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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布衣出     琉璃满京华txt下载     琉璃满京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九章 工匠行的将来

    她这是被无视了吧?

    夏晏清来到这里,还没在自家受过这种待遇。尤其老妈,她啥时候回来,老妈都是一叠声的吩咐丫鬟伺候,洗手、净面、换衣服、吃东西垫一垫等等。

    “娘您这是怎么了嘛?累到了?我给您捏捏哈。”夏晏清凑到姜夫人身边,给她捏肩膀。

    “哎呦,”饶是姜夫人觉得累了,但也连忙拉下她的手,“你也是忙了一日的,快坐下歇歇。”

    夏晏清倒也没坚持,顺势拉了把椅子坐在姜夫人身边,问道:“您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了嘛。您和二嫂四嫂,怎么像是做了多少力气活儿似得。”

    杨氏一旁笑道:“你可让我们歇歇吧,我们不但做了大半天的力气活儿,嘴也没闲着,是真的累了。”

    “哦。”夏晏清满心的疑惑,算了,一会儿回去问心容就知道了。

    她看看这婆媳三人,不由得失笑:“既然都累了,那就各回各屋歇着呗,晚饭也在自己房里用吧。”

    姜夫人摆手,说道:“是呢,都回去歇着吧。顺便告诉子希和阿堂,他们也别过来了,我也清净清净。”

    高氏临走时,还乐呵呵的摸了一把夏晏清的脸,说道:“瞧瞧我家这小姑子,好厉害呢。”又嘿嘿的笑了几声,才得意的离开。

    “四嫂这是啥情况?疯了吧?”夏晏清愣了好会儿,才转头问姜夫人。

    屋里几个丫鬟都是抿嘴偷笑。

    儿媳离开,姜夫人挪去矮榻上,靠着引枕才长舒了口气,笑道:“你四嫂这是替你高兴呢。”

    接下来就是如此这般的,把这半天来,流水般接待了好些女眷的事情给夏晏清说了一遍。

    “……没这么夸张吧?”夏晏清愕然,她整日在窑场,计划把技术资料送去平阳郡等四个作坊,尽快推广池窑技术,完全不知道她的婚事会被拿到早朝上说。

    皇帝这是闹得哪门子的事儿啊?

    姜夫人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做,“等你父亲和兄长回来,问问他们吧,娘也不知道这是闹的哪出。不过,我家女儿日后能在京城横着走就是了。”

    横着走吗?夏晏清思量着,好像邵毅那厮刚顺着走没多久啊,换他媳妇横着走了吗?

    夏晏清很庆幸自己是有工作的,不用呆在家里接待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各种贵妇。

    而且,照着母亲的复述,她是大梁朝天子亲自认可的职业女性,以后也不用在这种事情上耗费精力。

    她自然是不累的,陪父母一起用过晚饭之后,三人闲谈着消食。

    说了不多几句话,夏梓希和夏梓堂陪媳妇用过晚饭,也溜达先后过来了。

    两人陪坐一旁,夏梓堂先笑道:“咱们小妹能耐了,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巾帼不让须眉,能像男子一样在外做事了。”

    夏梓希也是笑着调侃自家妹子一番,才转而对夏珂说道:“我们书院也有人说起此事,父亲今日也在场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姜夫人也是侧耳倾听。要知道,不论哪朝哪代,对男女大防都不曾放松过,生怕管束松懈之后,会造成丑闻不断、混乱不堪的局面。

    皇帝在朝堂上宣布,允许一个女子可以如男子一样在外做事。更在回应礼部那位官员时表明,这个女子可以不用以侍奉公婆丈夫为先。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在颠覆自古以来的礼教,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

    夏珂看自家女儿一眼,很替她将要担下的期许感到沉重。

    姜夫人看出丈夫似乎有些担心,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夏珂说道:“大概是皇上在视察窑场时,有了什么感悟。今日礼部常大/人称工匠行是小道,听皇上回应的意思,很不赞同这样的观点。皇上认为工匠行能让朝廷获益、能泽被百姓。”

    夏梓希似有所悟,也看向夏晏清。

    夏晏清不知道夏珂想说什么,但她很明白,现在的所谓工匠行,其实就是将来工业机械的雏形。

    如果从工匠研究开始,进行开放性延展的话,很有可能发展出现代科学的很多基础门类。

    她眼睛无意似的转着,想到这位庆元皇帝,难道他真的抓住了生产力发展的关键?想要彻底改变大梁朝人们的观念意识?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不会做很激进的事情,懂得循序渐进。下一任、甚至下两任皇帝再继承他的观点和衣钵,说不定真能改变世人的观念。

    以后培养人才时,不单单拘泥于只凭读书取仕。把那什么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的论调先搁一边。

    起码不能只把读圣贤书,当做全人类的最高目标来努力。

    夏珂见夏晏清对上他们父子的灼灼目光,一点儿感觉没有,只能继续往明白里说:“皇上在朝堂上许诺,晏清成亲之后依然可以在外做事。并且,可以把做事放在侍奉公婆和丈夫之上。为父以为,皇上是看中晏清的才干,希望她以后还会在工匠行上做出突破,还能开发出泽被百姓、让朝廷受益的技术。”

    姜夫人今日虽然累了一天,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自家女儿如此受皇上重视,又如此被各家女眷羡慕,她是真替女儿高兴。

    可是听了夏珂的话,这份高兴瞬间荡然无存,全部换成了担忧:“咱们晏清只是个女儿家,虽然聪慧,但皇上也不好把如此期许,放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吧?”

第五百七十章 稀奇珍贵的物件

    夏晏清对皇帝的期望,没一点儿负担很重的感觉。发明创造的确能带动生产力,关键技术如果运用得当,完全可以让一个时代呈现出繁荣景象。

    问题是,先进技术能妥当应用,并呈现巨大效益,那是需要时间、环境和社会变革的。如今,乌金石的开采应用、还有轴承和马车改造,已经是两项不小的工程,需要朝廷多个部门同时运作。

    别说她暂时还没别的想法,就是有,再折腾出三五项能让大梁朝的生产力大幅度提升的技术,朝廷也没能力同时推行啊。

    她见姜夫人满脸忧色,笑嘻嘻的宽慰道:“没关系啦,皇上那只是希望。希望嘛,有可能实现、当然也有可能实现不了。再说了,脑子灵光不灵光的,那得看运气,有可能三年五年碰到运气,也有可能十年二十年,只要有希望,大家就可以等嘛。”

    这话说的夏珂直摇头,看来还是他这个做官多年的人脑袋不灵光,有点钻牛角尖了。如果新技术真那么容易实现,自家闺女也就不会如此受皇帝重视了。

    夏梓堂帮腔道:“就是嘛,咱天朝这么多大老爷们,怎好去逼迫一个女子?皇上只是看重咱家晏清,希望小妹还能一如既往的出色,一定没有逼迫之意。”

    夏晏清连忙点头:“是是是,皇上一定是这么想的。”

    夏梓希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二人一唱一和,皇帝,哪能是善茬吗?没好处的事情,皇帝会做?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夏晏清看出夏梓希眼神里的意思,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新事物推行,需要时间和财力支持,还要人们的习惯和接受。如果动作太大、太频繁,怕是会适得其反,引起动荡就是得不偿失。三到五年内,能把四轮马车和轴承的相关事宜顺利做下来就不错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嘛。

    夏珂心有所动,四轮马车的推广使用,需要朝廷各地妥善处置。若操之过急,在新旧马车更替过程中,很可能被人钻了空子。

    到那时,朝廷不但见不到收益,反而会把国库的银子贴出去。

    还有乌金石应用于冶炼行业,让冶铁温度升高了很多,所出铁材品质有了大幅度提高。

    但同时,工部也在组织工匠进行特种铁材的冶炼试验,这些同样需要时间和银钱投入。

    这么想着,也是心下一松,失笑道:“晏清聪慧,很多事情上,比我们这些食朝廷俸禄的官员还要看得明白。”

    “还有一个事儿,”夏晏清说道,“池窑技术推广在即,往东南等地运送乌金石很不便利。我觉着吧,乌金石也是一种矿产,不见得只有东溪才有。父亲要不要上书朝廷,让朝廷令各州郡寻找乌金石资源?”

    夏珂听得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乌金石不单单是东溪地区独有?”

    那当然,在她的上一世,煤炭资源遍布全国各地,大多数省份都有储藏。

    所以,夏晏清很肯定的点头:“一定是。就比方说铁矿,就是多个州郡都有发现,大梁朝境外也是有的。我觉着乌金石应该也是这种情况,只不过深埋地下,不被人注意而已。”

    姜夫人一旁听这,有些发呆,插言道:“整个大梁朝啊,这么大的区域,乌金石又是埋于地下,这怎么找得到?”

    夏梓希笑道:“这就要看其它地方是否真有这种矿藏了,只要朝廷有决心,大可以鼓励民众寻找。只要发现线索,一经核实,便给予重赏,不怕人们不往这上面用心。”

    夏晏清赞许,她这位兄长绝对是个明白人。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朝廷如果真有奖励机制,全天下多的是梦想发财的人。没准这处挖一挖、那处再挖一挖,就被他们找到了呢。

    夏珂失笑:“也难怪皇上会有‘不要再把晏清宝贝着,赶紧嫁了’的说法。闺女留在咱家,还能时不时给父兄出个主意,可以帮着积累政绩呢。”

    “对对对,邵毅那小子娶了小妹,着实是赚大发了。想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居然有此好运,简直没天理啊!”夏梓堂举双手赞成,同时对邵毅表示羡慕嫉妒恨。

    夏晏清很有点窘迫,要不要替邵毅那厮辩解几句啊?

    还有皇帝,也是个不靠谱的。她成长于信息时代,可谓见多识广。从没听说哪个皇帝会这么不着调的啊?早朝那是很重要的场合好不好?这种话,皇帝老儿居然也好意思往出说。

    夏珂干咳一声,把次子的更加不着调掩饰过去,对夏晏清说道:“皇上给了你如此体面,邵家娶你进门,是很有压力的。尤其是邵毅母亲,面对皇帝给予了特权的儿媳妇,怕是会有些别的想法。这段时间你想想,看能做个什么表示,好让邵毅母亲安心。”

    “啊?”夏晏清还真没想到这个,同时困扰,“做什么表示呢?难道额外做个寓意好的琉璃摆件?”

