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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翩百里     万千烟火是你txt下载     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百种姿态

    黎明破晓,新旧交替,天边出现了一抹白。

    路边的行道树昂起头看着又是重复日子的到来,街边勤劳的清洁工人开始忙活一天的工作。柳絮飘飘,行人匆匆,光明皎皎,恰是一个好天气。

    当她们在第二天又继续走进去了专制芯片工厂的时候,有些东西好像出了些端倪。

    从这个工厂的监控里发现,确实有个全身武装的人在别人下班后进了里面。

    他在工厂里徘徊了很久,可是每次都是由于角度的问题,看不清楚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事。

    暂时保持冷静。

    她们请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事情也渐渐有了眉目。

    她们在工厂附近悄悄增加了摄像头,阿涴在上面安装,南宫瓘在下面催促:“赶紧的,赶紧的!等一下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阿涴淡淡地说:“要镇静,镇静,越是慌乱,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出错!好家伙,终于搞定了!”

    在沿途楼道增设监控,她们又去了下一个。

    阿涴猜到这一定与任家脱不了干系,却没想到他们会做得那么绝。

    她还在睡梦中,铃声就响彻了底朝天。

    阿涴眯着眼拿起手机一看,是小瓘。

    拨开接通键,她的声音猛然劈头盖脸袭来:

    “不好了!你是不是还在睡觉?快醒了,出大事了,任衡的死任家已经昭示,还上了热搜,你是女主角。

    说好,要淡定,你一定要沉住气。自己先看看吧!那边的事情快要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又来干扰我们。任家是打算,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算了,你还是先看看热搜吧!别的事,以后再说!挂了!”

    “嗯!”

    打开热搜界面,第一个竟然就是,而且是爆了。热搜标题俨然是——天任继承人任衡因神秘女子坠江而亡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被标题震了震,还有这样的操作?

    伸手点了进去,里面有很多大咖分享,而置于顶端的,是G城天任工作号。

    发的内容是:天妒英才,任家合法继承人任衡,因不久前救其贪玩的心爱之人,不慎跌入绝江,逝。仅此声明,请勿杜撰,责任自负!

    只是这点字,下面便有百万人点赞,转发量达到了三千万,而评论已然是六百万。

    打开评论的内容,千变万化,百种姿态。

    “竟然死了?听说任衡长得很好看!太可惜了!”

    “这么帅的人都是这么个遭遇吗?”

    “吃瓜群众在线看戏!”

    “开骂吧!”

    “喷子快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没听说过呀!任家少爷不是挺洁身自好的吗?多年来都没见他谈过女朋友,我还以为他是gay,也许,生理还有问题呢!”

    “求哪位大神人肉出该件事故的女猪脚,看看到底长得是何种惊为天人!”

    “TMD有病吧,贪玩?还是小孩子吗?哪里不去偏要去绝江?那里就是不要命的人去玩的,怕是自己嫌命长,故意送人头吧?

    这不,还连累了别人。一般人还好说,怎么就是任家的继承人?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想都想不到。这样的人,干脆去死好了!”

    “我觉得这女人有病,神经病,一定是脑残!”

    “听说任家连丧事都不办,直接将任衡下葬,想必是急于将任衡之死弱化。如今还来弄个什么声明,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要女方背什么锅?”

    “唉,一朝身死,满眼荒芜。人死不复生,还请任家老人节哀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不行,这女的真有病。咋们一起找出她的照片吧!把她发到网上,看看人们怎么样看待这种女人!”

    “狐狸精!小道消息听说,任衡的妹妹任衍,还因为自己的哥哥的死,精神失常,疯了!想必也是因为那个女人作的孽!真是个坏女人!”

    “我就想看看,她是不是配得上任衡的喜欢,毕竟还为她付出了生命。”

    “看过来,看过来,这里有最新消息,已经找到了那个女人的照片。慕檀涴,本地人,农村出生,听说生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与她妈妈离了婚,抛弃两母子。后来又跟着母亲嫁入另一个不起眼的家庭,继父也有家暴倾向,活的好多年都是惨烈得要命。”

    “惊天大瓜:任衡的妹妹任衍的未婚夫俞远还和这个女人是初中同学。我有一个朋友,认识这个慕檀涴,听说那时候可丑了,又土又丑,好像还暗恋过这个俞远呢!由此可见,任衍精神失常这件事,铁定还和这样的关系有瓜葛!”

    “真的?妈呀,怎么有这样玄幻的剧情?丑小鸭暗恋翩翩公子多年未果,反倒是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被高富帅疯狂追求?还不惜为她付出生命?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太假了吧?

    一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让任家那个公子迷上她,然后她又借机接近多年暗恋的对象,来个疯狂大反转,打得当初不喜欢她的人脸疼。”

    “楼上的推论不成立吧?要是比有权有势,又帅气,肯定是任衡啦!既然人家都有本事勾搭上任家继承人,眼界自然是高上了许多。

    缠上那位,将来就是天任的女主人,在G城还不得横着走,有什么怕的?

    可惜了,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得意洋洋,从此将自己推入一无所有还要接受别人指手画脚的困境中,怎么说,也是报应不爽把吧!活该!谁叫她这么不老实呢!”

    “你们说的我也都知道。看我手里这张图片,知道照片上的男人是谁吗?你们肯定想不到,那是我在街上随意拍下来的图片,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厉害人物——曲氏继承人曲深。

    这女的,不就是你们说的慕檀涴吗?长得是不咋地,偏偏还搭上了曲深这个人物,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彩了,看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简直就是放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怎么有资格和那人在一起?”

    “曲氏做事一向低调,曲家老先生很少出现在屏幕面前,一直都是深入简出,专心做自己的事业。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长这样的,还是一个大帅哥呢!比起那些明星,丝毫不让呢!”

    “就是!按照你们的意思,这个女人踏的,哪只是一条船,已经有三条了,就真的不怕阴沟里翻了?这年头,好男人怎么都瞎了眼了?”

    “不是好男人瞎了眼,实在是这个女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换做平常的人,哪有那么多手段?看来,绿茶之名交给她,委实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一公交。铁定不知道成啥样了,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还真是没见过!”

    “这么多瓜,不知道要吃哪一个?太复杂了,恕我脑子不够用,看不懂你们再说什么!”

    “妈呀,堪比一场旷世之战!喷子们在线喷人,goon!”

    “干得好,多贴点照片,让大家关照关照,那女人到底是可怕成什么样。”

    “又是最新消息,看,这是她初中时候做作业时候的样子,是我从网友那里看到的。

    你们观察一下,是不是感觉就是一土鳖,然后又傻又丑,完全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难怪有人说暗恋多年都没有结果。”

    “哪里是暗恋多年,其实早就拆穿了!都闹翻了,具体的,不是当事人,谁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龌龊事。”

    “还真别说,我这里有一张他们在一起的图片,老样子,好像是有那么点暧昧。”

    “就是一傻帽,没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还能得这么多话题,想红想疯了吧?冲着黑红的路子,看你能走多久……”

    ……

    刷了部分的评论,阿涴看了眼时间,5:55,多么早的时间。

    而那个内容发的时间,是昨天晚上20:00。不过才一晚上的时间,就发酵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消息。

    阿涴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曾经认识她,或者是她的什么同学,亦或者,是不是她的什么仇人。可他们无所不通的本事,却使她惊撼佩服,佩服到极处,就是深深的绝望。

    任家这手笔啊,真是大啊!又是这样冠冕堂皇,没说原因,倒直接截了对他们最有利的部分加以利用,从而将她推出去。

    为了让她彻底绝望,竟然不惜将自己儿子去世的消息公诸于世,太恐怖了。

    睡意全无,就这样闭上眼睛躺着,什么也不想做,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种一点儿希望也没有的日子。

    眼前一片昏暗,心里全是沼泽深渊,怎么也望不到边。

    躺了很久很久,时间到了七点整,她翻身起了。洗漱好,阿涴站在窗边冷静了会儿。

    天空泛起了白色,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将会到来。

    就算外面的世界乱成了一团糟,这里依旧是静默得要命。平静到,如同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不是红尘人,奈何困于局。

    偏偏,上天都喜欢和她们开玩笑。

    楼下似乎出现了些可疑的人物,不太明显,却在打着转。

    她回头坐在沙发上,于嫃也起了,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她静静地坐着,不禁问:“怎么不准备一下?洗漱好了吗?吃了早餐没有?没有的话妈给你做。哦,对了,你压根没有开门出去,厨房里也没有现成的东西,应该是还没有吃了!”

    阿涴没有回话,倒在沙发上闭眼沉思。于嫃又嘀咕了几句,阿涴轻声说了:“还没吃,你快去洗漱吧!”

    于嫃应:“行。要是还困的话,就回去再补一会儿觉。等会儿我做完早餐,再叫你起来吃。”

    “嗯!”

    听见她进了浴室的脚步声,阿涴皱了皱眉头,继续懒着。

    头顶的光散发着碍眼的光芒,她拿出遥控一按,一切又陷入了沉静。窗外的光亮又扰得她心神难安,起身砰地将窗帘拉上,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第七十四章 是兄弟,是朋友

    那些照片的样子又徐徐浮入脑海。

    狠狠刺入的话语如同千万把利剑,毫不留情地插入她的心脏。她以为她早就可以淡然地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人言相向。

    可真正经历起来,她还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无力到,需要靠自己细细疗伤的懦夫。

    泪水忽地从眼角滚落。

    这才是生活。

    那些机关算尽,每天处在水深火热又运筹帷幄的生活都是假的。

    之所以称之为生活,就不过是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充满神秘感,没有预知感,就好像每走一步,都是提着心走的,不知道自己踩下去的东西,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不知道是高台,还是深渊。

    时时刻刻都在无力忧虑,这才是真实的生活。有时候,它竟是可怕到,连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数。

    “怎么还睡在沙发上,不去卧室了?那你躺一会儿,我先去做早餐。”

    阿涴没有回答。

    听到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有连绵不断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来。

    阿涴皱了皱眉头,若无其事地起了身,往里面走去。

    眼前的场景,还是有诸多暖流滑过。

    如果这就是生活,如果这就是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可是,她现在,都不知道今天,此时此刻过后,她是不是还能有机会这样站在于嫃面前,看着她为她做早餐。

    于嫃不停地搅着锅里的粥,回头笑着说:“怎么了?感觉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没睡好?”

    她的脸倒映在灯光的掩映下,慈祥的面孔还是让她的心恢复了几分安定。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眉间也落了几丝憔悴,头间的发丝大半都白了。

    好像还是一场梦境,阿涴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已经老了,有种一夜白了发的可怕诅咒。

    阿涴挠了挠头发,笑着说:“妈,你的头发好像……白了,要不要,我们去染染?这样,我觉得蛮丑的。”

    明知道不能哭,她的眼里还是有些润了。不知道心尖忽然冒出来的酸涩,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老了。不要麻烦了,你之前不是还说过,那染发剂是化学药品,有些副作用的吗?要是染了,出了什么问题,那你妈就……反正咱也别去浪费那个钱了。

    人啊,都逃不了老的时候,不服老都不行!”于嫃扫了她一眼,又招呼着手里的东西。

    阿涴叹了口气,靠在门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出来将窗帘拉开,又把灯开了。

    处在黑暗中久了,或许会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光明。

    吃好早餐后,阿涴穿上了一身黑衣,又戴上帽子,加上眼镜,再带了一个口罩,出了门去。

    刚才见到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异常地假装做着自己的事,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他们看了几眼,又收了目光。

    离开那里后,她拿出手机,给于嫃打了电话,再次提醒她这几天尽量少出门后,才去找了南宫瓘。

    又是骑着摩托转了一圈,她们便回来了。

    路过一处公园的时候,阿涴停了车,叫南宫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做什么都没有心情,有气无力看不到希望。

    南宫瓘也没有说话,直接跟着她走了过来。

    脚上的野草软软的,头顶的阳光也是炽烈的。越是向前走去,越是没有方向。她像是掉入了一个潭子里,怎么也爬出来。尽管有日光照耀,还是冷得厉害。

    那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皆是这样的模样。

    眼睛里看到的全然是一片灰色,雾蒙蒙的,人们的表情声音都无比刺眼刺耳,扰得她难受。

    那几乎是一段没有感情的日子,除了漫无边际的敏感和抵抗。

    眼前有了一条木椅,无人坐。周围也没什么人,她走上去,坐了下来。南宫瓘也在边上坐了下来。眼前一汪湖泊,不清澈,算得上些微浑浊。阿涴盯着湖面因风吹过漾起的片片涟漪,愣了愣神。

    身在城市里,不像乡间那般恬静。车马喧嚣,人声鼎沸,高楼大厦,都成了它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她感觉和这里很近,又感觉很远。忽然,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瞄,顺便接通了。

    “慕大傻,你在哪呢?怎么这几天都看不到你?是不是在忙着什么事,没空理我?

    叫你吃饭,你也说没空,这是打算抛弃我,另寻新欢了吗?”阿深爽朗的声音传来。

    无波无动,阿涴道:“嗯,算是吧!”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又念叨:“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需要我帮忙吗?或者,需要我现在立刻站在你面前,任你抱着哭泣吗?”

    阿涴揉了揉眉心,淡淡说:“没事,都不重要。你忙你的,我也有事。就这样吧!再见!”

    “唉,别呀……”他的声音还没落下,她就挂断了电话。

    放了手机,周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身边的人霎时开口说道:“曲深?你不告诉他吗?任家的事你也不说,这次的事你也不说。我想,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你要是还不告诉他,他会生气吧!”

    阿涴没有看她,眼前依旧浮现的是一汪水,绿里泛白,杂草丛生,水草横行。

    “他知道又能怎样?就算能帮忙,我也不希望这事变复杂。能少一些人知道,就少一些了。”

    “那我们要怎么处理?”南宫瓘道。

    阿涴偏头扫了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南檀的事,是他们收买供货方换了东西而让我们无所知,又有内部人员里应外合,天衣无缝。现在人已经抓到,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只是损失……如今我们一下子亏了几个亿,又负债累累,注入生产的资金无处可寻,股东闹开,投资方也撤资不干。只有通过媒体,给群众道歉,并拿出证据,一切都会好的。

    不过,得拖一段时间,假装我们已经穷途末路,没有路可走了。我会想办法获得资金支持,所以你大可不必忧虑。

    至于我的这档子事,此事因我而起,那就我来终结。小瓘,没有过不去的坎,纵使我真的快要疯了,还是会坚持,给自己一个交代。所以,多的不说,埋头就是干。”

    南宫瓘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太阳,大呼:“一定是特别的神经,才会让我和你一起,承受着这炎炎烈日。”

    弯唇一笑,阿涴盯着她的侧脸,揶揄:“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会让我遇到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噫~”南宫瓘肉麻地抱住了身体,连连坐远了去,“我不认识你,请起身,向前直走7米,跳起来,落下去,是你的归宿。”

    阿涴抖了抖腿,眨着眼调戏道:“姑娘,本公子见你好生调皮,不如随在下凉亭一叙,沟通感情?”

    “靠,你还得劲了不是?”南宫瓘向她扑来,打成了一片。

    正午的阳光很好,打在她不染粉黛的脸上,仿佛又回到某时刻,她们一起奋斗的日子。

    岸边风景独好,惊起了水里隐约的影子鼓动,滑出了一段长长的距离,美妙的钟声从远处传来,预示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浩浩日当头,汤汤水正和。

    有些东西,终归要变了。

    ……

    这几天,阿涴一直悄悄往工厂跑,小瓘忙着公司的事。好在她们已经绕过了一圈,那些人认得她,,小瓘也打了招呼,他们便直接放了她进去。

    正从停车场出来打算回家,出口不远处却站了一个人。

    他的身影映在余晖里,布着一种神秘美感。好几天没见,他好像憔悴了一些。即便只看到他的侧面,也觉得犹如天神下凡,英俊潇洒,帅气逼人。

    霞光绵绵,男人的鼻头晕着几圈夕阳的颜色,睫毛在深刻的轮廓里悠扬起伏,独树一帜,漂亮得不像话。

    若不是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评论,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竟然真的是好看,英气的轮廓,熟悉的五官,高大的身影,修长如玉的手指正抵在嘴角思考,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手在龙头上顿了几秒,她打算往另一边悄悄离去。低头的瞬间,他的声音却忽然响起,震彻在她耳旁,回荡着风声里。

    “站住!”

    那声站住用了几分力气,忽而间有些吓到她。腿上一抖,她看着他向她走来,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她靠近。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的表情让她有些晃神。

    有个瞬间的错觉,她觉着她不认识他,他离她很近,又好像远得是十万八千里,怎么也走不到彼此身旁。

    眸间闪烁,那段距离不过以米计算,在两位数之内,她偏生觉得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身子都麻木了,他还没有走到她面前。

    终于,在她的耐心快要用完的时候,他停在了她面前,一米处,不近不远。

    “有什么急事吗?”他站定,她就开了口。

    淡然的情绪雕刻在他的脸上,没有之前的熟络粘人。他低头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弄得她有些心慌:

    “急事?没有急事就不能找你?慕檀涴,在你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猛然被他问住,阿涴不由得捏了捏摩托的把手,额心也跟着皱了起来,她很淡定地回:“我们是兄弟,是朋友。”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还需要有急事才能找你?”他盯着的眼睛,一字一句加重语气说。

    挑了挑眉,透过头盔,她睨着他的脸,没什么表情地道:“这几天事情很多,我没有时间和你一起玩,你知道的,我解释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又有什么事忙到,连见我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你有真的把我当兄弟吗?

