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不过是如此
用过午膳,碧落来带夏灼去府里的禅房,和阿媛一起练字。
“这禅房是夫人布置下的,也是夫人的书房。”碧落一面走,一面对夏灼道,“今日夫人得空,会陪着你们一起,可别惹了夫人生气。”
“我知道了。”夏灼应声道。
夏灼到的时候,阿媛已经是在研磨,准备起笔。夏灼也不敢耽误,向主座上的正翻着书的钱澜行了礼,就在阿媛旁边的书案前桌下,润笔研磨,一刻也不敢耽误。
趁着研磨的空隙,夏灼瞥看室内。室内陈设很简单,多是竹子做的书架,摆满了书籍,几盆兰花萱草有序的摆放在靠墙的几案上,意境独特,室内还燃着香,夏灼也不懂,可觉得能凝神静气。只是这房子的屋檐低,加上外面天色阴沉又下起了雨,所以光线并不好。
“刘御先生前些日子教你们识字背书,今天我就来考你们这些内容,写的不好的,背不出文章的,罚了晚饭,抄书百遍。”钱澜说的平心静气,夏灼和阿媛对视一眼,都可看出彼此内心的天崩地裂。
钱澜先是让默写了之前学的字,夏灼倒是能应付自如,但是背文章,她就心虚了。她平日书背的快,忘的也快,加上昨天刘御没来,她连复习都没有,前天背的东西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好在是阿媛先背,还能顶一会儿,夏灼则忙着翻书记忆。
阿媛的书,前面背的挺顺溜,越到后面越卡,最后钱澜听得不耐烦,正要开口说话,碧落却慌张跑了进来,“夫人,府里来了群官兵,正在前院。”
钱澜随即起身,“他们可说了是为什么事而来?”
“说,说了。”碧落忽的跪在了地上,微微发抖,“是查到了昌言的事!”
“起来,和我去看看。”钱澜说着,丢下书就出了门。
“哎,吓死我了······”见钱澜出去,阿媛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而夏灼则也起了身,面色紧绷。
“你在这呆着,我去看看。”夏灼说着也往外走。听碧落的话,是昌言走私的事被官府查到了,但昌言今早还信誓旦旦说没有人被抓,官府查不到·····夏灼的心也悬了起来。
“去看什么?”
“乖,我一会儿就来找你,你赶紧把书给背背好,不然你娘的惩罚你是知道的。”夏灼道。
阿媛一听,一脸的八卦变成了严正以待,开始翻书,夏灼则也往前院跑。
夏灼凑到人群里的时候,昌言正被官兵带着往大门外走,情绪处在崩溃边缘的碧落则及时被夏灼拉住。
“你怕这事知道的人不够多吗?”夏灼在碧落耳边轻声道,碧落才没有失态。
“大家都各自去忙,今日的事不要胡乱往外传,等衙门的通知。”钱澜开口,一下便镇住了本来还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仆人们。
人群散去,钱澜让夏灼拉着碧落去了她的房间。
“夫人,求求你救救昌言!”刚进了屋子,碧落一下便哭了起来,跪在钱澜的脚下,“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才会去走私货品。”
钱澜不忍的弯腰去扶碧落,她却不肯起身。钱澜轻叹,“你看今日来府里的官兵,都不是知县手下的人,连找谁去说情都不知道。”
昌言之前说的没错,船翻之后,船上的水手都跑了出来,但是霍克祈的手下不是吃素的,逐层摸索,抓了永丰城外渭河沿岸的大批渔民,找到了船主,进而查到了昌言。
“看在昌言自小跟在老爷身边服侍的情分上,您和老爷就尽力帮他一帮吧!”碧落只是个婢女,出了事能靠的,也就是钱澜一家,如果钱澜一家不帮,昌言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碧落,你怎么就不明白?不是不帮,我和老爷自然会找人去打听消息,但这事能办到哪一步,谁都说不好!”
“夫人,昌言走私货物的钱,挪用的是铺子的钱,”碧落说着微微抬头,看向钱澜,“如若往下查,只怕会牵扯到老爷夫人。”
碧落这话一出口,钱澜当即惊得睁大了眼睛,很显然,碧落之前是跟她说过昌言走私货物的事,但是关于挪用府里的钱财,却只字没提,而现在她将这话抛出来,明显是有着胁迫的味道。
夏灼不知道碧落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但她对碧落却着实是鄙视了一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十多年的主仆情分,也不过是如此。
钱澜震惊的看了眼碧落,又看向夏灼,似是像刚注意到夏灼在这里。
“这件事,绝不会从夏灼这里泄露半个字!”夏灼说着走到钱澜面前,虽是不习惯,却也单膝跪了下来。
钱澜往后退了两步,在椅子上坐下,缓缓平静下来,道,“碧落,你先下去!”
碧落收了抽泣,起身向钱澜行礼退去。
“你好自为之!”碧落走到门口,钱澜忽的又开口道。
夏灼看着碧落关门而去,钱澜再次开口,问,“这件事,你之前知道多少?”刚才夏灼在院子里拉住碧落时,钱澜看出了端倪。
夏灼虽有迟疑,却也说了实话,“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了全部!”
“你也有参与?”
“我只是帮忙搬了三晚的货,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批货是昌言的,也不知道他挪用了府里的钱。”夏灼如实相告。
“顾梵生知道吗?”
“不知道!”夏灼迎着钱澜的目光,道,“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我也不敢让他知道这事。如果您怀疑我,我可以和顾梵生就此离开·······”
“老爷今天去了铺子里,你去找他,让他速速回来!”夏灼本是忐忑的厉害,却不想钱澜会这么说,明显是没想追究她。
“是!”夏灼起身离开,但内心却是担忧。昌言为人聪明圆滑,他若真是咬苏盛他们一口,苏盛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此外还有谢三这个海盗的事,夏灼想来想去,苏盛都不可能是海盗,毕竟他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多年,生意做的也这么大,没必要和海盗扯上关系,那谢三就只能是他的旧相识老朋友。老朋友出了事,苏盛要帮忙。可如今谢三的下属被抓,这就是颗定时炸弹,他一旦供出谢三的藏身之处,炸的终究会是苏府。
苏府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可夏灼不能离开这里,且苏盛于他们有恩,就是阿媛这个小丫头,她也舍不得她出事。
夏灼理清了思路,相当于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首先,她和顾梵生不能走,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走;其次,让昌言老老实实认罪;最后,让谢三赶紧救出他的属下,带着他的人赶紧走的远远的!
第四十七章:记住了吗?
夏灼从钱澜那里出来,正要去找苏盛,苏盛却已经得了消息赶回来。
夏灼完成了任务,就要回去,路上遇见了来找她的顾梵生。
“我听说昌言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顾梵生补觉起来,就去吃饭,刚好和其他伙计遇见,就听到他们议论昌言的事。
“嗯。”夏灼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灼顿了顿,道,“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准生气!”
顾梵生这一听就皱了眉头,刚要开口问话,就被夏灼抱住胳膊往前拉着走,“你先别胡乱的猜,我没惹什么祸!走,找个偏僻的地方去说。”
想来想去,夏灼还是带着顾梵生去自己的住处。
两人坐下来,夏灼也没废话,全部坦白,包括她猜测的关于谢三的身份的事儿。说出来不代表她诚实,而是因为她觉得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她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
听夏灼说完,顾梵生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成样子了,完全没一点小鲜肉的样子,反而像头野兽,有点吓人。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复杂到这种程度,我也很不好受,你能不能就别凶我了?”夏灼及时开口,道,“我也知道错了,以后我清心寡欲,什么匕首什么诱惑,我一律拒绝还不行吗?”追根究底,还是那把匕首惹的祸。
“这些事情我也不是不想和你说,可你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我能找谁说?”讲完了理,夏灼开始动情,“我真的也担惊受怕的,还好你回来了······”夏灼说着,不时抬头看顾梵生,装可怜,要博取同情。
顾梵生本是生气的,可想着她这几天一个人应付这些情况,心怎么就也硬不起来,狠话都说不出,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以后和她就是寸步不离,走哪带哪。如果他还被困在那个村子里几天,她一个人是要怎么办?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先把眼前的事给解决了。”顾梵生回到了正题,道,“你刚才和我说昌言的时候,我就有个疑问。二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凭昌言这么一个小厮,怎么能瞒过那么多人搞到手?”
顾梵生这几日已经接受了店里的账本,他知道那账本审的有多严。账本一个月要核对两次,一个是月中,一个是月底。月中的时候,各个铺子的掌柜核算好账本和银两,会直接交到邵大管家那里,邵大管家核对无误后,入府里的地库。而到月底的时候,审的更是仔细,邵大管家这边审好,还要由府里的内务管家再次核算,核算无误,会呈报给苏盛。这么过上三个月,银子会运往钱庄存起来。
这个流程下来,账目上肯定是不会出一点差错的,要从这个流程里扣银子,简直是痴人说梦。此外,再退一步讲,各个布庄每个月的收入总和,也就在三千两上下,大笔的布匹交易都是在银庄转账,昌言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那他哪里能挪用二万两银子?