    这个是不是有点儿普通?这是古代,她一个未过门的女子,总不好成亲前就上门,对邵母表示她的低调吧?

    “琉璃摆件吗?”夏珂有些犹豫。为了生意做的高端顺利,清韵斋的琉璃摆件,除了送过皇帝,还真没明目张胆的送过什么人。晏清这丫头不止一次说过,连他这个父亲,都没从清韵斋拿到过琉璃摆件。

    “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好了。”夏晏清自己先就给否定了。

    在她看来,琉璃摆件就是赚钱的稀罕物,但这东西的价值就在于稀罕、能在人前显摆,实际价值没多少,对于深居简出、从不和京城女眷来往的邵母来说,这种东西更不实用。

    若是作为摆设,琉璃摆件还真不如上等瓷器来的有韵味。

    夏珂见她往心里去了,便也不再多说,自家女儿的本事,若真想送出什么珍贵稀奇的物件,那就一定会是能惊掉人眼球的东西。

    夏晏清再转向姜夫人,若是送东西,总不能只送邵毅母亲,却把自家老妈落下。

    夏晏清从母亲院子里出来,和两个哥哥分开,往自己院子里走时,忽然就想到了镜子。

    她一直觉得镜子只是个玩意儿,对于提升国力、改变民生没什么实际价值,所以一直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若说送稀罕物的话,这个也许行。

第五百七十一章 锡,您知道吧

    第二天,夏珂没参加早朝,但是,他写了一份折子呈交阁部:鉴于乌金石用途广泛,建议朝廷在各州郡寻找乌金石矿。

    这份折子被四位阁老传阅,很是让这几位郁闷了一把。挺简单的建议,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让夏珂给捷足先登了?

    这个措施布置下去,于朝廷百利而无一害。朝廷悬赏的话,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花费时间的人一定很多。

    找到,朝廷花一笔小钱,得到乌金石矿藏,利益巨大。若最终什么都没找到,于朝廷一文钱的损失都不会有。

    好处又让这家伙得了去,偏他如今很得皇上看重,还没人敢抢他的功劳,真的很郁闷啊。

    可以想象,这份折子转交到皇帝手中,皇帝一定会觉得他英明无双、睿智无双,及早发现并重用了夏家父子和女儿。

    再想想皇帝昨日处置的几个官员,还有靖王的告假,皇帝属意的继承皇位人,十有八九就是太孙了。

    夏珂是太孙的授课先生之一,夏珂长孙又是太孙的伴读,夏家的将来不可估量啊。

    有了这份前程,夏珂的折子就更不会有什么坎坷,阁部快速批复之后,直接送交皇帝面前。

    …………

    清韵斋窑场这边也不消停,夏晏清早间刚到不久,就有户部和工部几个低品级文吏上门,带了朝廷的文书,说是来考察清韵斋作坊的管理是否符合朝廷要求。

    夏晏清在自己的办公房,听说了这个理由,表示了很深的鄙视。明明是来偷她管理方法的,却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切!

    来的是低品级官员,又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寻常检查嘛,不用夏晏清出面,只乔辰生就可以接待他们。

    大约这些官员也不愿夏晏清出面,对迎上来的乔辰生很是客气。没那位姑奶奶在,他们也好少些拘束。

    那位可不是寻常作坊和老字号的东家,人家是皇帝关注,并特许可以在外做事的,不但有前途大好的四品官父亲,还有京城前纨绔的未婚夫,躲着点儿有好处。

    看着一行人在乔辰生的引领下,往技术已经属于朝廷的池窑作坊而去。夏晏清觉得,这些人有点儿碍她事儿了。

    她还想着忽悠方朝生,让他挡在前面,把镜子这东西弄出来呢。

    也好,先找找她现有的书籍里面,看看能否给她忽发奇想找个什么借口。

    一行官员从池窑作坊出来,又在坩埚窑作坊、打磨作坊盘旋良久才离开。据说做了很多现场笔录,大多是抄录作坊的各种规程,让夏晏清再次鄙视一番。

    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她也从一本叫做《开物志》的书籍中,如愿找到了关于金属的记载。

    把那本书在手掌中拍了拍,夏晏清带着苏巧和两个丫鬟,溜达着往池窑作坊而去。

    说起来,方朝生手艺高超真不是偶然,老头儿做事,是绝对的善始善终。

    池窑已经运行了一段时间,从各种数据和出料情况来看,都很稳定。他大可以不用守在作坊,有事自然有人去找他。

    但试运行期没过,池窑也没交付清韵斋,方朝生依然像之前那样,每日守在作坊跟踪数据。一旦出现波动,必然是第一时间处理。这也是池窑试运行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

    照着这种运行情况,试运行一定妥善过关。

    “方大人。”夏晏清在作坊里见到方朝生,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她把手中《开物志》翻开,给方朝生看,“您看这个,锡,您知道的吧?”

    “这么普通的东西,老夫岂会不知?”方朝生回答的理所当然。

    知道就好,夏晏清接着说道:“是这样,昨日我父亲说,皇上不是说了……嗯,我以后还能在作坊做事吗?这事儿吧,唉……反正就是,我想做个新奇玩意儿送人。”

    原本以为很简单、很无畏的几句话,要说出来时,她才发现有点儿难以启齿。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话,却一点儿没让方朝生嫌弃,他的注意力在夏晏清说的“新奇玩意儿”上。

    “哦,是什么?老夫看看。”方朝生把夏晏清手里的书拿过去,把记载着锡矿和冶炼的篇章快速翻过。

    若为资深工匠,这本书他自然看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以为其中有他之前没注意到的内容。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吓他一大跳

    方朝生把记载锡和锡矿的部分快速扫过,没有啊,还是他记忆里的内容,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把书册递回给夏晏清,一边问道:“怎么回事?夏姑娘打算用锡做什么?”语气甚是诧异。

    锡的话,的确可以铸造个什么小玩意儿。但是以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位姑奶奶,这么简单、这么没有挑战性的事情,应该不会找到他这里的。

    “是这样,现在咱们已经有了玻璃,在光线合适的情况下,那是能倒映出比较清晰景象的。比如说,大约能照出人的样貌,是吧?”夏晏清说道。

    “是啊是啊,但室内是不好有倒影的。”方朝生眼睛立即放光,难道这妮子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自从玻璃面世,很多人都发现了,只要玻璃的品质过关,足够平滑,在玻璃光线充足的一面,可以照出比较清晰影像。

    但这种影像倒映是有条件的,而且玻璃透明,着实不好当镜子用。

    夏晏清用蛊惑的语气说道:“方大人您看,锡的话,若表面足够平滑,也是能当镜子用的。只不过锡的质地太软,即使废气巴拉的整平滑了,也难以保持长久……”

    方朝生立即想到夏晏清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把锡附着在玻璃背面?”

    夏晏清点头:“是啊,只不过,怎么附着,我却是找不到合适的办法。要不,方大人给想想怎么办?”

    “行行行,我来试试。不过,不敢保证一定能行啊。”方朝生满口答应,但也给自己留了余地。

    夏晏清满意,她没指望有了这么点儿想法,就能把镜子做出来。她只需要有个合理的前奏,能让她有理由给出后续。

    这日接下来的时间,方朝生派人收集材料,划玻璃、制作模具,让人回将作监找来融化锡的小坩埚。

    方朝生不愧是将作监出身,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找来好多锡供他造,看的夏晏清眼馋不已。

    若是有足够的锡,简单的浮法玻璃制作,是不是也能搞起来?

    这日傍晚收工回家,才离开窑场不久,正常行进的马车就慢了下来,外面的护卫在车窗外低声传话:邵校尉来了。

    是吗?苏巧还没来得及阻止,夏晏清就掀起车厢一侧的窗帘。

    这时已经是二月中旬,天气回暖,已经没有了凌冽的感觉。只见邵毅骑马走在马车一旁,正笑眯眯的看向她。

    夏晏清斜着他,说道:“不是说未婚男女成亲前不能见面吗?你怎么来了?”她和邵毅的婚期定在三月二十二。

    邵毅“啧啧”两声之后,才笑道,“成亲前,对着未婚夫能把这话说的这么从容坦然的女子,当今天下,怕是只有晏清你一个了。”

    额,可她实在做不出丝毫娇羞之色,怎么办啊?

    邵毅见她一脸纠结,更是觉得好笑,转头对跟车的四个护卫比划着手势,说道:“你们暂且走远些,我和姑奶奶说几句话。”

    四个护卫里面,有两个出身邵家,但现在是跟着夏宴清的,虽然有邵毅的吩咐,但也是看到车窗露出半个手掌挥了挥手之后,才前后拉开了和马车的距离。

    “什么话啊?”夏晏清问道。

    邵毅干脆下了马,牵马走在马车旁,这才低声说道:“皇上昨日早朝说的那些,你不用有负担。你能有奇思妙想当然最好,实在没有,咱们这么多男人,总不能把所有指望都压在你一人身上。没事,有我呢。”

    他得找皇帝说道说道这事儿。希望是美好的,大家伙儿可以一起努力嘛。

    现在的轴承和引风机动力来源这么大的工程,也足够朝廷和顶级工匠忙一阵子的。

    把这些做好,还有自家媳妇的玻璃制造,足够庆元年间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了,做人要知足嘛。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是不敢对皇帝说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夏晏清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昨日父母和两个哥哥就在这事儿上替她担忧,也是宽慰了好一阵子。现在,这位也是为这事儿来的,这趟穿越,不亏了啊。

    “知道了。”夏晏清不但心里是美滋滋的,表情也是一样,把苏巧看的几乎要扶额,她家姑奶奶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懂什么叫女儿家的娇羞啊。好在姑爷不嫌弃。

    “伯母听说昨日朝堂上的事情了吗?有没有不高兴?”夏晏清问道,任谁也不愿意娶进来一个能压婆婆一头的儿媳吧?

    尤其这个时代,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熬成了婆婆。娶到的媳妇却是奉了皇命,不用侍奉婆婆的,好像的确运气很不好的样子。

    “没有啊,你不用担心。咱娘性子好,又很喜欢你呢。”邵毅说道。

    “嗯嗯。”夏晏清点头,不管邵毅说的是不是真话,她只当真话听就是了。只要不是心存恶意的人,双方又都肯努力,一定能处好。

    她冲着邵毅勾了勾手指,让他靠近车窗一些,然后说道:“我这段时间试着做个稀罕物,待到成功了,先送伯母几个,让伯母用作给人回礼。我保证这东西超级有面子,能让别家女眷巴巴的上赶着伯母。”

    “啊?”邵毅本来是侧耳听着的,这时转头望向车窗内的夏晏清,惊讶问道,“你又要做什么啊,这么好?”