    还是你会觉得,我这人的存在,可有可无,可替代?或者是,在你生命中,有没有我这个人,都无关紧要?

    还是你已经强大到,无坚不摧,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地步?那南宫瓘呢?你不是还和她在一起吗?怎么到我这儿,就……就完全不一样?”他的语气中藏着十分易察觉的愤怒。

    她拧着眉头,看着他脸上遍布的怒意冰寒,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缓缓开了口。

第七十五章 给我安静

    “我的确有事瞒着你。网上那个,你也应该知道了。我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不想因此,再把你扯进来。

    你也看到了,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不是你承受得起的。你也没有必要生气。我向来如此,你也不是,第一次认识我。

    所以,那么纠结干什么?你也有自己的事,我也不想麻烦你!”

    “麻烦?底线原则?”他苦笑,“说什么都是借口。

    你就是不把我当成自己人,你就是觉得,没有我这个人,你也可以活得很好,你就是觉得,我那么无能无力,你就是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玉白的面容里染上了几丝委屈崩溃,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一点儿都不想错过她的情绪变化。

    有些烦躁,阿涴下意识地提高嗓音,无奈地说:“阿深,别闹!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些。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闹?”他的脸上布上了悲伤,连话也透着几分钻牛角尖的味道:“你竟然在说我在闹?慕檀涴,你从来都不把老子考虑在你生活之内。

    所有遇到的困难,你都想自己解决。那我呢?作为你的身边人,我算什么?

    当真是有朋友兄弟这个权利吗?你若真的把我当朋友,网上那些不入流的攻击,你就该和我说。还有你……南檀的事,是任家的报复对吧?

    这些,你从来都不和我说,你完全把我隔绝在外,作为了一个旁观者,一个连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的旁观者,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

    你从来都是这样骄傲自负,怕是除了你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俞远,你的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东西了吧?”

    脑中某根弦被扯断,莫名冒出一股怒气,怎么也抑制不住,不知不觉她就吼了出来,“你TM够了!到底为止。再说,咱俩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没有什么好说?是要从此断绝往来吗?”他在原地喊了出来,眼间溢出了根根红血丝,脸色涨红,“你TM也是够了,这么多年心思都系到他身上,你图的是什么?

    他有女朋友了,他有未婚妻了,他是别的男人,早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

    任衡你以为的不是很好吗?还不是有目的了。你就不能清醒一点?

    我TM在你眼里,就真的什么也不是?去他的什么冷静自制,你就是因为我的喜欢,才这么肆无忌惮地糟蹋我的心意。

    我想帮你,你却总喜欢把我往外推。

    你推一次就够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去他的做兄弟,老子就是喜欢你,老子就是不想做兄弟,不想做朋友。

    老子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就是要和你共同面对南檀遇到的危难,还要把什么任家加在你身上的大山,通通挪去。

    老子就是,不想离你很远,老子就是不想体会,怎么也看不清楚你的感觉!

    这些,你都不知道!老子喜欢你有多深,你也不知道!”他猛地向她冲来,想要取掉她的头盔。

    因为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她没能及时应对,在唇角滑过一抹柔软的时候,她的脚条件反射地踹了他一下。

    他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身子往地上直直坠去,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落在他手间破皮的肌肤上,心尖闪过不忍。

    又在他后来的话语里,硬了语气。

    “你推我?慕檀涴,你竟然推我?你竟然……你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你不知好歹,你简直是……没有心。

    冷漠是你,有情是我,伤的人,始终是我。多么搞笑!我TM就是一场笑话。

    这么多年的交情,真的就抵不过什么俞远,去他的……”

    他在地上咒骂,也没有起身。面上全是愤恨和不满,激烈的情绪已经把他这个人的理智完全吞噬,听不进一声劝。

    她冷然扬了眉头,再是彻骨不过的语调:“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我们,就这样吧,以后,各走各路,各不相干!”

    没有再听他说一句,她捡起地上的头盔,重新戴上,迅速离去。

    背后没有再传来他的声音,那个人,从此刻开始,在她的世界里抹去。

    她没有想到他那么激进,而且还是发生在这样的时候。

    她的心情俨然对付不了他的无理取闹。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子难以控制。

    这样也好,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再好不过了!

    ……

    情况越发严重,出门的时候,外面那些游走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南檀也出现了来闹事的人,小瓘还因此被人推搡受了点伤。

    网上针对阿涴的流言越加凶狠,那些推测不含好意的字眼深深戳入她的心里,疼得要命。

    他们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不害怕,不畏缩,勇敢无畏,奋勇前进孜孜不倦,穷追不舍,直是到了柳暗花明真相大白的时候。

    度日如年,晨昏颠倒,与天对抗,浮尘微渺。

    那几乎是她后来经历的最过绝望的时光。

    她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于嫃。

    她喜欢一个人默默坐着发愣,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七月二十。

    持续数月有余,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南檀办了记者招待会,阿涴站在后台,望着前面已经空无坐席的场景,倚在墙边微微休憩。

    周围是工作人员忙碌的喊叫声。在这一片显得些许凌乱的环境中,她有些格格不入。

    心里像是积了一层灰,厚重模糊,见不到光。

    空气中传来絮絮叨叨的嘈杂声,让她的心情越发烦躁。跻身于这样的地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没有什么地位,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书店上班的地方也被人围堵,后来她就直接懒得去了,那边终于才消停了。反正有余妏看着,也不是非要她在的地步。

    若是去了,顶多就是添点麻烦,没有其他什么作用。

    “嗨,站在这儿干什么?要上去了,紧张不?”有只手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多想,她就知道是她。

    阿涴没有回头,依旧透过帘幕盯着楼下的诸多人,轻轻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我们总该学会,去面对自己不曾面对过的东西。就算因此失败,也不要留遗憾。”

    南宫瓘安静了好一会儿,也温声说:“是啊!小涴,我们都有太多的遗憾,不能弥补,不能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哪怕头破血流,也是不能回头的。

    过去的,确实只是过去了。总是执着于那些不开心的事,那我们的一辈子,也不能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了,也要枉费,我们曾经生于这世上。”

    内心沉静了。

    阿涴害怕单枪匹马,也排斥迎头共进,这样的矛盾心理,纠缠得她快要窒息。

    她总是在折磨自己,折磨自己不得安宁。

    “瓘儿,你害怕吗?”阿涴回头望着她,眼眶微热。

    “你害怕吗?”南宫瓘反问她,拉住了她的手。

    有一股坚定的力量传递到了阿涴的身体,感动得她快要热泪盈眶。

    也只有她受得了自己这个脾气,一直不离不弃,一直站在她身旁。如今,也唯有她,是她可以不犹豫倾诉衷肠的人了。

    阿涴是世界遗落的孤儿,在战火连天的时代里寻找好心人的庇佑。

    总算,在那么一刻,出现了好心人。

    “我害怕极了,可是有了你,我忽然间不怕了。要么玉石俱焚,要么称心如意,要么两者皆要。”阿涴盯着南宫瓘的眼睛,有感于怀,发自肺腑地说。

    阿涴握紧她的手,不想松开。南宫瓘同样回握,坚定的目光穿过瞳孔,落在阿涴的脸上,淌进她的心里,“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出去了,不要犹豫,不要退缩,不要像以前,做一个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

    “嗯!”

    两双眼睛布着同样的光亮,她们同时拉开帘幕,顿时明晃晃的光线照在她们身上,楼下的人瞬时投来了齐刷刷的目光。

    阿涴的脚微微抖了抖,南宫瓘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那股退缩的感觉倏然撤去,她们互相搀着彼此,往楼梯上踏去。

    曾经的阿涴真的是一个极为懦弱的人,站在讲台上,目光会四处流转,怎么也找不到中心。

    如果别人看着她说话,她也会紧张得面红耳赤,低头躲避,没有点魄力。

    过了这么久,她也一直在逃避这种场合。

    当初若不是她害怕与别人打交道,也不会让南宫瓘代替她的位置。

    毕竟,这么久,也是她亏欠于南宫瓘。

    南宫瓘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心力。

    此时她们站在一起,对方眼中都能看到彼此的身影,那种陪伴的感觉,真的是能给人无穷大的力量。像是在黑暗中忽然透出的一点光亮,给人指明方向。

    心中的大石落下,她们牵着手,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往下走来。

    楼下坐着的、站着的人窃窃私语,融合成了巨大的喧闹,入了耳中,阿涴却没有一种厌恶烦躁不安的感觉了。

    身在乱世浮华,携手同行,不失为一种活着的最好方式。

    南宫瓘穿着高跟鞋,又着一身红色裙子,走路有些不方便,阿涴靠近她,让她能够接近自己身上,省去不少力,也能安心下来。

    南宫瓘偏头一笑,阿涴回之微笑,又同时移开目光,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那楼梯总共有四十二个台阶。在别人的注视下,她们走向了台上。

    还没坐好,下面就传来了“轰轰轰”的讨论声。主持人赶紧拿起话筒,大声道:“各位请静一静!静一静好吗?”

    那些人听到声音,却没有停下来。小瓘示意主持人,那人了然,递过了话筒。

    阿涴看了她一眼,她笑笑,便回头瞥着下面的人,高声说:“请静一静,给我安静!”

    阿涴瞄了瞄她面前固定的话筒,没有说话。

    猛然寂静,交头接耳的人也坐直了身,许多人的面上燃起了熊熊的八卦烈火。

    南宫瓘素来干事果练,脾气暴躁,却又有理有据,聪明睿智,直爽不做作,这都是外界对她的印象。

    她这一作为,还是能摄住不少人的。

第七十六章 连续发问

    见众人再没有之前那般吵闹,南宫瓘的声音也降了下来,带着几分严肃:“感谢各位记者,各位身份尊贵的嘉宾,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南檀,听我说这些话。

    如今,办这个记者招待会呢,也是想自证清白,同时,也让大家看到,我南檀的实力。

    在近两个月的角逐欺压下,南檀都还能经营如前,想必众位也知道,我们南檀不是好惹的了。就像我南宫瓘这人,也是不好惹的!”

    下面没有人出声。

    她走向了正题。

    “话不多说,多说是病。我就先来说说我南檀机器人出事的整个前因后果吧!首先,针对此事件造成顾客的所有损失,我们将一力承担,绝不推卸责任。

    至于赔偿后,那些顾客还在网上发了不实言论,攻击我们的,我们会用法律维护自身权益,争取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自然,一旦这事闹到了这个份上,有些人想从中作梗,或者是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那全国人民可是看着的,人们也是要保护真相,有支持正义的行为的。”

    “其次,那就是本次事件的起因是什么。经过公司全力的调查发现,顾客所反应的机器人的性能功用问题等,是出自机器人的外壳和芯片部分。这方面的解释,请看大屏幕!”

    大屏幕出现了她们监控里查到的那个人的身影,遍布了三个工厂。

    而后就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坐在屏幕前的叙述:“我错了,我错了!这事也不能怪我呀!

    我儿子生病了,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这时,刚好有一个好心人找到了我,给我一笔钱,说是只要我稍微做点小事,就可以把这笔钱无条件送给我。

    当时情况紧急,我又鬼迷心窍,自然而然地答应了这件事。

    儿子做完手术后,他们找到了我,说只需要让我将他们给我的芯片,把她们原本的芯片换了,就算做到了他们要求我的事。

    当时我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种事,谁知道他们竟要向我要回那笔钱。

    怎么可能还还回去呢?几十万的钱,就算我去卖肾,也未必能还得了。

    他们还威胁,如果我不照着他们说的做,就会把我送进牢里。

    我本来是不以为然,他们却又说那些钱的来历也是赃款,如果报警,我肯定没有活路了。

    又接着恐吓,以我妻子儿子的性命要挟。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会做一些让我后悔终生的事。

    他还说,他背后的人,就算是要了我一家人的命,也是眼睛不眨一下的。

    说的这么多话,我当然是很害怕,只得答应做了。

    反正想着,就算是我做了,也不一定会被发现吧。

    谁知道运气就是这么差。事发了,调查到我身上,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为了给我儿子和妻子更好的未来,也为了赎罪,我将我有的证据交出来。”

    他拿出了一个手机:

    “这是每次打电话时我悄悄录的音。见面时不敢有动作,所以没能拍出他的正面照。

    可是,感谢警察。他们有效的办事能力,最终还是通过声音找出了这个人。”

    这个人是南檀的内部员工,干了三年,一向循规蹈矩。

    谁知道也会因为儿子生病而做了缺德事。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双手被手铐铐住,被警察牢牢管住。

    人们一看,顿时又低头轻轻私语了。

    就在他们低头讨论的同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地中海老头,眼神精明,一脸狡诈。

    “对不起,各位。落到这样一个地步,确实是……万事不由人。我也没想到,一时着了魔,被那个人蛊惑,违背了信誉,做了奸商,得了同行人的鄙视白眼。

    可是,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还请不要祸及他人。

    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让我做错事的那个人是谁了。我也不想多说,站在这里,维护南檀的清白,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南檀的生意。南檀确实是一家凭良心和品质保证产品质量的公司。他们的诚信经营,一直都是G城所有企业的榜样。

    若不是这次是忘记初心,我也不会……他们在这方面的贡献,在经济上的贡献,都是我们作为商人应该学习的楷模。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再见了。”

    屏幕陷入黑屏的状态。

    或许已经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南宫瓘坐直了身体,拿起话筒高声说道:“想必众位也是看到了,刚才屏幕里的一切。那个始作俑者,就是天任的金牌助理,一直都在天任受尽宠爱。

    不言而喻,这不过是一场商业竞争。

    竞争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阴谋诡计,手段,在座的应该是略有耳闻。

    正如后面一位老总所说的,我们南檀,一直秉承着为人民服务,以诚信经营,合法经营,以品质为保证的信念,为我们G城的这个行业做着最好的榜样。

    尽管南檀还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可我们,比起那些老企业,丝毫不怯。

    我们会用自己的行为,我们的企业形象,给大家交上最好的答卷。后续所有事宜,我们也会让大家满意。”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阿涴偏头望着南宫瓘,她笑得很开心,就像是彼岸花开那样惊艳美好。

    这段时间,她也瘦了好多,手上的青筋越发明显,脸上的婴儿肥也减去了许多。

    台下忽然有人发问:“请问南总,既然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天任发起的挑衅?”

    阿涴看向那个女记者,化着浓妆,戴着一副黑框大眼睛,胸前戴着工作牌,写了名字。

    笑的时候,分明透着一股得理不饶人的姿态,看戏不嫌事大。南宫瓘垂眸一笑,抬头盯着那人,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威慑和逼迫:“这个问题,还是由时间来证明。

    南檀不想闹事,不代表怕事。如今,我们最看中的,还是怎样壮大自己的企业,给人民带去方便福利。至于你问的这些,且先等着。”

    另外一个男人也起了身,迅速问道:“众所周知,南檀在三年之间就在G城商业领域一步登天,不知道南总能否分享分享成功的经验?”

    一步登天?倒也贴切。

    南宫瓘面色不变:“不知道这位先生听过一句话没有?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任何一件事的胜利,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靠的,都是坚持和信仰。但我不得不说,我的成功,还是和我的智商有很大关系!”

    众人被她逗笑了,那人灰溜溜坐下,低头抓耳。又有一人站出问:“这两个月,南檀经受了外面各种猜测,似乎还有人说,南檀必将面临倒闭,从此退出G城三大巨头的位置,也从商业帝国的位置中偃旗息鼓,不知道南总对于这种说法,如何看?”

    “如何看?”南宫瓘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漫不经心地说:“偃旗息鼓?怎么可能?不过胜败家常,成王败寇。

    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要真是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毫无怨言。当然,在退出商坛之前,得还清所有合作人的钱!”

    众人又被逗笑。

    又有人站起身问:“南总,这次商业竞争,不知道是因何缘由而起?”

    她笑笑,反问:“你以为呢?”

    那人说:“商业竞争普遍存在,如果想要正面交锋,也得有一个突破口,也就是所谓的导火线。这倒是要请问,南总认为,这次的导火线是什么?”

    南宫瓘偏头盯着阿涴的眼睛看了一秒,才转向下面的人,淡淡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谈什么导火线,未免有些马后炮了。

    商业竞争就是商业竞争,没有导火线他也得给你捏造一根导火线,不在乎什么有没有。

    所以,这位记者的问题,是不是有些无聊了?哈哈,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

    那人道了声:“没事,谢谢南总回答。”便坐下。

    这时,坐在角落的一个肥墩墩的女人起身,丝毫不突兀地说:“接着上个记者的问题。在这里,我发现刚才,那位记者在问南总这个问题的时候,您偏头看了一下身旁的人。

    在座的都应该从热搜上看到,这就是那位天任继承人任衡舍身救的神秘女子,慕檀涴。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南总与慕小姐,关系匪浅,似乎还是极其要好的朋友关系。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任老先生对慕小姐的怨恨,移到了南总身上?

    要不然,明明可以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为什么偏偏不惜闹翻脸面,也要和南檀撕破了脸呢?”

    空气中陷入寂静。沉了几秒的气氛忽然浓烈起来。台下的一人接一人连连发问:

    “是啊!听说任衡的死,完全是因为慕小姐一时之失导致,不知道慕小姐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慕小姐,听说您出身于一个平凡的农村家庭,甚至更落魄些,怎么有机会认识天任继承人呢?”

    “慕小姐,听说您与任衍小姐的未婚夫还是初中同学,甚至有传言说,您暗恋了俞远很久,不知道你对这个问题如何解释?”