“那就是这府里还有人帮他?”夏灼被顾梵生点醒道,“府里都有谁能接触到这么大金额的银子?”
“能接触到的人不多,”顾梵生脑海里来回闪着几个名字,但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也是苏盛的亲信,和昌言接触也不多,实在是没道理会和昌言搞走私的事,“但是,钱如果到了府里的地库,只要有钥匙,就能接触到!但问题是,这地库好像是人人都能接近,可能碰到钥匙的人也就只要伯父和伯母,更何况韩护院他们还在日日派人把手巡逻,要从那里运出二万两银子,绝不可能!”
“那偷银票不就行了?哪里用偷货真价实的二万两银子?”
“大虞的皇帝个个都想发行银票,但老百姓不认账,银票贬值很厉害,当今的皇帝无法,干脆彻底废弃了银票。”顾梵生解释道,“不过银庄的票据是有效的,但是要取出钱,手续也是繁琐的厉害,要有存钱人的亲笔信、私人印章等东西。像苏伯父,将钱存进朱家的墉号银庄,大家都知根知底,只有苏伯父的亲笔信能调出钱。”
“如果钱真的是从墉号银庄出来的,那我们能不能从银庄那里查?”夏灼道。
“银庄也是在乎客人隐私的,凭咱俩不行!”
“如果我们能分析到这一步,苏伯父肯定也能,那他应该自己就会去查。”
“有道理!”顾梵生道,“我们先静观其变。你别被担心昌言会反咬一口,苏伯父生意能做这么大,可不是靠着和善闯过来的。”
“嗯!”夏灼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后问,“那谢三这边的事怎么办?”
“这个我们管不了。”顾梵生如实道,“毫无头绪,又好像深不见底。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那我晚上闲着没事去监视谢三?”
“不行!”顾梵生当即变了脸色,“以后晚上不准出来溜达,偷听些有的没的,万一被发现了呢?”
夏灼见顾梵生紧张的样子,庆幸自己刚才装可怜的时候没把被谢三发现的事说出来。
“夏灼,追根究底我们就是两个过客,天大的事也用不着我们去掺和,记住了吗?”
见他严阵以待的样子,夏灼觉得自己除了点头别无选择,就只能点头了。
第四十八章:被抓
晚上,夏灼和顾梵生去看徐末儿,因为这房子他们现在确实租不下来,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今天过去也是商量着给徐末儿重新找个住处,毕竟她的伤还没好,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她一个人离开。
到了院子外,夏灼去摸门口石头下的钥匙,摸来摸去也没有。
“她是不是出去了?·······”夏灼找不到钥匙,直起身对顾梵生道。可她话音未落,只从顾梵生身后的那面侧墙后,齐刷刷跑出了一对士兵来,将他们两人围住。刀枪铁戟,头盔银甲,在月色下阵阵生寒。
顾梵生也是一惊,将夏灼护在身后。
“大胆刁民,竟敢窝藏难民,还不快快认罪!”知县陈保山肥头大耳的从士兵身后急匆匆的走来,看着甚是滑稽。
“难民又不是罪犯,你用窝藏·······”
“这房子一直是空的,没人居住,如果有什么难民躲进去,也和我们扯不上关系。”顾梵生打断夏灼的话,抢先道,“陈大人尽可以去查!”
“那这个人你们认不认识?”霍克祈人未至而声先到,士兵让出一条宽宽扩扩的路来给他,他的下属则押着个人朝夏灼他们走近。
押着的人披头散发,脸都看不清,但顾梵生还是伸手拉住了夏灼,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们都猜得到押着的人是谁。
徐末儿的头发已是全披散开了,看不见脸,押着她的人则粗鲁的揪起她面前的头发,将脸露出来给夏灼他们两人看。徐末儿看起来极其虚弱,脸色煞白,而她腰部伤口处的血都已渗了出来。
顾梵生正想着对策,手忽的一空,夏灼直接朝揪着徐末儿头发的人走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毫不客气的两个左右勾拳打过去,随着那两个人惨叫倒地,夏灼也将徐末儿接住,护在了怀里。
谁都没想到夏灼回出手,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狠,那两个人除了挨打的时候惨叫了一声,就昏死在了地上,站在一侧的霍克祈当即变了脸色。
“大胆刁民!”陈保山吓傻了,却还知道仗势欺人,“快保护霍大人,然后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慢着!”顾梵生吼道,倒是镇住了要一拥而上的官兵,“想必霍大人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说着,顾梵生故意去看四周的民房,灯火闪动,不时有人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往这边看。
徐末儿无论如何也是灾民,如果传出去,霍克祈也知道不怎么好看,就忍着气,低声道,“将他们都给我带走!”
“你能走吗?”夏灼低头问徐末儿,徐末儿点头,顾梵生也走了过来,和夏灼一起搀扶着她起来,随着这些官兵往衙门去。
“霍大人,您受惊了,我一定好好惩治这两个刁民·······”
“带着两个废物下去!”霍克祈看着被夏灼撂倒的躺在地上的两人下属,冷冷道。这都是他的亲信下属,竟然被人两拳打的不省人事,如果传到京城,只怕是脸都要丢尽了。
陈保山也不敢多言,连连说是,让人抬着地上的两个人,往衙门去。
霍克祈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视线盯着被官兵拥簇的夏灼,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而等陈保山他们一干人彻底走远,霍克祈的目光一变,看向不远处的房顶。
躲在房顶上的郝权往下一缩,不小心踢落了瓦片,啪的一声如天地间的惊雷。顾不得其他,郝权随即起身跃下房顶,朝夜色的深处抛弃,而霍克祈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霍克祈当初参加武举中得武状元,就此进入朝廷谋职,和他爹无半点关系,所以他的身手自然是了得。所以他能发现跟在夏灼的人!
郝权的功夫不见得在霍克祈之下,只是他对这城里也算不得熟悉,左右闪躲,慌不择路,最终被霍克祈追上,两人在深巷内交手。
郝权只想脱身,霍克祈则招招致命,打的郝权接连败退,最后更是扯下了郝权的面罩。
知道躲无可躲,郝权当即俯跪于霍克祈脚下,“郝权拜见霍统领!”
霍克祈皱着眉,满面吃惊,“你为何会在这里?”
郝权作为赵阶的总护卫,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也是都见过他的,霍克祈自然也不例外。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如若霍统领方便,请移步至王先生下榻的客栈,同先生面谈。”郝权作为赵阶的亲信,也知道此次来找的人便是夏灼,如今夏灼被抓,他只能让王普同霍克祈交涉。
第四十九章:我做事还要你教不成?
夜色已深,客栈寂寂,郝权带着霍克祈从客栈的后门进去。
郝权带着霍克祈出现在王普面前时,王普确实吃惊,但也不露声色。
“霍统领,想当初离开帝京时,王普还想着今生是不会再和您见面了呢。”王普笑着,走到霍克祈面前行礼,目光却是朝一旁的郝权看去。
“属下······”郝权跪地,正要交代事情原委,却被霍克祈伸手打断。
“不知王先生到永丰有何贵干?”霍克祈问道。
王普笑着转身,走到桌案前,倒了两杯水,“听说这永丰苏家的布匹织的好,就想着来买几匹。反正王普也是个闲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瞧瞧的好。”
“王先生真是好雅兴!”霍克祈道,“只是郝权跟着苏家的两个下人是做什么?而这两个下人还无视皇命,私藏广州难民。王先生您也知道,广州那边流言四起的,窝藏难民这事,也是可大可小。”霍克祈明显是没兴致跟王普兜圈子,亮了底牌。
听霍克祈这么一说,王普便是也知道出了什么事,面色一僵,但也不动声色,吩咐郝权退下。郝权带上门离开,室内寂然无声,王普直视霍克祈,开口道,“陨石坠落,官兵封村,杀人焚尸,这些究竟是流言还是事实,您比王普清楚!这些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谁生谁死想必还不一定呢吧?”
霍克祈眼中杀气顿起,周身泛起阵阵寒意,王普倒是显得气定神闲。
王普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陨石坠落后,私自带官兵封村杀人焚尸的,是霍克祈父亲霍望的门生,广州巡抚卢更达。所以来永丰处理此次灾民事件的,是霍克祈。因为凭着卢更达与霍望的这层关系,霍望难逃其就。至于其中更细的因由,就要牵扯到前朝密事了。
“一个难民罢了,还望霍统领高抬贵手!”王普说着,又是对霍克祈客客气气行了个大礼。
霍克祈只觉气闷,可无法反驳。王普的本事他一向是知道的。赵阶是只老狐狸,王普更是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狐狸,在帝京的时候,便是他父亲霍望见了王普,都要礼让三分。
霍克祈忍气出门,到了门口又侧回头道,“你也该是知道,皇上派我来永丰非同小可,如果再让我抓到他们碍事,便是谁人都救不了他们!”霍克祈说着,破门而出。
王普则是缓步走到门口,看着霍克祈怒气冲冲下楼,离开了客栈。
“是小人失职,请求先生责罚!”在门口不远处守着的郝权见王普出来,当即跪在了地上。
“小姐去看救下的灾民,被霍统领当场捉拿。”郝权战战兢兢跪在王普身前道,“是我粗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小姐被人盯上,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将霍统领带过来······”
“回去禀告大人,我五日之内,带夏灼回去。”王普没有责罚,道。
郝权在赵阶身侧数十年,一向知道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男人的秉性,这次竟能在他犯了大错后如此“好脾气”,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郝权欲言又止,又欲言,“你对小姐不能骂,更不能打·····打你也是打不过,她那力气我是见识过的。”想起夏灼撂倒霍克祈两个手下的场面,郝权对夏灼的安全没什么担忧,“但我也看的出她倔,有些任意妄为,你要带她回来,要好好动动脑子。”
王普无奈的瞥地上的郝权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啰嗦?”他们两人认识不是一两天,对彼此熟悉。郝权便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这会关心起人来,倒是怪异。
“大人对这个失而复得女儿有多上心,你是知道的,你莫不知分寸。”郝权道,“我也知道你对冉秋好,但这个也是小姐,还一直流落在外,大人多喜欢也是应该的,你······”
“赶紧动身回姑苏去,你在这婆婆妈妈的做什么!”王普被说中了心事,恼怒道,“我做事还要你教不成?”