    他母亲这么多年窝在家里,足不出户,京城各官宦人家的女眷质疑母亲的身份,对她也颇多微词。

    晏清她要做的东西是什么?能让别家女眷因此愿意和母亲交往?

    “现在不是还没眉目吗?晚些再对你说。”她当然有把握能尽快把镜子做出来,但现在还要从方朝生那边借力,不好把话说的太满,容易引起怀疑。

    “这样啊,先露个口风也不成吗?”邵毅打着商量。

    夏晏清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万一做不出来呢?也怪我,应该先不和你说的。”

    她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主要是想让他高兴高兴的。结果把人胃口吊起来了,好像这样子的确挺难受的。

    邵毅见她纠结起来,连忙说道:“行的行的,等你觉得有把握的时候再说好了。不过,记得要早些告诉我哦。”

    夏晏清笑道:“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有把握的时候,估计东西就做出来了,直接拿给他看,吓他一大跳。

第五百七十三章 谁说不能试一试

    锡的融化温度不很高,起码和玻璃的熔融温度要差好远,方朝生想了很多办法:锡纸覆盖在玻璃上再加热,玻璃软化浇上融化的锡,再变换不同温度、添加一些别的东西、做各种尝试……

    好似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两者无论如何也贴合不好。

    而且锡还是锡,依然质软,好不容易把锡箔弄得光滑无痕,却无法长久保持。

    几天下来,方老爷子差点儿把池窑试运行都搁置一旁了,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夏晏清则开始接洽关家家主关本和、还有主管池窑事宜的关云升,商量接下来推广池窑技术的细节。

    关本和此来是为了关家作坊火灾的事情,本来以为这档子事儿一定会很多波折,谁让是在自家作坊起火,导致了严重后果呢。

    结果却很意外,他们一行人刚进京城,就有清韵斋的康掌柜来访。关云升一路的风尘都没来得及扫落,便和清韵斋一起,向朝廷上报:池窑技术研制成功。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不管火灾是怎么回事,但关家和清韵斋的玻璃技术研究是成功了,关家有着一份功劳,也有继续生产玻璃的资格。

    没想到十几天之后,火灾居然以一种很意外的方式结束了。关家不但没受责罚,朝廷反而督促他们尽早修复池窑复工。

    还有皇上早朝督促关家作坊复工当日,居然在朝堂上提起夏珂嫁女之事,足见皇帝对夏晏清的重视。

    所以,关本和父子和夏晏清谈以后如何划分玻璃利益时,态度那是非常谦和的。

    在关家作坊的议事厅里,关本和很客气的说道:“夏姑娘是什么意思,尽管说来,咱们商议便可。”

    这就是让夏晏清给出意见,如果不是过分偏颇,关家是不会提出疑议的。

    康掌柜如今在京城,也是数得上号的大掌柜了,走到哪里,人们都得给份面子。

    这时,见到几代豪富、作为皇商的关家,对自家姑奶奶也是如此客气,甚至到了心悦诚服的程度,也是感慨良多。

    刚受聘于清韵斋的时候,他以为,他只是经营一个独具新意的陶器生意。却哪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不到三年的时间,就由一个不起眼的小掌柜,跻身于京城最体面的大掌柜行列,掌管着京城最令人瞩目的生意。

    这时的他不用多话,只管听便可,然后照着自家姑奶奶的吩咐做事。

    关于以后的玻璃行业,夏晏清早有打算,大家是合作者。还有邵毅上一世的记忆,关家是个靠得住的生意伙伴。

    现在虽然合作结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但作为商界友人,各自开展业务,却也是另一种商业伙伴的相处方式。

    “我的意思,池窑技术是咱们两家合力支持将作监研制成功的,合作良好。以后的玻璃生意,最好能减少不必要的竞争。”夏晏清说道。

    关本和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夏姑娘说得是,能介入玻璃生意,对于关家来说,本就是意外之喜。在合作方面,又是和清韵斋、和夏姑娘合作,更是万幸。玻璃生意方面,关家自是以夏姑娘的意思为准。”

    关云升也在一旁附和,别说这位姑奶奶本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那么多阴私勾当。就算清韵斋真有别的想法,关家在玻璃方面也没法儿和清韵斋一较高低。

    所以,夏晏清能提出区域划分的想法,对于关家来说,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夏晏清见关家父子都赞成,便接着说道:“关家基业在北河府,咱们便以南北为界,关家做北方的玻璃生意,清韵斋只在南方开展业务。京城的生意,关老爷子和三老爷是否能让给清韵斋?”

    她怕这两人不愿意,解释道:“清韵斋的生意,一直就是以京城为中心开展的,若咱们两家都在此地做玻璃生意,难免会有磕碰。再有,南方还有唐州玻璃行,算是一个大的竞争对手,所以……”

    关本和忙接口道:“明白明白,关家京城这边,本就只有两个池窑作坊,易手便可,没什么的。”

    “关老爷子痛快……”

    两家都是厚道人,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事情商议妥当。关家在京城的作坊,转让给清韵斋。而清韵斋位于西北的贡阳郡、东边潮阳郡两个分号,作价之后,由关家接手,逐步进行池窑改造。

    剩下的,就是具体事宜的交接。

    事情议定后,康掌柜暂时把京城的生意交给二掌柜和乔辰生打理,他带人和关云溪一起,先后前往贡阳郡和潮阳郡,进行一系列买卖和交接事宜。

    待到把关家的事情忙完,夏晏清才去看方朝生的镜子做的怎样了。

    老少两人隔桌而坐,对着玻璃和支离破碎的锡箔,一时间都没话可说。

    过了好会儿,夏晏清才很是无聊的说道:“唉,一个镜子而已,没想到做起来竟如此艰难。”

    方朝生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仗着脑瓜子好使,做事才总能顺风顺水。镜子而已?你还真敢说,若一个新东西如此容易就能出现,何来创新一说?”

    “什么叫脑瓜好使?我这叫有天赋好不好?”夏晏清很不满的纠正。

    方朝生噎了噎,还真没想出反驳的言语。

    夏晏清接着表示自己的无聊:“唉,要是水银能凝固就好了,说不定也可以拿来一试。”

    嗯?方朝生看向这位一向好运、或者说极有天赋的女子。水银的确不是凝固状态,但谁说不能试一试呢?

    夏晏清迎着方朝生的目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试探道:“要不,咱试一试?”

    水银是液态金属,能够很好的溶解锡。只要控制好用量,就能在玻璃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合金“锡汞齐”,紧紧地粘附在玻璃上,成为真正的镜子。

    这个年代,这种做法做出来的镜子,无疑是最优最好的。

    她很有把握,明亮清晰的镜子,一试变成,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嗯,试试。”方朝生重重的点头,在他看来,不过试试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说不得就成功了呢。

第五百七十四章 样貌如此可憎

    心秀站在夏晏清身旁,很是诧异的问道:“镜子能这么做吗?奴婢怎么觉着,玻璃表面如此光滑,金银铜铁什么的根本就粘不上去的?”

    虽然是对着自己的丫头,夏晏清一点儿也不吝惜自己的鄙视:“这你可就不懂了,很多东西,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只要你选对了几种材料的组合,再经过有效的处理,很有可能就变成了某种神奇的东西。”

    那边方朝生听到夏晏清的解释,也表示赞成:“对的,玻璃就是这个样子。还有你家姑奶奶,时不时的就冒出个出人意料的想法,再经过有效实施,说不得,就有什么了不起的物什给她弄出来了。”

    说着话,就要招呼人去张罗水银,被夏晏清拦住了。

    “方大人,这个事儿可不能给人知道了。你也知道邵毅母亲的情况,镜子若是成功,我是打算送她,让她和人交往时,作为回礼,能提高身份的。”

    方朝生一怔,“你这妮子,还能想到这些。”

    随即点头,“若是这样,这镜子这东西,短时间可就不好作为物品出售了。”

    夏晏清继续说道:“若是镜子成功,方大人应该能想到,这东西一定很受女子追捧。这个,嘿嘿,大人以为,小女子应该给您多少报酬比较好?”

    眼看着镜子就会研制成功,这种事还是提前商议为好。

    虽然制作镜子全程都是她提出、并给予材料建议的,而且短时间就能成功的话,其中也不耗费多少心力,方朝生很可能不会在这上面有要求。

    但若她只字不提,却也有点儿不够厚道。终究研制镜子这事儿,她还指望方朝生给她做挡箭牌呢。

    果然,方朝生一听夏晏清的话就不乐意了,撅着胡子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是贪图别人钱财的人吗?别说镜子是否成功还未可知,就算做成了,无论提议,还是使用材料,都是你自己的主张,老夫不过是帮你试试手而已。以后别和老夫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还狠甩了一把袖子。

    “额,”夏晏清被人家狠狠的甩了脸色,颇有些讪讪的解释,“瞧您这话说的,就算帮忙试手,您这手艺也能让这试手多几分成功的把握不是。我的计划,镜子做成之后,这个生意就在邵毅母亲名下,暂时只进行小范围制作,用来经营她的交往圈子。

    两三年之后再批量制作,用来盈利。那时,还要仰仗方大人的技艺,帮忙管理,并制作各样不同规格和样式的镜子。那时,分方大人两成利,您看如何?”

    方朝生依然不为所动,不屑道:“老夫事情多着呢,还有引风机构的扩展应用等着老夫去深入研究,哪里有时间帮你搞这个?你去找别人吧。不过这个人情老夫记着了,日后引风动力机构研究过程中,有什么疑问难以解决,你记着替老夫多上上心便可。”

    然后,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老夫这就帮你偷些水银来。”

    夏晏清在身后追着提醒道:“那您可小心着些,那东西可是有毒的。”

    方朝生斜了她一眼:“老夫还用你提醒吗?”之后,甩袖子离开。

    夏晏清很无辜的看了看身旁的苏巧,“我这也是一番好意,他这是什么态度嘛。”

    苏巧很欣慰,笑道:“这是方大人人品好,换个人,怕是要和姑奶奶讨价还价。说不定什么也不要,人家自己另外建一个作坊赚自己的银子了。”

    夏晏清扬一扬下巴,得意道:“自然是方大人靠得住,若不然,我哪敢随便找人帮忙啊?只是,人品太好也是问题啊,这个生意,以后还得另外找靠得住的人打理。”

    镜子和玻璃制作是两码事,除了用的主要原料是玻璃,制作方法和玻璃基本上不搭边。再说,既然是要送给邵母的,还是分开比较好。

    只要找对了路子,镜子做起来,那真不叫难事儿。

    几天之后,在锡汞齐的用量和干燥上花了点儿心思和时间,一面银白底色,可以倒映出清晰人像的镜子就做出来了。

    玻璃背面的银色附着力非常好,紧紧黏贴在玻璃表面,别说脱落,就是剐蹭,都弄不下来。

    方朝生在制作过程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捧着一面尺二长,一尺宽的镜面,激动的手都颤抖了,声音也是抖的:“居然会如此清晰,老夫,老夫从来不知道,我的样貌是如此可憎。”

    夏晏清差点儿就喷了,“方大人,您用如此激动的语气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应景啊?”