    “慕小姐,任家对于任总心仪你这事有什么看法?对于后来任总又为你坠下绝江,持什么观点?”

    “听说任总与你相识不久,怎么会喜欢你呢?这样一个丑小鸭变凤凰的典故发生在您身上,您有什么想法?”

    “您身世如此波折,不知道您现在的生活方式是否是你心中所想?

    听说你的继父和你妈妈离婚后一直抱有报复的心思,还有对于你生父对你不闻不问这样的状况,您是如何想的?”

    “慕小姐是不是与曲氏继承人曲深有亲密的关系?不知道您对于这段复杂的关系,有什么要解释的呢?”

    “这里有一张您与曲深的亲密合照,是不是说明,你与他是情侣关系?”

    “听说之前,任总还和你求过婚,您拒绝了。是因为还对旧人念念不忘,还是对新人早怀恻隐之心?”

第七十七章 再给爷表演一个

    “慕小姐,请回答,曲少似乎对你有追求之意,不知道你对曲少的这份心意,持何种态度?”

    “对于此次南檀遇难,作为南总的好朋友,有没有让曲少从旁协助?还有,从近两月的情况来看,您似乎没有再和曲少见面,是不是为了避嫌?”

    “有媒体捕捉到,目前任衍小姐已经精神失常,神智出现了问题。

    而作为慕小姐暗恋的对象,俞远先生一直对她不离不弃,贴身照顾,是不是就意味着,慕小姐心意落空?慕小姐,请回答!”

    “慕小姐,任衍小姐一事,是不是还有您介入他们之间感情因素的存在?”

    “慕小姐,您和南总,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的呢?”

    “对于采访你母亲和俞远先生,还有曲少,他们都避之不见一事,你又怎么看?”

    ……

    一大堆问题汹涌澎湃,像是石子激出的千层波浪,一起波澜,便无宁静。

    前几日竟有人去打扰了于嫃,要不是她及时发现,请了楼下的保安去制止,不知他们想逼一个老人到什么地步。

    耳朵里只有“嗡嗡嗡”的声音,吵得她浑身难受。小瓘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要冷静克制。

    阿涴一笑,抽出手,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人,也不说话。

    戴了眼镜,能清楚地瞥到他们眼里的神色,脸上的表情。

    千万变化,千番姿态,却都逃不过一个成语——世态炎凉。

    如此,还有什么渴求的必要?

    毁誉由人,活着靠己。

    受尽冷眼的日子足够多了,又何必太过在意?

    黑暗浑浊里犹有一丝清亮,末日轮回里然存几片希望。

    只要不曾放弃,一切都会好的。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沉静,他们忽然间静了,带着深深的疑惑,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阿涴凝了凝心神,缓缓叩击着桌角,发出有些微响亮的声音,平静地开了口:

    “大家好,我是慕檀涴,热搜上了第一,你们守了好一段时间,不惜波及他人也要找的提问对象。

    今天在这里参加招待会,一来,也是托小瓘的福,顺便求个场地说明我想说的话。

    二来,则是想要告诉那些企图用自己的思想猜测如何云云的先生或者女士,我自己有嘴,不需要你们来说三道四,颠倒黑白。

    我不想知道外界言论是如何评价我,也不想知道,外人究竟是如何看待这诸多事情。我的人生,从来都是我做主。人的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生在云端也罢,市井流浪也好,皆是早先注定。

    我们从母亲的身体里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东西就已尘埃落定,非我所能左右。

    而后,我的母亲既然选择了那个男人作为她的另一半,也是定局。我不能穿越到过去,告诉她,这人不是她的良人,求她远离他。

    但是我也不会因此抱怨,说我是如何的不幸,那样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这人好可怜,值得同情。

    而我这人,也不喜欢别人的同情。

    生而为人,努力就前进,堕落就退后,自然的道理。

    我也不能阻止她寻找幸福的权利。就算我想阻止,当时尚且年幼,天真幼稚,一无所知,而且又如何得知后来遇到的人不是她最终的归宿?

    人不走到最后一步,怎么会知道那迈出的每一步,是不是错的?

    所以,有了后来,依旧是遇到同样的人。为此,生在这样的环境,我也只能适应。说不怨恨都是假的,谁不希望出生大富大贵,衣食无忧,家庭和睦?

    可是还是如前面所说的,人的出身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常人所能做的,就是适应和麻木,再是不同凡响的人,就是试着前进和释然。

    显然,我可能是前者。这便是你们说得落魄了些的身份。我不想再说关于这方面的,过多则满,令人生厌。

    再是任家所说的,因我一时贪玩导致任衡的死一事。人有底线,他人休得触碰。

    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不说正直善良,却也退让有度。

    如果不是他们硬是将我逼到绝路,我也不会站出来,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交代,也给任先生,添很多麻烦。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得理不饶人。

    至于,这具体原因,请听接下来放出的声音。”她回头示意,工作人员打开了电脑,开始播放一段音频。

    里面是一个女声。

    “你说呢?不是困境吗?我既想体验以多欺少的爽感,也想体验一下,带着这么多人,像个黑社会一样,随意欺压别人的愉悦。”

    “不管是哪种,我都心驰神往,向往至极。慕小姐,你现在,会感到害怕无措吗?哈哈,不用想,肯定也是有的。一想到自己今天就要葬身于这里,是不是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一想到,你就要离开你那可怜的母亲,离开那对你痴情不改的曲少,再是那个,让你求而不得十多年的阿远,是不是要心痛死,是不是已经绝望得快要发疯?

    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就快要死了呀,是我想让你进地狱,你就没有逃脱的空间。”

    “都给我上,往死里打,扔进江里,不准留情!”

    “给我打,往死里打,都没吃饭吗?怎么几十个人都打不过一个女人,养你们你干什么的?白吃干饭吗?都麻利点。这个贱女人,我就要让她死。”

    “你死了,世界清净了,多好啊!给我用点力……”

    音频截止,阿涴在众人的惊讶的呼声中说道:“前因后果,就是她要杀我,是任先生救了我。

    所以,我没有欠她什么。我对任先生的死深感抱歉,却不得不为自己的生死负责任。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在乎我的人,他们害怕我再如之前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几乎到了快要接近抑郁的地步。或者说,已经算是一个抑郁症患者了。

    真相就摆在眼前,你们愿意相信也好,不愿意也罢,这就是我要说的。所以,并没有如任家所说的那样。那是黑白不分。我想,给自己一点活着的骨气。”

    她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坐在下面的所有人,他们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惊异。

    有人在这一片寂静中起了身,对着她又说道:“听了慕小姐的话,我甚是感动。但是,还有些事情,慕小姐怕是还没说清楚,比如说您与曲少之事,比如说,您与俞远的事。”

    阿涴望向小瓘盯着她的脸,充满鼓励和支持,带着鞭策和信任。即便她如今保留刚才那份音频,没有和她说过,她也一点儿都不惊讶。

    仿佛这点隐瞒,并不算得什么。也或者在她眼里,这些都不重要了。阿涴低头浅浅一笑,用尽了全身力气,极力克制,等抬头时,眼里已然是一片平静,势如破竹,也有破罐子破摔的狠绝:

    “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幻想过?谁没有暗恋过?谁没有年少轻狂自卑懦弱?谁没有少不经事容貌煞人的时候?谁没有一段别人厌弃自甘堕落的时候?

    当时确实是我少年时光,少女懵懂心事,情窦初开,从天而降的一抹光亮拯救了我几乎晦暗的童年时光,难道不可以心动?

    当时我暗恋他的时候,任衍还在什么地方?说什么第三者,明明我才是先认识他的人。

    或许我确实长得不如人意,那又如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并且,我觉得我的相貌挺好的,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不是歪瓜裂枣。

    又是当时初见世面,土了些,碍着谁了?你看我不爽,我可曾看你顺眼过?这社会竟狭隘到,不允许又土又丑的存在,又是什么时候可怕到,要用流言蜚语击毁一个人?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胆小鬼了。

    你爱说就说,爱不喜欢就不喜欢。咱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行不行?

    再说曲深,交个朋友怎么着?不行吗?老子就爱和他交朋友不行吗?你眼红你上呀,我没意见,但请你不要用你肮脏的心思玷污我的眼睛好吗?

    都什么乱七八糟,乌七八黑的?我是忍了很久了,咱们要打架打架,要谈和谈和,姐们有勇气陪你玩得起,玩不起的都是孬种。

    要不是我忍耐力好,早就和网上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喷子干成了一团。唉,何必苦苦相逼呢?大家都是人,都是第一次做人,能不能给别人留点活路,留点善意?

    还有那些看戏的人,老子不反对,我也挺喜欢的,但您别看着看着突然间上手就成。

    至于那些觉着我这人有些可悲可怜的人,也就更加算了。

    大家都是人,都挺不容易的。外人看来如何顺风顺水,只有自己知道自个儿活得咋样。

    各家各管自家事,闲了再操心操心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善意可以存在,但请别让善意成为别人攻击的借口,那就行了。

    总而言之,我说得很清楚了吧?有人还想知道什么不?”

    细细说了一通,她面无表情地睨着众人。再说这些话时,她全然没有动心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出来。

    她早就憋了一团火,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如今时机一到,她自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说得多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些话,会给她带去什么样的后果。可她现在不想留遗憾。

    阿涴觉得人生当该如此,坦荡荡的,顾及别人不伤自己的同时,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这是很多人都想追求的。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她拢了拢头发,瞟了一眼众人惊愕的面孔,转而望向身旁的人,疑惑问:“有这样惊世骇俗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很是惊恐,外加百分之六十二的不安定,这都是入魔了?”

    南宫瓘笑呵呵地回:“有。我觉着你这样子,肯定要火一把了,说话不带喘气,又严肃,又爽快,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冰山不化,宠辱不惊,豪气十足,帅得人神共愤,美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怼得喷子满地找牙,痛快!

    哈哈哈……要不要,再给爷表演一个?我觉着还没有看够,也或者,台下的人,都还想看呢!”

第七十八章 独自伤重徘徊

    南宫瓘张口就问:“你们还有想要继续听她唠嗑的吗?说得好不好呀?”

    令阿涴吃惊的是,台下的人皆是变了一番脸色,齐齐道:“好。想!”

    阿涴低头扣了扣桌,又抬头看着下面的人:“对此,我表示,无能为力。同志们,今日慕檀涴戏份到此结束,杀青,完美,盒饭已备,请您速去领取!”

    众人哈哈笑成一片,鼓起了掌声,响彻在耳旁。阿涴埋头理了理衣袖,却又听一人说起:“慕小姐,能听到您这样言辞恳切的解释,我们,也倍感荣幸。不知道慕小姐,以后打算,如何处理任家对待您如此过分之事?”

    阿涴扬唇笑笑,带着几分戏谑,“您以为呢?在座的众位,又有何高见?”

    那人愣了愣,弯唇微笑,几乎没有破绽,又举止有礼地言:“我们的话,自然不是慕小姐的意思。从刚才的话来看,很明显,慕小姐是一个有趣的人。

    比起您,我倒显得有些无趣了。所以,大家还是更希望您能,给个答复。”

    阿涴冷冷淡淡瞥了她一眼,垂眸思考半晌,轻声道:“朋友妻,不可欺,故人恩,不可负。此事,到现在已经了了,再挣扎也无意义。”

    那人掀唇笑,赞赏地说道:“慕小姐,您还真是让人意外。以前,在网上看到您的传言,一直觉得慕小姐肯定有些……

    总之不大令人喜欢。今天一见,却会让人不断觉得,慕小姐真的是能让人眼前一亮。难怪,难怪任衡先生,能倾心于慕小姐。

    能采访到慕小姐这样的人,我们报社赚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慕小姐为人坦荡直率,又彬彬有礼,真是让人敬佩!”

    阿涴起身,站在台上对她深鞠一躬,道:“多谢您的夸奖!我没有你说的那样令人喜欢,却也不会,真的如别人所说的那样,道德败坏,举止生厌。如果不喜欢我,那就不喜欢好了。”

    那人也对她鞠了一躬坐下。左边角落里又站起一人,一起来就说道:“慕小姐,听说您与曲少已经没有再见面,到底是在避嫌,还是真的……

    他是因为你遇难而桃之夭夭?还是因为,如外人传言那般,他对你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打算一辈子都不见面,以后的人生再无交集?”

    阿涴倚在了位置上,轻轻扫了他一眼,垂头思考了三秒,答:“我不管外面的传言如何。这是我们的私事,见面也好,不见面也罢,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

    若是他……既然选择了,便没有再退缩的余地。或许,人各有志吧!”

    模棱两可的话引起众人各番猜测,那人又继续问:“慕小姐的意思,是你们的确分道扬镳了?”

    阿涴淡笑:“我比较喜欢安静的生活。不方便透露太多,也不想透露太多,如此刚好,实在不好意思!”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弯身坐下。靠右边座位的一个女人起身问:“慕小姐,首先,我很佩服您的胆量,可以这么淡定地坐在这儿,若无其事地面对各个记者的发问,面不改色。”

    阿涴扬唇,静等她的后话。那人又接着说:“可是,我还是想要问一个八卦的问题。任衡这样一位优秀的人,正所谓的高富帅,您难道就没有动过心吗?”

    动心?当时确实觉得他这人不错,可是渐渐地,知道了某些事情后,就没有那么多好感了。直至,他为了救她,坠下绝江那一刻,也许她有一刻是有些微动摇了。

    如果他还活着,也许她会试着接受?也许也不会。这些都得在他活着的情况下说才能成立。

    顿了一秒,阿涴徐徐道:“任总这人,十分优秀。才华出众,又生在任家这样的大门大户里,有令人艳羡的出身。

    可对于这点,我没有什么羡慕的余地。人得到多少,便会失去多少。我后来明白,生在豪门,体会到的痛苦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如果生在普通人家,或许还能享享天伦之乐。可凡事有例外,我也不能这么绝对的以为。

    他的品质和性格,才是该令人津津乐道的。与他相处的过程,确实可以说是很舒适,没有诸多不必要的套路。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在另一个地方,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姑且这么想象。

    说到动心,我不轻易动心,许是由于性格本身的缘故。不动心却是欣赏他这人,我愿意与他做朋友,却不能是恋人。

    有些人会说我装。那你都认为我装,我觉着没啥问题。就像我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让我觉得讨厌。

    由此可见,没必要委屈自己求得别人的改观。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喜欢的人,那些并不能决定我的人生如何。

    毕竟,我们真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这个问题,到底打住,谢谢!”

    此时,又有一人提问:“慕小姐,请问,您对俞远先生的喜欢,是否还存在?还是说,已经被时间打磨得一干二净?”

    气氛有点尴尬。

    小瓘摸了摸鼻头,看戏。阿涴的余光向楼上跑去,偶然间寻到一个身影,在接触她的视线那一瞬间,蓦地消失在原地。

    她怀疑是自己看花眼,却扫见身旁人饶有兴致的打量,似乎某一秒,时光静止,她恍然大悟。

    是他在偷偷观察?他们不是已经各走各的吗?他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是偶然,还是身边这人做了些手脚?

    凝了凝心神,阿涴没有什么情绪地道:“话别之后,天涯陌路。毕生欢喜,源头是你。余生遗憾,结局非你。

    人总归要有遗憾,才能完整地走完一生。可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同时,也彻底地明白,有些东西,终归是回不去了。我讨厌一路追赶,因为那样很累。没有结果的故事,那便不听了。

    我很感谢遇见,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活得很挫败。可总不能把自己沉迷于这种悲伤之中,永远不走出来对吧?

    所以啊,人一旦过于理智,那些所谓的不可触,就会完全地落实。在这里,我也真心地祝愿——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恩怨纠葛散尽,安然无恙度此生。”

    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阿涴起身,再次鞠了一躬,回了座位。记者们再问了几个问题,这场招待会,圆满结束。

    回了后台,阿涴站住,对身旁的人说:“小瓘,很抱歉,我没有告诉你,我有在绝江,把任衍我俩的对话录了音。我也是觉得不踏实,少一个人知道,我就感觉要真实些。”

    南宫瓘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嬉笑着说道:“我也瞒了你很多事,比如说,把一些事告诉曲少,而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也或者,我和他还有些秘密你是不知道的。你也不是心知肚明,然后装糊涂吗?

    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你不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各自知道就好,何必拿出来说呢?”

    阿涴上前抱住她,如释重负,轻声问:“那刚才,我看到的人,是他吗?我们已经闹翻了,我以为,他不会想见到我了。

    我自己这性格,连自己,都觉得讨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怎么也改变不了,只能在原地捶首顿足,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南宫瓘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说:“是他。小涴,你们错过了太久,你应该知道,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也不会再那么容易地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你不是最了解他的吗?

    我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我不信你不能,只是你在麻痹自己,你不想去坦然面对。他陪了你这么多年,明上确实感觉有点浪,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交过什么女朋友。

    或许你一直以为他没有遇到,可是,你知道吗,感情这东西,有时候说来就来了。那些想要追他的女孩子,不是有很多吗?

    你还替他收了不少情书,也知道他的魅力。如果这次,你们能……我也不强求,这事,就顺其自然吧,不要逼自己。但是,你得给我使劲睁眼看看,他对你,到底付出了多少。”

    阿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这个问题:“今天出现的记者中,有好多人感觉还是挺好的,还有那供货方老总的话,都让我觉得诧异。

    之前咱们去见他的时候,也没见他态度好成这样子。现在一切都解决了,公司运营也恢复了正常,我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南宫瓘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也如解脱般地眨了眨眼眸,温声说道:“是啊!想起你每天都去求人的日子,去找投资商,我都不禁……

    算了,过去的咱不提了,反正最后还不是找到了。幸运的人,必定会有上天的福泽。

    如果我们永远做一个善良的人,希望总会在某个瞬间,落在我们头上。小涴,给你看这个公司,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它不但增加了我经济方面的知识,还让我,在经历更大变故和困难中,重拾生活的勇气。多谢你。虽说这份工作的工资也就那样了!”