郝权也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膝盖,“你不用我教,但牵扯到冉秋,只怕你做事乱了章法。”见王普要开口,郝权识相的转身往门外走,“我这就走,别催了!”
“你,你,····”王普被他噎的话都要说不出来。粗人就是粗人!
第五十章:深不可测
夏灼他们被陈保山亲自跟着押进了监牢。
进入牢房,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霉味,夏灼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而这陈保山似乎是故意折磨他们,在迂回曲折的牢房里转来转去,而后径直是要往牢房底走去,这路道两侧的牢房里,便是连个犯人都见不到了,与门口那伸着手喊冤枉的犯人形成的景象格格不入。
“呦,苏少爷也在!”夏灼他们跟在陈保山身后,陈保山忽的止了脚步,他们也只得停下。陈保山这口气甚是熟络。
“夏灼!”
夏灼不满的抬头,见到她左侧监牢里关着的叫她名字的,正是夏灼,而监牢外探望昌言的,是苏牧昆!
苏牧昆一身浅灰的长袍,发髻用纶巾包着盘起,衬得他利落英俊。
对陈保山的问候,苏牧昆并未回答,目光反而是盯着夏灼他们,“陈大人,他们这是?”
“哦,”陈保山仿若恍然大悟,让到一旁,好让苏牧昆将夏灼他们看的更清楚些,“这不是府上新来的两个小伙计吗?这次也真乖苏老爷识人不慎,这两个人竟敢私藏难民,胆大包天!”陈保山说着来了气,指着夏灼道,“这个更厉害,竟敢在霍统领面前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梵生道。
苏牧昆看了眼顾梵生,却分明没把他的话当回事,问陈保山道,“霍统领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这个下官不敢妄加猜测!”陈保山道,“全听霍统领吩咐,如果您想知道消息,等发落下来,我先是派人去禀报您。”
夏灼则是吃惊于陈保山对苏牧昆的敬重,按理说,陈保山辈分比苏牧昆大,还是当官的,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给苏牧昆面子。
“不用了,”苏牧昆漫不经心道,“只是他们惹的事,别往府上引就是了。”
“这个自然!”陈保山笑着道,而后回头对身后跟着夏灼他们的四个卫兵道,“赶紧去把门给打开,把他们关进去!”
夏灼本来对苏牧昆就没有好感,见他这般嚣张的样子,真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夏灼他们进了牢房,苏牧昆不知是对昌言低声又交代了什么,而后跨步离开,陈保山则跟在他身后。
“昌言,少爷来找你所谓何事?”见人离开,顾梵生看着对面的昌言道。
而夏灼则跪在地上,将徐末儿放好。
“我同少爷自小一起长大,少爷来看我,不过是顾念情分,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昌言反问道。“灾民的事朝廷派人来管,你们却不听皇命,惹祸上身······”
“皇上还不准走私贩货呢,你不也做了。”夏灼凑到顾梵生身侧道,而后看向顾梵生,“末儿身上的伤怎么办?”
顾梵生看了眼昌言,则徐末儿身侧蹲下,看她捂着伤口,血迹点点渗透出指缝。
“我没事。”徐末儿咬牙道,“怪我今日出门,被官府盯上,还连累了你们。”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别乱想!”夏灼说着起身,爬到栅栏上往过道里看,连个狱卒都没有。
“不会有人管的。”昌言知道夏灼想叫人,便好心提醒道。
夏灼很是丧气,听昌言又道,“下次少爷来,我让他捎进来些药。”昌言说着,靠着墙坐了下来。
“你能私自挪用府里二万两银子,是不是因为少爷在帮你?”顾梵生见徐末儿在缓缓的疼痛中平静下来,就走到夏灼身侧,直视着昌言道。
昌言目光一禀,在与顾梵生的对视中,先闪躲开了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夏灼回头看顾梵生,疑惑的问。她确实不知道顾梵生在说什么。
“我······”顾梵生话未出口,走廊尽头忽的有人出现,夏灼很是激动,“你们能不能找个大夫来?或者是给些药也好?”夏灼生怕人忽的不见了,于是呼喊的用力。
“出来吧,”走来的两个狱卒很是不耐烦道,“你们可以走了,大夫自己去请。”
“什,什么?”这次轮到顾梵生吃惊了。
“快来帮忙,”夏灼虽然也是云里雾里,却也赶紧起扶徐末儿,“我们可以走了。”
“你们·····”昌言也是惊得从地上重新起身,“他们为什么就可以走了?”
狱卒有气无力的看了眼昌言,“闭嘴!”
顾梵生也是困惑的一步三回头的帮忙扶起徐末儿,又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县衙。
而站在监牢门口不远处的霍克祈看着三人从监狱里出来,目光深似潭水,深不可测。
第五十一章:被救
夏灼自从来了这古代,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莫名其妙,所以他们被从监牢里放出来,她真的是一点疑惑都没有,只想离这牢房远远的。
“往哪边走?”从牢里出来,夏灼看着左右两条路,问顾梵生。
这还真是把顾梵生给问住了。带着徐末儿回苏府肯定不行,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们放出来,但他们是惹了事了,回去只怕后面会祸及苏府。可是除了苏府,他们真的是无处可去。顾梵生看着夏灼,眼里的光缓缓暗淡下去。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让她置身于现在的处境。
“要不咱们末儿一直待着的房子里?”夏灼又问,语气焦急,主要是徐末儿看着难受的很。
“我们······”顾梵生正要开口,忽的从左侧赶来了一辆马车,跑着停在他们面前。
王普挑起车窗,探出头,凑着月色好让夏灼他们看清他的脸,“上车,我懂医术!”说完,直接放了帘子进去。
赶马车的是车夫听了王普的话,下车,将小板凳放到马车前,道,“三位请上车!”
夏灼和顾梵生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还对他们施以援手,但他们似乎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徐末儿口中开始因着疼痛而发出轻微的呻吟,让夏灼心惊。
“上车!”顾梵生决定道。
顾梵生说着先登上车,然后和车夫一起,将徐末儿扶上马车,抱进车厢里,而后夏灼上车。
夏灼掀开车帘,倒是吃惊,因为这马车一半的空间铺着细软,徐末儿正由王普和顾梵生扶着躺下。
让徐末儿平躺下,王普随即从腰间掏出颗药丸,喂到她嘴里,又拿了水里,帮助徐末儿将药吞下去。
吃了药后,徐末儿的疼痛似是确实减少了很多,缓缓睡了过去。
见徐末儿的痛苦得以缓解,夏灼也是送了口气。
“王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顾梵生开口问道,“而且看你的样子,似是知道我们被抓进监牢,也知道我们会被放出来,还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个病人!”
“实不相瞒,是我救你们出来的。”王普淡然道,“我其实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我需要夏灼去和我见一个人。”
“夏灼要见谁?”顾梵生听了王普的话后,不自主的就握住了她的手腕,问王普,“这辆马车会带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们便知道了。”王普语气一如往常,或者说多年来跟随在赵阶身边,他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至于苏府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交代了你们的下落。”
“怎么交代?”顾梵生盯着王普道。
“比如盗窃铺子里的钱财后逃跑之类的·······”
王普话未说完,夏灼已是到他面前,一手钳制住他的脖颈,一手握着拳头被顾梵生拉住。
“夏灼!”顾梵生紧张道。
王普是会功夫的,在看到夏灼朝自己出手的时候,他拿了扇子去挡,却不想夏灼的力气大的出奇,应是将他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把拳头放下来!”顾梵生道,“这里不是拳击场,你要记住!”