    接收到方朝生看过来的目光,连忙找补,“您的样貌挺好啊,一看就是个值得人尊敬的方正长者。心秀你说是不是?”

    心秀哪里顾得上给她捧场,人小丫头也捧着唯二的另一个镜面,和其他几个丫头一起,在那儿激动呢。

    方朝生到底是镜子的制作者,意外的激动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说道:“你不是弄了好多镶嵌镜子的框架吗?还是把镜子做的能拿出手才好。”

    “对对对,先把镜子做漂亮些才是正经。”夏晏清连忙应声。

    她是赶时间的,所以早就根据试验的两块镜面做了准备,两个大些的长方形镜子,其余的,都做成圆形和椭圆形不等的小镜子。

    首先是给镜面背后的涂层刷漆,做第一步防护。之后的檀香木雕画边框,以及背面和支撑架,尽量做到把镜子涂层严密包裹起来。

    在镀银、镀铝镜子出现之前,虽然水银锡合金的镜子用了很多年,也没见出现过什么状况。

    但水银终究是对人体有害的物质,用这类东西,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来也做事不讲理,有了穿越带来的金手指,如此颠覆传统铜镜的创新,没用多长时间,在二月底,第一次的试制品,两大、六小的八面镜子就出世了。

    作为制作镜子的主力人员,方朝生有理由得到些便利。夏晏清和他打了商量,这几面镜子先给自家老妈和邵母,接下来的,再给方朝生的老妻和两个儿媳及孙女。

    对于给自家女眷镜子,方朝生那是一点儿都不带热心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原来是镜子啊

    他们只是寻常人家,家里女眷的样貌也是寻常。在看了自己的尊荣,很受打击之后,着实不想老妻也来一次这样的不愉快经历。

    至于儿媳、孙女,他们不过是寻常七品官员,拿到这东西之后,每日里描眉画鬓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紧着你的计划来吧,我家里用不到这些,让娘们儿们知道我能弄到镜子,没得给自己找麻烦。”方朝生如是说,立即觉得一身轻松。

    他的职位低,也没有夏晏清和邵毅那唬人的名号。若是被人知道他能弄到镜子,甚至会做镜子,他可挡不住很多人上门讨要,说不得还会因此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

    直到第一次做出的镜子镶嵌妥当,光洁照人的置于桌案上,夏晏清才给邵毅带了信儿。

    二月底的下半晌申正时分,他们约了一家食肆的隔间见面。

    邵毅这几天最惦记的就是夏晏清说的、要送母亲的礼物。

    邵毅母亲一直介怀于自己的身份低微,从来也没想过给什么人摆架子,更不可能给自己儿子找麻烦。但皇帝早朝上给了那么一出,却是让邵母忐忑不已。

    其实,完全不用做什么稀奇物件,只要夏晏清给出个态度,就足以让邵母安心。只不过,夏晏清给他说的时候,已经在筹划礼物的事情,他着实不好泼凉水。

    当他得知消息,夏晏清给母亲的礼物成功了,约他见面时,心情那叫一个飞扬。

    出自自家媳妇之手,还能称作成功的物件,绝不可能是凡物。更让他高兴的是,两人还能在外面单独见面,多大的福利啊。

    所以,邵毅得到口信儿,连时间都没看,就告假出来了。先匆匆回家一趟,之后直接坐到了食肆隔间等候。

    夏晏清带着帷帽进来时,邵毅正端详着手里的一个匣子,见她进来,连忙把手中巴掌大的匣子合上,起身相迎。

    夏晏清探头看了看那匣子,笑问道:“看什么呢,这么用心?”

    邵毅面上神色很是得意,笑道:“坐下给你看。”

    邵毅来的早,使了银子,把两个隔间中间的隔断去掉,形成一个比较大的空间。

    两人坐下,修远在隔间外张罗早定好的茶水点心,苏巧带着心秀在桌旁伺候,心容绮罗三人则守在稍远些的地方。

    邵毅把匣子打开,向着夏晏清递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我转了好些地方才遇到这样的成色。”

    夏晏清诧异,送东西吗?邵毅好像还真没送过她什么私人物品。这货,大概不会在第一楼、或者宝泰银楼给她买个正时髦的琉璃首饰吧?

    接过匣子一看,居然是她喜欢的类型,一只碧绿温润的玉镯,通体透着一种朦胧的润泽,一条似隐若无的细细的红线飘在其间,非常漂亮。

    玉是自然产物,这种质地的首饰,已经堪称可遇而不可求了。

    “如此品质,哪儿买来的?竟会有如此好运的被你拿到了。”夏晏清把玉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细细观看,惊喜道。

    邵毅得意之色更甚:“不错吧?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在各个银楼和玉器作坊淘来的,一直没机会给你。”他最是了解夏晏清对首饰的喜好,璀璨夺目的琉璃首饰,一向不是她喜欢的。

    “嗯嗯嗯,无论玉质还是颜色,都是上品中的上品,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有没有资格拥有是一回事,好东西夏晏清却是见过的,这种质地的碧玉却是不曾有过。

    更主要的是,这时代,绝对不可能有造假的可能。

    “我觉得也是,你看这里的细纹,看似断断续续,却都是连在一起的,玉器店的掌柜说了……”邵毅隔着窄窄的桌子,和夏晏清讨论着玉镯的品相。

    夏晏清把镯子戴上手试了试,真的很喜欢呢。

    恋恋不舍的把镯子拿下,她也献宝一样的示意心秀把东西拿来。

    大小不一的好几个匣子。

    邵毅有点儿傻眼,“这么多啊?”感觉他以后一定要吃软饭一样了啊。

    夏晏清很敞亮的说道:“小女子我也不为难你,就不让你猜了,我做了很厉害的镜子送伯母,你要不要先看看?”

    “镜子啊。”邵毅感觉自己找回了场子。

    夏晏清不悦:“什么叫镜子啊——”

    邵毅讪笑:“我这不是怕被你比的太惨嘛,晏清你一定听出我语气里的惊喜了吧?”

    毕竟没见过实物,夏晏清原谅邵毅的没见识,“你先做做心理准备,这是用玻璃做的镜子,绝对能做到纤毫毕现,不小心的话,说不定会被吓一跳。”

    邵毅立即明白他刚才是理解错误了,就说嘛,能让晏清费心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凡物。

    “嗯,拿来我先看看。”

    结果不用说,他的惊讶和方朝生、苏巧、心秀等人没法儿比,毕竟,方朝生等人一直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制作过程也让他们对成品有些预见。

    邵毅这才是真的第一次见这种东西,真的是纤毫毕现,在他手中那巴掌大的一面银白色镜子里,他的相貌、眼眸的细微、甚至每一根发丝和每一根眉毛,都能清清楚楚的照出来。

    “果真不是凡品啊。”邵毅喃喃道,他就知道,他媳妇出手,怎么可能不惊天动地?

    他看了看夏晏清手边还有几个扁扁的匣子,其中一个比其它的好打了几号。一时间,心中真的升起了希望。

    “有这样的镜子,若真有往来的女眷拿到这样的回礼,说不得,母亲就能和京城女眷来往了,哪怕不多几个也是好的。”

    夏晏清笑嘻嘻的把那几个匣子推向他,说道:“镜子的做法不很难,和玻璃也没共通之处,这做法就交给伯母吧。若是为了伯母和京城女眷交往,这一两年、两三年先不经营,只做礼品便好。待到交往圈子稳定了,再多做些用于经营。反正,既然交给伯母,自然由伯母决定以后怎么办。”

    邵毅听了夏晏清的话,说话都结巴了:“这,这么大的好处,这样做,不好吧?岳母大人也许会有想法。”

    夏晏清笑道:“怎么会?赚钱的话,什么生意都能赚。镜子稀奇,用于伯母和人交往才最好,我娘哪里没问题的。”

    而且,她可不会把清韵斋的生意都作为嫁妆带出来,那些,得留在自己娘家,保证娘家的日子过的富足才好。

    她可以通过管理清韵斋的生意赚管理人才的银子,还可以做些玻璃的衍生物品,一样可以给自家赚银子。

第五百七十六章 怎么可能

    最终,邵毅也没答应镜子生意给母亲。

    夏晏清有这份心已经足够让母亲安心。母亲的要求不高,只要不被儿媳嫌弃,不让儿子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她就心满意足了。

    邵毅态度坚决,夏晏清便也不好强求。

    不是她多无私,硬要把自己的银子给人,而是玻璃行业和别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所得利益已经巨大。

    仅凭玻璃做基础,能赚到的银子已经足够多,实在没必要再往自己手中添加这个暴利行当。

    多做一个不搭边的生意,就得额外花心思,应付很多事情,她宁愿一心一意的把一个行业做好。

    “那行,反正以后赚来的银子也是家用,那就我先管着好了。好在近两三年里,镜子作为礼品,只是少量制作,不用多少精力和人手。”

    听到夏晏清说到家用,邵毅心里涌起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他很快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他的妻子还未过门,已经在替他、替他们的家考虑将来了,他何其有幸。

    “家用的事,你别操心。以后晏清你赚的银子只管自己留着,家里的花销我会赚来。”邵毅说道。

    就冲他的名头,赚个养家糊口的银子还是可以的。

    夏晏清点头,“那行,反正你赚的银子也足够多呢。”

    邵家不但有邵毅的俸禄,还有襄亲王去世后留下的田产、房产和朝廷供奉。最大头的是清韵斋的那部分股份,足够世家大族的花用了。

    还有不定时的,类似于东溪地皮买卖,和采矿事宜,这种从朝廷国库伸手的勾当,做成一笔就是豪赚。

    偏偏这事儿若是换个人,很可能不但赚不到银子,反而会把银钱赔进去。遇个没根基的,引火上身弄个牢狱之灾都有可能。

    “咳咳。”一旁的苏巧轻咳两声。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两位怎么一点儿自觉都没有?以他二人的身份,议论这个不嫌太早了些吗?