    你或许并不知道,那些躲在记者堆的有些人,是他专门为你所找。那供货商,是他为你恐吓威胁。

    还有什么资金周转,也是曲氏所出。这些,他或许都不想让你知道。若不是他向我打听你的一切,我也不会很快地想出,就是他做的。

    因为我们都已经是老熟人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也看得明白。只是你啊,还在沉在往事的海洋中独自伤重徘徊,又怎么有心思看得到这些?

    努力是没错,付出了诸多心力也没有假,可是有些东西,它光靠努力是没有用的。

    就像学习,即便有时候,你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可对于有些人来讲,他们依旧是成绩烂得掉渣的差生,这跟天赋还有周围环境划上了很大的联系。

    也许,时间是最好的答案。

    南宫瓘在心里补充道。

    本来情绪有些伤感,偏偏听了她最后一句,那腾腾冒出来的感伤情绪一下子扑了个空。阿涴捶了捶她的肩,斥道:“你这个家伙!”

第七十九章 快带我走

    “你咋没有个正行?我告诉你啊,你这说话方式得给我改一改,要不然,我得被你玩死。

    幸好我的小心脏还可以承受住棒打石锤。不然呀,我早死了百八十回。

    还有啊,我发现你刚才挺帅的,不拖泥带水,一下子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我了个天啦,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接受臣的跪拜吧!”

    阿涴走开,曲着身体,手在膝盖上绕了一圈,又直起身,作揖:“能与阁下相识,是在下的荣幸!”

    南宫瓘伸脚踢了过来,骂着:“你给我作!瞧瞧,演技这么烂,不知道是怎么当演员的。

    要真行,玩真的,给我真正的跪下,别搞假把式!”

    阿涴毫不费力地躲开,拉上阿涴的手,拖着她往前走:“不,我就是要搞假把式,反正我有片酬。哈哈……”

    南宫瓘:“滚!话说,你刚才那样子,是不是把风头出尽了?那我呢?我的位置在哪里?

    老子一个大名鼎鼎公司的总裁,就是给你做陪衬的?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阿涴:“不过,老子才是。给你说呀,老子这么美,品德又好,才华横溢,帅得冒泡,所以,从你走到我身边那刻起,你就注定是一个配角的分了,别妄想什么大翻身的戏份了,没有了!”

    南宫瓘:“哦呵,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阿涴:“君莫欺我不识字,人间安得有此事。”

    南宫瓘:“你就是个大傻帽,快背我呀!我腰酸背疼腿抽筋,好久没睡好觉了,好累好困,好想睡觉,我们回去睡觉吧!好不好呀!我的小涴涴……”

    “噫……我要抽人了……”

    背着她往前走去,两人又开始了嘴炮攻击。

    “慕檀涴是个菜鸟!”

    “南宫瓘是个脑残!”

    “慕檀涴吃火锅时没有钱!”

    “南宫瓘上厕所时没有纸!”

    “慕檀涴洗澡没有沐浴露!”

    “南宫瓘喝汤没有勺子!”

    “慕檀涴洗碗没有洗洁精!”

    “抱歉,我不洗碗。”

    “慕檀涴睡觉没有枕头。”

    “我没有枕头也可以睡,用衣服不行吗?”

    “慕檀涴你是个小傻子!”

    “呵呵,这个低级,没有点技术含量。”

    “嗯,那这个呢?”南宫瓘附在阿涴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她嘲讽一笑,轻轻笑:“你个智障儿童!”

    “说的就是你这个智障!”

    “是你~”

    ……

    熬了两个月,好似一切都有了结局。不管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阿涴得睡一觉,才能弥补她多日以来几乎彻夜不眠的疲惫。

    回到家,于嫃正坐在沙发前,认真地望着电视。那个频道正播放着刚才采访的内容:

    “慕小姐,听说您与曲少已经没有再见面,到底是在避嫌,还是真的……

    他是因为你遇到困难而桃之夭夭?还是因为,如外人传言那般,他对你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打算一辈子都不见面,以后的人生再无交集?”

    “我不管外面的传言如何。这是我们的私事,见面也好,不见面也罢,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若是他……既然选择了,便没有再退缩的余地。或许,人各有志吧!”

    “慕小姐的意思,是你们的确分道扬镳了?”

    “我比较喜欢安静的生活。不方便透露太多,也不想透露太多,如此刚好,实在不好意思!”

    听到她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盯着她。

    眨了眨眼睛,阿涴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坐下。电视里依旧放着她被采访的视频,于嫃一直看着她的脸,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说,不想和我解释,这场招待会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也会告诉妈妈真相。

    现在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既然任总他……过去的便过去吧。

    那小深,他已经好久没来看我了是不是?你和他真的发生了什么,让他生气走了?”

    阿涴的眼角润了,声音有些哽咽,“妈,对不起,我和他闹翻了。他……他一点儿都不给我们的友情留余地。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妈,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能靠近我的男生。

    俞远的事,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还记得初中那几年,我的性格为什么又变得更加恶劣了吗?都是因为他。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不仅是我生命中极少接触的温暖,还有数不尽的羞辱。他……他……算了,都说过去了。

    反正,除了那以后,阿深是第一个能和我玩在一起的男生,也是为数不多可以真正接近我的人。

    我很珍惜这份友情。这段时间,我差点就要撑不住了。要不是小瓘和我一起并肩作战,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安然地坐在这里。

    我的性子本来就那样,网上那些言论,对着外人来说,我自然有骨气,说不在乎,不怕。

    可是,妈,怎么能不怕呢?那些难听到极致的话,比落在身体上的疼痛要强个百倍千倍万倍。

    我甚至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说话不带脑子,什么都随便说,用自己最丑恶的思想,强加到别人身上,还自以为多么聪明,洋洋得意,引以为傲。

    为什么又会发明网络这东西呢?它真的会杀人,杀人于无形,丝毫不见血,而那些杀人的人,还可以不用承担责任,逍遥法外。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偏偏受害者还要自证清白。要是我真的没本事找出证据呢?

    那我岂不是要死于所有人的唇枪舌剑之中?算了,解释清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如果真的看我不顺眼,就算我解释了,在他们看来,还不是在洗白。

    我真的没想过,这些东西会发生在我身上。妈,我真的好痛苦,感觉前面的路,怎么都走不稳了。

    还有,他们前几天找不到我,居然还会找到你身上。幸好你没有什么事,不然,我要自责死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于嫃也跟着哭了起来,紧紧抱住阿涴:“妈知道你委屈。

    所以,这段时间,你脸色阴沉沉的,情绪也不怎么好,每次都是很晚才回到家,有时候才睡两三个小时就又出去。

    大部分时间彻夜未归,忙了快两个月,怕是都没多少心力了。

    还要面对什么记者的围堵,还有什么网上那些人说的胡话,别信他们,他们不了解你,妈才了解你。

    他们不了解你的为人,妈知道。人这一辈子,是要经受住别人对你的指手画脚,才能好好地过完一生。

    记得那几年,妈妈也还是,被别人指着脑袋说这说那,村里八婆的女人又比这网上的人好在哪里?

    妈也坚持着走了过来。遇到一个不能给你幸福的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不过,过了就过了,我们抬头又向前走走。妈希望,你能看得开些。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人,才是你该最珍惜的。

    至于那些过程中给你带来太多太多伤害的人,我们就假装不认识,看不见好了。

    别哭,你一哭,妈就心疼。咱过咱的日子,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话了。好了,好了,不要哭。”

    她轻轻拍着阿涴的背,一股股鼓励的力量从手上传来,在背部散开,流向身体何处。

    阿涴擦了擦眼泪,平静了情绪,温和道:“嗯,不在意就是了。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我怕他们伤害到你。我怕自己无能无力。他们如何对我都不要紧,大不了撑不过去自暴自弃就是了。

    可是你呢,我就不那么放心了。妈,要不我给你请个保镖好不好?”

    “请什么保镖?”于嫃嗔怒地望着她:“有这么严重吗?再怎么厉害,他们也不至于谋财害命。

    再说,这事算是结了大概了。什么大苦大难,我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些?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呀!

    妈呀,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的,妈就心安了。”

    “嗯,知道了。”顶着红肿的眼,阿涴有些睁不开。于嫃哭极便笑,打趣道:“看看你的眼睛下面,都成了大熊猫了,一团黑乎乎的,不知道熬了多少夜。

    现在事情解决了,就去好好睡一觉,把所有没睡的觉都补回来。书店那边,你不是说一个人也行吗?

    反正请的也不只一天的假期。你在外面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这些都别想了,先睡一觉再说。”

    “好!”阿涴低头望着自己的鞋,“那我就先去睡了。你也别想太多。有些东西,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担心也没有用。我们就把每一天过得充实快乐就对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别说了,去睡吧!”于嫃催促着她从沙发上起来,又蹭着她到卧室,才关了门走出去。

    外面陷入了寂静,是于嫃把电视关了。摇头笑笑,阿涴走到床边,脱鞋躺下,闭目休息。

    许久没有这么安心了,脱下重担的感觉,实在是轻松到快要飘起来。

    南檀让她自顾不暇,再加上任家又搞这一回事,是真的想把她逼死的感觉。

    沉沉的睡意袭来,她就进入了梦乡。

    “慕小姐,请回答,曲少似乎对你有追求之意,不知道你对曲少的这份心意,持何种态度?”

    “对于此次南檀遇难,作为南总的好朋友,有没有让曲少从旁协助?还有,从近两月的情况来看,您似乎没有再和曲少见面,是不是为了避嫌?”

    “有媒体捕捉到,目前任衍小姐已经精神失常,神智出现了问题,而作为慕小姐暗恋的对象,俞远先生一直对她不离不弃,贴身照顾,是不是就意味着,慕小姐心意落空?慕小姐,请回答!”

    “慕小姐,任衍小姐一事,是不是还有您插入他们之间感情因素的存在?”

    “慕小姐,您和南总,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的呢?”

    “对于采访你母亲和俞远先生,还有曲少,他们都避之不见一事,您又怎么看?”

    无数个声音涌入脑海,激起新潮舞动。

    阿涴哆嗦地打量着台下人凶恶的面孔,不禁慌了神。

    他们朝她走来,目露狠毒,她被吓到了角落,垂眸抱住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闭着眼睛不想看到他们的脸,面前却忽然安静了。

    慌乱中,她抬头悄悄瞥去,眼前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瞬时让她的心安定了几分。

    “阿深,阿深,救我。我害怕,快带我走……”

第八十章 我不稀罕那些的

    像是在末日寻到了一丝生机,她渴求地盯着他的脸,焦急地说道:“阿深,快带我走,我不想再留在这里。”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如从前那样,温柔地护在她身边,眉眼好看地说:“慕大傻,别怕,我会待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不让他们伤害你的。我们走吧!”

    反倒是一汪死水的平静。

    他冷冷地说:“带你走?慕檀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已经划清界限了。

    我是曲深,你是慕檀涴,没有任何交集。你是不是在做梦?还没醒吗?我不要你了,我不喜欢你了,我要离开。

    他们不是想要毁了你吗?那就毁了好了,我只会在旁边无情看着,管你如何!”

    她的心沉入了谷底,难以置信地睨着他:“什么?你不是曲深,他不会像你这样冷漠,你不是他。

    他不会这样绝情不,你不是阿深。阿深不会这样对我。你不是他……”

    她看着他眼角落出的一滴晶莹,透着决然,语气冰凉:“慕檀涴,你是不是以为,我曲深就是注定要喜欢你慕檀涴?”

    她的心脏抽离得疼痛,她忍不住捂住,静静地听他又道:“天底下又不只是有一个女人,你慕檀涴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

    还记得俞远说过什么吗?他说,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你。

    同样,就算天下的女人太过平庸俗气,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

    你那样喜欢俞远,那你就继续喜欢好了,去任衍身边抢好了,在这里当个懦夫干什么?

    有本事做个有骨气的人,去抢啊!俞远不是对你,有动过心的吗?说不定现在,他还是喜欢你的呢!

    至于我呢,就想去找找另外的女人了。离开你,我是曲氏公子,富贵在手,名利在手,想要什么东西,还不是信手拈来。

    而你,就得在别人的感情里做个第三者,听着别人的唾骂过一辈子得了。

    我不是非要有你,才能过好下半辈子。你也不是,非得要我曲深这人才能好好地活着。

    我们两不相干了,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咋俩,两清了!”

    他忽然蹲下身,盯着她已经模糊的双眼,嘲讽道:“你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怎么哭了?这么没种?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太过要面子导致。

    我也不是,故意要离开你。这都是你一人造就。如果你不对我恶言相向,如果你不向我道别,我自然也不想舍弃你。

    我爱你,又怎么会舍得伤你?可是你总是摇摆不定,你总是沉迷在想念那个人的世界里,我走不进去怎么办?”

    他忽然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低头在她耳边说:

    “其实,若是你试着靠近我,如果底你不抛弃我,这辈子,我是决定要和你过了。

    我曲深的喜欢,不是那么浅薄的,除非你把我伤得体无完肤。不然,一辈子太短了,我还想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阿深……”她颤抖着身体,伸出手摸向他的脸,快要触上的时候,他却忽然消失了,化作了层层泡沫洒在她面前。

    眼泪控制不住溢出了眼眶,那些人逐渐向她靠近,空气稀薄,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缩在角落里失声尖叫:“阿深,你在哪啊,快来救我……”

    画面猛地一转。

    她骑着摩托出来的时候,霞光绵绵,晚霞布天。一道身影模糊地映在视线内。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他是谁,可是怎么也不管用。心里闪出了一个名字——阿深。

    这是一种没由来的直觉。

    好久没有见到他,她心中隐隐有些想念。在原地顿了许久,她终于轻声唤了出来:“阿深!”

    忧郁美好的侧脸缓缓转过来,她竟然看清了他的样子。心跳跳得极快,她摸了摸,看着他在一片霞光中缓缓走来。

    金黄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平铺了一层淡淡的光泽,衬得他皮肤极好,吹弹可破。

    翩翩君子,云胡不喜?

    她忽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他迈着优雅寻常的步子朝她走来,指尖开出一朵朵绚丽多彩芬芳四溢的无名之花,眼角雕刻的光亮是她心上的欢喜。

    他嘴角漾起的笑意,是五百年前她第一次遇见他时,种在他身上的相思劫。

    额间晕起淡淡的憔悴忧愁,名为喜笑颜开的思君。

    不觉时光老,我爱你,情深义重,哪怕刀山火海,崇山峻岭,覆山险水,我都会走到你面前,与你携手,共赴白头。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眉眼,便让她欢喜得不能自已。

    “你是,想我了吗?”她轻轻问道。

    “是啊!我就是想你了。你好几天都顾不到我,连吃饭都把我忘记了,我还能干啥?

    当然只得跟踪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也好知道,你瞒着我,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怪事。”

    他靠近她,摘下她的头盔,理了理她头上凌乱的头发,靠在她脸前温声说道。

    她轻笑,拉开他,“那你跟踪我都看到了些什么?”

    他搭在她肩膀上,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到你走了好多个地方,在帮南宫瓘做事?还是你悄悄瞒了我什么事?”

    她笑说:“那如果我说,我的确瞒了你很大一件事呢?但是,我敢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什么。

    而且,因为这个东西,我可是被人……我可是要讨好你呢!不然,我啥都没有了。”

    他揽住她,凑在她脸边看了一会儿,“什么事儿啊?其实我也不太想知道,你讨好我就好了。

    我巴不得你这样。你呀,就算有秘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我给你足够的空间,你呢,也别把我排除在外,这就好了。

    反正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嘴贫!”阿涴推了推他的脸,“我这儿还很忙。我想,等我忙完了,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吃饭,好好一起玩耍,好好享受这美好时光!”

    他忽然又凑近,在她脸上盯了好久,又靠近……直到她们之间距离为零。

    天边的夕阳沉下,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肆意驰骋。

    “慕大傻,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呢?慕大傻,我们是不是,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小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情况吗?你当时凶得要命,一脚把我从树上踹了丢下来,又怕我摔到,特意接住我,那真的很搞笑!”

    “你想起有一次没有,我们在打篮球,忽然有一个兄台想要来抢板,你就对那个大兄弟说:‘兄弟,别闹!我们这儿有人了,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板’。鬼知道你当时是哪根筋出错,会说出那样的话。

    那大兄弟自然不高兴,也是个暴脾气,几句话说下来,不惜动了手。

    我傻兮兮地上去挨揍,结果最后,我顶着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看着你将那人几脚踹了,又是打了几拳。

    后来我们跑了,再次去那里的时候,那位大哥竟然说第一次觉得你这人有两把刷子,要做兄弟。谁又会去在意,你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女生呢!”

    “慕大傻,这是个洗澡的好地方。有本事做一次男人,光膀子游泳呀!”

    “慕檀涴,你大爷的,快来这里看新鲜出炉的人肉大戏了!”