夏灼回头看顾梵生,因着克制,她的呼吸甚是粗重。看了看地上的徐末儿,又看顾梵生,夏灼松开了王普,深呼吸,而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九岁接触拳击,就开始用拳头说话,拳头对她来说代表了安全。她只要在赛场上讲拳头狠狠挥向对手,就可以躲过养父的一顿毒打;在学校只要将拳头挥向那些骂她的人,她就可以不必忍受侮辱;后来拳头为她赢得掌声和荣耀,赢得尊重······而在这里,她无依无靠,她也只能依靠拳头,可她必须就此妥协,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一种比拳头更强大的东西,她要慢慢的去明白。
顾梵生心里其实远比夏灼要难受,他想法设法要做她的监护人,要她听话,但他却一点都护不住她,任人掌握,无力反抗。
顾梵生随后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侧头去看夏灼,看她失落了样子,心中如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顾梵生抬头,看着王普继续问。
“我说了,只是想带你们去见一个人!”王普视线在夏灼身上停留多时,一只手则抚了抚自己的脖颈,心思难测,“就算我不派人去苏府,你们也回不去了。带着这个女子,你们去哪都是个麻烦。”说着,王普看了眼徐末儿。
“可这个麻烦,你竟然不怕?”顾梵生反问。
王普浅笑,“说她是个麻烦,还要看她落在谁的手里。落在你们手里,她对你们来说是个麻烦,而落在我手里,她就是霍克祈的麻烦。好了,话不多说。我只是说明,我不会害你们,这车要去姑苏,你们还是眯一会的好,估计是要到天亮才能到了。”
顾梵生和夏灼相视一眼,有话还未问出,只听见马车后忽的追来了一阵马蹄声,让他们的心紧悬了起来。
“不用担心,是我的人,他们是在这里等着我们的。”王普说着,双手交叉的身前,闭上了双眼。
而顾梵生和夏灼则是各自怀着心事,在马车上坐定。
第五十二章:你们找错人了
约莫是过了两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天色暗青,黑云沉密,夹杂着燥热的风,让人难受。
“到了!”马车停顿,王普也睁开了眼,道。
夏灼和顾梵生要去扶徐末儿,被王普拦下,“你们下车,一会儿自会有大夫来给这女子瞧病。”
“你究竟想干什么?”夏灼侧脸看王普,道。
“下车!”王普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出了马车。
车内一阵寂静,顾梵生开口道,“我们先下车,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夏灼看着徐末儿虽是无奈,也没有办法,双手紧握着就要起身,又被顾梵生拉住手腕,“一会儿如果有危险,我们各跑各的,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
“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会有什么危险?”夏灼看着顾梵生反问道,“傻了吧你!”说着,夏灼挣脱顾梵生的手,走出了马车。她知道顾梵生的意思是遇了危险让她自保,但他有情有义,她就无情无义?他们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谁都不能少,再说还有徐末儿需要救治,如果真有危险,她怎么会丢下他们?
顾梵生随着夏灼下了马车,马车随即被车夫拉走。
“哎,你·····”夏灼说着就要追马车去。
“只是带着她去看大夫罢了。”王普及时开口道。
夏灼这才止了脚步,回头看王普的眼神带着凶狠,“如果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王普不置可否,面色淡淡,“泥菩萨过江,气势倒是一点不输!”
夏灼语竭,气的紧咬这下唇,这时他们旁侧的自里面打开,郝权带着两个侍卫出来,“郝权拜见小姐!”
“什,什么?”夏灼被郝权的这一拜吓了一跳。
“你认错人了。”顾梵生上去拉过夏灼的手腕,自己挡在她面前,对郝权道。
郝权也没较真,转脸去问王普,“你怎么连夜就回来了?”说着,郝权又看了看夏灼,“连夜奔波,让小姐跟着你吃这样的苦······”
“啰嗦!”王普本是轻扇着折扇,被郝权这么一教训,随即唰的收了扇子,进了门去,“既然你这么上心,人就交给你安置吧。”说着,王普径直进了门,一点没给郝权留。
郝权也不在意,“小姐,你们随我来。”
“你在说什么?”夏灼一头雾水,“我叫夏灼。这是哪里?这个王普带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这些事明早还是老爷和您说吧,现在天色尚深,您和这位公子,先是歇息歇息吧。”郝权说着去将这后门彻底推开,请夏灼他们进去。
“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个女子,被马车拉走了。”夏灼道。
郝权跟踪夏灼多日,自然是知道夏灼说的是谁,也明白了王普是怎么把夏灼这么快给带回来的。
“我一会亲自去看看那姑娘的伤,您先歇息,明早我带您去看她。”郝权道。
“你们家老爷是谁?”顾梵生隐隐猜到了真正要见夏灼的人。
“赵阶!”郝权道,“现在两位可以随我先去歇息了吗?”
夏灼看了眼顾梵生,顾梵生牵着她的手腕,警惕的进了门,而后由郝权带着,走过长廊,到一个小院子的门口,“小姐你今晚在此歇息,我带这位公子去·······”
“我们不分开!”夏灼和顾梵生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那,那是怎么睡?”郝权呆呆道,“这位公子难不成,难不成是小姐的夫婿?”郝权跟踪夏灼这些天,一直没见着顾梵生,对顾梵生自然也不了解,可他们这关系,而且顾梵生处处对夏灼的维护,他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不能有纯友谊吗?”夏灼无语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苏府里也有人传,她已经有了免疫力。
郝权还没回答,顾梵生开了口,“你去屋子里睡一会儿,我不走,我就在门外守着,等你睡一会儿我叫你,换我睡觉。”男女有别。
夏灼想了下,道,“好,我睡一小会儿就行。”
“嗯。”顾梵生应声,看着夏灼进了屋子。
夏灼是熬不住了,刚才在马车上没睡,就算脑海里有再多的疑问,她此刻也是没精力多想。
“赵阶·····”夏灼进屋,顾梵生迫不及待问郝权,意识到称呼不合适,又改口道,“赵大人为什么要见夏灼?你为什么要叫夏灼小姐?”顾梵生每日在铺子里帮忙,没少打听大虞的事情,所以他知道赵阶是刚辞职归乡的前丞相,知道他历经三朝,是国之栋梁,也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是当朝的兵部尚书。
“夏灼是我们大人的女儿。”郝权跟随赵阶多年,是赵阶的亲信,别看他平日像个大老粗,该他办的事,他是一点不马虎,也就在王普面前占不到一点的光,所以赵阶会派他跟着赵阶,随时禀报情况,说到底也是对王普在这件事上不放心,“我知道她明日必会吃惊,但你也要劝着些,我家大人当初是不知道她娘生下了她,才致使她流落在外多年。”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顾梵生觉得荒唐至极,无奈的笑道,“我们,我和夏灼不是大虞朝的人,你能明白吗?”
“管你们是哪里人,夏灼就是我家大人的女儿。”
“你去把和我们一起的女子带过来,我们现在就走,”顾梵生拉住郝权,目光坚决,“你们是找错人了!”
郝权见顾梵生的样子,是认真了,也不急,问道,“好,那我问你,夏灼是不是孤儿?”
“是,但是······”
“夏灼今年算起来是不是该有十六岁了?”
“是,但是也不能确定·······”
“我再问你,夏灼肩上是不是有一个血鹰的图案?”郝权继续道,“不对,这你该是不知道的。”
“这我知道,”顾梵生已经被郝权接二连三的打断搞得不耐烦了,“但是孤儿多了去了,刚好满十六岁的孤儿的也多了去了,至于什么血鹰图案,这个,······”顾梵生之所以知道夏灼肩上有这个,是因为夏灼在学校的教练要她将这个图案洗掉,因为今后如果要进国家队,必然不能有纹身。夏灼固执的不肯抹去这个图案,她妈私下和他谈过,希望他劝劝夏灼。他旁敲侧击了两次,最后夏灼说,这是自小就有的图案,她舍不得抹去,他就再没说过什么。
“这个图案谁都可以去纹,夏灼身上的纹身,只是凑巧和你们要找的人的一样而已。”顾梵生犹豫过后,再次坚定的反驳郝权道。
“这个血鹰图案是大虞建国后,太祖皇帝为表彰我家大人祖上的显赫功绩,特赐的血鹰标识,这标识旁人若用,便是杀头的罪过!”郝权道,“既然夏灼身上有这标识,便是我家大人寻的女儿。”
第五十三章:恨的是自己
同郝权说不明白,顾梵生也就没有继续和他纠缠,只身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靠着门框。
“我自会保护小姐,你去房里睡吧。”郝权也看出了顾梵生的疲惫,好心道。
顾梵生摆手,也不多言,闭上了眼睛。他刚才对夏灼说的话,也只是想她多休息会儿,怎么会真的叫醒她,轮流休息呢?
