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和夏梓堂碰面了
闺阁女子的事情,邵毅不太在意,他一边翻看知睿刚拿上来的一叠纸,一边随口问道:“成郡王以天下名士为友,想来这位县主邀请的客人也都是才情女子吧?”
关于芷容县主请客的事情,知睿还真知道点儿细节,“平日替县主分派帖子的管事忙别的事,把这个事交代下去,是小的一个手下的老乡办的。”
这是他领了观察成郡王府的差事后,让手下临时搭上的一个老乡。
原本是不甚在意的事情,可是,知睿把他略记了大半的人名复述一遍之后,邵毅的脸色变得极差,心中泛起阵阵凉意。
这是怎么了?
知睿见邵毅脸色不好看,不明所以,连忙补充:“成郡王府的赏菊宴还请了夏家的四姑奶奶。”
出乎他的意料,邵毅的脸色并没有变得更难看,只是眸色更深了一些。
不同于夏家众人不明白这位县主是什么意思,而他只在一瞬间就想通了。
芷容县主自然不是因为欣赏她的制陶手艺,而是成郡王府看好夏珂父子的实力。
最近一系列事件表明,夏珂父子很在意女儿,所以,想要芷容县主交好夏宴清,用来笼络夏珂三人。
夏珂虽然不像王韬那样名声赫赫,但他官职做的很稳,一直在稳步上升。
到手的政务处理的极好,每年政绩考评都很突出,完全算得上是个能吏。
这绝不是邵毅危言耸听,知睿只是听手下回禀,略略记了些女子的名字,而这些人并不是郡王府赏菊宴的全部。
但是,只这不全的邀请名单中,至少有四个未出阁的女子,会是日后朝廷关键职位大员的妻子。还有两个年轻妇人的丈夫,分别是进士出身的兵部和吏部两个年轻官员,也是日后掌管禁卫的实权人物。
这些官员,有文官、有武将,有依附靖王的得力部署,也有支持太孙的人。
这是他记着的,那么,其余那些他没在意的女子呢?是不是都是被成郡王看好、以后有可能嫁给得势官员的女子?
一个后宅小娘子的花会,居然聚集了六个十几年后重量级官员的内眷,再加上成郡王府管事莫名的和柳大富见面……
邵毅感觉脊背发寒,果然不是他多疑,而是这位成郡王真的有问题。
若真像他疑心的那样,成郡王是这京城里最大的一股势力,且隐藏的极好。那么,二十年后那场乱局,最后得益的人呼之欲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年的心思太过简单,完全不具备阴谋、阳谋的任何谋略,白白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他和阿灿的将来。
谁能想到,风花雪月的成郡王,实现野心的着手之处,居然是女儿家的花会?
“把这份参加赏菊宴的详细名单弄回来,若能找到前两年的,也来一份。”邵毅吩咐。
见知睿要走,连忙喊住他,额外叮嘱道:“有关成郡王府的事情,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宁可少得点消息,也不要打草惊蛇。切记稳妥为主。”。
如今的他可没什么势力,而这位成郡王果真如他所想的心机深沉,若发现被他盯上,只怕等不到他娶阿灿过门,过以后的美好余生,就被成郡王处理掉了。
知睿听他如此谨慎,也打起万分小心,郑重答应了,才躬身退下。
修远见邵毅面色沉重,脸上那两处淤青,尤其显眼。终是忍不住,提着小心,上前一步说道:“要不,小的取伤药来给您敷上吧?还有身上,也是有伤的吧?”
他问着话,回想今日邵毅和夏梓堂的对练情形,感觉自己浑身筋骨都疼。
邵毅回过神,摸了摸眼角,又抚向腰侧,摸到痛处,脸上就是一抽,“取药来吧。”
夏梓堂那货,下手也忒狠了点,他可是真心把他当兄弟相处的。
起码在娶到阿灿之前,他是妥妥的兄弟。至于娶到阿灿之后,那就更不用说了,是一家人。
切磋一下而已,用得着下手这么重吗?真是!
之前,邵毅不知道上一世阿灿的真实身份时,只打算积攒一些实力和家底,等到八年之后,遇到民间的阿灿,他就带着母亲脱离京城,和阿灿一起,一家人过平安日子即可。
可现如今的状况,这个想法肯定是不成了。
夏宴清作为当朝四品官员的女儿,即使是和离妇,只怕夏珂父子也不允许女儿嫁给一个浪荡子。
而且,他这个浪荡子的身份还非常尴尬。
如此,邵毅决定,结束他的纨绔生涯。
这次他并不向靖王靠拢,而是直接找到吏部,说他不想再给父亲丢人,打算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走正途了。恳请吏部给他安排个差事。
接待他的吏部官员直呼自己倒霉,这么多人,邵毅怎么就找到他头上?吏部调配官员,都是依照朝廷章程来的,哪有这么直愣愣戳上来讨官儿的?
就算恩荫,邵毅这身份……那也不是吏部可以决定的啊?
可这位爷的事情又不好耽误,若把他惹恼了,回头逮住他,当众一顿胖揍,他这顿揍绝对得白挨,没准儿会因当众失仪影响了仕途。
于是,这位邵爷讨官儿的请求层层上报,直达吏部尚书。然后又被吏部尚书推给兵部,理由是邵毅武艺超群,适合行伍,让兵部酌情安排。
这特娘,谁说纠集乌合之众打几次架,就是武艺超群了?
兵部把吏部递过来的文书送进阁部,把吏部告了。
小小一件事,差点儿闹到三司会审,最后也没定下来。
最后,还是阁部首府何相爷悄咪咪进宫,问了皇帝的意思。
庆元皇帝闻听,想都没想,“去问问他,他想去哪儿?随他想去哪儿都给他安排。只是,得告诉他,他得从不入流小官做起。”
何相爷立即闹心,人家邵毅号称京城第一纨绔,亲自张口要官儿,您就给个不入流的小官儿……这能把人打发了吗?
但有了皇帝的话,大家还是松了口气。皇帝开口,无论邵毅愿不愿意,都怪不到他们头上是不?
然后,邵毅很配合,他选了兵马司。
于是,他如愿的在兵马司和夏梓堂碰面了。
第一百零五章 瞎折腾
兵马司的兵士也是要进行日常操练的,只不过操练强度不大而已。
在这上面,夏梓堂算是最勤勉的一个。
然后,来了一个更勤勉的邵小爷,也就是邵毅。
邵毅虽然没真个混成不入流的小官,却也只是个八品的副尉,手下管着二十来个老油子兵士。
邵爷从小打架打到大,他崇尚的是不打不相识。
在他看来,想搭上夏梓堂,和夏梓堂处好关系,那自然要动拳脚,试试各自的身手。
打出来的交情才最靠得住。
他年龄比夏梓堂小了好几岁,官职比夏梓堂低了好几级。可在这两个多月的切磋中,却着实赢得了夏梓堂的重视。
同时,他手下的那些兵/油子,也不再把他当无用的纨绔看待。
邵毅今天脸上挂的幌子,身上的乌青,也都是和夏梓堂对练时伤到的。
他趴在床上,让修远给他上药,心里却在想将来的事。
上一世,他之所以依附靖王,是因为靖王争夺皇位的胜算比较大。
并且,是靖王主动招揽的他,答应事成之后,会下旨给她母亲襄亲王孺人的品级,百年之后可以葬在襄亲王所属墓地。
那时,他很在意母亲和他的身份,也想博一个从龙之功,能无视世人的是非口舌,把自己喜欢的女子娶进门。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最紧要的是让母亲过的安闲自在,让夏珂一家平平安安。
上一世没有他辅助,夏梓堂都能掌握那么多的兵力。这一世他和夏梓堂相辅相成,他就不相信,有心算无心之下,难道还能让事态生出别的变数!
成郡王?呵呵,除非他想错了。否则,一定让这位心怀不轨的郡王爷一败涂地。
…………
夏宴清完全不知道,夏梓堂给她找来的工匠,是邵毅上一世记忆里,她用十几年时间培养磨练出来的得力助手。
她只是听夏梓堂说,这两人出徒时间不长,手艺还算过得去。好处在于这样的工匠能由着东家差遣,比较好掌握
最关键的是,他多方打听过,这两人的品性很好。
跟着夏宴清做活的人,夏梓堂和夏梓希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人的品性。
手艺不好可以练,人品不好的话……那可不是经过教导就能改过的。
牵扯到世所罕有的琉璃,日后定会引起多方觊觎,品行靠不住的人决不能用。
老宅三姐妹到访的第二天,工匠也来了。因为作坊还未建好,所以这两个工匠暂时被安排在夏家外院。
两个工匠安顿下来之后,夏梓堂陪着夏宴清,在临时工匠坊见了两人,顺便安排接下来的活计。
这两人一个叫施长生,一个叫张春,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雇工给东家见礼,客套几句,各自落座。
作为东家的夏宴清把几张图拿给他们。
虽然夏宴清画的图很有点儿玄幻,但两人到底是内行人,倒是看出些门道。
夏宴清又对他们做了些说明,关于切面、关于尺寸、关于形状,以及成品需要达到的效果,一一道来。
两人听过,都面露茫然。
还是施长生先开口,问道:“东家您这是要打磨什么宝物?咱们做的物件儿,都是打磨的圆润光滑。您这个……为啥要做成这样棱棱角角的模样?”
夏宴清暗自点头,明白她要的是棱角就好。
夏梓堂也有同感,只不过,为了自家小妹的面子,他没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夏宴清了然笑着,从心秀手中拿过匣子,把匣子里的琉璃盏拿出来,示意夏梓堂的小厮拿给两人。
两个工匠一见琉璃盏,眼睛立时就直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直瞪瞪的看着琉璃盏放在面前的桌上。
不管是他们以前接过的活儿,还是跟师父学艺期间,这种器型完好的琉璃物件,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可以说,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传说中才有的。
张春试探着伸手,把面前的琉璃盏拿在手中,缓缓转动着看了一圈,渐渐地,眼中显出遗憾之色。
很显然,他也看见了琉璃盏上的气泡位置不好,破坏了琉璃盏外壁的完整性。
即使这是一只有缺陷的琉璃盏,可夏宴清接下来的话,还是把他惊得够呛,琉璃盏差点脱手落地。
夏宴清说道:“你们把这只琉璃盏切割开,照着这几张图上的样式打磨琉璃裸石。薄的琉璃做成镶嵌片,厚的地方做成切割面较多的镶嵌颗粒。”
张春被她的话惊得心神激荡,颤抖着手拿稳了琉璃盏,小心放回桌上。
这种稀世宝物,还是别拿在手里了。若这位姑奶奶再说上几句惊天之语,他不敢保证还能把东西拿稳了。
放下琉璃盏,张春用衣袖拭了拭额头:好嘛,真险啊,差点儿脱手了。
这若是在他手上把琉璃盏砸了,别说是他,就是把他一家老小,连带兄弟子侄的身家性命都加上,都不够赔东家的。
施长生谨慎些,他就着桌子,转动着把琉璃盏看了一遍,大概明白,夏宴清这是嫌这只琉璃盏有大瑕疵,所以才要分割开,做成若干镶嵌宝石。
“东家可否容小人多说一句?”施长生试探道。
夏宴清点头。
施长生欠身致谢,说道:“这只琉璃盏虽有缺陷,却也是个极稀罕的物件儿。若对气泡处做些金银镶嵌,一样精美非常,没必要分割破损。”
张春心情稍稍平复,连忙跟着点头附和:“对的对的,这等稀世之物若是毁了,实在可惜。若是修补缺陷,我二人一定用心,保证修补之后物器足够精美。”
夏梓堂也动心了,眼睛灼灼的看着夏宴清,神色间满是期待。
这四个琉璃盏一起拿出来,足以做到惊世骇俗。这么好的东西,能留着当然最好。
夏宴清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关系,照着我说的做吧。你们若是用心,能把图纸上的切割面打磨出来,一样是世间没有的稀罕物品。”
“可是……”施长生张张嘴。
夏宴清说道:“二位只管安心做事,等以后咱们有了作坊,有的是好东西给你们练手。琉璃盏吗……咳,还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那可是琉璃盏啊!