    “慕檀涴……”

    “慕大傻……”

    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摸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些美好的回忆变成了梦魇,压得她喘不过气。阿涴起身,拉开窗帘,外面已经黑了。

    雷鸣声震耳,雨刷刷地打在窗上,发出“砰砰砰”的敲击声。她蒙了蒙眼睛,又睁开,掐着自己胳膊,疼痛袭来,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在做梦。

    光着脚站了会儿,脚心传来一阵阵冰凉,身上也有些冷。

    这里的天气,在晚上还是有些冷意。雨团沿着玻璃的纹路,一步步从上滚下,竞相追逐,逐出了无数朵开在峭壁上的天赐花。

    天空上笼着黑暗乌云,一不小心就摆成了椭圆形的轮廓交错。

    静站了许久,门外偶尔传来短而清晰的脚步声。

    耳清目明,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扣了扣脚边的地面,终是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摸索着穿上拖鞋走出门外。

    甫一打开门,满堂光亮入眼,扑得心眼迷离,心神恍惚。

    阿涴抬手遮了遮,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织成一条条无尽头的线从她鼻间掠过。

    她醒了醒神,往厨房走去。

    是于嫃忙碌的身影。

    简便家居服,一双拖鞋,明显瘦得脱骨的身材,严谨的面容,沁着几抹温暖,暖在眼间,刻在心间。

    站了两分钟左右,她终于发现了阿涴的存在。

    “醒了?今天可比往常多了好几个小时。妈炖的排骨,又给热了一遍。这下刚刚好,你醒了,就趁着这个劲,吃东西吧!”

    阿涴勾唇一笑,懒散地望着她的侧影,“嗯。辛苦了!”

    “客气啥?还跟你妈客气。”于嫃用勺子翻了翻锅中的东西,“妈从小把你带大,也是极少听到你这么说话了。

    既然都说了,我就高高兴兴地承了……嗯,快拿一下碗,这下就开饭!”

    闻言,阿涴走进去端了碗,又拿着筷子走了出来。

    等一切都端上饭桌的时候,已经是10分钟之后。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已经是22点整。

    这一觉,睡得着实长了。

    “不要给我说什么减肥的事。今晚例外,过了今天,一切都从头开始。

    其实,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胖。不知道外面的审美怎么了,非要瘦成一根杆子才觉得好看,那简直是怪极了。”

    阿涴为她盛饭,她就说了这样一句。

    阿涴将碗放到面前,“妈,我没有减肥呀!什么时候跟你提过减肥的事了?我觉着现在挺好的,不胖也不瘦,健康快乐,我不稀罕那些的。”

第八十一章 任衡前事

    于嫃敲了敲自己的头,恍然:“唉,可能是电视看多了,搞混了。你就没给妈说过这个,哪里减过肥,都是妈记性不好!”

    阿涴给自己盛了饭,又夹了一块排骨给她,才道:“也许,大概。吃饭吧,我饿了。”

    “嗯,不说了。”

    ……

    闲赋平常,淡茶一品,日子继续。

    如果说生活总是平静,那显然是在扯淡。就像平时太过沉静的一座山,谁知道它突然间会发生火山喷发呢?

    譬如再是稳定的地盘,地震到来,依旧是地动山摇的震撼。

    意外总在最平静的日子里,无声到来。

    任衍又到书店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

    过去的时间里,网上还是依旧吵闹喧哗,各有己见。

    那些都是往事了,踩着脚尖游过,一切犹如过眼云烟,再不复回。

    面前的女人清瘦了许多,本是苗条的身材也更加柔弱,真如于嫃所说的那种瘦得像一根杆子一样,骇得要命。

    本来姣好的面容也因为过于精瘦而衬得有些可怕,手上的青筋凸起,手指越发长了。

    凹进去的眼眶透着一股浓浓的恐怖气氛,白得发慌的皮肤几近病态,看得让人心惊。

    自她们相识,时隔半年,离一年的距离倒也没差多少。

    从最初的惊艳,到如今还有些许的同情,不过都在一念之间。

    爱情里本没有对错,没有先来后到。

    阿涴不太清楚她经历了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尚且不能自保,何谈成就他人?

    不免有些井底之蛙了。

    任衍在她身旁站了很久了,始终没有开口。

    阿涴还记得那次,她在这里问她,和俞远是什么关系时,自己当时搪塞她,说的跟真的似的。

    那么坦然,那么脸不红气不喘。可现实打了她一巴掌,特别响。

    望了一眼任衍面向远处的身影,阿涴还是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

    “找我有什么事吗?”

    任衍没有看她,却是苦笑,眼里竟然没了当初那份张狂:“你不问我,怎么就好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好奇,我到底为什么会疯掉?”

    阿涴摇了摇头,“你不说,自然有你的意思。我不喜欢强迫人。”

    任衍回头,直直盯着阿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睛下面也是满满的一层黑雾,有些怅然,有些悲伤:“这段时间,我陷入了沉沉浮浮的恶魇之内,怎么也走不出来。

    刚刚清醒不久,我就在网上看到了你的事迹。我一直认为你这人深藏不露,又太过装蒜,有些城府,从第一次见你就知道。

    不管我如何歇斯底里地反抗喊叫,好像都不能让你败下阵来,这个,在绝江那里我就知道。”

    “所以呢?”阿涴很配合地问。

    她好像没有听到阿涴的话,继续说道:

    “你真的很厉害!你知道你开了那个招待会后发生了什么吗?父亲气得病倒,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老样子,日子不久了。

    母亲整天就知道怨天尤人,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挽回现在天任的生意一落千丈的局面。

    这个家里,就只剩阿远一个人撑着。他毕竟还是年轻,自然比不上我哥多年扎实的经营经验。

    这些,都是题外话。自你说了那些话后,网上的风评大多变了,几乎都是朝着你去的。

    那些少而杂的几个人,哪里还翻得起什么风浪。自此,你名利双收。南檀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南檀的主人,我哥知道的东西,我当然也知道。”

    见阿涴脸色未动分毫,她又继续: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高高在上的时候,众人排队巴结,你坠落的时候,他们又是在一旁看戏,怕是只盼在其中插上一脚,方能弥补自己内心因为弱小自卑而比不上人的缺憾。

    或许天任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覆灭。可是,未来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具体会怎样。

    今天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倾诉。我不知道怎么就觉得你这人嘴严实呢?真是怪哉!我明明一直很讨厌你的,一直很讨厌,恨不得杀了你。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可害人终害己,我没有想到,我竟然害了他,也让自己……

    身为一个富家小姐,围绕在我身边打转的人数不胜数。然而,我并没有看出,有谁是真心待我。

    也只有你这样一个非常不顺眼的人,在某些事情上,让我有些顺眼。”

    她顿了顿,注意着阿涴一成不变的表情,忽然转了话题:

    “不知道我哥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件事,就是小时候被绑架的事。

    呵呵,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的,可我当时动手误伤了曲少,我暗想啊,他会用一种别人想不到的事来完美解释,天衣无缝。

    我就是这么坚信。

    我妈从小对他,那是狠了命的毒,丢弃在隔着几个城市的地方,丢在过国外,丢过冰窖,任意打骂,推过他进游泳池,罚跪几天几夜,风吹日晒,大雨倾盆,严厉到几乎变态。

    让他饿了一两天,也不准他学什么钢琴,做什么少爷,家务活都是他干,保姆这些在旁边看着,在最冷的时候,让他下水捡故意丢进水里的东西……

    太多太多,我都数不清了。爸爸经常出差,哪管得了这些事。他也是个极能忍的命,怎么也不肯向回来的人诉苦。

    甚至,我妈还用洛铁烫过他的背,他都没有告诉我爸。

    烫了那个伤口后,因为治疗不当,还化了脓,蔓延去了好远的距离。后来,就留了深深的疤痕,很是恐怖。

    那时候还小,一直被这些吓得几天睡不着觉。可是我妈说了,他是养子,从外面捡来的,要和我争家产的。

    如果不赶走他,以后就是他赶走我们。一想到自己将来会被赶出自己家去,年幼的心思,自然只是坐在角落里望着了。

    六岁那年,有一天出去玩,不小心被人绑架,去到了一处我不认识的地方。

    那里的环境很糟糕,像是荒废了许久的工厂。那些人关了我好多天,我已经不能想起到底是多久了。哈哈!”

    她倏然疯狂地笑出声来,眼眸生动,却是毒瘤,手指也是掐进了面前的楼栏瓷砖,“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他们竟然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轮流进行……其实,我和他是一起被抓去的……

    当时,我就在里面……我听到外面的人对他说,‘你就这样看着你的妹妹被别人这样虐待吗?

    这样狠心的小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没有出声,一直没有出声,哪怕是唤我一声也好。

    我一直知道他外面,也知道他看着这间屋里的一切。我知道,他肯定是因为我妈那样对他,所以才会这么狠心,没有来到我身边保护我,没有和那些绑匪交涉……

    可是又忍不住一直叫他的名字。后来,发现不管用后,我第一次试着叫他哥哥,因为我知道他比我大,爸爸也曾让我叫他哥哥过。

    然而,他还是不搭理我,直到我全身痛到麻木,嗓子也干涩了,失声了,他都没有理会。

    呵呵呵……多么可笑!

    我平日对他也是不好,难怪他会恨我妈,那样恨我,狠心到,眼睁睁看着我……后来我们终于得救了。

    回来后,经受不住打击,我把那一切都忘了,还是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的日子。

    他好像开始对我好了,不管我妈对他如何,他都不会迁怒到我头上。

    年少的时候,有一个哥哥一样的人对自己好,再铁的心也会动摇。

    可是我妈说,不能搭理这人了。我就想啊,既然在家里不行,那就在外面叫他哥哥好了。

    我对这个想法感到十分开心。况且,我妈也告诉过我,爸在的时候,一定要叫他哥哥,不要让爸看出,她对他不好。

    我妈还是对他使来唤去,又或许比之前更让人无法接受。她会让他在进家门时爬着进去,不要踩脏了地板,又叫着不能让他的衣服和我们的混在一起。

    洗的时候,也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反正就是不要脏了任家的地。

    爸爸不在的时候,都不会让他在桌上吃饭的。

    她还会随意向他扔杯子扔东西,他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动也不敢动。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我妈做不到的。

    她不让他学钢琴,他就偷偷地在外面看着人家弹。

    有一次,他蹲在一家钢琴店门口偷偷看着里面的人弹时,被路过的她看到了,他直接被带回家跪了一晚上。

    天亮,又是接着去上学。就是在这样一种胆战心惊的环境下,他自学了钢琴。

    这其实可以说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很深的疼痛。后来大一点,他就再没有碰这东西。

    那晚,他向你求婚,我就在楼上看着他弹琴,彻底被震住了。

    我第一次觉得,或许,你是他第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人吧!

    正因为此,他才愿意拔出心里那根刺,为你改变。我隐隐猜出他为什么喜欢你。

    你们身上,好像有着某些相似的东西。一眼见到,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而你就稍微更好一些。

    你会笑,会闹,对着曲少,几乎都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感觉渐渐地被他发现,也会下意识地,想要抓住。

    因为他不曾体会,不曾得过,不曾真正地看过你这样一种人。

    当他带着目的接近你那一刻,我早就知道了真相。作为旁观者,我冷冷地看着他向你靠近。

    我预感到他会喜欢你,也曾推测,他终归在败在你手里。

    我竟然有些同情他,可怜他。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和俞远的关系让我一直嫉恨,我激动得几乎恨不得马上让你消失。

    也不会,生了想要除了你,也为他清除心魔的心思。

    发自真心的,我到现在都不后悔做过那件事。

    那件事却让我更加笃定一个事实,他真的爱你,比起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他或许唯一觉着安心的,就唯独你这人了。

    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喜欢过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把他从泥沼中拉出的人。

    可是,遗憾的是,你没有在你们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他。

    如果你真的爱上他,或许我就不会出手,不会嫉妒你曾和阿远那么亲近,也就不会,让他因为救你而丧命。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一旦做了,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这份心意,怕是只有带到另一个世界,才能得到圆满了。你真的很幸运,能得到他的喜欢。

    他这人,能在我妈这么多年的虐待下,活了过来,又左右逢源,走到那种地步,非常不简单了。”

第八十二章 多久了

    阿涴的心情复杂得快要挤成了一团。

    这样的年少遭遇,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魄力,才让他活到了那时候?

    换做是自己,未必就能做到这种田地。

    任衍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他走了后,我才暗中听到,其实,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是什么养子,那都是我妈骗我的。

    她一直这样,对别人如此,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也是蒙骗。

    我没能完全接受这个消息,有些崩溃。

    突然间,六岁那件事的记忆重新钻入了脑海。

    我怎么能受得住?

    所以就,变成了人人口中所说的疯子。煎熬了这么久,阿远陪着我走了过来,我能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要不然,又怎么来告诉你?我本来是恨他的,可是想想,他又因为我的冲动,这样死去,那些蚀骨的恨意又没有了着落。

    两相平衡了,也总算无愧疚无怨恨了吧!

    以后他的一切,都会随着他的死去,通通消失在时光的隧道里。

    慕檀涴,其实还是你欠他。他的确对你有企图,可是他最终是为你死了,你终是欠了任家一条命。你和我家对着干,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秋后的时光带着点点爽意,早上阴冷,午时过后又有些燥热。

    此时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燥热干燥,烦闷不堪,却又夹杂着几分舒适。

    眯着被阳光打中的双眼,阿涴微微笑,纠正:“欠他便是欠他,和任家无关。任家就是一个牢笼,困住了他,害了他,也毁了他。我若是他,或许早就浪迹天涯了。”

    “可你不是他。”任衍取笑,“同样,你身在继父家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逃离?”

    阿涴愣住。

    总有一个东西,是我们的软肋。因为这个弱点,我们不得不做一些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事情,即便会因此压抑害怕,甚至到绝望,甚至是毁灭。

    “诚如你想的那样。任家总归是他的根。除了那里,他还觉着什么地方有归宿感?左右不过一场殊死搏斗,输了就是输了,怨不得别人。”

    任衍同样睨着她的眼,目光炯炯地说道。

    阿涴压了压指尖的麻木,弹了弹,面无情绪地问:“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个和我说这些吗?”

    任衍歪头一笑,逐渐失色的面孔也染上了几分鲜艳,由衷地说:“说起这个,才是我最想告诉你的。

    九月初八,是我和阿远结婚的日子。我带来了请柬,想要邀请你过去。”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的东西,挺亮眼的,递向了阿涴面前。阿涴微眯了眯眼,垂眸审视。

    “你觉得,我会要这个东西,我去的话,确定也合适?”

    “再合适不过!”任衍仰着笑脸,颇具意味地挑衅。

    阿涴没有接,反而又笃定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女人的直觉大多时候还是十分准确的,就比如此刻,任衍正带着笑靥,天真无邪的笑脸对她说:“你真是太聪明了,难怪我哥会喜欢你。

    慕檀涴,不知道你气不气,像我这样,已经没有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的人,都能得到阿远的喜欢。

    而且还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你却不能!不知道你会不会又因此再次沉入没有希望的谷底?

    你苦苦等待了快十四年的人啊,从来没有想要靠近过你,从来都没有生过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意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你做点什么。

    还在你处于几乎全网攻击处在风口浪尖那段艰难的日子,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冷冷注视着你在这局中苦苦挣扎,一门心思只是放在她身上,从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你说,你自己是不是觉得,活得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这样的人他都能接受,却不能接受你,你说你究竟是差劲成什么样,才会让他这样厌弃,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是不是绝望得快要窒息?”

    内心晦涩不明。

    这才是任衍,一出口就能戳中人最软弱地方的任衍,刚才兴起的某些情绪都是假的。

    脸色微白,几不可察,阿涴瞥了她嘴角眼里的得意忘形,淡淡一笑,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更不可能去了。

    这要是去了,不是要打我的脸吗?那么多人在,我多尴尬,又多无奈不是?

    我不是傻子,自然是不愿意被人虎视眈眈窃窃私语说三道四看做笑柄。

    所以,任小姐还是将这东西拿远一些吧!别碍我的眼!”

    “还小看了你,到如今还是装得如此深沉,也为难了。”她阴沉地扫了阿涴一眼,直接将请柬摔在了旁边的桌上,转头离去。

    又或许是想到什么,刚要下楼梯时,她顿住脚步,回身看着阿涴,目露挑衅,眼含不屑,肯定地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来。因为结婚的那个人是他。”

    她大笑着下了楼。

    走到门口,她抬头看向依旧站在三楼的阿涴,眼间流转,又是一抹寒光闪过,转眼就失了踪影。

    阿涴抬起桌上的白开喝了一口,索然无味,索然无趣。

    艳阳高照,有的人心花怒放,有的人失魂落魄,可哪能改变什么呢?

    老天爷的样子,不是谁能决定的。它要笑便笑,要哭便哭,要颓丧就颓丧,要走要留,都是它说了算。

    尔等凡人,尔等俗人,退而观之,退而仰之,退而结网。

    ……

    公司的运营步入正轨。阿涴去的时候,南宫瓘正在低头看文件。

    由于上次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现在南檀的人都知道她们是好朋友,南宫瓘也直接说了,只要阿涴来,不用打招呼就可以进办公室。

    所以进来的时候有些顺利。

    除却那些投来不知是何意义的目光。

    若不是她裹得严实,恐怕得被射出一个洞。

    开门进,见南宫瓘正认真地批阅着文件,阿涴悄悄走近,没让脚步声透出来。

    正想趴在她身后吓她一跳,却听到南宫瓘再是淡定不过地道:“知道你来了!不用吓了!”

    阿涴无奈摊手,走近她,低头扫了一眼她审阅的东西,又转身走到她对面坐下,瘫在位置上,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莫非是背着我在后面长了一双眼睛?”