郝权见顾梵生执拗,也就起身离开,吩咐两个人在院子的入口处把守。
卯时刚到,天色微微放青,郝权便是进了院子来,顾梵生警惕的醒来,在院子中间拦住郝权,道,“你先带我去见赵大人!”顾梵生知道郝权是带夏灼的。
“可是大人·······”
“你先带我去!”顾梵生不容拒绝的强调道。
郝权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顾梵生,最终没去敲门,带了顾梵生去赵阶的书房。
赵阶一向早起,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研磨练字,但一向苍劲流畅的书写今日却磕磕绊绊,停顿有误,纸废了一张又一张。见惯朝堂上的莫测风云,历经无数起伏波折,都从未让赵阶如今日这般心神不宁。
他早上醒来,郝权便是将夏灼被带回来的消息告知于了他。有多期待见到夏灼,他便是有多害怕。吩咐让郝权将夏灼带去书房,他随即又无所适从,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唐突。
“大人,”郝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赵阶手一顿,墨汁随即向外扩散成一大片,“顾梵生求见。”
赵阶收了笔,在座椅上坐下,道,“进来!”郝权向赵阶禀报时,自然是提了顾梵生的。
郝权推开门,只让顾梵生一人进了去。
古代书房的屋檐都是低垂的,刻意制止光线的蔓延,昏沉中人反而更能静下来。如今天色未亮,这室内便点了两盏蜡烛在书案旁侧。
“顾梵生拜见赵大人!”顾梵生进屋看见赵阶,行礼道。
“你和夏灼是何关系?”赵阶声音沧桑有力,威严然然。
“我十二岁和夏灼相识,我们两家是邻居。”顾梵生道,“虽说夏灼也是孤儿,但我敢肯定,她不是您要找的人。我们的家乡不在这里,来大虞也是阴差阳错。我们在这里,只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赵大人您寻女心切,我理解,但夏灼确实不是您要找的人!”
“你这般肯定?”
“是!”顾梵生坚定道,“我们之前从未来过大虞,甚至都不知道大虞的存在,所以就算夏灼身上有您家传的徽章,也只是凑巧而已。我和夏灼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求赵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不知道大虞王朝的存在?”赵阶狐疑,“那你们是来自何处?”
“我知道这有些匪夷所思,但我所说都是事实,”顾梵生说着,双膝跪地,“求您让我们离开!”
“你在害怕什么?”赵阶看出了顾梵生的慌乱,“如果她是我女儿,我还能害她不成?你和夏灼一起长大,又处处护她,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赵大人·······”他不是怕赵阶会害夏灼,他是怕无法掌握他们自己的命运。在赵阶面前,他们连蚂蚁都比不上,他恐惧的是这种任人宰割、无力护她的感觉!
“我自会找人验夏灼身上的徽章,如果她不是我要找的人,自然会放你们离开。”赵阶不欲再听顾梵生多言,“你下去吧!”
顾梵生跪在地上,看着座椅上的赵阶,一股恨意自心底澎湃而起,但他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第五十四章:留下的唯一
顾梵生出了书房,由仆人带着往回走,刚好和被郝权带着过来的夏灼遇见。
“怎么没叫醒吗?”夏灼走走近,先是追问顾梵生,“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在门外睡着了。”顾梵生道。他知道,她对公平有着一种执着,或者说她从来靠的都只有自己,不喜欢被照顾,不喜欢被体谅。“一会儿见到赵大人,有话好好说。”
“他为什么要见我?”夏灼问着顾梵生,却看了眼郝权。
“您过去便是知道了。”郝权说着,伸手让夏灼继续往前走,“请!”
“那我先过去,一会儿见!”夏灼道。
顾梵生看着夏灼离开的背影,脸上愁云密布。
“您要见我?”夏灼进书房见到赵阶,没有什么礼数,直接道。
赵阶起身绕过桌案,走近夏灼,目光未移,室内一片静默。夏灼随是不知道赵阶的背景身份,但光看这老人的气场也不是普通人,心里莫名的紧张,和她碰到真正的对手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是!”不知是过了多久,赵阶沉沉说了个字来。
“为什么?”夏灼问。
赵阶不答,自顾自的转身,缓缓朝书案那边走去,同时道,“我听说王普,你有一个正生着病的朋友?”
“是,王普昨晚让人单独把他带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被官府查到,你和你这位朋友都有可能大祸临头?”赵阶已经知道了徐末儿的来历。
“可她受伤了,”夏灼知道灾民全部回广州时命令,电视剧虽然她看的不多,但她也知道违背皇命是个什么概念,“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可以找人医治她的伤,”赵阶道,“永丰你们也是回不去了,不如留下来。”
“理由呢?”夏灼追问,“您为什么要见我?既然您知道我犯了罪,为什么要救下我,收留我?郝权还叫我什么小姐······等等,”夏灼忽的有些反应过来,“你是在找孩子吗?”
赵阶走到桌案前,单手扶住案角,没有答话。
夏灼只当赵阶是默认,“这个您是真认错人了!再说,就算您找孩子,也不用让王普搞出这么写幺蛾子吧······”
夏灼的不满正要喷涌而出,赵阶忽的转过身,一个眼神就让夏灼发自内心的畏惧,及时住了口,收了情绪道,“我不是大虞人!”夏灼说着,拿掉自己的帽子,“您看我的头发,我的家可以留这样的头发,大虞可以吗?我从来没来过大虞·······”
“我不会乱认女儿,我自会带人辨别真伪!”赵阶沉着道。
“这里又没有亲子鉴定可以做·······”夏灼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夏灼说着,行了个礼,,“只是请您让人把我那朋友治好,暂时,我们无以为报!”
赵阶挥了挥手,似是很疲倦,道,“下去吧!”
夏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去找顾梵生。
而赵阶在夏灼离开后,由郝权搀扶着去了后院为思染设置的灵堂,遣退所有人。
赵阶缓慢的走到思染的灵位前,伸手抚着她的名字,眷恋异常,“我找到她了,思染。她那双眼睛尤其像你,她有些怕我,”赵阶说着浅笑,一滴清泪不自主自他眼角滑落,他也不甚在意,“和你在我面前逞强的时候一模一样······你若能见见她该多好!”
见到夏灼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认定那是他在找的人。她的眉眼神情,处处带着她娘的影子。他知道她是思染在这世上,留给他的唯一。
第五十五章:静观其变
“现在怎么办?”和顾梵生并肩坐在屋子的台阶上,夏灼问。
“逃跑?”
夏灼笑,侧脸看他,“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我很认真。”顾梵生道。
“认真什么?怕我真的是赵阶的女儿吗?”夏灼玩笑道。
“但如果赵阶认定了呢?”
“我又不是。”夏灼道,“有谁会乱认女儿?还有末儿,虽然我们暂时见不到她,但王普总应该会让人给她看伤的,我们现在带着她离开能怎么办?”
“我们去找王普问问,在这等着他送消息来也是煎熬。”顾梵生说着从台阶上起来。
夏灼随着他起身,两人刚要迈开步子,郝权带着一上了年岁面容安和的妇人进了院子。这妇人穿着朴素,看着不像是府上的人。
“小姐,她能确认你的身份,你跟她进屋去按照她说的做,按她说的答就行了。”郝权道。
“我叫夏灼!”夏灼强调道。
“您随她进去吧。”郝权催促。
“你不叫一声夏灼,我就不去!”
郝权顿了顿道,“夏灼!”
夏灼瞥他一眼,又看了那妇人一眼,“认错了人就立即放我们走?”
“这个自然!”
“有事叫我!”见夏灼要进屋,顾梵生道。明知道凭她的身手,没几个人能奈何她,却还是紧张。
“知道了。”夏灼道。
进了屋子,妇人带着夏灼进了内室,让夏灼把身上的血鹰标识露出来给她看。夏灼犹犹豫豫的解开衣衫,露出自己的左半侧肩膀。
“您可看仔细点,我和赵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这图案,就是随便印上去的。”夏灼说着,侧脸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妇人。
那妇人也不答话,看的甚是仔细。“你这上身大大小小的伤是怎么弄的?”
夏灼听她这么问,有些不耐烦,“你看好了没有?”
“嗯!”妇人道。
“我可以走了?”
“这您不该问我,我不是这府上的人。”
夏灼整理着衣衫问,“那怎么会让你来?”
“因为在你身上印上血鹰图案的印章,当初是我儿子打出来的。”
“你儿子?”夏灼问,“你确定我身上这图形的印章,是你儿子刻出来的?”
“我夫家是铁户,世代打铁买铁器。”妇人道,“当初你娘找到我儿子,让他帮忙打出一只血鹰来。血鹰不是普通之物,但你娘再三恳求,我儿子也就答应了。”
“你不要乱说·······”听这妇人的话,是在把她往火堆里推呀!
“我儿子的画是我教的,他怎么运笔怎么雕刻,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你身上的血鹰,确实出自我儿子之手。”
“我根本没有来过大虞!”夏灼盯着妇人道。
“这我是管不了的。”说着,妇人朝夏灼行了礼,就要退下。
“我求求你,不要乱说!”夏灼抓住那妇人的手腕,带着恳求,道。这妇人如果将这话转给赵阶,赵阶会怎么对她?关键她是个现代人呀!
妇人拂开夏灼的手,没有言语,直接转身离开,剩夏灼在原地不如该如何。
顾梵生见妇人已经被郝权带走夏灼还没出来,就敲了敲门,进了屋子去,“怎么了?她问了你什么?”
“她看了我身上的图案,说是她儿子打出来的。”夏灼呆呆道,“她估计是认定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赵阶会这么来判断她的身份。
顾梵生脸上有些吃惊,“她,她·····胡说八道!我们都没来过这里。我们现在离开!”