张春被这种轻缓言语狠狠的噎了一下,回神的时候,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这位姑奶奶到底靠不靠谱啊?这种话也敢说出来。如此精美、器形也规整的琉璃盏,她居然说不算什么!
这简直就是瞎折腾嘛。
两人痛心疾首,却因初来乍到,不敢多言。
夏梓堂见两人哆哆嗦嗦的,一只残次物件就把他二人吓得不敢说话,不由得心急。
这是他给夏宴清寻来的工匠,表现的如此没见过世面,着实给他丢脸。
第一百零六章 琉璃裸石
“咳咳……”夏梓堂打着哈哈,“我说你们两个,东家说的话你们也敢不信?这才是一个瑕疵较大的琉璃盏,你们按东家说的,把活儿做完,还有一个比这个好的琉璃盏要如法炮制,你们只管用心做事才是正经。”
虽然他也觉得修补琉璃盏比较靠谱,但当着雇工的面,不能给自家妹子拆台不是?
他说着话,指了指那几张草图:“好好揣摩这几个样式的裸石,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新样式的珠宝,由你们先琢磨出来,已经是莫大机缘了。”
还有更好的琉璃盏……?真的还有?而且还要这么分割?!
可眼前这只琉璃盏,和这位四姑奶奶对琉璃盏的不在意,由不得他们不信。
怎么可以这样?!
施长生和张春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深深的悲愤和疑虑。
可东西是东家的,不由他们做主啊!
就算四爷这话的确不错。
可问题是,东家图中示意的琉璃镶嵌颗粒,小小一粒,就有那么密集的棱角,那些戴首饰的富贵女眷,人家愿意追捧吗?
离开两个工匠的临时作坊,兄妹俩一边往回走,夏梓堂一边说道:“那姓施的工匠说的没错啊,若是用金银修补琉璃盏残缺之处,就能恢复完美器形,这可比打磨细小颗粒省事多了。到时候,把四个琉璃盏一并卖出去,那可是老大一笔银子呢。小妹你不是一样有银子周转吗?”
夏宴清翻了翻眼睛,“事情得由小做大好不?咱们的琉璃生意还没影子呢,就抛出四只琉璃盏这么大件的东西,很容易被人盯上。到时候生意就不好做了。”
好吧,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借口,主要是她作为女人的心理在作怪。
在她心里,玻璃杯远不如精美饰物有吸引力。更别说钻石和水晶折射出的灿烂光芒,那种诱/惑是无敌的。
虽然现在她做的是玻璃,但聊胜于无啊。
光是想想,镶嵌八箭八心琉璃颗粒的各种首饰,散发出耀眼的璀璨光芒,然后被富豪的后宅女眷们激动追捧……那琉璃盏什么的,完全可以弃之脑后。
…………
之后这段日子,夏宴清每天上下午都去外院查看琉璃裸石的打磨进度。
通过观看,她深深感觉,上一世那些钻石、锆石、水晶之类的物品,简直卖的太便宜了。
主要是太费功夫。
古代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电力磨具,工匠们全凭手工和一些低硬度物品的大量磨损,才成就了各种玉石、宝石的光润表面。
施长生两人耗费几天时间,才做出一个鸭蛋形镶嵌片和一个八箭八心的琉璃颗粒。
两粒裸石完工,施长生和张春分别把两颗琉璃宝石清理出来,拿到阳光下,在指尖缓缓转动,用不同角度接受太阳的照射。
在制作过程中,两人做过多次同样的事,裸石的棱角和截面渐渐形成,让两人对于镶嵌首饰的固有认识,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也对这两粒琉璃有了强烈的期待感。
但这是他们第一次观看成品,随着指尖的轻微转动,裸石各个微小截面折射出的璀璨光线,还是让两人震惊了。
原来清透度好的宝石,并不是一定要磨制成圆润形状。像东家这几张图中示意的,按照一定规则、磨制出特定的棱角,会有如此耀眼斑斓的效果。
施长生那粗糙手指间捏着的,正是那只所谓八箭八心的琉璃颗粒。
在见识过无比璀璨的折射光线之后,他开始认真观看打磨工艺。
看过琉璃颗粒的上下两面,他发现草图上标志的、应该很对称的八箭八心图案并没有出现,至少有三个箭头、和两个心是不规整的。
施长生眉头紧皱。
张春赞叹过手中那粒鸭蛋形镶嵌片之后,本打算和施长生交换来看,却见他满脸都是担心失望,不由诧异,问道:“怎么了?这一路打磨下来,我看你手顺的很,难道琉璃颗粒有致命伤?”
施长生的手艺比他好,所以才选了难度较大的形状来打磨。
几天的活儿做下来,他是眼看着那颗比黄豆略大些的琉璃,一点点显出了棱角。还未成形,就不时有光线反射而出,发出耀眼的光芒。
怎么看,那个颗粒都比他这个好,怎么施长生会有那个沮丧表情了?
施长生把手中裸石交给他,黯然摇头道:“东家把这么珍贵的琉璃盏破开,要我们打磨成宝石,我这颗宝石却有多处瑕疵,着实暴殄天物,更没法向东家交代。”
张春接过琉璃细看,先是被琉璃的折射光线晃一下眼,赞叹道:“这手工已经很好了,若是哪家女眷用这种宝石镶嵌、制成钗环,那光芒四射的曼妙,一定能压住其它所有富贵。”
随即,他也看出这颗琉璃的不规整之处。
“这个,问题不大吧?”张春迟疑说道,“这只琉璃盏本就色彩斑驳,若不提前说明需要的打磨效果,就是内行人,也看不出其中有瑕疵。且这个形状的打磨要求甚高,至少咱们之前就从未见过这样的活儿,东家大约不会太过责罚。”
施长生暗自摇头,话是这么说的,也的确有诸多理由。
可东家请他们来,是要作出完好物件的,有瑕疵就是有瑕疵,这是毋容置疑的。
…………
两粒琉璃,用草纸包了,送进内院。
等着瞧新鲜的姜夫人婆媳三人不顾形象,往夏宴清身边聚拢。
那么好的琉璃盏,工匠都说了,能用金银修补。可咱家姑奶奶执意要把琉璃盏破开,做什么首饰镶嵌裸石。
还把那未曾见过的东西说的极其神奇美丽。
只是,琉璃首饰勉强也算稀有,却绝比不上琉璃盏那样让人惊艳。
三人看向夏宴清手上的草纸包,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不是说这东西稀罕的不行吗?就不能找个匣子,垫上些绸缎绒布之类的,再拿上来吗?
夏宴清拿到草纸包,也有些尴尬,这个着实是她疏忽了。
嘴上却没承认,解释道:“咱不走那形式,好东西哪会因为缺了一个匣子就被埋没掉?”
这时正是九月初的申时,秋高气爽,阳光充足。
为了让琉璃裸石具有震撼效果,夏宴清站在窗边,在推开的窗下把草纸包打开,托着草纸包的手,还坏心眼的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着。
然后……
入耳的全都是嘶嘶的吸气声。
姜夫人、杨氏等主仆七八个人看到阳光照耀下的两粒琉璃,无一例外,除了吸气,竟发不出半点儿别的声音。
第一百零七章 都是自家兄弟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夏宴清得意的看看老妈和两个嫂子。
她就说嘛,琉璃用这种方式启动才是正道。无论古今,就没哪个女人能抵挡这种光芒四射首饰的吸引力。
高氏性子活泼,伸手就拈起最璀璨的那粒,随着她指尖的碾动,不断有光芒从她指尖迸射而出。
“原来小妹你说的是真的啊,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宝石。这要是镶嵌在簪花和金钗、步摇上,被阳光或烛光照耀……天呐天呐,不能说了……一定会晃得人睁不开眼。”
在高氏喜不自禁的惊叹中,琉璃裸石转到姜夫人和杨氏手中,一一传看着。
拿东西进来的人是心秀,人家心秀如今跟着姑奶奶,是见过大世面的,无论多稀奇的东西,只要出自姑奶奶手中,那都是应该的。
她见众人激动的厉害,适时禀报道:“施师傅说,颗粒形状的琉璃被他磨坏了,说浪费了姑奶奶的珍贵材料,愿意接受责罚。”
夏宴清还没说话,高氏就再次转着圈儿的打量琉璃颗粒,奇道:“哪有啊?这不好好的吗?瞧瞧多漂亮,这棱角、这切面、这光芒,再好没有了吧?哪来的损坏?”
她把琉璃交还给夏宴清,说道:“小妹你懂这个,你看看哪里有损坏。”
夏宴清只略看了看,用古法烧出的琉璃,颜色很有些迷幻,色彩并不均匀清透。
这粒裸石的确没打磨出最好效果,距离八箭八心的要求还很远。
只是,如果没人提示八心八箭的概念,这颗琉璃裸石就完全没问题,依然是万分出彩的宝石。
夏宴清对着高氏笑道:“是那位施师傅对自己要求甚高,不但要折射的光线好,还要切面有一定的形状。第一次打磨这么小颗粒的琉璃,这个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把裸石还给姜夫人和杨氏看,对心秀说道:“你给施师傅和张师傅说一声,琉璃本就不好打磨,他们若能寻到上好的打磨工具和卡具,只管报上来,作坊可以出银子,替他们置办。
至于打磨琉璃,若两位师傅能打磨出上品琉璃,额外奖赏。”
高氏眼睛里闪着亮光,赞叹道:“小妹你懂得东西好多啊,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她家小姑很厉害啊,那等她生了儿子、女儿,能不能跟着小姑学学?
姜夫人和杨氏也看向她,是呢,她说的这些她们都不太懂哦。
夏宴清眉心跳了跳。
这……是她太过得意忘形吧?莫不是跳的太欢,马上要穿帮的节奏了?