    “开门声!”南宫瓘说,并没有抬头。

    “哦,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下次一定再放轻点。我以为,以现在我的水平,应该达到特工级别了。

    没想到啊,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难受……”阿涴假装惨兮兮地捂了捂心脏。

    南宫瓘翻了个白眼,又低头工作,“别装了,不用想也知道你掉渣的演技,实在不咋地。”

    阿涴眨了眨眼,极其无辜地盯着她:“官人,你怎么能这样说奴家?奴家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南宫瓘:“额,请你出去!”

    阿涴:“奴家就是想官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要是再不看到你,奴家怀疑自己会因为相思成疾而病逝。”

    南宫瓘:“无聊,无趣,无新意。”

    阿涴:“我美,我帅,我骄傲。”

    正在南宫瓘将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截住了她的话头:

    “你……”

    “砰砰砰……”

    阿涴摇了摇指尖,眯着眼盯着她已经抬起来的脸,不怀好意地说:“怎么,背着我养了狗子?

    竟然还能敲门?不行,要真的是狗子,应该直接窜进来才对,还用得着敲门吗?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目标之类的话,不会是真的,是你说的那什么目标对象了吧?”

    南宫瓘靠向了身后的座位,朝阿涴猥琐地笑笑,便对门外道:“请进!”

    阿涴转过椅子,往门口看去。门一打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便呈现在面前,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来人一身合体的黑纹西装,精神饱满,面容白皙,五官硬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极其深邃,一眼看去,仿佛就能被吸进去。

    见到她们同时盯着他,他有些羞涩又带着几分淡定地笑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顿时,面前跑过雪花飞舞,阳光朗照。他一笑,阿涴便忍不住要赞道:“多有灵气的男孩子!”

    眉眼弯弯,笑意起,嘴角一侧梨涡微漾,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又像是冬日雪花飞扬圣洁,不忍亵渎。

    眼睛里也似乎能炸出满天的星星,亮眼夺目。露出的牙齿更是白得要命,几乎是要闪瞎了她的眼。

    身后的人拍了拍她的背,没好气地说:“看完了没有?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赶紧给我转过身来,别吓着人家,你这个女流氓!”

    阿涴抿了抿嘴唇,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你好啊!小兄弟,没什么问题,你进来吧,别站在门口,看着挺怪异的。

    别人不清楚原委的,还以为你被她罚站了呢!”

    “不会!”他迤迤然走了过来,“南总应该舍不得吧!”

    阿涴转了位置,看着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瓘的面前,目露温柔地盯着那人。

    顿时,阿涴心里闪过一万匹马儿奔腾的场景。

    这是——被喂了一口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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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敲了敲桌面,提声问:“喂喂喂,这位谁呀,别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人,眼睛往哪里看呢!”

    他笑了笑,终于收回了含情脉脉的目光。

    南宫瓘低头咳嗽以掩藏某些情绪,好一会儿才抬头,解释:“顾硕,我的助理,男朋友!”

    “好呀!得劲了,这么久才让我见他?那几天我在公司怎么没见到他?”阿涴不满地咬着手指。

    “那几天他在外面出差。而且呢,你怕是没那个闲心见他,看到也只当空气吧!”南宫瓘藏着笑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阿涴转而将眼神定在顾硕身上,不动分毫,也没有回话。

    他发觉她的目光,终于看了过来,轻轻说道,声音温润,如沐春风,性感酥哑:“那你先忙。

    慕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向你赔礼,表示未能将这事及时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阿涴挥手:“好走,不送!”

    见他出去后关了门,阿涴才打量着面前这女人,双目微醺,脸色酡红,一点儿都不像平时她见到的那个人。

    她不禁有些吃味:“我说,你能别秀了吗?老实交代,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这段时间。过了招待会吧!不要羡慕,也不要吃醋。

    总有要你的人,是你先不要人家的。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要飞了,你管不住我的。”

    南宫瓘欠揍地炫耀。

第八十三章 不想吃蛋糕吗

    “别扯那些。你竟然抛弃我了,你说,咱俩交情还能继续吗?脚踏两只船会翻的。”继续咬着指甲,阿涴一直瞪着她。

    “别这样嘛!咱俩父女情,那是爱情,不相干的。”南宫瓘软了语气。

    阿涴穷追不舍:“亲情的小船,爱情的巨轮,不用想,你是要离开我了。

    咱俩的关系,就此打住。你去找你的爱情,我去找我的亲情,以后,你不要说,你是我女儿。

    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丢人,我竟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为了所谓的爱情,竟然抛弃了她的爸爸……我们之间,完了。”

    “得了!”南宫瓘肃正了脸色,“跟你说一件正事。李律师那事,结了。前几天逮住他,交给警察处理了。

    咋们的事,除了任家那几人,应该没有人知道了。

    他们知道这事的轻重,换个身份,就相当于让你真正站在了与他们同等的位置,所以,他们是不会说出这事的。

    还有可能,老爷子病倒了,时日无多,任家打算办点喜事,冲冲晦气,让那老头的身体早日康复。

    实际呢,恐怕是早点结婚,也让老爷子好留遗书吧!你……知道他要结婚了吗?”

    面上的喜色骤然退去,阿涴低头轻道:“知道。任衍给我请柬了。”

    她瞪了瞪眼:“亲自送给你的?”

    阿涴点头。

    南宫瓘看着桌上的文件,有些不满怨味地道:“不知道任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任衍本来是一个杀人犯,偏偏因为疯了逃过一劫。

    后来又是这场商业角逐,最后推出了助理做挡箭牌,一切又似乎风平浪静。

    现在任衍好了,还是没有被追究责任,怕是任家早就打点好了所有。也不知送出去多少钱,才能安然无恙。

    我想啊,或许,人家是有人在上面,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生活着。

    要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去吃免费的午餐了。还有任衍这人,真是嚣张得可以,要是我当时在场,肯定要给她几大脚,咋就这么欠踹呢?

    怕是说了不少风凉话吧?肯定是来向你炫耀了。

    这种人,真的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亏得你不喜欢动手,脾气温和得要命,要她撞上的真是我这大神,没准儿因为行动不便,那婚就结不成了呢!”

    阿涴扶了扶额,有些惆怅:“总归是欠了任衡。他其实还是蛮在意任衍的。

    只要她没有过分到让我忍不了,我是不会出手对付她的。任家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

    她自顾不暇,只是想在我这里刷刷存在感,找点自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宫瓘“啧啧”两声,一脸的鄙视:“你就是一孬种。任衡是任衡,她是她,怎么能混为一谈?

    再说,你可是任衡捧在心尖上的女人,要是他,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受委屈。

    她家咋样,还真与你没多大关系,除非你还是担心什么人。

    想在你身上刷存在感,找自信,我觉得她应该是认为活着太容易了。

    你就得硬气一点,不要这样怂。”

    阿涴捏了捏眉心,叹道:“我就是这么文静这么淑女,没办法,天生的!

    别说任衡了,走了的人,便让他安心地走吧!

    旁观者,始终还是只是旁观者,有些事,还是不能同局中人那样感同身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

    我这辈子,算是……过得不怎样。或许,我该学着祝福,学着释然,学着放手,才能找到自己。”

    南宫瓘也跟着叹了口气,些许无奈:“要是你早这么想就好了。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还不是什么都没等到。

    我觉着没戏就是没戏,那些什么蛊惑的话都别信。说出来都是骗人的,尤其是那位。

    你呢,就好好珍惜身边人,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有些坎,还不是得自己跨,跨不过去再来一次,跨过去了万事大吉,Ok?继续往前奔去,不带怕的。”

    阿涴撇嘴,“女儿的说教,完全是遗传了我,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再过个三年五载的,你准说得我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心跳加速。都是给气的。”

    南宫瓘:“呵呵,爸爸越发优秀了哦!”

    阿涴道:“儿子你xue得对!”

    ……

    今天是九月初八,阿涴的生日。

    于嫃一大早就去买了石榴,放在冰箱里冻着。起来的时候,阿涴拿了几个,便出了门,告诉她,今天自己有事,晚上也不用等了,自己睡,她不过生日了。

    于嫃爽快地应了,倒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却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昨晚便和小瓘说她不过这生日了,想静静!

    她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也欣然答应。瞬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她在无目标地游走。

    开着车子跑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那个岔路口。

    面前大厦林立,富贵奢华。左边的公寓在光线的沐浴下也显得了无生趣,暗淡衰败。

    右边的别墅精致得像是砖瓦堆砌,都用尽了心意。

    拢了拢眼角发丝,阿涴看到旁边有一个孩子正从车前跑过。

    阿涴出声唤住了他:“小朋友!”

    他急得刹住了脚,回头愣愣地盯着她。她眨了眨眼,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小朋友,你知道过去那边,有没有人办婚礼吗?”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有些急了,再次问:“知道任家吗?就是特别有钱那个任家,房子都有好多的,你在这里游荡的话,应该清楚吧?”

    他的眼睛一亮,终于使劲点了点头。

    阿涴松了口气,“是这样的,姐姐呢,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有报酬的。

    姐姐可以给你钱,然后只需要你把这个信封交给任家的新郎就好了,能办到吗?”

    很明显,他在听到钱字的时候,眸光又亮了。观他的穿着,并没有什么出格的,都是一般价位的衬衫牛仔。

    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隔了几秒,她才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涴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又从包里拿出信封,递给他,叮嘱:“信封给任家的那个新郎,钱的话,就是你的酬劳,一定不要弄掉哦!好好办事,辛苦你了!谢谢你啊小朋友!”

    他终于在她期盼的眼神里开了口,爽快地说:“知道了姐姐。

    我会把事情办妥的。你真好,不是骗子!刚才还以为你是骗子呢,所以不敢和你搭话。”

    她蹲着摸了摸他的头,“很好!小孩子就要这样,避免被人骗了。快去吧,小心些。真的很谢谢你!”

    他憨憨地笑了:“不用谢,姐姐,你是给钱的。那我走了,再见!”

    摆了摆手,看着他向之前她去过的那个路口跑去,没了影子,她才上车,去了Heaven酒吧。

    进了他们常去的那个包间,久违的熟悉感一下子让她分心扰神。

    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到沙发上坐下。

    叫了些酒,服务员很快送了过来,又迅速退了出去。

    阿涴提起一瓶,往窗边走去。

    高楼上窥景,还是有些让人腿软。她坐向了地上,靠在墙边,望着远处的风景。

    此时不过下午两点。

    清晰的景物映照眼底。

    这里的位置,靠近郊区,却又繁华得如同市中心。远处的山清水秀,缆车绳索,都生动得像是昨天刚刚见到。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楼下不远处正在修建的建筑楼。

    高高支起的钢筋尖尖的朝天竖起,五六楼的地方正有人在施工,顶着滚烫烫的烈日。

    他们的衣服是统一发放的工服,在钢筋混凝土的洗涤下已经没有没有了原本的鲜艳模样。

    有人在塔吊里操纵着机器的运行。有人在楼房间穿梭,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阿涴就在想,这样的天气,肯定很热。些许同情又泛滥,她忍不住开了瓶子喝了一口酒,又继续盯着看。

    作为一个普通人,普通工人,就得做这样的工作,虽然辛苦,工资却不怎么高。

    在社会的各个岗位,又有多少人这样?数不清了。身在其位谋其职,再怎么辛苦,还是要把自己的本分做好。

    阳台上的盆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鲜艳夺目。在这番光景下,还能有如此长势,还是不容易。

    她又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闭目休息。或许是由于没睡午觉的缘故,眼睛有些发沉。

    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床,她起身走了过去。

    这里的房间都带了这个。

    很多人玩到兴处就会直接在这里睡觉。

    这种人性化的服务,更是为Heaven酒吧的生意添了不少商机。

    躺下后,一切沉入了黑暗。

    再是睁眼时,是被刺耳的开门声惊醒。

    “吱呀!”

    她睡觉很浅。

    猛然翻身坐在边上,她瞧着一道身影进了门,又把门关上。

    手间有些慌乱,思绪有些朦胧,她正在思考来人的身份。

    这个酒吧的门是智能系统设定的,住进来的人一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重置密码。

    她刚才已经设了密码,想要进来,要么就是用的备用钥匙,要么就是知道她的密码。

    前者的可能性不太大,因为没有人会无事偷偷进顾客的房间,且是没有经过客人同意的情况下。

    那么,就是后者了。

    能打开,说明认识她。而能来这间房的人,只能是……仿佛一盆冷水从她头上浇过,立刻让她醒了神。

    呆坐在上面不动。

    她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场景,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

    他们已经是陌路的关系。

    如果开口说话,未免显得太过生硬,如果不说,也更是觉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

    数不清的窘迫感袭来,她轻轻缩了缩脚,掩饰自己。

    不等她再有所动作,灯被打开。明亮的灯光瞬时布满了整个房间。

    还来不及做什么,她就已曝露在光亮之下。

    视线相撞,他没有惊奇地望着她,而是一股冷静的森然。

    静默了好久,在她以为自己的身体都快要僵掉的时候,他出声了。语气中是一抹沉静和悠然,在这原本宽阔的房间中反而越发清晰。

    “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不想吃蛋糕吗?”

    她低头扫去,才发现他手中提着一大个生日蛋糕盒子,在这种宁静的夜里似乎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味道。

    她动了动身体,才缓缓移着身体向他走去。

    他坐在了沙发上,开始拆盒子。

    她走到他对面坐下,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有时候,就这样静静地看一个人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几个月没见,他好像变了一些。原本瘦削的下巴几乎能看到骨头,没有丝毫赘肉。

    修长的手指在纸箱间灵活穿梭,像是一根绕不完的丝线,一直在她身上打着结。

第八十四章 是该忘了

    阿涴绞了绞指尖,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恍然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境。

    如若不然,他怎么突然会闯入她的生活。

    皱了皱眉头,他在偌大的蛋糕上摆弄,上面堆满了各种水果,还印了她的名字,那几个“慕檀涴,生日快乐!”仿若一道道闪电她身上,又似千万把深深的利剑刺入心中。

    今天是她的生日,同样是那人和任衍的大婚之日。

    今夜过后,一切都有了结局,那些多年等待的付出,真的像是一场笑话。

    不管怎么追逐,她都走不到他身边了。诚如任衍所说,她究竟是差劲成什么模样,才会让他那样排斥。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再有机会相遇,他还是没有来到她身边。

    说不气愤是假的,说不嫉妒是假的,因为她喜欢他是真的。

    她不知道这段感情发酵了十多年,到底成了什么模样,可毫无疑问,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年少无知,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用了十多年的光景试着忘记。

    可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多年?在这多个十多年里,又有多少是有意义的?她不清楚了。

    面前光亮闪烁,晃花了她的眼,恍惚的情绪忽然有了寄托,来到眼前这边烛光之中。

    “吹蜡烛,许愿吧!”

    他又说道,语声温柔。

    她没有看他,只是面对着眼前的烛光,轻轻一吹,闭眼默声许愿:“愿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走过半生,愿我们归来,依然是少年!”

    思绪回到以前很多的时候,后来的生日几乎都是小瓘阿深和于嫃女士陪她一起过的。

    再是今日,几乎一切都变了模样。有些东西,快要模糊到,她们都看不清自己了。

    他忽然伸手拢了拢她眼角的碎发,温声说:“既然许完了,那就睁开眼睛吧!”

    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她睁开眼,坦然地盯着他。

    他竟然笑了,又恢复之前的模样。那些沁在她心底的冷漠表情仿佛都是假象。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再与他见面该说的话。

    “阿深,对不起!”

    或许真是她的错。

    感情之事她以为只有她陷入,殊不知沉迷其中的绝非她一个。

    到了这种情况,他还愿意为她过生日,说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从刚才猜到是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神便一直烦闷到现在。

    可是,她又害怕这种场景只是在她梦中的样子。

    这三个月,她会梦到他回来找她了,他们不计前嫌,又做了朋友。

    可醒来之后,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如果当日在停车场,哪怕她的态度只稍微温和一些,退让一些,就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僵到这种程度了。

    她以为离开他她会很快乐,事实上,并没有。

    在这三个月里的时间里,她会在看书时想起他,在吃饭时想起他,在睡觉时想起他,在午夜梦回里因为梦到他而感到心痛,坐在车上想起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他在她的生活中,不知不觉里,早就穿插在了各个角落。

    每一个东西,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有他参与。

    可是她又担忧,这种习惯到底是好是坏。

    从他走开那一步,她就知道,这个习惯,绝非是好习惯。

    他总会离开,他总会遇到他真正钟意的人,准确来说,是移情别恋。

    也许有朝一日,他会发现,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好。

    她怕他会因为厌倦,而又再次离开。所以,她始终跨不出那一步。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直到他如今再次走入,那些情绪仿佛又开始安定。

    任衍笃定说她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是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她是决心要去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浇灭了那种心思。如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结婚,那种感觉将会如针锥刺骨般疼痛。

    如此,去了也是自找没趣。索性,不见为好。

    “对不起?你还会说对不起?看不出来呀!我家慕大傻竟然还会跟我说这三个字!”他轻轻一笑,嬉笑地凝视着。

    她垂眸淡笑,不悲不喜,“我怎么不会说?我说的可多了,只是你忘记了。”

    他挑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什么时候说的。纵观我整个脑海的记忆,并没有这一条。”

    没有玩笑的力气,她淡淡道:“生活中的琐事太多了,谁又能永远记得,另一个人说了什么话?

    我们之间说出的话,怕是丢在太平洋里也装不下了。所以,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说过呢?是吧?”