顾梵生说着要来拉夏灼的手,被夏灼躲开,“还有末儿呢,我们不能走!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夏灼明显紧张,语速很快,“当他女儿会怎么样呢?再说我们现在,永丰回不去,姑苏没有熟人,能怎么办?”王普栽赃他们,再说还有一个霍克祈对他们虎视眈眈,永丰必然是回不去了。“不如随他们认为,将错就错,先将末儿安置好!”他们除了借力用力外,毫无出路。又或者说,从来到大虞开始,他们一直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被夏灼这么一说,顾梵生也冷静了下来。“好,那我们静观其变!”
第五十六章:铁匠张冲
“大人,张大娘来了!”郝权带着妇人来见赵阶,在门外禀告道。
赵阶让张大娘进来。
“谢大人救下了小儿的性命!”张大娘见了赵阶,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张大娘的儿子,确实是当年喂思染打造血鹰的铁匠,这是赵阶下了大功夫才查出来的,而当他派人去寻那铁匠时,他刚好因私铸兵器而被关进了监牢。那铁匠在监牢里吃了不少苦,浑身被打的没个好的地方,如今还昏迷不醒。
“你可看了那孩子身上的血鹰印记?”赵阶沉沉开口道。
“看了!”赵大娘垂着头,道,“那图案是出自我儿之手。”
赵阶听了,目光看向桌案上的血鹰吊坠,拿在手里细看,“你确实认的清楚?”
“不瞒大人,当初我儿当初接下这打造血鹰这活儿,是因为那女子给的钱多。”赵大娘开口,“可我知道这血鹰不是可以胡乱造的,就在我儿子勾勒出的草图上润了润笔,改了那鹰的锐利,趋近于普通的鸟禽。所以看到那女娃身上的图案,我就能确定是出自我儿子之手打造的。”
赵阶将吊坠握进掌心,道,“去账房领两只人参,好为你儿子吊着些气,让大夫好生为他诊治!”
“谢大人!”赵大娘声音哽咽的说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大人之恩,草民万死不得报呀!”
“下去吧!”
“还有一事,草民不知是当说不当说!”赵大娘止了情绪,微微抬头,胆怯道。
“说!”
“我看那女娃身上有不少的伤疤,估计是遭了不少的罪,”赵大娘想起夏灼身上的伤,都觉得心惊,“手臂上还有烫伤的伤疤,狰狞的很。大人还是查清这女子的来路为好。”赵大娘想着,来路清白的女子,身上怎么也不会有这么些东西。
赵阶面色一顿,挥手示意赵大娘退下。
赵阶摊开手,看着掌心的吊坠,只觉苍天有眼,让他在有生之年找回了思染留于他的血脉,而另一方面,他因赵氏的话,对夏灼更是多了一份怜爱。她娘小时候便是吃尽了苦,而他也没能护好她。
另一边夏灼和顾梵生分析完形式也没闲着,在府里转着、问着,找王普的下落。虽说一直有两个家仆跟在他们身后,倒也没限制他们的自由。这赵府不大,前前后后由五个院子组成,没一会就转了个圈,但就是没找到王普的下落,最后得出结论,王普这货是出去了。
夏灼他们只能失望的原路返回。
但夏灼他们是推测错了。
赵大娘离开后,王普随即求见了赵阶。
“这个铁匠张冲被抓进监牢的罪名是私造兵器。”王普直接道,“我查了一下,举报他的是他的邻居。据他邻居说,他举报张冲不为钱财,只因张冲这近一个半月以来,日夜赶工打铁,惹的他刚出生孩子夜夜啼哭不止,忍无可忍之际,这邻居才一怒之下报了官。”
王普继续分析,“这邻居还说,这一个半月来,张冲拉来了自己的亲朋好友,总共十二个人,还多开了两个火炉。这么算来,这六个人日夜不停忙一个半月,至少能打近四百把兵器,但官府搜到的只有不到二十把,那剩下的兵器就是已经被人买走了。”
“你查到了买主?”赵阶知道王普心思缜密,若是一般小事,他不会讲的这般认真。
“是,我查到了。”王普看赵阶的目光严肃的异常,“张冲将兵器卖给了一个广州人。”
缉拿广州海盗的悬赏早已传遍了姑苏。若是为普通的盗贼,实在是没这个必要。凭着多年的政治经验,赵阶也知道皇帝的心思不会那么简单。再加上朝廷亲自派兵管理广州灾民这事,也都透露着不寻常的讯息。
第五十七章:怀恩太子案
“我前些日子派人去广州打探此次海盗的消息,书信他们已经是传来了两封,”王普看着赵阶继续道,“信上说,陨石坠落广州后,卢更达赶去杀人屠村,封锁消息,但在第二天晚上将陨石运往官府时,半路遇见了一群海盗来劫持陨石,还往陨石上刻了字,未得逞。卢更达心有余悸,开始全力追缴这批海盗。我估计现在朝廷通缉的海盗,便是这群人。只是这一小群海盗,何以惊动朝廷?还有,海盗为何要抢陨石?这些海盗在陨石上刻下的,又是什么字?”
“你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皇上这次对广州的事这么重视?”
“你应该知道二十五年天上有陨石坠落后,发生了什么!”赵阶提醒道。
二十五年前,陨石坠落于河南濮阳,而那时候河南已经连续三年干旱,陨石坠落后,天下流言四起说“陨石坠,天下乱”,是要变天。而一年后,汾王细数太子怀恩罪状,以清君侧的名号带兵突击帝京,杀死怀恩,先帝随后退位,汾王继承皇位,即当今皇上!
“这个王普知道,那这批海盗抢劫陨石的目的,会不会与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有关?”
陨石坠,天下乱!这个当今皇帝用来抢夺皇位的谣言,他自然也不会再让它传起来,但这批抢劫陨石的海盗明显不这么想!
“此外还有一事,我还未来得及同您禀报。”王普一顿,目光为之一变道,“皇上将刑部侍郎方书允也一起派来了,如今正在永丰,同霍克祈一同处理事务。”
“方书允····”赵阶皱眉。
虽说同朝为官,但赵阶与方书允没有任何的私下接触,但他一直将方书允记得清楚。
当年怀恩太子被杀,太子党谢、凌、张、武四大家族全被连诛九族,与太子党有关系的也没有躲过灭族的灾祸。怀恩太子案,前前后后共诛两万余人,人人自危,而与太子党凌家有世交的方书允却躲过了一劫。此后,方书允更是被调往帝京,担任文职,迁升不断。
但方书允能躲过一劫,并非恩典,而是因为身为太子党的谢家,与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所以怀恩太子被杀后,身为军中参政的方书允帮助朝廷诛杀军中太子党羽,手段残忍雷厉风行,却也懂得安抚军心,制止了两场兵变,深得皇上赏识。
“大人,当年怀恩太子的尸体,真的找到了吗?”王普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猜想。
赵阶神情一滞,明显是因王普的话而吃惊,“怀恩太子自焚,大火在东宫连烧了两天两夜,最后只能依据身上佩戴的纹饰,辨识尸体,怀恩太子的尸体也在其中。”
“那就是没有找到尸体!”王普戳穿道。
“这些皇上会想不到?”赵阶反问。三两具烧焦的尸体能证明什么?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要控制事态,皇上就顺水推舟承认怀恩已死,随即为自己正名登基。但这些年,皇上私下派了多少人去民间调查怀恩的生死,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是猜不到的,也不敢猜。
“王普,这件事你小心安置!”赵阶接着叮嘱道。如果这群海盗真与怀恩太子有关,是太子党的余部,事态的发展不堪设想。
“夏灼同广州海盗的头部有些许的牵扯。”王普道。他会去详查广州的事,都是因为夏灼与谢三的关系,而如今谢三亲信被霍克祈抓住,一旦这人招供,谢三跑不掉,苏家跑不掉,那夏灼,也就跑不掉!
“夏灼怎会和这些人有牵扯?”赵阶紧张的从椅子坐直了身体。
赵阶的反应,让王普已然明了夏灼的身份,他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也重重砸了下来。
王普将夏灼在永丰的事情,全部告知于赵阶,赵阶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当年四大家族中,可有人存活下来?”王普再次开口追问。怀恩太子案一直被视为禁忌,所有史料都无从查处,而案件发生那年他不到两岁,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来问赵阶。
赵阶沉思,道,“当年我是礼部尚书,对此事不敢多加过问。”
“我这里有两幅画像,还望大人您辨识看看这人是谁!”王普说着,从衣袖拿出图纸摊开,双手呈递给赵阶。这画上画的是谢三和苏盛。郝权报道了苏府与广州海盗有关联后,他就曾亲自夜探苏府,便画下了谢三和苏盛的画像。
“将窗子打开!”赵阶将画像拿到面前,道。
天色已大亮,光线照射进来,将画像的人像照的清晰。王普博学多才,智识过人,绘画的功夫也是一流。在帝京,他的画作便可卖到上千两银子,求画者络绎不绝,其画工可见一斑。
赵阶在第一幅画像上没多停留,但当看到第二幅画像时,目光深沉,道,“是谢桓!”赵阶说着,将手上的两幅画像扣到了桌案上!
