,你不要回去了,我回去吧。”

    “随便吧!”阿涴拧了拧眉头,看着白墙上的图纸沉思。

    “那就说好了,你别回去了。妈这一去,还是要很多天。如果真不小心遇上那个人,妈一个人也脱身得快。

    你在学校也好好学习,不要多想。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别的事,也不用你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你也长大了,许多事情应该学会算个清楚明白。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所以,不要因为一些难过的事情就把自己装在笼子里,不走出来。

    学着开朗一点,多交点朋友,好好和同学交流,妈这就收拾东西,赶明儿一早回去。也不要担心我,一切都会好的。”

    她烦躁地怼了句:“话真多,像交代遗言似的。不就是回去送我外公一程吗?

    哪来那么多事儿?时间也不早了,都十一点二十了,马上就要关灯了,你还是快点收拾,早点睡。

    我很累,挂了,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不要再说废话,挂了!”

    随着她话里最后一个字落下,阿涴挂了电话。

    她将手机扔进了包里,揉起了眼睛。

    **

    头顶阳光炽烈又温柔,沿着小路,阿涴走进复古秀绿的幽林里坐下,靠在背后的树上发呆。

    她想起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梦魇一样。

    从她出生起,还没怎么见过生父,如今都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后来是,于嫃带着她嫁给了继父,过上了诸多不能如意而痛苦的生活,一种活在昏暗的世界里。

    她原本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就如此了,谁知道会遇上俞远。

    他是她人生中唯一喜欢的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生命的最后,她以为,他真的会是她独一无二的光,直到他说出那些话,直到如今他再也不可能进入她的生活,她方才意识到,她真的失去他了。

    他不可能再给她带来光亮,他不再是她的信仰,他不再是她人生中支撑着她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如此,也是天意弄人。

    如果没有遇见,那该有多好。只是,时光如何倒流,心意如何收回?

    不知。

    她怎么拿回自己的心,也是未知了。她喜欢的那个人,早就远远离去,把她抛弃了。

    他是她游上岸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后来她忽然醒悟,其实它的不远处还有友情和些微亲情的枝丫在茁壮成长。

    只是她当时被感情,被自负和冲动蒙蔽了双眼,她望不见除他之外的任何东西。

    她以为,他是她唯一的全部。所以,即便后来,她用尽全力,在她十多年的光阴里努力向他靠近,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还是没能如愿。

    最终,她输得一败涂地。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她当时眼光放得远些,只要稍稍远些,她就能改变困扰了她所有青春的局面。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人生没有从头来过。

    那最终的结果,却不是她要的。

    何其有幸,在我最好的年华遇见你;何其不幸,在我最纯真的时候遇见你。

    从此,念念不忘,堕落余日。

    她沉浸在这种悲伤里走不出来,妈妈又离婚了。

    她以为她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到,亲人去世的噩耗又突击心脏。她很害怕,也很惶恐。

    她想回去见外公,却又因害怕会去面对所有白眼鄙视打量猜测,说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人要的野种。

    有些传言,她不想细说,也不想理会。

    人言可畏,她抵挡不住。

    就像当初同学毁了她和俞远的关系一样。

    他说不讨厌她,真是笑话。

    只怕时过境迁,他早忘记如何对她的了。

    那些刻骨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使她不安焦灼封闭。

    他只记得她这人在他生命里存在过,却不记得当初言语激烈,杀人于无形,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

    她在他那里受的委屈,也转到了别人身上。

    她恨她的无能为力,也恨现实的残酷和无奈。

    她是抱着满心欢喜去迎接光明,可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那所谓的光明皆是假象。

    其实隐藏在背后的最大黑手,都是黑暗。

    因为没有看清,所以才觉得力不从心。

    眼泪忽然从眼角坠下。

    他说得不错,她就是一个爱哭鬼,每次和他吵架都会哭,可能就是,泪腺太发达了吧?

    经历了很多很多东西,可又像是未经风雨,一点事儿就能把自己逼到绝路,怎么也走不出。

    哭着哭着,头顶霎时传来一阵笑声。

    她仰头望去,透过深幽的绿叶,枝丫弥漫,蔓藤缠绕,看到了躺在树上的男生。

    阳光透过枝叶投在他脸上,明眸齿白,眼间浮现漾起闪耀的星蓝,唇红刚好,睫毛纤长,唇角深深,利落纯黑的头发乖巧地立在一侧,像是一个嫌事少的公子哥。

    长得是好看,那又能怎样呢?一种被窥见心事的难堪包裹着她,她抬脚就走。

    他却侧身唤住她,唇间的笑意越发深厚,眼神轻佻,语气微凉,“同学,你是在笑啥呢?怎么笑跟哭似的,怪让我难受的。”

    心底的那丝难堪退去,她停住脚步,立在树下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冷冷地说:“好玩吗?舒服吗?”

    “嗯,还不错!”他摸了摸鼻头,欠扁地说道。

    她眯着眼睛盯着他。

    实在不是不想好好看他,只是头顶的阳光太炽烈,晃得她眼睛痛。

    还不错?真是嚣张。

    很久很久没有拿一个人开刷了,都有些手生了。

    心情坏到极处,就是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那点闷气,只有找人来受了。

    他那“不错”两字刚落,人已从树下坠了下来。

    “啊!救命啊!树动了,树动了。兄台,救命啊!”

    看到快要重重砸到草坪上的人,她极速上前一步接住他。

    这一下看他更为清楚。

    精致的眉眼,饱满的额头,微张的唇,略显呆滞局促的表情,还有耳尖泛出的微微红意,甚至,从他身上,她竟然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太过浓烈,尽管他在极力隐藏,可她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这是来自多年敏感细腻的神经所做出的判断。

    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停了几秒,便再也感觉不到。

    这时,他躺在她怀里闲情逸致地道:“美人救英雄?不,是你踹树导致我掉下来,应该不叫救,叫扯平……”

    她没有笑,冷冷地睨着他。

    最后,平的后果是,她放手让他狠狠砸在地上。

    直到她离去,还听到他在树下大喊:“还是你欠我……”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在那里见到他。

    那是在一个燥热的午后,她又跑到那里睡觉。

    去的时候,阳光不热,风景正好,满眼河山秀丽,安静温暖。

    她走到树边,“砰”地一下躺在草坪上。

    头顶上的树枝密密麻麻的,恰好挡住了照在眼睛上的阳光。

    她闭上了眼,默默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继父最终还是没有去外公家捣乱,那些她害怕的事,幸好都没有发生。

    岁月静好,她沉浸在这一刻的宁静里。

    梦里的鲜花掌声,应该都消失在回忆里了。

    她想珍惜这一刻的时光,永远都不要去想那些厌烦的往事。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一道炽烈的视线胶在她脸上,很是离谱。

    下意识地惊醒,眼睛一睁开,她就看到了那张离她极近的脸,正乐哉乐哉地打量着她。

    她实在是害怕,猛然起身退后靠在树上,冷冷地瞪着他道:“这位大哥是想调戏良家妇女?还是闲得……发霉,想要找点乐子?

    你们男生都喜欢这样,光明正大地偷窥别人睡觉?”

    明明是老子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偏偏要出来一个神经病,打扰她原本稀少安和的日子,怎么也有些不爽。

    不爽的情况下,自然,心情就有点不愉快,不愉快的时候,就不想见到生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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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烟火是你介绍:
我从不后悔喜欢你,也不遗憾没能和你白首不分离。如海深情,只盼你,即使天涯陌路,也要幸福如故。
——致藏在时光里的故人万千烟火是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千烟火是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