    夏晏清没这种自觉,邵毅却感觉脸颊发烫,连忙去看其余几只匣子,嘴里也是把话题岔开:“这些都是镜子吗?”

    “是啊,这是试制品的一半,很少的一部分。接下来还会做一些大的镜面做存货,在其后制作镜子的过程中,根据不同大小和形状,随用随取。”夏晏清说道。

    镜子的用量不大的话,那就一次性多做一些存着,短时间便不再制作,更不容易让人猜测做法。

    给邵母的,是第一次试制品做出镜子的一半,另一半夏晏清要给自家老妈和两位嫂子。

    姜夫人和杨氏妯娌已经听夏晏清提起过,要制作影像很清晰的玻璃镜子,早之前就有心理准备。

    真正见到实物虽然吃惊,因为有过心理建设,加之自家这位姑奶奶做事,每一件都能搞出大动静。所以,她们对于镜子那种让人惊悚的清晰,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邵母这边,在看到镜子之前,也是被邵毅做了很多铺垫。无论对于镜子的惊讶,还是对于未过门儿媳体贴的感动,那都是在自家府里便消化了。

    两家都没大肆宣扬这件事。

    但是,从邵家送出去的镜子,却绝没有这样的淡定。

    因为邵毅和夏晏清的婚期定在三月二十二,现在已经是二月底,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张罗。

    邵母身份尴尬,加上这么多年足不出户,和京城女眷根本没来往,但邵毅的亲事却不能没一点儿体面。

    于是,男方出面的人,还是江王妃。

    之前和襄亲王妃合计,想把黄秋容说给邵毅,很是碰了一鼻子灰。直接导致襄亲王妃被迫静养,江王妃也是大大的落了面子。

    这次以皇室宗亲的身份出面,帮忙邵毅/操/办亲事,江王妃也是老大的不乐意。

    但这是皇帝隐约露出的意思,上次那事儿,皇帝算是放了江王府一马。这次才是真正要他们操心了,无论江王、还是江王妃,哪个也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

    江王妃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但她是什么身份,怎么会鞍前马后的在邵家和夏家奔波?所以,来往说事情的,大多是江王妃身边的贴身嬷嬷。

    这天,也是江王妃最得脸的王嬷嬷来的邵家,敲定成亲当日宾客的邀约和接待事宜。

    待到事情商议结束,王嬷嬷离开之时,邵母示意英嬷嬷把东西拿来,一边说道:“我这里有几面镜子送与王妃娘娘。因制作不易,且是初次制作,所以所得不多,还望娘娘不嫌弃。”

    不过镜子而已,亏她还好意思这么郑重的拿出来说!

    王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鉴于邵毅的凶名和皇帝对他的回护,她终究没敢表示出来,更不敢多说,还得违心的牵出一丝笑容:“太太说笑了,太太如此盛情,我家王妃娘娘一定喜欢的紧。”

    英嬷嬷把一大两小三只扁平匣子捧上来,送到王嬷嬷面前,笑着说道:“这个镜子娇脆的紧,照出的样貌异常清楚。嬷嬷交给王妃之前,一定要先给王妃娘娘说说,免得太过清晰的影像,把娘娘吓一跳。”

    王嬷嬷心下依然不屑,一边接过镜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付道:“是吗?会很清晰吗?”

    英嬷嬷笑一笑,继续说道:“很清晰,就像咱们相互之间仔细端详一样清晰。”

    “哦——”王嬷嬷再次应声,之后才琢磨出英嬷嬷说的是什么意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清楚的就像咱们相互之间打量?”

    英嬷嬷微笑:“是啊,就像两人脸对脸的相对打量,否则,哪里会很清楚啊?”

    王嬷嬷眼光猛地闪烁起来,感觉着手上有些发沉、但远不如装了铜镜那种分量的匣子,再看英嬷嬷和坐与上首的邵母,视线不住的在三者之间来回移动着。

    世人都知道,即使打磨最光滑时的铜镜,映出的样貌也会有些许的模糊和铜本身的底色。更不用说用过一段时间的铜镜,所映照出的容貌就更加朦胧了。

    而英嬷嬷说,她们这镜子映照的容貌,和眼睛看到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

    只听英嬷嬷还在继续提醒:“嬷嬷若是不会太惊讶,就先看看这三面镜子。您回去的路上,怕是得小心护着些呢。”好似这东西真的很金贵呢。

第五百七十七章 宝物

    王嬷嬷忙不迭的点头,刚还说这种镜子娇脆,现在又让她路上小心护着,这是要提前给她看,镜子从邵家出来时,是完好的吧?

    但她这时,只想看看镜子是否如英嬷嬷说的那般神奇,哪里还管其他?

    “那就看看吧。”王嬷嬷说道,自己却没动手。

    英嬷嬷也不在意,亲自把三个匣子一字排开,先打开其中一个小些的,把一面椭圆镜拿出来。

    在下半晌已经柔和的光线中,一抹异常的亮色呈现在王嬷嬷眼前。

    邵母很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她的两个贴身丫头看起来也很从容,很见过世面的样子。

    王嬷嬷则如遭雷击,当她看见比巴掌略大些、光洁如滑的银白色时,便下意识的探头去看。

    然后就真的如遭雷击了:这里面露出的半张脸,是她吗?

    王嬷嬷僵硬着脖子,眨了眨眼,又扯了扯嘴角……真的是自己啊

    ……好像脂粉涂得不太匀?

    她下意识的在脸上抹了抹,就见小小镜子里的半张脸上,显出一只不再年轻的手。

    这边的英嬷嬷,又把另两个匣子打开,三只镜子都是檀香木雕花边框。

    浓重的深棕色缠枝芍药雕花,包裹着银白色镜面,和当初的玻璃出现在世人面前一样,完全可以被当做神物一样的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随王嬷嬷同来的一个小丫头,因为所占位置不同,感受不到镜子带来的震颤。见自家嬷嬷似乎有些失态,便轻轻叫了一声“嬷嬷”,以作提醒。

    王嬷嬷听闻,这才全身僵硬着抬头,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嗯……奴婢先替我家王妃谢过太太馈赠。此镜子果真稀罕之至,奴婢路上一定妥善放置,太太和嬷嬷只管放心。”

    邵母叮嘱道:“这镜子初时看有些不适,习惯之后却是非常得用。不论容妆还是自查面色,都极是方便清晰。”

    “知道知道,奴婢会谨慎的。”这时的王嬷嬷,哪里还有刚才的不屑、和王府当家嬷嬷的傲气。连说话都小心的不行,好似怕说话重了,会震碎镜子似得。

    这一日的下半晌和晚间,江王府后院掀起了不小的波动。从王妃院子里开始,王妃娘娘得到几件宝物的消息立即就传开了。

    然后是第二天,京城也开始流传,江王妃得到几件宝物,是几面神奇的镜子,极其珍贵。

    宝物啊?知道这个称谓的夏晏清很是汗了一把,这东西……叫做宝物有点不负责任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宝物了?

    但京城舆论可不管镜子的制作者是怎么想的,而且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镜子是谁做的。

    听闻消息的人,只要是和江王府有些关系,能走动的,这一两天里纷纷给江王妃下帖子拜访,去见识王妃得到的宝物。

    一时间,江王府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府邸,没有之一。

    而见识之后的女眷,无一例外,都认可了江王妃手中的三面镜子,的确堪称宝物。

    那东西是镶嵌在檀木框中的,有幸可以摸一摸的,触感有些像玻璃,但都不敢肯定,因为玻璃是透明的,镜子的银色和玻璃没一点儿共通之处。

    众女眷们或直接、或间接,都问了银色镜子的出处。都想着,以她们的身份,只要知道出处,或者也有机缘得到一面宝镜呢。

    然后大家就都傻眼了,镜子是邵毅母亲作为回礼,送予江王妃的。

    对于很多人家来说,放眼整个儿京城,就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府邸,除了邵家。

    大家抓耳挠腮的难受啊。

    邵母手中居然有这等神物?她们若是早知道,断然不会那样排斥她,这次邵毅的婚事,大家也会抢着来尽一份力的。

    现在可好,眼看着宝物当前,大家却没有门路去求取,奈何?

    这种情况下,只有指望邵毅和夏家女的亲事了。

    到时候,大家都是给皇上面子,给邵毅捧场去的。有了这个机会,就能和邵母拉拉关系,以后大家经常走动,只要熟悉了,镜子什么的,总是有机会问出口的。

    婚期是啥时候来着?

    三月二十二,还有二十多天呢,时间过的好慢啊。

    三月初的一天,邵毅当值,衙署的事情忙完,便带了几个人出来转转,一不小心就遇到了孙从山的徒弟小刘公公。

    “巧了,今日邵校尉当值啊,咱家见过邵校尉。”小刘公公看看邵毅的官服,见礼道。

    邵毅放开马缰绳,连忙拱手:“小刘公公客气,公公怎么得闲,是出来办事吗?”

    小刘公公笑道:“咱家是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遇到邵校尉。”

    邵毅也不多问,四下里看看,笑道:“前面那个食肆不错,小刘公公借一步说话?”

    “那就走吧。”小刘公公乐呵呵的说道,心里赞叹这位前纨绔果然是个玲珑人,不亏他搅合了京城大家大族子弟十多年,却安然无事。

    两人在食肆坐定,修远指点着伙计上了茶点,小刘公公也不耽搁时间,先告罪一声,就进入正题:“咱家今日找到邵校尉,是为了江王府王妃娘娘近日得到几样宝物。”

    邵毅刚端起茶盏,听了小刘公公的问话,手一抖,立即就把茶盏放下了。着实是宝物这个叫法让他不适应。

    “这个,叫做宝物,太过了吧?”邵毅很是尴尬的说道。

    “不过吧。”小刘公公很正色的纠正,“听说宝镜照出的容貌,和真人一模一样,连一根头发丝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邵毅摊手,“那也只是一面镜子而已。”

    小刘公公见他如此不当回事,也是镇定了一下,“那就镜子吧。咱家就不明白了,如此稀罕的镜子,你怎么就没想过给皇上和宫里的娘娘送几面呢?”