第五十八章:探末儿
找不到王普,夏灼就打上了郝权的主意。郝权一直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有问必答,估计说说还能见上末儿一面。
夏灼刚这么想着,拉顾梵生出门去找郝权,他们刚出门口,这郝权自己就进了院子。
“郝······”都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可夏灼这么想着人也到了,她还真是一惊喜,张口就叫郝权,可看郝权怎么着都是比她大,就改了口,“郝叔!”
“呦!”这郝权还迈着的步子被夏灼这一声叔给喊的都镇住了,还退了半步,“小姐,你可不能这么叫!我郝权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喊?可不敢了你!”
“郝叔······”夏灼这毕竟是求人,继续叫着。
“你再这么叫我可就走了!”见夏灼出了门要朝自己这么来,像见了什么似的,就要往外走。
夏灼见他没开玩笑,大步跑到他身前挡着,“好,那不叫你郝叔叫什么?”
“叫郝权就挺好!”
“那你叫我夏灼也挺好,”夏灼道,“你要是不叫我名字,我也就叫你郝叔。”
“你····”郝权说着,去看了眼走过来的顾梵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郝权,”顾梵生过来,解了围,“你带我们去见见和我们一起过来的女子吧,不见她,我和夏灼总是不踏实。”
“带我们去看一眼呗,郝权!”夏灼皱着眉说着软话。
“可是王普说,让你们见了人,你们只怕是就跑了。”郝权这人也实诚,道,“那就给你们看一眼,心里藏着事总是不快活。”
听郝权这话,夏灼先是在心里给了王普两拳,就他心眼多!“我们带着末儿能跑到哪里去?不跑。”夏灼道。
郝权看了两人一眼,“走!”说着在前面带路。
“这姑娘的伤不轻,来的当晚就发了烧,烧的像火炉一样”路上,郝权道,“好在王普医术了得,照看了一夜才降下来温度,不然只怕人都是要烧没了。”
夏灼他们走在后面,相视一眼,心都不自主鼓动了起来。
对徐末儿,夏灼想着都是要把人给照顾的好好的。一来,徐末儿经历了那么些苦难,丧父丧母,她心里怜惜徐末儿,难不免还捎带着些无父无母的同病相怜之感;二来,如果她不收留下徐末儿,说不定徐末儿也就跟着那些灾民回去了,可她把人留下了,就要照看到底。就凭着这,她也不能丢下了徐末儿。
夏灼他们跟着郝权走,却跟着出了赵家的宅子,到后门处上了辆甚是素朴的马车。
“这女子的来历你们也清楚,霍克祈那边说不定正等着抓老爷把柄,所以不能放在府里。”郝权道。
夏灼想都不用想,这肯定又是王普的意思!“这霍克祈和你们老爷还有仇?”夏灼试探着问。
“什么你们老爷,那是你爹!”郝权纠正,然后也不顾夏灼瞬间变了的脸色,继续道,“都是官场上的事,这里不提也罢,但这霍克祈不是个好东西,连同他爹!但这话心里知道就行,旁人不能乱说,人家现在是丞相。”
夏灼被郝权纠正的气都不顺了,侧着头闷闷不乐,什么也都不问了。
她夏灼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体会到过什么温情,九岁被林天海夫妇收养,自此开始练习拳击。收养孩子,都是想收养小的,林天海他们也一样,可林天海见了提了两大桶水去浇树的夏灼,立即定下来要收养夏灼。
林天海自己本就是拳击运动员,后来被人把脊柱打碎了两节,身体算是彻底废了,能走路都已经是奇迹。但他放不下拳击,夏灼就成了他继续拳击的试验品。林天海学都不怎么让她上,成天被带到拳击馆里训练,累的她爬都爬不起来,他还在一旁骂。骂还是好的,他还会抽了皮带打,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刚开始她还会躲,后来就想着,就这么被打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天海不止打人,还喜欢喝酒。喝醉了,他谁都打,连他妻子都不放过。夏灼见过他打她养母,这个女人从来都没躲过,就那么挨着,有时候还不管不顾的去捡林天海打碎的酒瓶子,默默忍受,像个木头一样。林天海打完人,就呼呼大睡,夏灼问养母为什么不躲,养母说他心里也苦,还说,你别和他计较,他是个好人。夏灼无言以对。
但养母对夏灼好,给了一切她能给的。夏灼感激她。
夏灼这十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她没怨过谁。她在孤儿院不是没见过亲生父母来认孩子的,那可真是一场感人至深的好戏,有时候她都会感动,但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来认她,她就打心里反感、厌恶、痛恨,并且这种反感、厌恶、痛恨,随着她的年龄而有增无减。说到底还是恨的。
“夏灼,”郝权看夏灼这样,语气也软了下来,也不叫她小姐了,主要是怕她叫叔,“我知道你在这么年,但老爷也不知道你娘把你生下来了,这知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回来寻你了,你说他对你是上心不上心?”
“郝权,我们真不是你们大虞人!”顾梵生这边先是急了,“你说破天,夏灼也没有任何的关联。你们帮我们救了朋友,我们现在是无以为报,只能道声谢!”顾梵生说着拱手给郝权行了个礼。
郝权很不喜欢顾梵生这话,刚要开口反驳,马车停了,车夫说是到地方了,夏灼二话不说立即下了车。
夏灼他们进了个小院子,上下总共八间房,有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徐末儿被安排着后边住着,屋子旁侧的小屋里熬着药,可这药味弥漫了满院子,进了徐末儿的屋子,药味更浓
“你们就站在这看一眼,别靠近了去,”进了屋子,夏灼他们要凑到床边,被郝权拦下,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小,“她伤口的肉都烂了,昨夜刮了腐肉下来,人都疼晕过去好几次,清早才睡了过去。”
夏灼本想挡开郝权伸出来拦路的手,可听他一说,整个人的眼眶都是湿了。远远看这徐末儿毫无血色的脸,她也就转身出去了,不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顾梵神随着出来,见夏灼站在院子一呼着气,平下汹涌的情绪,走到她身侧,“徐末儿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可又转回来了对不对?她会好起来的!”他知道她自责,她从来都是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夏灼点头,眼眶都是有点红了,“就是觉得那肯定很疼······”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梵生抚了抚她的侧肩,道,“都开始好起来了!”除了在拳场上,她真是和个孩子没什么区别,感性大于理性,别人大于自己。有时候他真是庆幸她一身的力气拳法,不然这性格,真是会被人欺负。
夏灼点头。
“顾梵生,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郝权在旁边看着顾梵生把手搭在夏灼身上,当即走了过来,将他的手拎了起来,“你这是想干嘛?”
顾梵生看着被郝权拎起的手,又看他一本正经的脸,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我能干嘛呀?”
夏灼伸手将郝权的手拨开,“救下”顾梵生,“我们能不能住这,照顾末儿也方便。”
“这你要回去和大人说。”郝权道。
“那我们现在回去!”夏灼说着,就迈开了步子。
第五十九章:分开
随郝权回到赵府,顾梵生还想着夏灼会直接去找赵阶,没想到她是让郝权将他们带去院子后院的一个凉亭内。
夏灼让郝权去院子门口守着,来人就过来说一声。
郝权听了夏灼的话却没动,而是视线在她和顾梵生之间来回扫,“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姐,你们呆在一起实在是有违礼法·····”
“打住!打住!”夏灼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郝权的话,道,“你知道什么叫授受不亲吗?还有,你哪儿看到我们授受相亲了?”她肯定不可能和顾梵生分开,后面郝权还不知道要罗里吧嗦说些什么呢,不如呛他一回。
“我·····”郝权憋得脸都红了,看夏灼有些不悦,就开始和稀泥,“不知道!嘿嘿,家里穷,小时候没念过书。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
夏灼刚要开口反驳,被顾梵生拦下来,“郝叔您多虑了!今天把话同您说开,我和夏灼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除此之外没别的心思。我知道您的话是一片好心,但这本来是没有的事,您总这么嚷嚷,让旁人听到只怕传得到处都是,那您的好意,只怕是适得其反。”
“您说的在理!”郝权这人,说不清是真憨还是假憨,脸上已经笑容满面,“小姐您别生气,我郝权一个粗人,说的也是粗话,既然顾兄弟把话说到这我就明白了。”说着,他双手抱拳,转身离开。
夏灼呼了口气,看郝权走到院子外面,这才看着顾梵生道,“回来的路上我想了想,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赵府。”
“一来,我们没钱,总资产三两银子不到。二来,末儿经不起折腾,我们这点钱,估计连她的病都治不好。虽然我们和末儿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我们她才来了这,我们肯定要管。那综合以上情况,要不我们先留下?”夏灼道。
这么分析下来,他们其实别无选择,只能暂时留在赵府。
顾梵生尽管不想她以这样的身份留下,但也无计可施。“好,我们尽快想办法离开。”
两人聊完出园子,没见郝权守在门外。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夏灼提议。现在他们最缺的还是钱,想把发赚钱才是王道。
顾梵生还没回话,便看到郝权带着王普朝他们这边过来。
“小姐,老爷要见顾兄弟。”郝权远远的喊道。
夏灼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不着调赵阶葫芦里卖什么药。“那我过去一趟。”顾梵生道。
夏灼拉住他,等王普和郝权走至跟前,问他们,“不是确定我的身份吗?见他干嘛?”