她略带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看过两位师傅做活嘛,又查了几本书籍,自是了解一些打磨工匠上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
不感兴趣。
三人齐齐低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琉璃裸石上。
夏宴清见她们像端详宝贝似的看那两粒裸石,这东西也的确不错,问题是……
这都过好几天了,才做出两颗。
想把两个琉璃盏都消化掉,用这个赚钱,做琉璃作坊的启动资金,这路……好像有点漫长哦。
…………
两粒琉璃镶嵌裸石出品的第二天,邵毅就听说,夏梓堂又去找他那些市井朋友,说是要招几个学徒。
当然,他只知道夏梓堂在招收首饰打磨学徒,并不知道已经有琉璃裸石出世了。
只是,这么急吗?
邵毅诧异,阿灿应该没机会烧制琉璃吧,怎么会有那么多琉璃需要打磨?
不过,也有可能阿灿已经在悄悄进行了。毕竟,琉璃手艺不同寻常,在没赚到银子之前,估计阿灿不会让人知道。
当天,邵毅、夏梓堂两人如常在操练场见面。
和往日切磋不一样,邵毅今日一身八品将官的标准服饰,看起来庄重整洁,全然没有之前动辄就撸胳膊挽袖子开打的紧衣短打装束。
“……你这,今日不练了吗?”夏梓堂见此情形,只问了半句话,扭头就走。
他和邵毅切磋,用的可都是业余时间。若不是早之前就约好了,不能失信于人,他今天就不来了,自家小妹的事情还着急着呢。
“哎哎哎,四哥四哥,等会儿,我这还有事儿呢。”邵毅连忙跟上几步,手臂搭上夏梓堂的肩膀。
夏梓堂晃了晃,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斜看向他:“别乱攀亲戚啊,谁是你四哥?再说,你有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咱俩又不熟。”
邵毅脸上没一点儿尴尬,亦步亦趋的跟着夏梓堂,“四哥你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咱们惺惺相惜这么久,你这样子说话,难道就不觉得良心痛?”
呕……
夏梓堂:还特么惺惺相惜,好想吐怎么办?和他说话要什么良心?!
跟在两人身后的修远以袖遮面,自家爷可太丢人了。
他假装用袖子擦汗,随即又无奈放下。秋日清爽,他什么都没干,这也不能有汗啊!
算了算了,难看就难看点儿吧,谁让他命苦,摊上这样的主子呢。
话说,自家爷之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这半年多性格大变,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邵毅毫无所觉,指了指夏梓堂的额角,又摸摸自己的腮帮子,“咱俩若是不熟,照这种脸上挂幌子的速度,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哪里还能这么亲热。”
“亲热你个鬼啊!”夏梓堂怒了,他停下脚步,“娘的,你痛快点行不?有话说、有屁放,磨叽什么呢。”
说起来也是,他俩真没多大仇。
在张尚书府打那一架,夏梓堂一个大男人,倒是不很在意。只生气姓邵的小子随意诋毁自家妹妹,这事儿,这小子话里话外已经好几次赔不是了,总揪着不放也不好。
自从两人在兵马司做了同僚,夏梓堂倒是对邵毅多有改观。
这小子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手上功夫还算可以,最重要的是能吃苦、有韧劲,说话办事也亮堂。
作为一个纨绔,又年纪轻轻,在兵马司任职时间不长,已经把手下二十几个兵/油子收拢得服服帖帖,着实是个人物。
邵毅听了夏梓堂的呵斥,心下大喜。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那都是自家兄弟,是不见外的。
“是这样,四哥,我听说你在招珠宝打磨学徒。”
夏梓堂眼中警惕之色大增,“怎么?你想往我这里安插人?”
第一百零八章 疑似穿越者
“哪有的事儿?”邵毅连忙摆手,“这我哪敢?我是知道几样便利的磨制工具和卡具,正适合打磨工匠使用。咱哥俩不是有交情吗?我就想着,四哥既然招磨工学徒,没准儿能用得上这些。”
“这样啊……”夏梓堂顿了顿,这货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亲近了,可是为什么呢?
“好意心领了。只是,咱们可没这么好的交情,无功不受禄,夏某不敢承邵副尉好意。”夏梓堂说道。
邵毅连忙解释:“咱交情不错啊。我和四哥如此对脾气,咱又没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干嘛不能好好相处?这样,我也是偶然知道有几种工具,得来的便易。要不,兄弟我卖给四哥怎样?”
“那行,”夏梓堂立即接受了,“你除了把工具卖给我,没别的要求吧?”
邵毅大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诚恳说道:“四哥说哪里话?咱哥俩什么关系,这么点儿小事,铁定不能有要求。不是,小弟说错了,就算天大的事,也一定没要求,一定没有!”
夏梓堂不管他前言不搭后语,只说道:“行,你说的这东西我正好有用,那就看看去,算哥哥我欠你个人情。”
甭管这小子话里有几分真,既然他手上有好用的工具,那就先拿来用好了。若工具真好,就当他欠这小子一个人情……嗯,至于这人情要不要还,看这小子以后表现吧。
他欠人情,小妹得好处,这事儿能做。
邵毅笑眯眯:“行,我虽然没想让四哥还什么人情,但能让四哥说这话,说明小弟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提前做的准备果然没错,这样不断在夏家和阿灿那里刷好感,娶阿灿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
他本还想提醒夏梓堂,让夏宴清小心成郡王府的赏菊宴。
可赏菊宴具体邀请哪位女子参加,实在不是游离于上层圈子之外的男子应该知道的。
贸然说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除了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说不定还会传到成郡王耳中,反倒引起成郡王的注意。
思量再三,邵毅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若成郡王想拉拢夏珂父子,想来芷容县主一定会关照阿灿。以阿灿的性格,短时间内,她和芷容县主的关系不会有实质性进展。
至于以后,等他和夏梓堂的交情深了,和夏家多有走动,那时再关照阿灿,就不会显得突兀了。
…………
夏梓堂把邵毅推荐的工具拿回家,夏宴清给施长生和张春置办的工具也刚送去临时工匠坊。
通常情况下,工匠们使用的工具都是自己置办,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手工习惯,选用趁手的工具。
工匠指定想要的工具,由东家购买,这还是施长生两人遇到的第一遭。
有夏宴清交代下来的话,只要活儿做得好,能加快速度,他们可以尽量选好的。
所以,管事给施长生和张春买来的工具,虽然算不上顶级,却也很好了。至少是他们自己没能力购买的。
夏宴清刚看过施长生两人的稀罕工具,再看夏梓堂拿回来的几样,明显看出其中的不同。
夏宴清无师自通的伸脚,踩在一个打磨器具的脚踏上,看着经过脚踏的简单传送,飞快转起来的细石条,她的眼眸闪了闪。
再看那个能加快麻绳抽动速度、用于切割玉石的弓状物。
这些东西比施长生两人点名的器具高了好几个等级。
“四哥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器具?看起来比咱家两个工匠用的强太多了。”
夏梓堂不太懂这些,但听夏宴清这么说,立即心花怒放。
“这些东西果然好用吗?那小子还真没吹牛。”
夏宴清看着他,“这东西,是被人推荐给四哥的?”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居然有人给夏梓堂?其用心,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是……”夏梓堂忽然想起,姓邵的小子是有前科的。
也不知小妹还记得不,那家伙早之前口出恶言、诋毁小妹,还因此和他大打了一架。
“谁呀?”夏宴清不明白,一向爽朗的夏梓堂,怎么忽然卡壳了。
“是……我的一个同僚,”夏梓堂顿了顿,实话说道,“你大概还记得,就是那个姓邵的,叫邵毅的纨绔。”
然后,他见夏宴清神色一僵,暗道:小妹果然还记得那货。
夏梓堂有些尴尬的解释:“那小子不知怎的,忽然就转了性子,寻了兵马司的副尉的职位,竟不在外面厮混了。”
夏宴清:“洗心革面了?”这么巧?就洗心革面到夏梓堂做事的地方了?
“对,洗心革面,”夏梓堂连忙点头,“改邪归正了。邵毅在兵马司做事甚是勤勉,这两个多月,很辛苦的带着二十几个手下操练,和很多人都有切磋。”
夏宴清当然记得这人,不单单因为夏梓堂和他打架受伤,更因为那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双金属测温计。
夏宴清想起夏梓堂近日时不时带回来的跌打淤青,问道“他和四哥切磋的最多?”
夏梓堂颇觉得意,“兵马司那些人顾及着他的身份,不敢跟他动真格的。那小子觉着没意思,后来就单找我对练了。”
“额!”人家哪里是觉得和你对练有意思,只怕另有图谋才对。
夏宴清抚了抚额头,“所以你俩不打不相识,竟打出两个知交好友来?”
她基本可以肯定,这姓邵的疑似穿越者,见到她托铁匠做的测温片之后,有意靠近她。
用双金属测温计试探,被她拒绝之后,开始找别的门道。进兵马司,结识夏梓堂,大概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嗯,”果然,夏梓堂点头,“我觉得他人不错,之前在张尚书府,是他嘴欠,但这段时间瞧着,人还算磊落。他听说我在招打磨学徒,硬是把这几样器具塞了过来。不过咱不能白要他的东西,我用银子买的。”
夏宴清无语半天,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人看起来蛮想和四哥结交的。”
穿越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还是暂时把这个锅让四哥背着。
至于这邵毅,他如此处心积虑的想接近她,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这家伙一定会再次想办法和她接触,到时候,见见他也好。
不管他是不是穿越者,夏宴清都不打算向一个陌生人袒露底细。
第一百零九章 优待
夏梓堂想到,过几天夏宴清要去参加成郡王府的赏菊宴,便问道:“有了这五个学徒和这些器具,你那些琉璃裸石是否能做得快一些?”
见过折射宝石璀璨光芒的人,都难以抵挡它的诱惑力,夏珂父子也不例外。
他们原本只以为,打磨出来的琉璃物什,也就是能做几个样式特别些的琉璃首饰。没成想,那个被夏宴清称之为裸石的琉璃颗粒,居然有那样绚丽夺目的效果。
这不,夏梓堂就惦记的不行,成郡王府的赏菊宴,若是自家妹子戴了最耀眼美丽的首饰,一定能让别家闺秀羡慕。
夏宴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那是当然,四哥你就等着咱家以后赚大把银子、发大财吧。”
夏梓堂哭笑不得,差点儿被她的话说的忘了初衷,“能赚银子自然是好事,可是小妹,你这说话的口气得改改了,这发大财啊什么的着实俗气,就算稍有身份的市井商人,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那是他们虚伪!