    邵毅也有顾虑,解释道:“那东西映出的影像实在太过清晰,贸然拿进宫中,怕是会惊到皇上和娘娘。我这也一直在纠结呢。要不,等些日子,待到大家都能坦然接受这东西,再进献皇上,公公您看如何?”

第五百七十八章 管理章程的利弊

    小刘公公怔了怔,有些神秘的问道:“那镜子,真的能把真人照进去吗?”

    邵毅无奈,解释道:“没那么玄乎,和铜镜、水面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是玻璃镜子,背面的附着物足够光滑、足够亮,所以倒映出人的样貌和其它景象分外清晰而已。

    我也是考虑到这种镜子清晰的过分,皇上九五之尊,宫里的娘娘也都娇贵,进献皇宫的物什,应分外小心才是。”

    小刘公公立即把握到其中关键:“玻璃镜子啊?又是邵校尉的未婚妻弄出来的稀罕物?”

    “是啊,不过这事儿小刘公公可得替在下保密,若被人知道镜子和夏姑娘有关,怕是她又不得清净了。”邵毅连忙请托。

    “明白明白,”小刘公公已经把该知道的事情都打听到了,“行了,还是邵校尉想的周到,咱家就不耽误邵校尉当值了。”

    说着便起身,邵毅连忙跟着站起,先拱手谢道:“多谢小刘公公提点。”

    顺手从袖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小金蟾,塞给小刘公公,“这是我前些日子寻到的小玩意儿,做的不错,送公公把玩吧。”

    小刘公公也不客气,把金蟾托在掌心仔细看了看,笑道:“这是铸的吧?憨态可掬,不错。恭敬不如从命,咱家就谢过邵校尉了。”

    这事儿还真是孙从山让小刘公公找机会问问邵毅的,也算是给他提个醒,和皇帝没啥关系。

    皇帝知道江王妃从邵家得了几面影像很清晰的镜子,不用想也知道,邵母哪来的稀罕物?一定是夏氏弄出来的。

    镜子而已,又是从邵母手中送出,皇帝大约能猜到被吹捧成宝物的镜子,为什么会由邵母送出。

    为了这个原因,短时间内,镜子应该不会用于经营。对于不能加入国家建设的事情,人家皇帝是一点儿精力都不愿浪费。

    他正在为工部和户部送来的两份卷宗闹心,这两份卷宗是他前些日子在朝堂上提起,要求大梁朝作坊效仿清韵斋管理模式那事儿。

    这不,工部和户部送来意见了。

    这两份意见,让皇帝看的很是犹豫。照着两个部门的估算,若是照搬清韵斋作坊的管理方式,朝廷每年要多出好大一部分支出,用在安全、以及安全防护上。

    这是没有任何回报的支出。

    皇帝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清韵斋作坊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让他感觉很舒服。

    难道只是为了面子好看,真的由朝廷每年花费大量银子,做这些看起来光鲜的事情?

    皇帝下首位置坐着何守礼和展康文两位阁老,何守礼觉得这事儿本就不靠谱,这时也不多事,只老神在在的等皇帝吩咐。

    展康文见皇帝已经皱眉好一阵子了,便提议道:“要不,让清韵斋也写份东西送上来,把他们那些制度章程的优劣解释一番。”

    皇帝很心疼银子,同时也觉得清韵斋的作坊办的不错,完全不似底层卖苦力劳工的场所,看起来着实有些体面。

    若大梁朝的作坊,至少朝廷管辖之下的作坊都能照做,等同于朝廷也在这方面有了体面。

    如果那一切都是因玻璃行业赚钱,所以夏氏才会花心思经营面子,那可就没什么价值了。

    “写一份解释章程吗?”皇帝沉吟片刻,说道,“不用了,明日下了早朝,让夏氏在勤政殿偏殿,给工部和户部相关官员解释清韵斋管理章程的利弊。

    届时,有疑问的官员尽可以提出质疑,若夏氏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或者对于疑问无法作答,清韵斋的管理方法,就斟酌使用吧。”

    斟酌使用只是客气说法,相当于否定了清韵斋那套做法。

    何守礼和展康文应下。

    尤其何守礼,更是赞成皇帝的意思,仕途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对民间疾苦不会感同身受,但贫苦百姓如何养家糊口,他却是知道的。

    清韵斋因为玻璃盈利巨大,愿意用银子撑场面,那是夏氏自己的事情。决不能因为面子好看,导致大梁朝别的手艺人为了跟风,到头来没法过活啊。

    …………

    清韵斋窑场,夏晏清得到传信,满脑门子的官司。

    解释清韵斋管理章程的利弊?姑娘我这一套管理方式,虽不敢说没有一点儿弊端,但放在您这大梁朝,那是绝对的超前,绝对的百利无一害好不好?

    白白偷艺,抄走了咱的各种规程也就算了,还质疑?

    要不是皇权至上,皇帝和朝廷惹不起,她还真不伺候了呢……这吐槽,连夏晏清自己都觉得怂。

    皇帝倒也挺体谅夏晏清这待嫁的身份,定的时间刚好还没下早朝。安排了小太监早早就等在宫门外,夏晏清和苏巧、绮罗跟着小太监,一路走进勤政殿偏殿,除了几个内侍和宫女匆匆而过,没遇到什么人。

    不多时,早朝散了,不相干的官员,依次退出大殿。

    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以及另几位官员,已经提前打好招呼,很自觉的留下,随皇帝和阁部四位阁老一起去往偏殿。

    听到“皇上驾到”的吆喝,本就毕恭毕敬侍立一旁的夏晏清,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恭迎大梁朝最顶尖的几位大佬到来。

    进来的这些人,除了皇帝和何守礼、展康文,其余几个,都是第一次见这个皇城之外最有名望的女子。

    尤其现在打量她时,还加上了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同时被各家女眷惊叹的宝镜的猜测。

    如今,宝镜已经不止送了江王妃的三面,另有一位充当全福人的宗室妇人,也得了一面。

    这份意外之喜,把那妇人差点儿乐懵了。

    也就是说,邵母手中的宝镜不单单只有这几面,很可能还有很多,以备送于帮忙她家婚事的女眷。

    和皇帝想的一样,众人除去刚开始被宝物惊到的茫然,人们随后也都有猜测,邵毅母亲这么多年足不出户,她哪儿来的宝镜?

    十有八九、甚至十成十的,那清晰到恐怖的镜子,是眼前这女子搞出来的。反正她给人们的意外已经足够多,不差这一件。

    所以,几位大佬看夏晏清,那可不单单是在看一个年轻女子。同时也是在看,巨赚钱的清韵斋的东家,还有四轮马车和轴承技术的拥有者,以及这几日再次登上热议榜头名、被自家女眷吹得神乎其神的宝镜的发明者。

    这位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穿一身天青底色、绣湖蓝暗纹衣裙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比寻常闺秀气质爽朗,也足够明媚大气,但她也终究是个女子而已。

    怎的她就这么能干呢?

    吃啥长大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上了一课

    跟随皇帝进来的官员,无一不是一大把年纪的。但也都顾着自身修养,只略略扫夏晏清几眼,便收敛了神色,在皇帝的示意下依次落座。

    很命苦的夏晏清,带着自家丫鬟侍立一侧,在众人落座的情况下,站着的她们,看起来格外显眼,和偏殿的环境格外不搭调。

    “夏氏。”皇帝提醒。

    夏晏清连忙迈前两步,行大礼参拜皇帝:“民妇夏晏清,拜见皇上。”真的很命苦啊。

    她一个经商的女子,距离庙堂之高那是太远了。居然也会被喊来勤政殿这么正式的地方,给人行跪拜礼,不是命苦是什么?

    之后就是免礼平身神马的,夏晏清站起。

    和一个小丫头片子,皇帝当然用不着做什么客气的铺垫,直接切入主题:“给你传信的人说清楚了吧?”

    说着,皇帝示意孙从山,“把那两份卷宗拿给她看。”

    卷宗经苏巧之手,转交给夏晏清,她翻开大概看了看。内容挺多,主要都是罗列的各项花费,想逐字逐句的看完,得用些时间呢,不好让这些大佬久等是不是?

    夏晏清很不客气的把打开的卷宗合上,连同另一份没看的,一起交还给苏巧。

    苏巧也是蒙圈的接过来,皇帝在场,还有这么多官员,她又不敢使眼色,只能感叹她家姑奶奶胆大包天。皇帝让看的东西,她居然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面对眼前坐着的、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儿,夏晏清还算平静,屈膝一礼,解释道:“昨日传信之人已经说清楚,两份卷宗内容较多,民妇不敢耽误皇上和各位大人的时间。”

    皇帝不语,各位官员自然也没资格吱声,看这个大胆的女子接下来说什么。

    夏晏清向后伸手,从绮罗手中拿过几张纸,是进门时查验过的。

    “民妇按照清韵斋作坊的条款,大概说说其中的利弊……”这是她说的客气,事实是:只有利没有弊。

    清韵斋作坊的制度,关于工匠、工人操作部分的没多少疑议,夏晏清只是大概说了说,便算是解释清楚,总不能朝廷连几张贴墙上的纸也舍不得用吧?

    重点部分在安全管理上,“……给工人在安全和安全防护方面的投入,并非没有收益。清韵斋是民间作坊,讲的是赚银子。没有严格的安全管理和防护,一旦发生事故,就会影响开工率。停产造成的损失,还有事故中的人员和财产损失,会比安全投入多很多。”

    皇帝扫了两位尚书一眼,暗暗不满。

    夏晏清接着说道:“安全事故中的人员损失,不但需要对伤者进行赔付,而且也是对作坊技术实力的损伤,更会影响清韵斋的声誉。”

    “声誉?”冯延策质疑,一个民间作坊讲什么声誉吗?声誉这种词汇,那是读书人的事情好不好?