    他笑了一声,附和:“说的也是。可是你说的许多话,我还是可以记住的。”

    她扬了扬唇,看向桌上的蛋糕:“别说那些了,吃点蛋糕吧。”

    闻言,他伸手拿起叉子盛起一盘,递给她:“咱就不兴什么寿星要切蛋糕之类的,往年也都是我切的。”

    她接过,用叉子插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

    是啊!往年都是他。

    这些寻常的小事,都是他在为她做,只是她快记不住了,她也没有太注意。

    毕竟,这些事在她眼里,都是再平凡不过的小事。

    她一直都以为,生活就是平凡织成的连珠,延长到生命的长度。

    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等她真正在生活里倒腾的时候,倒是忘记了她满脑子的理论。

    因为她太过自尊自信,一直认为,她觉得怎样就该怎样。所以才会,在刹那之间失去了很多东西而不自知。

    “嗯,你也吃。”她切了一块递给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谢谢老板!”他高兴地接过,温暖阳光的笑意又走了出来,遍布在他的面庞。

    他们没有提和解的事,就这样闲闲聊着吃了半个小时。

    看了一眼桌上还剩大半的蛋糕,她习惯性地说道:“下次买的时候,如果只有我俩,记得不要买这么大的,浪费。”

    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话。

    他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正常地应:“嗯,知道了。”

    他忽然用手指抹了一点蛋糕,在她惊愕的注视下擦在她的额头上,说道:“其他的地方就不抹了,有碍观瞻。”

    “去你的。”没有理会他的捉弄,她起身,拾了一瓶酒,又往阳台边走去。

    天空忽然滑过一道闪电,劈在了远处的山崖上,恐怖骇人。

    黑夜的瞩目,无时不刻在微弱的光线映衬下显得格外迷人。

    “陪我喝点酒吧!”

    她淡淡说了声。

    听到他轻轻回道:“好!”

    不带犹豫,不拖泥带水,爽快朗然。

    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一瓶酒走到了她身边。

    她偏头看了他一下,拿起酒瓶和他的酒瓶相撞,一饮而尽。又回身拿了两瓶,递给他一瓶。外面忽然下起了雨,砰砰地砸出了巨大的声音。

    “这雨,下得正好。恐怕再大的雨,都不能解了忧愁。”

    她观察着外面的雨势,转而偏着头盯着他。

    喝了两瓶酒,她渐渐有些朦胧的醉意,竟然觉得他此时的角度异常的好看。

    他掀起嘴角,又去桌下取了几瓶酒过来,与她对饮。

    “心中没有阻塞,那些忧愁便已消散。你跟他,已经没有可能了。今晚过去,他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依你的性格,怕是连想要再见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吧。所以,忘了吧!重新开始,以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愉快,也都全忘了。

    我……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生生世世,不想离开,不想舍弃。你一直都懂的。”

    是啊!该忘了。

    眼泪从眼眶里滚出,又止不住地刷刷从脸上流下去,落在脖颈,寒凉得吓人,一口口酒不停地下腹。

    你一直是我到不了的远方。

    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到无可救药,喜欢得快要发疯。可是,我却不是你的喜欢。

    “我哭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他,我只是快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她抽噎地望着他。转身倚着墙面坐了下来,举起酒瓶又是一口口酒吞入肚里。

    “我哭,是因为我死心了。这么多年的喜欢,这么多年的痴人做梦,这么多年的心痛无数交织……

    这么多年的自我折磨,这么多年的自制压抑,我是应该都释然了。

    他的青春里容不下我,他的下半辈子更容不下我了。

    他的心里一直是别人,从来都没有我。就算只是配角,也不会如我这般凄惨。

    他始终,他的心里,压根就没有我一丁点位置。

     是啊,是该死心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他有妻子了。那可是要注定过一辈子的妻子啊!”

    一次次的伤上撒盐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曲深望着面前几乎颤抖着话语,布满着绝望的泪水的人,带着一种无以言说的悲伤在说着这么多年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她是该忘了。

    不然,他怕她再也承受不住,做什么傻事。

    楼下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中还夹杂着些许冷意。

    “也许我们就不该遇见,不该相识。既然认识了,为什么还会这样?是啊,也许,在这个重视人类脸面的时代里,那些体面的人自然过得顺风顺水些。”

    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他,他却在她最好的年华里伤了她。

    从此,刻骨铭心,想忘却又忘不了。

    如此反复折磨,痛上加痛。

    他不喜欢她,偏偏她喜欢他入骨,偏偏她就是觉得他是无可代替,偏偏只是她一厢情愿。

    阿深的心也跟着揪疼,仿佛被人划开了一个口子。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她面前,蹲下,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

    一股奇怪的感情忽然涌上心头,他盯着她额间的蛋糕许久,再是回神时,嘴唇已经附在了她的额心上。

    伸出舌头抹了抹,甜甜的香味布满口腔,他忍不住再抹了抹。

    又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布满了整个心脏。离开额头,他弯身盯着她呆愣的模样,又像是魔怔了一样,嘴角接近……

    流连于四处不肯放脱。

    她忽然推开他,弄得他有些惶然。脸前的人呆了会儿,又忽然凑近,柔软的触感袭来,距离无限接近,在心中造了一个醉生梦死的仙境,从此沉沦。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下个不完,落在阳台的盆栽上。滴滴连珠从叶上滚下,陷入浸水的泥土里,贪念忘返,挣扎不停。

    又是一串串雨珠坠下,接二连三地坠入土壤里,在里面翻出永不停歇的浪花,织成一段冗长的故事,直到天明。

    ……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入屋子的时候,她被刺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灯火明亮,光线充足,满堂皆醉。身体上的不适感传来,令醒的人皱紧了眉头。

    她看了看身旁未醒的人,悄悄起身捡起衣服穿上。看了看躺着的人,她从钱包里拿出150块钱放在桌上,无声离去。

第八十五章 逃离

    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没有人。

    这是于嫃出去买菜的时段。

    阿涴匆匆收拾了行李,坐在沙发上发呆。

    等了几分钟,门口忽然传来开门声,她没有回头,便听到于嫃对她说:“回来了?坐在沙发上干什么?”

    她进了厨房,将东西放好,走近阿涴,见到阿涴放在面前的行李,不由惊讶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还要打算出去干嘛吗?”

    阿涴回身见她坐在了自己边上,说道:“妈,你想去外面游玩吗?就现在,我想去外面走走,不想在这里待了。”

    于嫃的脸色沉了下来,试探着问:“是因为俞远,还是因为小深?”

    阿涴撇开脸,忍了忍,只是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想离开这里,去外面待一段时间。

    你呢?想和我一起出去还是不去?”

    “我……还是算了。妈觉着这里就挺好的。你要出去散心的话,少呆一些时间吧,妈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记得,路上保重!”

    于嫃皱了眉头,眼角的鱼尾纹十分深厚。阿涴伸手抱住她,依偎说道:“好!妈,在家等我。或许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了。您要保重身体,我……也许不久就回来了。”

    “嗯,好,妈知道了,注意安全!”

    和于嫃告别后,阿涴提着行李下了楼。左右想来,还是去了车站。

    坐上车后,一路驶去,渐渐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城市。

    她戴上耳机,开始听起了音乐。

    昨夜一场大雨,今天却晴得异常热烈。

    明显的阳光照在玻璃上,在椅背上投下长串的阴影,有些滚烫。拉过车帘挡了挡,面前陷入了阴凉。

    越来越远,那些熟悉的地方远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青山绿水,翻山越岭,兜兜转转,也离开了那个曾带给她温暖和眷恋徘徊的地方。

    辛酸苦辣,爱恨情仇,再次远离。

    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镇。

    司机在座位上回头喊:“C镇到了,各位,这是终点站,可以全部下了。”

    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到现在还处于关闭的状态。

    下了车,阿涴去了一家店买了张卡,换上,才开了机。

    走到一个路口停下,她拨通了南宫瓘的电话。

    “喂,大神,你真搞失踪呀?你家那位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一觉醒来就不见你的影子,还去你家问了阿姨,结果说是你走了,阿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怎么,这是受什么打击了?是昨夜干了什么坏事,所以无颜面对,逃了?不会是那个吧?”接通后,她就喋喋不休讲了大会儿。

    阿涴一狠心,闭了闭眼,没什么隐瞒地道:“是啊!所以呢,你大爷我现在怂了,是逃兵,想要离他远一些,怕是再没脸见他了。

    你呢,给我把手续办一办,营造我出国的假象什么的,我就感激不尽了,你别在那里说风凉话。

    对了,什么电话这些,你就给我封了嘴。知道你和他一直有个什么地下交情,送送情报什么的。

    但是呢,这次,你要是拖后腿,我们俩也掰了吧!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得了得了!”南宫瓘无语地回,“都给你办好,也不透露你现在在哪里。老样子,你还去了某个小地方?这个卡?不会吧?你真就躲在那儿?”

    “别废话!我先找个地方安顿。我妈那儿,你也给我派个人看着,我怕她一个人在家孤独。

    就说到这儿,挂了!”阿涴催促。

    南宫瓘道了句:“知道了。过命的交情,这事妥了。回来后记得合计成钱算给我!”

    “滚!”

    掐断了电话,阿涴走进了这个小镇。

    小镇风景秀丽,锦山林水,如画阁廊。到了里面,如今接近下午,骄阳似火,极其燥热。

    即便打着伞,也没能很好地挡住那个太阳。

    飘荡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在一处单独的二层楼房屋找到了跻身之所。

    这里本来是一户人家建的房子,后来主人搬去了城里,就闲置了。若是有人来看房子,便直接拨打门边刻上的电话。

    毕竟,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不乏有些人想要在这里居住。

    这样鲜少的机会,就刚好被她撞到了。二楼的设计,门口还有铁门护着,后面还有防护墙,贴上的瓷砖,里面的设施都还挺好的,一看这规格,就说明这修建的主人还是有点钱的。

    外面虽然没有刚修时的新鲜,倒也不破。

    在这平静的山水间,住上这样的房子,也算很惬意了。

    愉快地买下,她就住在这里了。

    虽然屋子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但主人为了能将房子卖出去,总会定时叫人来打扫了,倒也干净。

    收拾好一切后,阿涴又在网上购了一些日常用品,总算可以睡下歇了几分钟。

    屋中没有电视,只有几个小小的皮沙发,贴了木地板,挺有讲究的。

    墙上挂了几幅字画,都是寻常的山水画。主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但几乎不缺什么。

    二楼是卧室,杂物间等。

    这套房子如果放在城里,也算是一套中等装修的标准房。

    满眼的寂静宁和,阿涴闭上眼靠在沙发上。

    时光好似回到了从前,惊起记忆的轨道舞动,仿佛面前一切皆是回到了年少懵懂,青春正就。

    ……

    第一年。

    阿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父亲性格暴躁,动辄打人。于嫃女士当初和他认识,也是因为父母一辈的介绍。

    当时正是媒妁之言兴起的时候,纵然只是要点彩礼钱,父母也会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

    至于嫁的人是何种性格,何种模样,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后。

    他们可想不了,也不会去想,也许将来,他们的女儿会因此葬送一生的幸福。比起这,他们更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

    年纪尚小,于嫃就嫁给了阿涴的生父。

    彼时他大于嫃7岁。

    于嫃女士原本以为他会是少女期盼的那样,嫁给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人还会对她更好一些。然而,这只是她单方面的想象。

    那时候没有什么婚礼,女人就这样过来,办了结婚证。

    刚过来不久,先前还有些隐藏的性子渐渐浮出来了。揪着一件小事,她都会遭到痛骂。久而久之,便是上手了。

    那时候这边的老人还在,见此并没有心生同情,反而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不久后,有了阿涴。

    尽管还在孕期,可大冬天还会被指派去井边洗衣服,做这做那,当真是闲不下来。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在阿涴生下后,越发变本加厉。

    终于,在阿涴出生的三十四个月十五天后,以离婚而告终。

    原因只是,他喜欢儿子,而于嫃的身体由于在孕后超重负荷的劳动,落下了病根,此生可能再无生育的能力。

    得知这个消息,那一家子自然不愿,同意离婚。

    离婚后,于嫃没能回家。

    老家的看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听说那段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后来,于嫃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就是阿涴的继父,在另一个小地方的。

    交通不发达,经济落后,而且那人是结过婚的,妻子死了,留了一个儿子。

    那时候尚不能理解离婚之事,有一个人愿意接受她,自然,于嫃那时候不过20出头,也没认识多少字,一门单纯心思又栽了进去。

    遇人不淑,可能是个病。

    前者是个家暴狂,后者也赶上了潮流,丝毫不逊。

    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毛病了,也体会过无家可归的日子是多么心酸,所以宁愿顶着喊打喊骂的日子生活,也再没有离开那个家庭。

    况且,阿涴的继父显然比生父要圆滑得多,每次吵完打完,就是后续的哄,什么保证都愿意说,那个场面话说得是丝毫不含糊。

    他有儿子,现在就差一个老婆做事,像阿涴这种属于拖油瓶之类的,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在上二年级之前,阿涴的心智尚未打开,就像是别人口中所说的一样,是一个老实忠厚的傻子。

    于嫃女士一直很担心她,可又无可奈何,找不到什么门路改变这种情况。

    上了小学后,阿涴的成绩一直是拖后腿的那种学生。

    偶尔生病请假,也会被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师骂,说是成绩这么差居然还有脸请假。

    恰恰,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班主任。

    二年级下的时候,阿涴因为被人推了从高台上摔下,摔折了腿。

    于嫃女士和阿涴的舅母背着她从屋子对面那座山翻过,又走了无数远的路,去看了个土大夫,治了腿。

    正是因为这个好的班主任给的宽容,才让她的请假变得那样顺利。

    她还会让一个村的同学带卷纸给阿涴做。

    在家里修养了差不多一个月后,阿涴便拄着杆子去上课了。

    后来,去上课后,脑子似乎开窍了。看了一遍课文,跟着别的同学背了一两遍,便能熟记于心了。

    要是换做受难之前,阿涴决计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她的人生从此改变。

    二年级期末考的时候,就考了班上的第一名,说是开挂也不为过。

    其实细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人生的这一变化,也不会遇上俞远。

    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直接让阿涴做了学习委员。

    之后,阿涴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从来都是班上的第一名,成了老师眼中的学霸,好学生,得的奖状也是多得几乎能贴满整个房间。

    在家里被使唤,被鄙弃,也只有在学校被老师关心的日子,是阿涴最快乐的时候。

    虽然身边不乏有知道她情况的人,曾给她冠上“野种”的称号,但这些,都不能打倒她。

    因为老师在鼓励她,阿涴也不想让于嫃女士担心。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流着泪睡着。

    阿涴没有什么朋友,他们不愿意接近她。在阿涴接近她们的时候,他们要么就是因为她是好学生而排挤她,要么是因为什么野种的说法不屑与她为伍。

    久而久之,阿涴习惯了只是一个人。

    反正这样孤独的日子,她是过惯了。

    就这样过了四年到了小升初。

    考完试后,只能每天焦急地在家等成绩。

    每日也是在田间奔波。

    知道成绩的那天,是在忙农活回来的晚上,时间是六点五十三分。

    老师打电话告诉于嫃女士的。

    老师说,这是有史以来阿涴考得最好的一次,全乡第一名。

    于嫃很开心,阿涴也是。

    继父和他儿子则是一脸不相信,是见不得她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儿子成绩很烂。

    全乡第一名的成绩,是很好,可阿涴又有些惆怅。

    这里的教育水平相比于城市,还是落后了许多。

    如果在这里继续读初中,将来考不考得上一个好的高中还不一定。因为,前面的毕业生已经给了她们一个很好的“样本”。

第八十六章 初见郑扬

    也许上帝会多些眷顾。

    那些在泥沼中挣扎爬出的人,总有人愿意搭一把手,拉他上来。

    这样的运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恰逢县里要组建一个班,由一个大老板投资,每年有些资助,到县里去读书。

    而招收的学生,需要是整个县每个乡镇的成绩前十名中选择两位学生。

    她是第一名,实至名归。

    可是有些东西,如果不是有人照顾,始终还是会被后面的挤开。

    第二名因为有些关系,自然稳进。

    这个消息,自然让阿涴兴奋了许久。

    她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生气的地方。

    除了日夜经受的吵闹和打骂,并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也许到了县里,她会因为住校,因为很少回来,就可以避开这样的生活。

    她会好好学习,向远处走去。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家庭,没有人知道她因为家庭而自卑。

    终于盼来了上学的日子。

    别的人都是有人送,只有她,孤身一人,提着行李,一个人迷迷糊糊地问着坐车到了城里。

    于嫃本来想送她,但阿涴知道经济条件有限,一来一回肯定要花不少钱,便拒绝了。

    于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终于报名成功,找到了宿舍,安顿下来。

    后来遇到了同乡第二名的女生许茗同学,搭了个伴,住了同一个寝室。

    里面还有高中的学生,当真是个大杂脍。

    开学第一天,迎来了见班主任的日子。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他们高声交谈,脸上是她羡慕的欢喜。她从不敢笑得这么肆意,这么大声,这么没心没肺。

    默默地坐在角落里,阿涴不发话,也不搭话,也没人靠近她说话。

    他们似乎都有自己的圈子。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个所谓他们特殊班的班主任。

    在座的人,都是县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自然,还真配了一个不同常人的班主任。

    第一次见面,他穿了一件粉白衬衫,一条西装裤子,一双皮鞋,面目严肃红润,眼睛红肿。

    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走路会背着手,总是带着一种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他们。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号码,让他们尽快背下来,然后举手回答。

    阿涴看了看那串数字,默默背诵。还不到五秒,就有人举手,起身顺畅地诵完了那串数字。

    后来,接二连三的人同时争抢回答。

    有十多个同学答完后,他便挥手,擦了黑板,说这个背诵的事,到此为止。

    那时觉着的是内心的震撼和惊讶,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这简直是一个奇葩。

    受多年传统教育的影响,自然是适应传统的教育方式,突然间冒出一个人,与平时见到的那种老师都不同,怎么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果真是她多年见过的最是奇特的老师,没有之一。

    第一次见面后,他说了些场面话,吩咐了人打扫卫生,便歇了场。

    第二天,正式上课。

    第一节便是他的数学课。

    他们收到了新发的书,正等着他进来。他还穿了昨天那身衣服,面色红润。

    后来,阿涴才知道,他是酒鬼。

    他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无名由的来了句:“嗯,精神状态挺好的,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前面坐着的一个男生忽然笑着大声说:“没睡好,学校的床板挺硬的。只是见到你,有些兴奋。”

    全班人哄堂大笑,当然,是除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有这个人。

    昨天来的时候,她不是太清楚别人。

    因为阿涴天生有少许脸盲,第一次见别人,很难记住,一般她记人都是靠衣服。

    有的人可能因为长相奇特,她一眼就记住了。而有的人,见过很多面,她还是会认不出。

    班主任姓郑名扬,合称郑扬,这是他昨天说过的。他扒了扒头顶飘起来的头发,沁着三分笑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说话的那个同学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有些羞涩却大胆地答:“俞远!帝俞清献垂情疏的俞,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远。”

    “哪个俞来着?”郑扬偏头过来,用手放在耳朵边,仿佛要这样就能听得清楚些。

    俞远旁边的男生们一听就知道他不清楚那句古诗,起口说:“就是那个病好了,痊愈的愈去掉下面的心字底的那个俞。”

    他说的方言,而那两个男生说的是普通话,竟然毫无违和感。

    郑扬伸手比了个拇指,啧啧称味:“这个姓还不错嘛!很少见!下次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说那个什么诗,听都没听过。”

    俞远不好意思地笑笑,“郑老师,我记住了!下次不说了,我知道老师听不懂。”

    全班同学又被他逗得笑起来。他身边围坐着的男生接连出口:

    “郑老师,我们都叫他开心果,因为他说话很好笑!”