夏宴清翻了翻白眼,嘴里毫无诚意的答应:“嗯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
想到自家妹子佩戴流光溢彩的琉璃首饰,能让京城众女眷惊艳,夏梓堂提议:“若让工匠带着学徒赶工,能不能多做出几粒琉璃?咱们赶在九月十二以前,委托银楼用那些琉璃裸石,打制一件琉璃首饰,你去成郡王府赴宴时佩戴。”
他都在想象,夏宴清盛装之后,戴上一套熠熠生辉的琉璃首饰,一定能达到举座皆惊的效果。
若是有人问起这稀罕首饰是哪儿来的……
那结果,想想都觉得畅快。
夏梓堂美滋滋,夏宴清却并不领情,立即急眼:“那怎么成?!那是要……卖银子赚钱的。”
她差点儿说出,这东西是用来抓冤大头的。
把玻璃卖出钻石的价格,可不就是抓冤大头嘛。
这玩意儿,作为钻石的赝品戴起来臭美一下可以,但把玻璃首饰当宝……很抱歉,见识过坚硬纯粹钻石的她,实在做不到。
等她把玻璃作坊做起来,并扩大产业之后,那些前期购买琉璃首饰的人估计会呕得吐血。
…………
转眼过了重阳节,就是九月十二、成郡王府赏菊宴的日子。
提前两天,老宅就传话,那日四姐妹一同前往。
夏宴清衣服和首饰是她自己选的。
她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虽说前些日子和王晰和离,被夏家渲染出一些好名声,也有了自己的小生意。
可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这么短的时间,就算她有所改变,也绝不可能被京城那些所谓的名媛当成圈里人。
而且,芷容县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还琢磨不透。所以,把自己装扮得清淡一些更稳妥,力争被人看过一眼,转头就能忘掉的那种才是最好效果。
夏宴清在约好的地方汇合了夏宴容三姐妹,一同前往成郡王府。
成郡王府外街道宽阔,另有挺大一片空地,便于人来客往。但因赏菊宴宾客和服侍的仆从甚多,依然有些拥堵,导致来客乘坐的马车并不能立即进入郡王府。
很多车辆进入郡王府所在大道就减缓车速,或者干脆停下,等待郡王府下人疏导引领。
夏氏四姐妹的马车进入车流,和别家闺秀的马车一样,暂且停下,等待依次入内。
可这次与前两年不同,她们的马车刚停下,就有王府仆从过来相询:“敢问几位,可是夏大学士府上的姑娘?”
车夫连忙称是。
那仆从是个做事老道的小厮,听到车夫回话,忙笑道:“四位姑娘可来了,小的这儿等好半天了。我们县主有交代,夏家姑娘来了,可以当先入内。”
他这句话一出,立即引起近处几辆马车和随行人员的注意。
郡王府的确有便捷通道,能快速进入,但那是给身份特殊的宾客准备的。
寻常来客只能依照先来后到,随大流依次进入王府。夏家姐妹……她们凭什么享受如此优待?
夏宴容和夏瑞清各带了一名丫鬟,坐同一辆马车,两人听到王府下人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芷容县主年龄不大,从她开始举办赏菊宴,夏家姐妹每年都有参加,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们在京城贵女中,都是很寻常的存在,往年也和大家一起等的,今年怎么了?
两人并未因受到优待而欣喜,想到今年的不同之处,再想想芷容县主特意交代她们照看夏宴清,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夏宴清,一个村姑而已,这不是打她们夏氏大族嫡孙女的脸吗?
随着夏家三辆马车进入特殊通道,其他等候的车辆有了些小小骚动。
郡王府小厮的话,被各家随侍的下人传开,甚至有几辆马车的车帘还微微掀起。
众多目光或明或暗,盯着夏家马车的车尾消失在成郡王府门内。
夏宴清不知道赏菊宴进门时还有这些规矩,她只是在郡王府二门外下车之后,接收到夏宴容和夏瑞清近乎苛刻的两道目光。
夏宴清今天梳了垂云髻,戴一支银凤钗,三枚镂空镶宝银簪花,和一对银饰珍珠耳坠。
上身一件天青色袄子,配浅湖绿色大摆裙,腰间悬了两枚压裙摆的吉祥云纹玉佩。袄子和裙子都是素色,配上银质首饰和浅色玉佩,整个人看起来很清淡。
夏宴清对上两人的视线,再看看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三姐妹,心下诧异不已。
这两人怎么看起来很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穿戴的寻常,抢不了她们的风头啊。
她还在一头雾水,没来的及和三人说话,一个气质不凡的丫头就笑盈盈的过来见礼:“奴婢燕秀见过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
燕秀?
夏宴容姐妹当然认识燕秀,芷容县主最信任的大丫头,虽然是丫头,却比很多主子都的脸。
燕秀亲自来接人了?
第一百一十章 日防夜防
姐妹三个还在发愣,燕秀又看向夏宴清,笑道:“这位就是夏家四姑奶奶吧?这些日子,我们县主可没少念叨姑奶奶大名。果然,姑奶奶出身名门就是不同寻常,这一身灵透才气,掩都掩不住呢。”
夏宴容几人立即黑了脸,燕秀果然就是冲着夏宴清的面子来的。可是,要不要这么说话啊,这话说出来,把她们夏氏嫡支放在何处了?
燕秀夸过夏宴清,好似没看到夏宴容姐妹的神色,盛情招呼道:“四位姑娘请随奴婢来,咱们县主已经等着了。”
夏宴容和夏瑞清强装笑脸,跟着燕秀往进走,眼中情绪更深了几分。
夏海清则偷瞄了夏宴清好几眼,不明白这位人人唾弃的村姑,之前比她还不如,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被人如此看重了。
二门外也有刚下马车的莺莺燕燕,发懵的看着燕秀把人迎进去,心中满是不解。
夏宴清自然能感受到身周的气氛,也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看起来不太妙啊,还是古代人的情绪和现代人不一样?
郡王府门外和二门处,那么多贵女呢,那可都是不输于夏家姐妹、甚至在很多方面都优于夏家姐妹的名媛。
这种状况下,夏家姐妹却受到如此优待。
夏宴清感觉,这就像她上初中那会儿,班主任的语文老师经常会做的一件事:
一个很难的提问,让班里站起一大片给不出答案的同学。
然后,老师叫起班里的2号学霸,人家站起来,连个突都不带打的,吧啦吧啦、崩豆似得给出了正确答案。
老师一脸的蔑视:“都是学生,一样的听课,瞧瞧某某某同学……好了,都坐下吧。”
学渣们那叫一个憋屈……
在她年少单纯的印象里,那个学霸存在的价值,好像就是为了打击他们这些半学渣的。
结果就是,广大学渣童鞋们不敢冲老师磨牙,只好“愤恨无比的仇视着”那位学霸,无力的在心中幻想,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坑学霸一把。
夏宴清感受着身周的不同视线,如今状况,和年少时的记忆很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她变换了位置,变成了那个被人愤恨的对象。
她可没有学霸的资本,名媛们想找她麻烦,好像很容易呢。
成郡王府花园里,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年轻女子,或轻声细语,或笑颜娇嗔,指点谈论着远远近近的各色菊花,端的是花团锦簇,人如仙子。
燕秀带着夏宴清四人和各自的丫鬟走近,立即引起女孩子们的注意。
和二门处的反应一样,这些人俱都惊讶。
夏家姐妹就像她们的父亲一样,并未继承夏氏一族的书香门风,才智都是平平。若没有夏大学士撑着门面,这几位姑娘怕是连赏菊宴的门都进不来。
可今年是怎么回事?她们居然能让燕秀亲自出面迎接,真是好大的脸面。
几个女孩子把视线凝在夏宴清身上。
“看,你们看那个,那个穿天青色衣衫的女子,难道就是夏家二房的四姑娘?看着不太像啊,之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另一个女孩子打量几眼,“没错,就是那位和离的四姑奶奶,像是长胖了些,所以没原来那么干瘪了。”
再有一个女子问道:“难道就是因为夏四姑奶奶,燕秀姑娘才亲自出去相迎?”
“怎么会?凭她也配!”一个颧骨较高的女子不屑道。
好歹这是在成郡王府上,这些人虽然议论,但还顾着自己和郡王府的体面,声音都压得很低。
夏宴清几人在花园中穿行,靠近这几个停下议论的女孩子时,夏瑞清开口了:“四姐果然不是寻常女子,竟能得县主如此上待,连我们三人也跟着四姐沾光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既不显得失礼,又能让不远处几个女孩子听到,时间、声音和距离都拿捏的刚刚好。
夏宴清磨了磨后槽牙。
怪不得人常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别家小娘子还没找她麻烦,她已经被自家姐妹摆了一道。
这就相当于告诉大家:就是这货让你们大家不爽的,我们和她没关系,你们有不满尽管冲她去。
夏宴清无辜的睁大了一双眼睛,不解问道:“不会吧?三姐和两位妹妹出身夏家嫡支,又诗书俱佳、才气横溢,当然是我跟着你们沾光才对。”
夏瑞清面色一僵,她们在夏宴清面前显摆过诗书才情,可那是在自家,在一个村姑面前。这里,她们那点儿东西着实不够看,这种话当众说出来,没得让人笑话。
燕秀本不欲说话,见夏家姐妹好像要自己先掐起来,又有周围闺秀把不善的视线投过来,她知道她得开口了。夏家四姑奶奶的事情,自有县主料理,说什么也不能让事情发生在这里。
她笑着插言:“两位姑娘容奴婢说句话,但凡进到咱们府里的,都是县主的上宾。只因您家四姑奶奶才回京不久,又是第一次参加赏菊宴,县主怕四姑奶奶拘谨,才额外关照。”
说着话,燕秀也不看周边人都是什么反应,略略加快脚步,笑盈盈的让着夏氏姐妹,往花厅而去。
花厅里,芷容县主正陪三个年轻女子说话,两个是姑娘家的打扮,另一个已经梳了妇人发式,穿戴富丽堂皇,气质倨傲。
四人身边还零零落落陪着几个女子,或倾听,或趁着有说话的机会插上一两句,看起来甚是和谐热闹。
芷容县主一眼看见燕秀带着夏宴清姐妹进来,立即起身,对那几位正在说话的闺秀欠了欠身,表示歉意,就快步迎了上来。
“我这还正念叨着,学士府几位姑娘怎么还不来,生怕你们有事耽搁不来了呢。”
夏宴清穿来这里,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有朝廷册封的女子。
这位县主一身紫色绣暗金色菊花纹衣裙,高华的牡丹髻上戴一直金凤钗,几粒拇指大的莹润珍珠发出淡淡的柔光,尽显皇族宗室的尊贵。
和通身的贵气装束不同,芷容县主面容姣美,眉宇之间都是亲和之色,更难得的是,这种亲和和她身上的尊贵恰到好处的融合起来,没一点儿牵强和违和的感觉。
夏宴清第一个感觉,这位县主是个胸有沟壑的主儿,不容小觑。
第一百一十章 寻衅
夏宴清随着夏宴容几人给芷容县主见礼。
这位芷容县主气质超群,情商也很在线,虽然身份比夏家姐妹高了很多,却没一点儿傲气,一个不拉的和几人打招呼,最后才把视线凝在夏宴清身上,笑问道:“这位就是夏大人府上的四姑奶奶吧?四姑奶奶真是聪慧灵秀,居然能想出那样可爱精美的陶器,着实让芷容仰慕的紧呢。”
说着话,上前拉住夏宴清的手,“随我来,我给你介绍与韶华郡主认识。还有咱们京城的大才女贺翰林府上的锦绣姑娘,和四姑奶奶一样的才气纵横,你一定要认识认识。”
夏宴清一边随着芷容县主向前走,一边往心中咽着苦水。
敢称大才女,想来这份才气是公认的。她这点儿斤两,能和整个京城公认的大才女一样?