“老爷要见,自然事有道理。”王普道,“您便随郝权先过去,别让老爷久等!”
“没事。”顾梵生示意夏灼松开手。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灼没好气的看赵普一眼,松开顾梵生,看着他同郝权离开。
“认定我是你们家小姐了?”夏灼一边超前走着,一边问王普。
“不愿意当?”
夏灼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离开。”王普继续道。
“此话当真?”夏灼再次停下步子,转身面对他,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不喜欢自己,这点夏灼还是感觉的到的。
“你离开便是帮了我的忙。”
夏灼盯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些端倪,可这人神色淡然的像说出的话都跟他没干系。她忽地一笑,“但我不想帮你!”万一他忘了个坑让她跳,别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赵府这个落脚地都没有。她和顾梵生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徐末儿怎么办。
说完,夏灼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也不管身后的人跟过来没有。
约莫着过了一刻钟,郝权带着顾梵生到夏灼的院子找她。
“谈了些什么?”两人在客厅坐下,夏灼问道。
“赵大人给了我份工作。”下人端上两杯清茶,顾梵生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他对茶没什么喜好,但这茶入口甘甜清澈,很解暑热,味道让他惊喜。“赵家在城外有块地,赵大人让我过去看着点。”
“看着点什么?”
“没细说,去了会有人安排我的工作。”顾梵生道,“从这过去一趟要两个多小时,平时我便一直要待在那边,有事再回来。”
赵阶的安排明显是要将他调离夏灼身边,但他也只能接受。
“让你离开的意思?”夏灼也明白这意思。
顾梵生浅笑,安慰她,“工资很高,我就答应了。”
“顾梵生····”
“夏灼,就现在的情况,接受是最好的选择。”他其实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但是赵阶提起了徐末儿,明里暗里有胁迫的意味,“你在这里不要放弃训练,我们一定会回去的,你也一定会完成你的梦想。还有就是要念书,赵阶这两天就会安排老师过来。”这些他都同赵阶提过。“有时间,我就过来看你。”
夏灼脸上挂着失落,静默了会儿才开口,“你什么时候过去?”
“马上!”
夏灼本想说什么,但是也只能作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些钱你拿着,还有这把匕首,你找地方当了。”说着,夏灼就将钱袋和一直贴身放着的匕首拿了出来,放到桌案上。
顾梵生笑,“我去不用花钱,你自己拿着。”
夏灼也不发反驳,只拉了他的手过来,将东西都塞进他手里,“等末儿康复,我就跑过去找你,你好好赚钱,我也好好赚钱,到时候我们逃得远远的。”
“好。”顾梵生答应着,摸了摸他的头。尽管千般万般的不放心,也无可奈何。
第六十章:身边有个聚宝盆
临近傍晚,太阳敛去毒辣的强光,空气燥热难散。
城外田庄那边派了两个人来接顾梵生过去,夏灼执意要送他到城门口,王普让郝权跟着,但郝权出府办事,旁人跟着王普不放心,只能自己跟去。
一路上,夏灼多是与来接顾梵生的那两人聊天。那两人说,城郊赵家有百亩良田,有三十四家农户来耕作,不至于让顾梵生去种地。但是顾梵生过去具体做什么,要去等大管家吩咐。
远远的能看到城墙,顾梵生打断夏灼不断的提问,浅笑着道,“好了别问了,我什么都能应付,倒是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好好上课,训练不要落下,已经有时间没好好训练了。”
夏灼点头。
“回去吧,已经到城门口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天黑前要到地方。”顾梵生说着,视线看向她身后的王普,“王先生,夏灼若是今后哪里说错话,您多担待!”
说完,顾梵生又看向夏灼,勉强一笑,而后策马朝城外跑去,另外两人同夏灼和王普道别,也策马跟了上去。
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夏灼才掉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夏灼注意到路上不时有人同王普打招呼,有的还从自己店里跑出来同他说话。刚才来的时候也有人同王普打招呼,但她一门心思问那两人事情,没在意同王普打招呼的是什么人,现在朝这条街上前前后后扫两眼,几乎全是字画行,或者是典当行。
“王大军师,王大军师!”夏灼正慢悠悠的打量路边的铺子,忽地一家字画行的老板跑了出来,扯住王普的马头绳,“您这是来淘宝贝的?我这刚来了两幅温延温大人早年的一幅《早春雏鸟图》,您有空来品品?”
王普似是没想到柳令会这么大胆,敢拦他,“松开!”
柳令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敢拦王普,一是因为他看着王普身旁没什么大人物,夏灼的衣着看着甚是普通,二是因为为了求取王普的笔墨,他是下了血本了。
王普在帝都时,就花钱托人找过王普求笔墨,王普回了姑苏他更是肯花钱了,也见着王普了,可是王普的字却半个没看到。
这好不容易碰到王普,他昨天也刚收了现任御史大夫温延的画有个由头,千载难逢的求取王普笔墨的好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
柳令这一看王普脸色不对,立即松了手,脸皱成一团,双手做戢,道,“大军师,我这没别的意思,一直就想求取一幅您的笔墨,恕我鲁莽,给您赔罪了,赔罪了····”
夏灼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勒停了马,听那老板说想求取幅笔墨,一时来了精神,送别顾梵生的失落一扫而光,“他一幅笔墨能给什么价钱?”这老板开字画行的,要王普的笔墨那肯定要给钱。
被夏灼一问,柳令也来了精神,“王大军师字画的润笔费少则百两,多则上千。哎,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夏灼头发及肩,只能穿男装,布料也是普通,所以柳令刚才才会没拿她当回事。
“驾!”见这两人要聊上,王普夹马肚让马走起来,他一走,自然要碰到夏灼的马,夏灼不走也要走了。
“大军师慢走,有时间来喝茶!”柳令在后面招呼道。
夏灼回头看了眼,又去看王普,笑眯眯的,像是已经看到了钱。机遇果然可遇不可求,眼前就有这么个聚宝盆。
“少打我主意!”王普是何等精明,自然知道夏灼的小九九。
她只对着他笑,也不说什么。她有的是法子让他写字。
事情果然不出夏灼所料。赵阶第二天找夏灼,便是要给夏灼找教书先生。经过一番沟通,轻而易举让王普承担了先教自己认字的“重任”,并且把上课的教室定在了王普的书房。
让他教写字,他还能不动笔?进了他的书房,还怕找不到他的笔墨?
刚开始上课时,夏灼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同时也把王普在纸张上写的,让她照着练的字,课后她都给一个个的细致收了起来。
王普字确实写得好,对夏灼也逼得紧,字写出来还不行,下笔的力道也都要有讲究,也是练得夏灼苦不堪言,但是为了要他多写点字,她认了。不过一旦王普出门,书房上上下下便随便翻看。
王普看的书真是多,书架上的书至少有千册,说来惭愧,这些书,有的书名她都认不全。看完书架,又去看他的桌案。
桌案上摊着四五本书,她本就随便扫一眼,没想到却被抓住了视线,因为这些书页上不仅有字,还有字符,准确的说时八卦类的字符,随手拿起一本看书页上写的《易经》。
而在几本书的旁边,还有一张纸,画着七星移位的示意图,直至变为一条长线。挨着星象图画的,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形状似三个大小不一样的圆盘折叠而成,圆盘上画着奇怪的纹路和动物。
“什么天镜?”圆盘图画旁有三个小字,似是这个东西的名字,但第一个字她不认识。
王普看着年纪也不小,学问也高,柳令还叫他大军师,但是却没官职,这说不通。难道是因为他喜欢钻研奇门异数,比如《易经》之类的,无心仕途?印象里会隐居山林的,大多数都喜好什么黄老之术。如果这么说,王普在易经这方面造诣不低?
夏灼想起当时在永丰,顾梵生带着她去找一个算卦的,那时候就想找个这种人解释他们穿越过来时的异常天象。但当时没找到那人,后面又发生太多事,他们就把这事耽搁下了。
王普画的这幅星际图,似乎预示着他知道些什么。
夏灼想的认真,没注意王普已经进了室内。
看到他,夏灼也是一激灵,条件反射将手中的书藏到身后,对着他僵硬的笑,尴尬的把书轻轻发到他书案上,“没想到你对《易经》有研究。”
“字都练好了?”王普说着朝夏灼的书桌走去,夏灼抢先过去一把抓起书案上练字的纸张,不给他看。
“还没呢,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慢慢练。”说着,她像模像样的把手里抓做一团的纸张捋了捋。
“写好派人送来,如果写的还不如今天,我就给你重新找个先生。”王普没有为难夏灼,而是去自己桌案前,收起了那幅星际图。
夏灼知道他不愿意教自己,甚至有点讨厌自己,近几天这话没少说,她根本不以为意,视线只盯着他拿起的星际图,道,“大约一个月前的七星平行,你知道什么原因?”
王普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但你画出了七星变为平行状态的移动过程。”那幅画上显示的很仔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两人一阵静默后,王普先开了口,“明日暄少爷回过来,你不用过来,在房内好好练字就行。”
见他不会多说,夏灼拿好东西边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