    “经营生意,尤其是技术密集型的作坊,更应该保障各种安全。清韵斋作坊的安全保障到位、做工环境也好,相信同样的工钱,工匠和做工的人更愿意来清韵斋做事。

    有了良好的声誉,清韵斋在招收技术工人和其他杂工时,选择的余地就大了很多,工作效率自然也优于别家。”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用再多解释。清韵斋有如此优势,不是好工匠不收,不是吃苦耐劳的工人,也无法留在清韵斋做事。

    长此以往,优质的管理,高效的用工,点点滴滴叠加起来,再让大部分事故防患于未然。安全上的投入,大约真的就收回来了。

    刘务很是汗了一把,还好他留了一手,没告东溪矿区的黑状。

    东溪矿区的工人,尤其是采矿的矿工,矿区都有发放工人防护用品。叫什么口罩的东西,还有藤条头盔,护膝、护肘、手套和鞋,这些每人一套,还必须佩戴。

    他和筹办矿务局的官员都觉得,是邵毅和那莫洪太过矫情,不过一群贱/民而已,根本没必要那么做。

    而且,邵毅开了这个头,以后朝廷接管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不是给朝廷脸色抹黑吗?

    现在看来,这话还真不能说了。采矿历来是伤亡最重的地方,可邵毅的人在东溪矿区采矿这么长时间,就没听说有过大的人员伤亡。

    不得不说邵毅那小子,还有邵家的护卫头子莫洪,是真有两下子。

    夏晏清照着她列好的提纲,把清韵斋的管理方法和理由分说一遍,最后强调:“我们经营着民间作坊,有很多顾虑的。尤其烧制玻璃,还有开采乌金石,都是相对危险的事项。

    若是事故频发,不但会导致招工困难,还会因伤亡招来纠纷,影响正常运作产出,实在是不得不重视这方面的投入。”

    皇帝的脸黑了黑,这话说的,好像官府下辖的作坊,就可以草菅人命了似得。

    可是想到朝廷将要接管的矿务局,皇帝感觉压力倍增。若是人莫洪在的时候啥事儿没有,朝廷接管之后,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甚至像别的采矿区,隔三差五的就会出人命,朝廷的脸往哪儿放?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显然不止是皇帝,工部和户部官员各自交换着眼神,面上神色也都微妙起来。

    展康文则很认真的再次打量夏晏清:这女子刚才的说话,是故意的吧?这是在提醒皇上和朝廷,要善待劳役民夫?

    在夏晏清有准备的解释之后,写出上报卷宗的各位官员是没什么话说了,还很怕万一这女子原本没想起的事情,被他们一问,反倒想起来了。若真出现这种情况,绝度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儿的做。

    还是皇帝比较上心,就安全器具和防护用品方面详细问了问,便开恩,让夏晏清退出了。

    夏晏清这边一走,皇帝脸沉下了。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皇帝和他的几位爱卿,被人一个丫头片子给上了一课。

    他是九五之尊,下面坐着的这几个,也都是朝廷重臣。可他们在远见卓识方面,居然连个小丫头片子都不如,简直白拿了朝廷供养。

第五百八十章 很高的评价

    最终,对于被夏晏清上课这件事,皇帝只能以深叹一口气作罢。

    “此女眼界和心胸很是宽阔,品行好、性格又豁达,着实是个难得的奇才。”

    在场这些大臣,和皇帝打交道可不是三年五年了。在他们记忆里,还没人能得到皇帝如此高的评价。

    同时,也不得不认可皇帝的话,只看这女子所做事情,寻常人还真做不来。

    玻璃生意如此热销,完全没必要整什么连续投料技术。就算朝廷有意向,做不到也没办法啊。

    但夏氏女就是答应研制了,而且比大家预期快很多的研制成功,把原本可以自己一家赚的银子分了三份,清韵斋只拿了四分之一。

    琉璃瓦刚一面市,夏氏女就和关家合作。虽然听做生意的人分析,如此做才能在最快时间把琉璃瓦生意铺开,在各地占据先机。但是,有这份魄力,能做出如此取舍的人少之又少,夏氏一个女子,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这样的合作生意做下去,清韵斋才能把各种人的各种利益纠葛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下,生意才更容易保得平安。

    舍弃短期利益,谋算长久。这份眼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的。

    众朝臣唏嘘不已的时候,皇帝作指示了:“工部选两个大型作坊,以五年为时间段,统计所有事故造成的损失,包括停工修缮时减少的产出。对比你们统计出的安全保障支出,两项若能持平,便开始实施吧。”

    工部尚书冯延策和工部的两个官员连忙站起领命。

    皇帝瞥一眼户部尚书刘务,却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便让几人退下了。

    刘务被皇帝看了一眼,离开的时候,一点儿不比冯延策轻松。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还有什么好说的?麻溜的回去,统计户部管辖之下的各种矿石开采,筹划必要的防护。

    ………

    夏晏清走出皇宫一侧的小门,一眼看去,自家马车正停在不远处,夏梓堂和邵毅两人正牵着马,站在马车旁等着她呢。

    夏晏清加快脚步走近,打着招呼:“四哥,邵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夏梓堂等人站立的地方,已经贴近皇宫警卫线,自是不好再往前行。

    而且,不远不近路过的人不少,都是有意无意的把视线往他们这边瞥。显然,夏晏清进宫这事儿,很让人关注。这种情况下,就更得谨言慎行了。

    一直等到夏晏清近前,夏梓堂没回答她的话,却低声问道:“怎样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邵毅那边也眼巴巴的望着,却不好抢在舅兄之前发言。

    “没有,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话,我就简单给他们说了说。然后,皇上就让我出来了,啥事儿也没有。”夏晏清笑嘻嘻的说道,还真是轻松的不得了。

    夏梓堂依然担忧,但看看周围,留意他们这边的人还真不少。

    “要不,咱们一边走一边说?”邵毅提议。

    “行啊。”夏梓堂欣然应允,难得有他这个哥哥在一旁陪着,让自家小妹悠闲地逛一逛也好。

    夏晏清自然高兴,她天天去清韵斋窑场做事,已经很不符合大家女眷的规矩,若时不时的带着人在街上闲逛,那绝对会被人认为是轻浮之举。

    今天的机会难得啊。

    三人走出一段路,夏梓堂才继续问道:“皇上和各位大人有没有问你镜子的事情?”

    夏晏清白他一眼,说道:“想哪儿去了,镜子是女子才会稀罕的东西,皇上和朝廷重臣怎么会关心这些?”

    即使关心,他们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啊。

    夏梓堂却说道:“你还真别说镜子是女子用的东西,这几日,不少人跟我这儿打听镜子是不是清韵斋做出来的。还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呢。”

    夏晏清笑嘻嘻的说道:“给四哥添麻烦了哦,四哥怎么回答他们的?”

    夏梓堂摆出一副傲然的样子,斜了跟在他身旁的邵毅一眼,说道:“没什么麻烦的,很容易搪塞过去嘛。我告诉他们,我家也有几面镜子呢,只不过,那是邵家伯母送的。”

    额,夏晏清很是同情的看了邵毅一眼。夏梓堂这么说,那就是把所有麻烦都推给邵毅了啊。

    邵毅一点儿没觉得为难,“我也有推脱的地方啊,我推说母亲不知从哪里得到镜子的做法,因制作数量有限,又是母亲心爱之物,实在不好转让或者买卖。有没有转机,只能等过几年,母亲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之后再看了。”

    “这么说也可以吗?”夏晏清笑问道,这话说的很有操作空间啊。

    夏梓堂悻悻的接口:“如果我这么说,估计就够呛了,说不定已经被同僚和朋友讹好多顿饭,用以赔罪。这小子却不然,人们再不乐意,却也得认了。”

    夏晏清很认同的点了点头,他那身份,讹别人的饭局还差不多。

    夏梓堂继续说道:“这几日找承安询问他成亲之事的人很多,估计成亲当日,邵家一定宾客盈门,怕是会坐不下。”

    邵毅也说道:“晏清今日进宫之事一定瞒不住,若皇上认可了晏清的解释,甚至表现出赞许之意。消息一旦传出,上赶着往夏家贺喜的人也会大大增加,伯父伯母也得早作打算。”

    夏梓堂神色间颇为无奈:“摊上个有本事的妹妹就是这样,追捧的人,挡也挡不住啊。”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事实上,受夏珂的影响,夏家对于如今这种状况还真有些伤脑筋。

    换做别家,这正是增加人脉,加强和各种势力交往的机会,就算收贺礼,那也要收到心花怒放的。

    可他家不是啊,他家父亲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朝廷官员,并不想拉帮结派,也不想经营自己的势力。至于收礼就更不用说了,夏家如今是真不缺钱,根本犯不着借此敛财。

    …………

    就像邵毅说的那样,不但夏晏清被皇帝召见这事儿瞒不住,连皇帝对她的赞赏,也只字不差的传了出来。

    如此高的评价,加上当时在场的大臣对皇帝心思的揣测。接下来的几天,几位重臣的家眷,很多都给夏家递了帖子,请姜夫人过府饮宴的,也有晚辈找杨氏和高氏闲话的。

    和夏家二房来往的府邸层次又提升了一层。

第五百八十一章 绝妙啊

    眼看着进入三月,依照姜夫人的意思,夏晏清应该守在家里待嫁的。

    夏晏清自己也没太反对,她终究是在这个时代生活,尊重这个时代的礼仪,也是对娘家和婆家的一种尊重。

    可是,事情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简单。

    受到皇帝召见,并高度表扬之后,夏家走马灯似的客人来访,争相表示态度,而且还都是重量级府邸的。

    这种待嫁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那是需要提着十二万分小心来应对……一整天下来,真叫个累啊。

    只应付了两天,夏晏清就败下阵来,感觉比她当年没白天没晚上的,加半个月班都要累。

    这日的晚饭前,夏晏清苦着一张脸申请:“那个,娘,二嫂、四嫂,我真的不行了,应付不来啊。要不,我还是继续去作坊做事吧,省的一不小心慢待了哪位夫人,没得给家里惹麻烦。”

    姜夫人婆媳互望几眼,终究还是点了头,夏晏清这几天的辛苦,她们是看在眼里的。

    别说是夏晏清,就是她们这些从小接受礼仪教养,很多礼仪和客套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对于家里这几天的应酬也颇觉吃力。

    “那……行吧,”姜夫人说道,“不过,你每日早间如往常的时辰去作坊,但下半晌要早些回来,总要和过去有些不一样才好,也显得咱们还是重视亲事的。”

    夏晏清大喜,连忙应声:“行行行,我每日申正时分便回来。”