还才气纵横?没搞错吧!
这芷容县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明显的又给她刷了一波仇恨值。
韶华郡主就是那位梳着妇人发式的年轻女子。
夏宴容姐妹和别家闺秀要看芷容县主的脸色行事,可人家的郡主身份在那儿摆着,也只是给了芷容县主的面子,听了芷容县主的介绍,冲着行礼的夏宴清点了点头,半个字没说。
接下来介绍的是大才女贺锦绣。
贺锦绣是翰林院一位六品修撰的女儿,看年纪还不足十五。大概身为才女,所以身上有着一种别样的清冷气质。
这位虽然是大才女,却不敢不给芷容县主面子,芷容引见时,一点儿不敢托大,忙着给夏宴清回礼,客套虚浮的说了好几次“四姑奶奶大才”。
见芷容县主满意,才轻嘘一口气,算是交代了任务,默默退去一边。
虽然有芷容县主极力推崇,可场间几个女子对夏宴清的态度,明显就是给县主面子,本身则是一点儿结交她的意思都没有。
夏宴容三人见此情形,自不会往上凑,选了较远的位置坐下,静观其变。
芷容县主并不在意别人的态度,在她身边给夏宴清安排了座位,当着众人着实夸奖一番清韵斋的陶器艺术品。
夏宴清自然能看出场间众人对她的不以为然,她一个在职场打拼多年、而且还是做营销的人,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还是很容易的。
为了不给自家父母、兄嫂丢人,也为了她以后精品路线生意走的少些阻力,她这个琉璃大业的主事人,一定得把今日的场面应付下来。
所以,她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端着精英营销人员的专业微笑,全程面对扫过来瞄过去、情绪不同的各种视线。
一直到郡王府的丫环进来禀报:菁华郡主到了。
芷容县主这才起身,笑着对韶华郡主和贺锦绣说道:“各位略坐,待我迎了郡主进来。”
芷容县主一走,花厅里的气氛立即就不对了。
原本还做着面子功夫的人,看向夏宴清的视线开始露骨并挑剔起来。
韶华郡主的审视目光,把夏宴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坐在不远处的夏宴容姐妹觉得不对,忙挪开视线,各自低头凑在一起,状似正在低语,没发现夏宴清这里的状况。
韶华郡主好一番打量之后,才开口问道:“夏大学士的孙女,是吧?”
这不是废话吗?难道刚才说的不够清楚?这分明就是找茬的前兆。
夏宴清连忙欠身:“是。”
韶华郡主斜着她,“前些日子,夏四姑奶奶筹划清韵斋的陶器生意,做的很让人啧舌啊。”
夏宴清再次欠身,这位郡主绝不可能夸她,找茬从这个地方开始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事,居然也能成为被诟病的原因。
韶华郡主似乎对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不满,语气重了些:“你出身诗书大族,却如此在工商小道上花心思,难道夏大学士就这么听之任之,不加管教吗?”
今日随夏宴清出来的是心容,她见郡主神色不对,已经有些忐忑,此时又听郡主如此质问,不由心下大急,却限于奴仆身份,不好出面。
无奈之下,看向不远处的老宅三位小姐,想着她们是夏宴清姐妹的身份,出面打个圆场也算分内之事。她们出自夏大学士府,郡主好歹也得有两份顾忌。
却见夏氏姐妹各自低头,在专注的喁喁细语,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的状况。
夏宴清却根本没想过夏宴容几人能替她出头,闻听韶华郡主语气不好,低头回道:“郡主教训的是,只是宴清条件所限,并未受过诗书教育,能做的只有这些,让郡主见笑了。”
她神色恭谨,心下却暗自琢磨,这位出身襄亲王府的郡主,好端端的,怎么就对她鸡蛋里挑骨头了?
忽然想到最近和夏梓堂走的挺近的邵毅,这位可谓是襄王府的死敌。
那也不能够啊,据她所知,夏梓堂和邵毅只是在校场上切磋多一些,却从未在兵马司外有过接触。
韶华郡主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冷然教训:“夏四姑奶奶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又是和离妇,更应该谨言慎行,静思己过。似你这等,才合理归家,就在市井之中哗众取宠,着实有失朝廷官员的体统。”
这话就有些戳心窝子了。
夏宴清沉默。这位郡主简直莫名其妙,居然还能牵扯到朝廷体统,她小小一个女子,有那本事把朝廷的体统搞没了吗?
夏家一族、夏大学士和韶华郡主没一毛钱关系,她站在卫道士的制高点,对她指点对错,简直就是狗拿耗子!
这时,她深深感觉,那个邵毅和襄郡王府互打了十几年,不是没道理的。
韶华郡主下手边坐着的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年轻妇人,大概是见到有机会巴结郡主,也开口了:“四姑奶奶做事的确不妥,难怪王侍郎家的二爷会与你和离。你这等行事作为,换做任何夫家,都容不下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都起了巴结权贵的心思,一时间,低低的指责声和窃窃私语充斥了整个花厅。
第一百一十章 护在羽翼之下
因着有一位郡主撑腰,大家的那份私语就没想避着夏宴清。
隐约可以听见,有指责夏氏不贤,导致王夏两家姻亲关系破裂的;也有说夏家女追逐铜臭自甘堕落的;还有鄙视手工业和经商之人地位低下,而这位夏氏两样都占了。
更有甚者,某个角落里,还有议论夏宴清无法和徐清惠相比,直接被如今的王晰小两口扫地出门的。
夏宴清越听脸越黑,……这特么,她这是成了众矢之的吧?她没招谁没惹谁吧?
她站起身,先对韶华郡主施礼,然后又团团对在场各位名媛贵女屈膝行礼。
在众人诧异、鄙视的注视中,她微扬下巴,说道:“宴清之前就听说,成郡王府的赏菊宴规格很高,请的都是世家名媛。宴清乡野长大,自知不够身份,本不敢来此扰各位雅兴。是宴清冒失了,对不住各位,这就告退。”
她把在场众人打量一遍,把几个冒头的女子和年轻妇人都看在眼里。
她打定主意不卖琉璃盏就对了。那四件琉璃盏自然要成套卖才更有价值,那样的话,四件物器就只能卖一家,而且一定是家族买卖。
首饰则不然,她可以在做大玻璃产业之前,就用首饰打击的这些女子。
她有些小心眼的琢磨,这就回去再招两个工匠和若干学徒,把四只琉璃盏全部切割,尽快加工。
待到琉璃颗粒成批打磨出来,她要参照记忆中现代世界顶级珠宝大赛的夺冠作品,好好做几套水钻首饰,闪瞎她们的钛合金狗眼!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些攀炎附势的小人,怎么好意思去她店里选首饰,又怎么好意思戴出来!
要不要把在场几个跳的太过的人记住,自家生意以后不接待她们?
她暗想着,好像这样也不好,至少也得狠狠坑她们一把才好。
至于怎么坑……容她好好想想。
夏宴清拂袖转身。
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种无所事事贵妇的消遣场所,她压根儿就没想来。从她知道这位芷容县主一定邀请她来,就直觉没什么好事。
依照夏珂四品官员的身份,在这遍地权贵的京城,有数不清夏珂惹不起的势力。
面前这位郡主的夫君是安平侯世子。
安平侯家道本有败落之象,可在一次狩猎中,走狗屎运,正好挡在皇帝前面,一刀斩杀一只疯狂奔逃的硕壮野猪,从而得到皇帝赞赏。
后来,安平侯又把女儿送入宫中,侯府地位彻底稳固。
面对这样的家族,夏珂的职位和影响力是不够看的。
夏氏倒也算得上世家大族,在名士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倾一族之力,对上这位韶华郡主或者成郡王,想来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不论夏大学士还是夏氏宗族,绝不可能因为她一个庶支的女儿,用一族之力硬扛权势人物。
京城大族后宅的圈子,呵呵,在她没有足够实力之前,还是不混了。用心做生意、赚钱,替父兄经营势力才是正经。
若父兄能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想来即使郡王、公主也得给夏家一些面子,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诘难于她。
韶华郡主和众贵女被她干脆退场搞懵了,有几个人还有些后悔,芷容县主盛情邀请的宾客,被她们一番挤兑,提前退场了。
这要是认真追究起来,好像太不给力县主面子了。
可刚才一点儿不含糊的把夏氏的脸踩在地上摩擦,就算这时想上前劝阻,也实在开不了口。
在众人的纠结中,夏宴清差点儿就能走了。
可她刚甩袖转身,就对上疾步赶来的芷容县主。县主身边还跟着燕秀和一个小丫头。
芷容县主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进门就对夏宴清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招待好宴清姐姐,万望姐姐不要责怪。”
也不容夏宴清分说,便挽着夏宴清的手臂转回来,对着花厅中女子正色说道:“适才家里丫头已经告知这里的状况,”
县主有意在这里停了停,看到其间有几位面显尴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是芷容没说清楚。芷容喜欢清韵斋的陶器,更喜欢宴清姐姐聪慧,今日宴清之所以能来,是芷容一再邀请所致。芷容把宴清当至交,各位难道一定要对芷容发难?”
这话说得就重了,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县主对夏宴清太过亲近了吧?
宴清姐姐?对夏家和离妇的称呼,有必要如此亲近吗?今日是夏氏第一次和芷容县主见面吧?
而且听县主的话,这是要把夏宴清护在羽翼之下了,凡是对夏宴清不利的人,都是对芷容县主发难。
一时间,刚才出言指责夏宴清的人更加惴惴不安,脑筋急速转着,思量怎样挽回她们在芷容县主心中的印象。
上方端坐的韶华郡主面色也不好看,她不过是看不惯一个乡下村姑登堂入室。以她堂堂郡主的身份,教训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难道还要看人脸色不成?
芷容居然如此驳她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赏菊宴本就是京城闺秀女子最负盛名的聚会,她堂堂郡主被芷容驳了面子,以后谁还会看她脸色行事?