    “老师,可以别叫他那个姓名了,怪难的。”

    “老师,他这人就是欠收拾!”

    男生的胆子向来比女生大,或许是发现这老师还挺好相处,说话也是越发放肆了。

    郑扬又负着手,弯身看着他们。桌子围在了一团,坐在第一排,离讲台很近,他这样一歪头,几乎能碰到最边上的那个人。

    郑扬又继续说道:“这个,应该说是幽默。这东西运用得好的话,将来可是一笔财富。

    他们既然叫你开心果,那我也叫你开心果好了,大家一起叫。”

    俞远却吓得摆了摆手,“不敢不敢,我还是担不了这个称号,他们瞎说的。我这不叫幽默,叫搞笑!”

    学生又是笑作一团,郑扬终于把手放在面前,抚了抚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似笑非笑地道:“俞远,不错!”

    他笑嘻嘻地应了:“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是很差劲的。老师这样一夸,我就更害怕了。”

    学生又笑。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满脸的笑容,笑得又傻又明媚,让人一听他的话,就会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他是背对着阿涴坐的,前面隔了两个组的距离,从她这儿看过去,只能恰恰完整看到他整个背影,偶尔他偏头,能看到他稍显稚嫩的侧脸。

    当时对这些不大感兴趣,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少许将头偏向窗外,看着窗外那些走过的行人。

    郑扬又叫人起来介绍一下自己以往的学习方法。大多同学起身,说的都是以往传统的学习策略。

    听了几个,他似乎了然地道,“你们这些东西,都是过去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各个乡镇选上的尖子生,在老师父母眼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学生,优秀那是必须的。

    但是,到了这里,都得学会我的教学方式。你们基础打得好,学起来也不会太费力。”

    见大家都茫然地看着他,他又低头在讲台上走了一圈,慢吞吞地盯着台下的所有人说:“看到你们现在的位置没有?这桌子这样摆,也是有原因的。

    看到了,就六张桌子围成一圈,成为一个小组。现在你们都坐在一起了,肯定都是自愿的。既然是自愿在一组,那就共同借鉴学习,一起努力。

    现在,我就来说说,我这科的教学方式。我不会给你们讲课!”

    “不讲课?”

    “怎么可以不讲课?”

    “不讲课难道是我们讲?”

    围在一起的人开始低声讨论。但是他都没说话了,教室里自然安静,每个人发出的声音,都能清晰地映在教室各处。

    他停在讲台上,静静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人们。他们又静了下来。

    他笑笑,又接着说:“是的,你们说对了,就是要你们讲。既然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小组,自然要学着合作。”

    睨了一眼还没有说话的同学们,他继续说:“嗯,我不晓得你们之前的老师有没有叫你们做过预习这个东西,没有也好,有也好,以后呢,其他科不管,我这科数学,你得必须先预习。

    首先说清楚,我不讲课。你们现在实行这种小组学习的方法,也要进行打分评比。

    分数低的小组,会被罚的。

    如果你没预习,然后又突然被我提问到,不会,那你们这个小组就要扣分。

    如果答对了,那就加分。所以说呢,你们一个人的行为,直接决定了你们整个小组的成败。

    所以,最好呢,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不用我多说,自己看着办吧!”

    一番话下来,让许多人陷入了沉思。

    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面目凝重,有的人面不改色,有的人兴致缺缺,有的人跃跃欲试。

    阿涴倒是对这个没有多大的欢喜,也没多大的排斥。

    他想怎么样,就怎样呗。

    以她从小的思想,就是老师说什么,照做便是了,至于什么对错,好像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观察了一番同学们的表情,他接着说:“这节课,你们就先预习吧!下节课,正式开始答题比赛。”

    他说完这话,不少学生开始打开书认真学习。

    阿涴翻了第一页,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有些愣神。

    忍着看了几分钟,再是抬头瞟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踪影。

    她以为他是走了,就瞟向了窗户外。她坐在左边最后面的角落里,而他,正站在右边角落那里的窗户外,直直盯着里面的一切。

    四目相对,心如刀鼓,阿涴假装淡定地低下头,认真学习了。

    过了很久很久,在她认为他应该走了后,她又抬头看去,那里果然没了人影。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感觉心脏的跳动缓慢了许多。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小学的时候,学校对这方面不是特别严,不会出现老师竟然会悄悄在门外盯着学生学习的情况。

    他们大多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书往讲桌上一丢,就开始上课。

    哪像这个,会偷偷观察学生是否在认真学习。

    当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直到这节课下了,他都没有再出现。

    课间,别的同学都活跃起来,结伴上厕所,或是一起打闹说话,独独她,揉了揉太阳穴,便趴在桌上了。

    早上起得太早,还是容易累。要不是有个早自习,还是可以多睡很多分钟,那精神自然要充沛了许多。

    等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的思绪才清醒了许多。没有起身,旁边的一个女生却敲了敲她的桌子,阿涴偏头看去。

    那女生示意她看讲台。

    坐在最后一排,与讲台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所以阿涴看见他又背着手在台上走动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恐慌。

第八十七章 心房花开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几乎都消失不见。

    他们在害怕这人突然叫自己起来回答问题。

    学生时代,总是有些畏惧起身答问题的。

    有的人敢直视他的视线,而有的人,早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同时也不乏那些一直沉浸在书海里的人。

    他踱了许久,终于停下来,站在讲桌边,看着下面的人说道:

    “上节课学得怎么样了?”

    底下安静了两秒,有人小声道:“还行!”

    “还行吗?”他摸了摸鼻头,又是沁着三分笑意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直接开始吧!你们积极点,分数可是越多越好哦!”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安地等着他问。他拿起桌上摆着的数学书,随意翻了几页瞟了,放回了讲桌,并没有看。

    “第一个问题……”他摩挲着下巴,站在讲桌前,半是笑着问,“什么是有理数?”

    台下的人霎时齐齐举了手。

    他侧身扫了几眼,把下面的人都尽收眼底,最后缓缓望向第一排的人,转了几个圈,终于定在了一个人身上,“俞远吧!”

    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立刻就被站起来的人清楚地说了出来:“有理数是指两个整数的比。有理数是整数和分数的集合。

    整数也可看做是分母为一的分数。有理数的小数部分是有限或为无限循环的数。

    不是有理数的实数称为无理数,即无理数的小数部分是无限不循环的数。

    是“数与代数”领域中的重要内容之一,在现实生活中有广泛的应用,是继续学习实数、代数式、方程、不等式、直角坐标系、函数、统计等数学内容以及相关学科知识的基础。

    有理数集可以用大写黑正体符号Q代表。但Q并不表示有理数,有理数集与有理数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有理数集是元素为全体有理数的集合,而有理数则为有理数集中的所有元素。”

    如此精准的回答,把有理数的要点都说得清清楚楚。

    顿时,教室里的人鼓起了掌。郑扬点了点头,“说得很好。照着书念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站着的人搓了搓手臂,开心地说:“蛮不错的。就是有点儿长,有点绕口。”

    同学们又笑得停不下来。郑扬也露齿笑笑,不紧不慢地说:“好,从你们这里开始,往后,绕S形,计小组数。

    你们就是第一组,加1分。坐下吧!”

    第一组的胜利,第一个问题的简单程度,给后面想要回答的人添了几分信心。

    他又观察了下面人的脸色,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请问-a一定是负数吗?”

    这个问题的难度并不大。

    刚一说出,便有一大片人举手。他抬眼一瞧,选了坐在右边角落里的一个女生回答。

    那女生站起来,有些羞答答地垂头,最后还是轻声说:“不一定。”

    他笑笑,反问:“比如呢?”

    那女生愣了会儿,有些紧张,连连抓着衣角,最后还是慢慢说了出来:“比如说,a是一个负数的时候,-a就是一个正数。还有a为0的时候,不是正负数。”

    那女生以为问题完了,刚松一口气的同时,他又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面间的表情,再问:“那什么是负数?”

    她吓了一跳,嘴角也僵了。本来以为只是起来回答一个问题的,偏偏他又会问个不停,万一答错了,还会前功尽弃。

    硬着头皮,她开口:“小于0的数。”

    他露齿笑,表情温和,在众人齐齐惊讶的目光中,差点抖了声调,“那……那……你再说说,0是什么数?”

    那女生被整蒙了,愣了一分钟左右,方才支支吾吾的言:“0是……最小的自然数,它既不是正数,也……不是负数。”

    “答对了嘛!慌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他巡视一圈,挥了挥手示意那女生坐下。

    前排的男生插了一句:“不,还差一个,它也是有理数。”

    郑扬笑笑不说话。

    旁边的俞远却是堵了几句:“要是照你这么说,0的性质可多了,0是介于-1和1之间的整数。0不是奇数,而是偶数。0不是质数,也不是合数……”

    众人对他那满口的话表示赞同,又齐声笑了出来。

    郑扬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神奇的人。

    从第一节课的表现,便可猜出后来的教育大抵如何。

    那时候还没有教育改革,如果换做今日,或许觉着是平常。但对于当时来说,他的思想无疑是先于他人的。

    阿涴与俞远始终没有交集,直到后半期换了教室,搬到了另一栋教学楼,一间靠向街区的教学楼一楼。

    搬过去的那天,天气晴朗,是下午阳光欲要退去的时候。夕阳将至,他们却要面对非常残酷的一刻。

    过了半期,学生的成绩情况大多有了定论。谁的成绩好不好,一眼便能看出来。

    在这场残酷的学习生涯里,学习好的人便可趾高气扬,连说话都要拔高三分。

    在这样的班级里,无不都是以学习为榜样。

    在开学不到两个月的日子里,已经连续逼走了五个人。

    听说原因不过是因为在寝室被那些所谓的学霸欺负,被鄙视,所以才待不下去。

    对于这件事,学校十分重视。可他们的处理方法,就是再在相应的乡镇里选人补上,达到规定的人数。

    台上站着的是13个公认为学习很优秀的组长。

    俞远也在其内。

    郑扬扫了一眼站在教室后面一块黑板边待选的一群人,低头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漫不经心地对站在教室前面黑板的13个人说了句:“开始选吧!”

    十三个站在前面讲台上的组长纷纷排着队,一人一个地开始挑选人。

    不一会儿,人就被选了大半。

    从三年级起,阿涴的成绩便是属于班上数一数二的人。

    如今到了这里,懒懒应付,在数学方面,不过才是中等水平。最重要的是,平时能说些话的人,都不在组长之内。

    如此局面,大多都是被最后选的命。

    自尊心太强,有时候就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可怕。

    看着身旁剩下的越来越少的人,阿涴的脚尖有些发抖,心尖也跟着难堪起来。

    正低着头扫着桌上的凹印掩饰难堪的时候,感觉面前走来了一个人。

    她抬头看去,那张原本觉得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的人,瞬间神圣起来。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一种陌生的情感涌入无边无际的汪海。

    一种极为敏感的感觉从心腔中溢出。

    在众人面前,在阿涴的眼里,那个人缓缓走近她,伸手指了指她,“我要她!”

    那种连手心都痉挛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他转身离去,又去选人。阿涴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许久,总算稳了心神,平静了慌乱的心跳。

    当时她不懂,也没有意识到,所有的一切,从那时彻底改变。

    如果她没有被他选中,如果不是他在那么多人当中,选了她,如果不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思,才选的她,也就没有后来,她痴念了他这么多年的事了。

    彼时年少,不懂自己那时早动了心,只是觉得这人不错,每每见到,欢喜雀跃,心如捣鼓,满心满眼都是他。

    直到过去了许多年,阿涴终于明白了。

    暗无天日的阴暗里突然透进一丝光,暖意沁人。虽只是微不足道,不过尔尔,但对那些从未见过光明的人来说,就像是天降恩赐,格外开恩;

    就像是末日的迂回反转,涅磐新生,稀少新鲜;

    就像是掉落深渊唯见的一根救命稻草,珍贵,期盼,心思百转千回,复杂难辨。

    再加上那阳光对你有些偏爱,难免让人有点私心,想要使劲方法留住它,从而占为己有。

    再次分组完,老师叫他们打扫卫生后,便结束了白天的课程。

    那天晚自习,他们就坐在一起。

    阿涴和她们组的一个女生坐,叫J同学。

    俞远和他们组的另外一个男生Q同学坐在她们后面,最后一排。

    J同学转身和他们说话,阿涴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

    J同学:“你们预习了明天要上的内容没有?”

    Q同学:“没有,就等着你预习。明天叫上去做题的时候,你去吧。我们组的兴衰荣辱,全靠你俩了。”

    俞远:“是啊!就知道你很厉害才选你的。以后我们的成绩,靠你提上去了。”

    阿涴笑笑不说话,低头趴在桌上发呆。

    J同学:“切,你们就打击我吧!我是最后一个被选上的。谁不知道你们成绩比我好,我进来就是垫底的。

    最后一个选的,都没人要的,唉,突然间好难过!要不我也干脆回家去算了。”

    Q同学:“别这么说嘛!大家都一样。咱们班的成绩,还不都差不多,有啥比的?知道为什么最后一个选你吗?”

    J同学认真地盯着他问:“为什么?”

    Q同学一笑,露出了两个尖尖的兔牙,恶趣味地说:“因为你最好看,主角都是最后出场的。”

    俞远也跟着起哄:“是啊,因为你最好看。好看的就该最后一个出场,多亮眼,多威风!”

    她明摆着不信,“拉倒吧!要是听了你俩的话,我就是猪。”

    她气得回身趴桌上,不理会背后笑得极其欢快的两人。

    不一会儿,似乎觉得很气闷,她向阿涴靠近,小声地问:“你觉得他们俩靠谱不?”

    阿涴转头望了她一眼,温声说:“可能……可以。”

    她又接着瘪着嘴问:“那你觉得,我会拖我们组后腿不?”

    阿涴淡淡回:“我的也很差。你还好呀!成绩也不是很重要,尽量不连累好了。”

    其实她也有些心慌。

    他既然选了她,她就不想因为她,让她们组成为倒数,会被罚了打扫卫生。

    再说,在这个几乎是以学习为王的班级里,成为倒数会被老师批评关注,也会被同学嘲笑鄙弃,说是你智商不行。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愿意这样。

    可是她也不是那种愿意付出全部心力学习的人。

    小学时,除了上课听一下,几乎不怎么看书,全靠记性和理解力考的试,而且后来也从没有失手过。

    现在不一样了,以她这种混日子的个性,总是依靠一些天赋,处于这个位置,已经有明显的挫败感了。

    同桌J同学颓丧地喃喃细语:“不见得。你的成绩就比我好很多很多呀!平时考试什么的,都比我好多了。

    我就是我们组最差的了。他们俩很好,所以我很慌呀!虽然说尽量啦,但是学习这东西,就是很难!

    我每天都要看很久的书,但就是比不上聪明的人。人家随便瞄几眼就能全部都懂,我就不一样了,怎么看都不懂,反应也慢。

    反正就是脑袋不行,脑袋不行,那什么都不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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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后悔喜欢你,也不遗憾没能和你白首不分离。如海深情,只盼你,即使天涯陌路,也要幸福如故。
——致藏在时光里的故人万千烟火是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千烟火是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千烟火是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