她正打算开口,用郡主的身份压一下芷容,再斥责夏宴清一番,好彰显她高人一等的身份。
可是,她的话还没出口,和芷容同时进来的菁华郡主已经出来打圆场了。
“芷容莫气,大家应该和芷容是同样心思,都把夏家宴清当自家姐妹,才会多有提点,其实是一番好心。”
说完,又转向韶华郡主,笑道:“郡主还是那个直性子,总能热心对待姐妹。只是,宴清和咱们不熟,恐怕会感觉惶恐。”
这位菁华郡主容貌甚美,头戴珍珠凤钗,身着鹅黄绣凤纹衣裙,语气神色很和气,几乎一见之下,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菁华郡主的父亲江王也是当今圣上的兄弟,虽然和皇帝不是一母所出,菁华郡主却是江王嫡女,身份还略高于韶华。
加上江王如今还在世,襄郡王府和江王府自然不能比。
菁华郡主的面子她得给,韶华郡主似是而非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和三位同路
芷容县主面色也好了些,声音缓下来,继续说道:“各位并不了解宴清。宴清只是身世坎坷,其实才智人品俱佳,和她交好,并不辱没了各位。望各位能诚心对待宴清,芷容谢过各位。”
说着话,竟放下身段,团团对花厅中各位女子深深行礼,惊得在场女子齐齐起身还礼。
场面居然还因此喧嚣混乱了一小会儿。
夏宴容姐妹三人随着众人起身,冲着芷容县主的方向还礼。
这时,芷容身边站着的夏宴清显得分外突兀,更让夏宴容几人很不舒服,好似她们都在向夏宴清行礼似得。
一场闹剧刚刚开始就结束了,芷容县主做了这么多,夏宴清若还要执意离开,那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
接下来的时间,芷容县主把夏宴清带在身边,引荐她和参加赏菊宴的女子认识,也随时关照着她,似乎怕她再遭遇之前的不愉快。
有县主现场护着,凡是和她碰面的人都很客气。
甚至还有人主动过来攀谈,话里话外,都是和夏宴清攀交情,以期能和芷容县主走的更近,至少不要被太快边缘化。
饮宴之后,果然有吟诗作赋、琴棋书画等节目。
不等有人对夏宴清发问,芷容县主就欣然对大才女贺锦绣说道:“怕是你们还不知道,宴清回到京城不过半年,却已跟着先生熟读了三字经、千字文和几乎整本诗经。”
看着贺锦绣和身边几个贵女的惊讶神色,芷容县主与有荣焉的继续,“想来假以时日,宴清在才学上一定有不凡表现。”
周围的人不知是为了迎合芷容县主,还是真的有感于夏宴清的读书天赋,惊叹声不绝于耳。
夏宴清也有点吃惊,读书这事儿,芷容县主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知道她读书进度的人不少,至少王家和夏家上下都知道,夏家老宅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
只是,芷容有必要把她的事打听的这么清楚吗?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能把疑问搁置一旁,先应付了眼前局面。
夏宴清全程挂着经过培训的职业微笑,偶尔和人交谈,用的也是模棱两可的外交辞令,力争在礼节上做的无可挑剔。
她虽然不知道芷容县主有什么企图,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成郡王府的这些遭遇,绝对是这位县主安排出来:
先把她这个众人眼中的柴禾妞捧得高高的,跳动众人的嫉恨情绪。然后给这些人留出空挡,便于对夏宴清冷嘲热讽,甚至群起而攻之。
在她被人围攻时,芷容县主适时出来救场,再力挺她。
如果换做心思单纯、见识少的人,芷容县主这一套/操作下来,只怕以后就会死心塌地的依附于她。
让夏宴清想不懂的是,目前看来,她实在没什么价值,不值当让这位风头无二的宗室之女倾心结交。
难道这位县主会看相,有识人之能,知道她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大作为?
……咳咳咳,这可不是她自吹自擂。一旦她把玻璃做成产业,那时,谁敢说她做的生意不是大作为?
大概芷容县主和现场闺秀被夏宴清职业式微笑迷惑,认为她已经折服于芷容县主的亲和力。
气氛轻松起来之后,一些和芷容县主交好的姑娘,会时不时的开导她一两句。告诉她,有了芷容县主的看重,以后京城女眷们的各种活动,都会把她算在内。
在接下来的日子,她就不必一个人窝在家里了。
夏宴容三人迫于形势,也向夏宴清这边聚拢过来。变相的,也就近身跟着县主,和各家闺秀交际应酬的很是惬意。
一直到宴会结束,夏宴清这里再没发生任何不愉快。
她们四姐妹告辞时,芷容县主还特意拉着她的手,笑对她说:“宴清你刚回来,京中女子还不够了解你。你放心,以后我会尽量照看你,给机会让你和大家多交往。接触多了,京城闺秀自然知道你的好,慢慢的也就亲近起来了。”
夏瑞清见芷容县主如此照拂夏宴清,心中满是羡慕嫉妒。
有这位极具交际盛名的宗室女提携,夏宴清日后在京城一定会过的风生水起,没准儿真能因此再嫁一门好亲。
而她,才貌本就不出众,父亲也无前途可言,很难议到一门好亲,以后说不定真的会被夏宴清踩在脚下。
这个认知让几欲让她抓狂。
四人带着各自的丫鬟,跟随郡王府领路婆子出得二门。
二门外,夏家的三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四人谢过领路婆子,夏宴容三人分别走向来时乘坐的马车,夏宴清却站着没动。
夏瑞清最后上车,她的脚将要踏上脚凳,忽然觉得不对,好像夏宴清那辆马车没动静。
她收回迈开的脚,回头看,夏宴清果然没动。
“四姐姐怎么不上车?难道还有别的事情要料理?”夏瑞清说话的语气很不善。
在这一瞬间,她的想法是:夏宴清还有别的事,要撇开她们,自己去找芷容县主。譬如腆着脸讨好芷容县主,或者打小报告污蔑她们姐妹和其他闺秀。
已经上车的夏海清听到变故,让丫鬟挑起车帘,神色平静的看着夏宴清,听她如何作答。
夏宴容在另一辆马车上,通过掀开的车帘,虎视眈眈的盯着夏宴清。
夏宴清面上现出冷笑,“你们以为我要干什么?乡下人做事一向直来直去,告诉三位自然无妨:宴清绝不和三位同路,今后若有人请三位关照宴清,三位也可以直言相告我们姐妹不睦,宴清愿意担这个恶名。”
夏宴容三人说什么也没想到,还没离开郡王府,她就如此不留情面的和自家姐妹撕破脸皮。
要知道,这时,不远不近还有几个闺秀准备登车,她此番说话,人家多多少少总能听到一两句。
她这是有意让人笑话夏氏一族!
夏瑞清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要记着你姓夏,怎么能在别家府上说出这样的话?让人看自家人笑话,与你没任何好处!”
夏宴清并没压低声音,冷笑道:“怎么?你们把我推出去让人看我笑话时,便理所应当,轮到你们自己就不行了。这是什么道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夏珂父子(求首订,求月票)
夏宴清最终也没与她们同行,在郡王府下人和几个走晚些闺秀的零落视线中,她自行登上马车,孤零零的走了。
马车启动后,夏宴清回头看一眼郡王府后院。那鳞次节比的雕栏碧瓦,看在她眼里,没丝毫光彩繁华。
她对夏宴容三人说这些,不单单是警告和屏蔽她们,也是为了让王府仆妇听到她说的话,并传给芷容县主。
有她这个态度放在当下,想来以后类似活动就没人再给她下帖子了。
远离小人比与之虚与委蛇更安全一些。
就像夏宴清希望的那样,她离开不久,就有婆子把她在二门处对夏瑞清几人的话禀报给芷容县主。
成郡王的书房,芷容县主很有些恼火:“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吧?这夏氏太不知好歹,不过是个村姑,能得如此上待,不但不知感恩,居然还在咱们府上使杀鸡儆猴的把戏,她以为她是谁!”
成郡王三十几岁的年纪,俊朗温和、气质儒雅,颇有文人大家的风度。
他并不像长女那样气恼,只沉吟着说道:“这女子果然不一般,看起来,她已经对今日之事起了戒心,为父还是小瞧了她。”
芷容县主在赏菊宴上对夏宴清多有照拂,且赞誉有加,可内心却不以为然。若不是为了父王的大业,她怎么会如此礼遇一个乡下女子?
她心有不甘,“父王,夏珂不过是夏氏一族舍弃的庶支,就算他能把官儿做大,根基也太浅。咱们有必要如此拉拢他吗?”
“这你就不懂了。”成郡王用手指点了点芷容,才继续说道,“夏珂可不是随便哪个四品官员可比的。听说他刚入仕那段时间政绩平平,可近些年却已显露锋芒。据查,大理寺很多疑难卷宗,只要送给夏珂过目,只一遍,立即就能找到症结所在。这已经不单单是勤勉,而是他有极敏锐的探知力。这样的人绝不能等闲视之。”
成郡王这是在指点女儿。
芷容是他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儿,但相较于之后的嫡长子、嫡次子,芷容是最聪明、且有大志向、有大气魄的,丝毫不逊于别家的出色儿郎。
经过这些年的教导,芷容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对他助益良多。
很多事情若由他出面,必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由芷容代劳,就简单多了。
如今,人人都说,成郡王虽沉迷诗书歌赋,但有个好女儿,能替他操持王府一应事物,让成郡王府的声望得以更上一层楼。
而芷容这几年的赏菊宴,已经成功和很对前途看好的女子成为至交。待到这些女子的丈夫和家族登上高位,从女子的角度进行劝说,更容易让这些人追随他,寻一份从龙之功。
芷容听成郡王对夏珂评价如此之高,更是皱了眉头,“父王之前不是试探过多次,这夏珂不群不党,很难拉拢吗?既然这样,那就动用父王手中的力量,把他拉下马、让他永绝仕途就是。”
成郡王笑着摇头,说道:“夏家可不单单只有夏珂,夏珂还有一文一武两个儿子。”
夏珂的儿子?
芷容凝神细听,她知道的是,夏珂两个儿子并不像其他官宦人家的子弟那样,或者循规蹈距,或者才华横溢,又或者顽劣不堪。
人们提起夏珂的两个儿子,通常是褒贬不一。
但这两人无论哪个,都算不上出挑的人物,所以并未受到芷容的关注。
而成郡王此时的言语,似乎这两人还隐藏着一些不为大众所知的内情。
成郡王继续说道:“云山书院在京城乃至天下,都素有盛名。夏梓希年纪轻轻,就在书院中经营得一席之地。加之他多智爽朗,这些年来,很多学子科考入仕,依然和夏梓希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这种人脉网,若夏珂被构陷,只要有一丝疑点,即使不需要确凿证据,一样能把主使人搞得焦头烂额。”
成郡王停了停,叹息道:“咱们可承受不了这种质疑,哪怕捕风捉影都不成。”
成郡王和当今庆元帝是堂兄弟。
成郡王的父亲成王,是那一代皇帝最钟爱的幼子,据说是皇帝属意的皇位继承人。
只是,先帝用了阴谋手段,矫诏即位,夺了本应属于成王的天下。
当然,这都是成王认为的。
成王性格绵软,行事瞻前顾后。终其一生,只是和自家儿子说话时,会缅怀一下他的血脉有多么正统、多么高贵,庆元帝的皇位又多么的名不正言不顺。
大概正是因为成王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他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皇位的渴望,才让成王和成王府得以保全。
成郡王从少年时,就耳濡目染,认为天朝这大好河山本应是他父亲的,是他的。
也是从年少起,他就雄心勃勃,以名士为遮掩,广为结交诗书大家,在众多降爵的郡王府中,保持了比以往更好的名气和势头。
私底下,成郡王却在积极筹谋、培植羽翼,力图在时机成熟时一击而就,把本就属于自己父亲的江山夺回来。
只是,天朝在先帝手中治理的如铁桶一般,庆元帝又和其父一样精明,一样勤于政事,让成郡王感觉举步维艰,生怕一个不慎,被庆元帝察觉端倪,不但功亏一篑,反而丢了阖府上下几百口的性命。
十几年小心经营下来,他还是无法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重要职位。
直到女儿显露出胜于男儿的才华,他才想起由女儿出头,通过结交女眷,笼络朝廷重臣、或者未来的重臣。
芷容县主当然明白成郡王的承受不起是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头,若夏梓希真有这种人脉和影响力,夏家父子轻易还真不能动。
成郡王接着说道:“还有夏珂的次子夏梓堂,曾被很多文官家族诟病,称其不务正业、不成器。夏梓堂小小年纪就离了学堂,托同窗卫国公幼子的门路,进了兵马司。”
“就是夏珂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用了七年时间,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兵头,一路升迁,做到如今从六品校尉。夏梓堂为人中正,极重义气,据说,夏梓堂的朋友,和他都有博命的交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教女(求首订,求月票)
成郡王看向芷容县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芷容面色沉重的点头,兵马司从六品校尉结交的好友,总会有几个同僚的。
本朝兵马司不同于前朝,不但有管理京城街市的职责,还担负了京城守卫的职责,是京城三大兵力之一。
若夏梓堂朋友在兵马司、或者在禁军任职,那过命的交情,就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不一样的助力。
成郡王的眼眸深远起来,其中不乏艳羡,“夏珂一家,父子三人个个出类拔萃,已经很是难得。而十几年流落乡野的女儿,居然也同样出色。这一家人,当真是上天眷顾了。”
芷容县主想到夏家和离妇,心里很不舒服。那只是个村姑,可听父亲的言语,竟是真把她当人才看待了。
她问道:“父皇指的是她做的陶器生意吗?”她希望是陶器生意,这样,夏氏依然是个不入流的货色,不足为惧。
成郡王摇头:“夏宴清在这个小买卖上展示的,可不是陶艺,而是做生意的手段。这种手段可以用于陶器生意,同样可以用于其它大生意。夏宴清才二八年华,一出手就如此老道,若常年浸淫于此,以后会积聚数不尽的钱财。”
夏家父子若是得此助力,锦绣前程可期。
夏家这种格局,细数京城各个家族,可以说绝无仅有。
即使如今风头无二的王韬府上,其实厉害的也只有王韬一人。王晰算得上是个才子,但书生气太重,做学问可以,至于仕途前程嘛……还是算了,能把学问做好,也是出路。
“现今之事,该如何是好?”芷容县主问道。
她认可成郡王对夏家的分析,却很抵触夏宴清享受那些溢美之词。
同为女子,她这些年刻意观察结交的京城女子,别说年轻一代,就是加上一代女眷,也少有她这等心机聪颖的。
她不相信夏宴清能有多大作为。一个乡野长大的女子,就算天赋再高,那也是耽误了,能有多大出息?
“此事既已引起夏宴清的警觉,想来夏珂也会留意你对夏宴清的图谋。明日派人给夏家送个回帖,让传话的婆子代你道个歉。至于以后,先放一段时间,等今日的事情淡了再说吧。”
“唉,”成郡王叹了口气,“着实是为父心急了,没把夏宴清了解透彻,就贸然出手,倒激起了这女子的不逊心性。失策了。”
……………
夏宴清这里,她在成郡王府,当着外人的面给了老宅堂姐妹没脸,这事儿不能瞒着家人。
夏家嫡支眼里,她的举动,不但是庶出子反打嫡支的脸面,还让外人看了夏氏一族的热闹,夏大学士一定会找夏珂训斥。
夏珂当日下衙回家,夏宴清就扯着两个哥哥去往外院书房,把成郡王府的事情对夏珂说了一遍。
夏宴清着重强调,她当着外人怼了夏家三姐妹。
她说道:“宴清以为,这些事都是芷容县主推动的。她想通过此事,让我对她生出感激和依附的情绪。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身上没有她需要的东西吧?”
“还有三堂姐、五妹妹和六妹妹,宴清也着实不想再和她们来往过密。”和这三个一起,那就相当于身边跟了三个仇敌,随时寻找机会,准备往她身上插刀子。
既然已经明白这些,如果还要和她们一起,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夏珂的心思都在大理寺和朝堂事物上,对女孩子和后宅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心得。
老宅三个侄女的事情倒好说,既然已经分家,堂姐妹若实在合不来,那也没必要非得往一起凑。
而且今日之事,是女儿初次参加外府宴会。自家姐妹被人诘难之时,老宅侄女非但不出面帮衬,甚至还有落井下石之嫌。
把这些事情对夏大学士分说清楚,告知老宅,自家女儿对今日之事心有余悸,短时间不想和她们来往,也算情有可原。
他另立门户已经二十多年,一家之主的体面还是要的,顶多也就是他被大学士的父亲申斥一顿,也就了事。
可这位素有贤名的县主,她想干什么?
他问夏梓希道:“梓希觉得,芷容县主是什么意思?”
夏珂丝毫想不到,这里面的主导是成郡王。
这也不怪夏珂,除了重活一世的邵毅,能把之后二十年的疑点和如今对照,任谁也想不到这上面。
成郡王装了二十几年的名士王爷,那可不是白委屈自己的。
夏梓希不像别家读书儿郎那样,只懂捧着书卷,体会圣人言语之间的意思。他对很多事情都有关注,也都有自己的认知和看法,所以夏珂才有此一问。
夏梓希同样想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听说这位县主自小就精明能干,两年前开始接管王府的一些小生意。今年更是把郡王府的大部分生意和田产拢在手中。”
夏梓堂瞪眼,道:“二哥的意思,她想伸手小妹的生意,从中获一份利?或者干脆据为己有?”
夏宴清一点儿不相信这个猜测,成郡王府名声显赫,产业众多。芷容手中的买卖,只怕最小的也不是清韵斋能比的。
人家有朝廷俸禄的堂堂县主,哪里会瞧得起她那小小陶器生意?
夏梓希摊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我还真想不到别的原由。”
夏珂也摇头:“那就再看看吧,即使她没有染指生意的想法,是真的想结交宴清,但使用这种手段,想来也没多大诚意,宴清不值得与之交往。”
夏梓希的面色有些冷,“芷容县主自去实现她的巾帼之志,咱家小妹也做自己的生意,各不相关,最好她不要存了不好的心思。以后像这种女儿家单独出门的宴席,小妹就不去了。”
…………
第二天,成郡王府果然送来芷容县主的回礼和致歉。
两个精明利落的婆子,在夏家内院见到姜夫人和夏宴清,态度谦和又不失宗室体面的表达了县主的歉意。
得到姜夫人和夏宴清表示理解的话语之后,才客气的躬身退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专业的霸王餐(求首订,求月票)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就是各家各府密集操办各种饮宴的日子,京城贵女圈子也的确有接连的花会。
之前信誓旦旦,要邀请夏宴清的人,只象征性的送了帖子,连个务必光临的客气话都没有,就再无后续了。
这正是夏宴清想要的结果,她从赏菊宴上回来,果真又招了两个打磨工和四个学徒,加紧琉璃裸石的打磨。
她自己则搜索着她记忆中的时尚杂,把关于世界顶级珠宝大赛的各种镶嵌宝石的样式画下来。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草图修改,再画草图、再修改,总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最后,她还是把百忙中的白先生找来,她的记忆,中和里这个时代的步摇金钗等首饰,终于画出十只大件首饰和若干小件。
其中包括抹额、项圈、手环等物,还有类似于现代花冠那样的华盛。另有若干小件的耳坠和簪花。
首饰样式已经出来,现在只等磨制工艺落后的工匠,把琉璃裸石打磨出来,她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具体步骤她已经想好了,她不但要赚银子,还要看一些人当冤大头。
…………
邵毅惦记着成郡王府的赏菊宴,虽然他有上一世对阿灿的信心,却也担心她如今年纪尚轻,不查之下,会被那居心叵测的芷容县主笼络的失了方寸。
心里没着没落的,却又不敢太着痕迹的打听赏菊宴的消息。
直到赏菊宴过了五六天,知睿才把得到的消息一一告知邵毅。
得知夏宴清在成郡王府二门外,不惜让外人看夏氏一族的笑话,也要传递出她对此次赏菊宴的不满。
邵毅欣喜夏宴清还如上一世那样敏锐,同时也对她这种不惧自黑的举动感到无奈。
姑娘家的,让自己有个好名声不好吗?干嘛总是这个无所谓的样子?
另一方面,邵毅想到自己珍惜的阿灿,居然被芷容那个贱/人算计、被众人的言语攻击,他就怒意滔天。
知睿传回来消息的第三天,京城素以环境豪奢、品味极高的尚品居酒楼,二楼的一个雅间传出一声怒喝。
这个雅间的位置不是很好,是人来客往的必经之路,正常情况下也有些嘈杂。
据说尚品居的后台很硬,所以这里很少有人闹事,可以说,几乎没有过这种情形。
所以这声怒喝,立即让进进出出的客人感到惊讶:这谁啊?敢在这里闹事的,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一时间,远远近近、探头探脑观望的人越来越多。
正巧经过的几个客人从敞开的门望进去,只见尚品居的小二被一个年轻人提着后脖领子,身体前倾,头都要被按进一个砂锅里。
看热闹的人再往前凑凑看去……嚯!那是……
呕……饭桌当间的砂锅里,泡着一只硕大的死老鼠。
原本应该浓烈味美的甲鱼汤,被这只湿淋淋的死老鼠衬得异常恶心。看热闹的人中间有两个胃口浅的,这时已经推开身边的人,跑去墙边呕吐去了。
远处的人坐不住了:怎么还有人呕吐了?里面有什么?不行,那一定得看看去!
这一出闹得,让远处的人也拥了过来,探头的、垫脚尖的,争先恐后往雅间看过去。
雅间里的展七,很有些费力的拎着店小二后脖领子,指着那个砂锅,那控诉,几乎要声泪俱下,“你瞧瞧,你瞧清楚了,你这酒楼是要害死我们哥几个吧?呕……小爷我已经喝了好几口汤了,呕……”
邵毅脚踩在身边的椅子上,怒喝道:“之前你们就多有推脱,不想招待咱们哥几个。怎么?拦不住,又不想招待,就用这法子恶心大爷?真当大爷是好欺负的不成?瞎了你的狗眼!”
说着话,踩在椅子上的脚一抽,转身把身后的一个陈列柜踹倒。
柜子砸向地面的声音,混着柜子里面各种物品的倾倒碎裂声,让场面更加混乱。
那小二看着砂锅甲鱼汤里的硕大的死老鼠,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算吃霸王餐,您几位也不能吃得这么不专业、这么嚣张吧?
您整只蟑螂、两只苍蝇,甚至一团头发都可以,可这么大一只老鼠,都快放不进砂锅了,您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
“客官……”他刚要说话辩解,嘴巴就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丁博昌下手不重,声音却一点儿不轻:“还敢犟嘴,知不知道哥几个都是什么人?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害小爷!爷告诉你,今日之事,没个十万八万两银子的赔偿,小爷几个跟你们没完!”
张永昌、程幼、乔其雄也闹哄哄的,不住气的声讨。
程幼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指着小二,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小爷我怕是以后都吃不下东西了,就要被活生生的饿死了,你们陪我命来……”
这副衰样,差点儿让乔其雄笑场。
为免露出破绽,他忙转身,伸手从墙上扯下一幅画。
除去转轴,把画纸团巴团巴,就往程幼脸上糊,“文长你别伤心,咱遍寻天下名医,一定给你治病。”
张永昌也忍不住了,一手捂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用来掩饰脸上忍不住的抽搐。
说起来,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这么痛快过了,憋了这么久,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自从邵毅洗心革面,这几位也只得各走各的门路,分别在各个部门应卯当差。
这些年鲜衣怒马的混下来,如今这循规蹈矩的日子,着实不是人过的,闷得要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消受不了(求月票)
尚品居的掌柜赶过来时,地字三号雅间外面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原本扶着墙呕吐的两个客人,已经增加到了四个。
掌柜急忙扒开围观的人往进挤,耳中还听的人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
“这几个纨绔,有些日子没出来搅事了,这情形,明显就是吃霸王餐、闹事的。”
掌柜心里还一松,还好还好,还有客人知道这是有人闹事。
可是接下来的话,差点让掌柜一个跟头栽下去。
“……就算这是有意闹事,可你亲眼看见死耗子泡在汤里,以后还能有胃口进这尚品居?……额,呕……”
这人说话的同时,大概想到了什么,跟着就干呕了一声。
掌柜脸色煞白,幸亏雅间外面围的人多,被前面的人挡了一下,才不至于栽倒。
……可是,死耗子是怎么回事?
他瞬间想到伙计给他报的信,是了,吃霸王餐的。
可,这他娘谁啊?难道竟是把死耗子混在菜里?有这么吃霸王餐的吗?
掌柜恨得咬牙,这哪是吃霸王餐,这是想吃牢饭了吧?!
掌柜怒气上涌,连扒拉带挤的穿过人群,还未看清屋里的人,就怒喝一声:“哪儿来的不知深浅的东西?尚品居也是你们敢撒野的地……”
说话的当口,一眼看见雅间里或坐或站、毫无形象的几个人,剩下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咙里,没敢冒出来。
看看依然没挣脱出来的店小二,再看看一地狼藉和斑驳的墙面……掌柜脑子里一片轰鸣,觉得他在尚品居的差事走到了尽头。
他们尚品居里的物件和墙上悬着的书画扇面,那可不是别家摆摆样子糊弄人的,那都是实在货。
被这群混账这么一砸,那是多少两银子没了啊!
本来看见邵毅等人,有些退缩和惶恐的情绪,在这一刻只得再打起精神。
这么大的损失,可不是他这个掌柜能承担的,这几位就算是京城臭名昭著的纨绔,可自己主家也不是等闲人物,若他们不给出相应赔偿,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掌柜躬身上前,瞟一眼这屋子里唯一完好的饭桌。
饭桌上,酒足饭饱之后的杯盘狼藉,完全保持了原样,那只湿漉漉的大耗子泡在甲鱼汤里,尤其惹眼且恶心。
掌柜悲愤异常,这霸王餐吃的也太嚣张了,真当他们尚品局的主家是摆设吗?
“各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是否鄙店小二冲撞了各位爷?小人带他给各位赔不是,要打要骂都随您几位。只要几位爷能消气就好。”
掌柜打躬作揖,对着在场几人团团行礼,一叠声的赔不是。
“你是尚品居的掌柜?”展七斜着眼,看那样子,好似他并未经常光顾这里,更不知这位掌柜是何许人也。
掌柜也只做不知,连连点头,“是,小人是这里的掌柜,小人姓乔。”
“哦,乔掌柜啊?”展七松开拎着小二脖领子的手,活动活动手指,又掸了掸衣襟坐下,翘起二郎腿,示意掌柜看那盆甲鱼汤。
“乔掌柜你看着办,这盆腌东西,我们可是吃了大半,会不会毒死还不知道,但恶心的吃不下饭那是一定的。你自己说说吧,怎么赔偿我们爷们儿。”
乔掌柜先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喝骂道:“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赶紧给几位爷换另外的酒菜。”
邵毅还是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他并没拦那小二,却对乔掌柜说道:“乔掌柜,你这酒楼动辄就给客人煮耗子吃,我们爷们儿可消受不了。这事儿,也不是你另换一桌饭菜就能解决的。”
乔掌柜心中暗骂,面上却一脸苦相,探头看看那甲鱼汤,陪笑说道:“邵爷,您看,这老鼠这么大个……它也不能混在汤里不是。”
“不能混在汤里?那这是哪儿来的?!”邵毅一脚踢翻了桌子,剩汤剩菜和杯盘碗碟飞溅出去。
展七几个配合多年,早应声跳开。
乔掌柜却没提防,被两个菜盘子扣在身上,汤汁油渍糊了好大一片。
他心有余悸的瞄一眼不远处碎裂的砂锅,还好没被死耗子砸到头上。
邵毅破口大骂:“不长眼的狗东西!不但给爷上了死老鼠汤示威,居然还要诬陷爷,谁给你的狗胆!”
乔掌柜手忙脚乱抖着衣衫,一边还在极力分辨:“小的不敢,邵爷可真是冤枉小人了。您让别的客人来瞧瞧,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就算再不小心,也不可能看不见这么大个儿的老鼠,更不可能把它混在菜里。”
“别的客人吗……”邵毅看向围观人群,眼里寒光四射。
围观的人都缩了缩脖子,甚至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能在这里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几乎都认识邵毅和展七等人,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谁愿意惹这种煞星。
却也不是个个都怂,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汉子有些看不过眼,排众而出。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中毒而死也认了(求月票)
那人先施一礼,才说道:“邵大爷,展七爷,咱们有话慢慢说。那只老鼠泡在汤里,的确令人作呕。只是,那么大个儿,若说它是混在汤里的,这就强词夺理了。”
展七眨了眨眼,给丁博昌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过去搭上那人的肩膀。
丁博昌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是陆小将军啊,陆小将军果然高义,能在这种情况下仗义执言,着实令人钦佩……”
另一边展七接口:“只是,不知道的事情不能乱讲,厨房怎么做的饭菜,小二怎么端上来的,我们哥们儿又是怎样吃的,陆小将军可全程看见了?”
这位是宣威将军的次子陆远,一直在京郊大营任职。今日沐休,和有人相聚,算是遇到不平之事。
陆远原本很占理的劝解,被这二人连削带打,竟让他无法反驳。
他眼眸沉了沉,看起来,这几个不是吃霸王餐这么简单,说不得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情。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朋友刚要上涌分说,被他扯住。却也没退走,继续看事态发展。
邵毅并不理会陆远,而是踩着一地狼藉,踱到乔掌柜面前,神色不善的说道:“谁说你们是不小心把老鼠混进汤里的?”
乔掌柜一怔,既然不是尚品居把不洁之物混进汤菜,那他们闹个什么劲儿?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摸不着头脑,这位纨绔这是打算认错了?
邵毅嘴角挂着一丝笑,“昨日我们兄弟过来,尚品居就拒不接待,硬是把我们挡了出去。今日又来,还是诸多推脱。我们好说歹说,才给了这么一个声音嘈杂、没人要的雅间儿……”
乔掌柜的脸更不好看了,这是打定主意要讹尚品居了,把饭菜不洁升级为刻意针对,事情好似更严重了。
昨日的事情他知道,这几日酒楼生意火爆,邵毅等人来得又晚,的确没地方招待他们。
这几位当时也没嗦,直接走人。
今日依然是来晚了,却不肯走,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为了息事宁人,好好歹歹给他匀了这个雅间儿。
这厮居然要以此为由,讹诈尚品居酒楼。
邵毅见他半晌无言,冷笑道:“说吧,用此等手段恶心咱们爷们儿,你打算怎么善后?还是以为我们爷们儿是泥捏的,可以由着你们捏扁搓圆、随意欺辱?”
“这,这……”遇到寻常无理取闹、吃霸王餐的,尚品居势大,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可这几位不是寻常人,却不是能打出去了事的。
乔掌柜深深施礼,决定暂时服软,把事情压下去,等主家出面另行解决。
“是小店不查,不知怎的就闹了这么一出。要不,按这桌酒席的价钱,小店赔偿您十倍银子,几位爷看可好?”
乔掌柜感觉他要呕血了,尚品居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像展鸿飞和丁博昌说的,谁也没从灶间做菜一直跟到饭菜上桌,全程观摩。
又有邵毅说的那混账理由,这事根本说不清楚,他再辩解几句,激的邵毅凶性大发,多砸两个房间,那损失,绝不止十桌酒宴的价钱。
邵毅笑了,“听说贵主家势力极大,如今看来果然不错,所以乔掌柜说话才如此霸气吧?你这是想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爷们儿是差那几个钱的人吗?”
乔掌柜暗自叫苦,这时,只能盼着小二腿脚快点儿,成郡王府能早点儿得到消息,早点儿派人过来。
“那,那您看怎么办?”
那边程幼开口:“咱们哥们儿的身份,乔掌柜应该知道吧?这样,十万两银子,你尚品居拿出十万两,我们哥几个就算中毒而死,也认了,再不找尚品居麻烦。。”
“十,十万两银子?”乔掌柜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十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能买你们的命了!
还他娘中毒而死,你们这种只懂祸害别人的货色,会喝那汤?怕是鬼都不信!
如此说来,这几位就不是吃霸王餐,而是专门来找麻烦的。
可自家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几位,难道只因昨日被挡,今日又没给他们安排好位置,要出口恶气?
“程爷,十万两银子真不成,这么大数目,不是小的能做主的。要不,容小的禀明东家,让东家定夺,您看如何?”
邵毅接口:“十万两不成?那就算了,不为难你。就按你说的,照着这个酒菜的十倍赔偿。爷不要你的银子,爷们儿以后不定时过来,吃够你这十次酒宴,咱们就算完事了。”
真能这样?乔掌柜心下就是一喜。
可抬眼看见邵毅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想到门外呕吐的几个人,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食客,立即就心凉了。。
若这几位隔三差五给他来这么一次老鼠汤,那尚品居的买卖就真没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