    清韵斋的池窑技术正在整理,准备送往另外两个州郡的玻璃作坊,事务委实不少。虽然康掌柜和乔辰生领着人也能做下来,但她在的话,显然效率要高一些,大家心里也有底。

    还有邵毅对她说起,小刘公公曾找过他,提点过镜子的事情。

    可以预见,他们成亲前后的这段时间,将会有为数不少的镜子,作为回礼送出去。

    虽然不可能做到每家府邸都有一面,但帮忙操持成亲礼仪及婚宴的人,邵家总要表示一下的。

    等到大众都认可了镜子的稀奇珍贵,皇宫那边就要有所表示了。

    所以,夏晏清想趁着这段时间,看能不能做出几面穿衣镜,也就是大幅面的镜子。

    大幅面镜子的关键不是涂层的问题,而是他们现在掌握的技术水平,玻璃的质量很难达到要求。

    清韵斋的平板玻璃制作,已经不单单局限于吹筒法。拉伸法制作玻璃已经趋于成熟,渐渐有取代吹筒法的趋势。

    但穿衣镜所用玻璃,无论用吹筒法还是拉伸法,都很难达到要求。小幅面的镜子,可以选质量上好的玻璃,在其中选择没有纹路的部分制作。

    穿衣镜的话,用的是一整块符合要求的大幅玻璃。

    就现在的平板玻璃制作,在吹制和拉伸的过程中,总会有很微小的波纹存在,做门窗玻璃用的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若是做镜子,即使是不易察觉的细微波纹,也会让倒映影像有不同程度的走形。

    提高玻璃质量是当务之急,最起码,提高制作镜子的玻璃是当务之急。

    夏晏清出现在作坊的时候,乔辰生和几个老资历的工匠管事,神色间颇觉诧异。

    到方朝生这里,就不仅仅是诧异了,人家是直接开口问的:“不是说每五天来巡视一次吗。这还没到五天呢,怎么就来了?还来的这么早?”

    夏晏清和老头儿隔桌而坐,被问得好一阵无语,这是她的地盘好不好?他一个外来人员,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她表示嫌弃是怎么回事?

    “那个,这几天家里来往的人太多,我觉着留在家里不太保险,没得给母亲和两位嫂嫂添麻烦。还是来作坊做事比较好,大家都省心。”夏晏清自觉她的理由很充分。

    方朝生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后一脸惆怅的苏巧,不置可否的“呵呵”两声,便坐回自己的椅子,端起茶盏问道:“姑娘是打算回自己房里,还是要在这里滞留片刻?要不要给你倒杯茶?”

    夏晏清在琢磨制作穿衣镜的玻璃,这个不用借助方朝生的名义。但这老头儿对新鲜事物非常热心,之前很多事情都是通过这位实施的,若这次撇开他,老头儿会不会恼了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方朝生见夏晏清一副沉思状,时不时的瞥他一眼,那随意的态度,很让他不悦。

    夏晏清听到人家都不满的质问了,便也不纠结,直说了:“我打算做几面一人高的镜子,这事儿乔辰生应该就能做。我这儿琢磨,不知方大人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方朝生闻言,手里的茶盏立马就放下了:“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用不着老夫就撇一边了是吧?什么叫有没有兴趣参与?这种事,老夫是一定要参与的啊。”

    夏晏清怔了怔,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儿吧?

    忙解释道:“您老也知道,这大幅面的镜子难点只在提高玻璃品质上,我这不是怕方大人您对这个不感兴趣?”

    “怎么会?”方朝生立即反驳。他作为亲手制作镜子的人,自然知道解决涂层问题之后,大幅面镜子的关键难点在哪里。

    他现在对夏晏清的这个提议好奇的不行,“你是否想到制作平板玻璃的新方法了?”

    “是啊。”夏晏清回答的理所当然,语气之轻松,让方朝生的好奇心更胜几分。

    “来来来,赶紧说说,你又有了什么新点子了,让老头子也长长见识。”

    “要保密的哦。”

    “知道知道,这还用你说吗?小妮子恁的多事!”方朝生很着急、很不耐烦。

    夏晏清说道:“咱们暂且把这种做法叫做浮法玻璃。”

    “浮法玻璃?什么意思?”老头儿百思不得其解。

    “咱现在不是有锡吗?咱做一个耐热的槽子,槽子下方供火,槽中放置锡块。锡块融化之后,把玻璃液倒入,玻璃液质轻,一定会浮在上面。就这样静止,让温度慢慢降下来,玻璃硬化,锡却还是液体……”

    “绝妙啊!”这种事只要提一提,方朝生立即就能明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立即就蹦了起来。

    “你说你这妮子,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啊?这种办法也能让你想出来。这这这,这一定能成的啊,根本就用不着试……”

    老头儿巴拉巴拉,好一通激动的宣泄。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三司会审

    心容和心秀面不改色的侍立在池窑作坊靠门的地方,她们对这种事已经麻木了。有难题怕什么?只要她家姑奶奶有想法,难题基本上就不存在。

    而苏巧,则是又一阵无语。她原本很希望夏晏清能守在府里待嫁。结果这位姑奶奶被家里人来人往闹腾的,又来了作坊。

    然后,她这一来,就又把将作监一个最资深的工匠惊吓到语无伦次了。

    唉,她也真是没办法了,实在不知道怎样服侍这位姑奶奶才对,以往的想法做法,完全用不到姑奶奶身上。

    接下来,就是方朝生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制作耐热的锡槽,那根本就不叫事儿。

    锡块,不成问题。

    对于能以工匠身份混到七品官的方朝生来说,这些事不在话下,立即就开始张罗了。

    反倒是玻璃液的提取挺麻烦,制作方法需要保密,这方面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好在池窑试运行顺利,坩埚窑停了几台。把一个停用了一半的坩埚窑作坊隔出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小作坊,单独制作浮法玻璃。

    方朝生和乔辰生两人一起,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浮法玻璃的准备工作。夏家接待的女眷,也一如既往的热闹。

    就在这种烈火烹油般的繁华中,一份卷宗送到皇帝的案头。

    同时,关于这份卷宗的内容,也在一些官员中悄悄的传递着。

    阁部的两位阁老没看皇帝那阴沉的脸色,只默不作声的站立一旁,等候皇帝问话。

    皇帝沉着脸好一阵子,才问道:“查实了吗?”

    何守礼瞥了展康文一眼,见这老狐狸根本就没有搭腔的意思,只得说道:“臣等已经让人去大理寺查阅陈年卷宗,案卷索引上有这么一桩案子,但卷宗却找不到了。不过,好多人都记得这个案子,大约十年前,夏珂任大理寺寺正时,曾前往西北阜怀郡,手头的确有这么个案子。”

    “卷宗找不到了?”皇帝的面色更沉。

    何守礼连忙躬身:“别的都有,只缺了这一个案件的卷宗。”

    “你的意思,是夏珂在大理寺做的年长,利用职务之便,销毁了罪证?”皇帝语气不善的问道。

    何守礼腰弯得更低了:“这个,这个着实不好说。”

    停了停,他还是给自己留了点余地,“若这事儿是有人构陷夏大人,卷宗丢失也许是构陷之人所为……这个,微臣不敢妄下定论。”

    “你们的意思呢?这事当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如今之计,只能派人前往西北,在民间查访,询问十年前的案子是什么情况。再找当年在西北两个县任职的官员,询问当年审案的情形。”何守礼说道。

    展康文一直没吱声,这个案子还真不好查。

    已经过了十年,十年前西北旱灾爆发,入冬之后一直到第二年秋,片雪、滴雨未降。

    那种饿殍遍野、赈灾不利的情况下,处置了一个从七品官员,根本就没人在意,很少有人能想起当时的详细情形。

    可以说,现有的证据对夏珂很不利。

    …………

    卷宗是这日午后送进皇宫的,当日晚间,该知道的府邸已经都知道了。反倒是当事人夏珂和夏家人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第二天,夏晏清如常去往清韵斋窑场做事,可夏家的访客却大幅度减少,之前递了帖子约好今日过府的,都临时派人,以各种借口取消了。

    就在这一天的早朝廷议,就讨论了有人状告夏珂,趁十年前西北大旱,监察赈灾情况时,在阜怀郡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冤杀青州县县令。

    告状之人的状子写的清楚,当年西北大旱,饿殍遍野之时,朝廷派遣官员监察赈灾情况。

    夏珂在青州县滥用职权,在青州县全县百姓联名保举的情况下,利用监察赈灾便宜行事的特权,判青州县县令斩立决。

    执行斩首当日,青州县和下辖村落、以及周边两个县的百姓聚集,万民请愿,替县令伸冤,都被夏珂驳回。

    可怜一心为百姓做事的一方父母官,就这样死于非命。

    同样在阜怀郡,秋陵县县令被百姓举报,在旱灾期间无所作为,导致百姓饿死无数。却被夏珂庇护,安然无恙。

    状纸所述有理有据,还附带了两个县上千百姓的画押。加上大理寺关于这两个案件的卷宗丢失,情况对夏珂极为不利。

    廷议的结果,因夏珂在大理寺任职多年,此案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案件审理期间,夏珂暂时停职,在家中静候传唤。

    夏晏清是午时得到的消息,当即就往家里赶。到家时,夏珂还没回来。

    和前些日子的热闹喧嚣相比,这时,府里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从,个个情绪低落,让家里显得分外冷清萧条。

    她担心母亲,急急赶到姜夫人房里,见夏梓希已经回来,在陪着母亲了。

    夏晏清先给母亲和哥嫂见礼,之后坐在姜夫人身边,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就说父亲摊上官司了?”

    姜夫人神色还好,并未表现出惊慌失措,但眼底还是显出担忧之色。

    她先是安抚的拍了拍夏晏清的手臂,反而宽慰她道:“没事的,你父亲是不会做违反朝廷律法事情的,不用担心。”

    夏晏清能感觉到,姜夫人一向温暖的手掌,这时却有着凉意。

    她看向夏梓希,夏梓希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看样子,姜夫人和夏梓希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不愿意在这时候说起。

    说来也是,十年前的事情,夏梓希当时也十八岁了,父亲外出处理过的案子,他和母亲应该都知道。

    这么说,夏珂当年的处置是没问题的。

    夏晏清稍稍放心,有邵毅,有他因前世经历给皇帝示警的情分,还有太孙这方面的关系,只要夏珂并未做犯法之事,皇帝就不会任人冤枉他。

    大家情绪都不好,为了不让姜夫人更多担心,夏晏清也就不多问了,只等自家老爸回来再说。

    一家人食不甘味的吃了午饭,夏晏清陪姜夫人在房里歇息,夏梓希、杨氏和高氏各自回自己院子。

    一直到傍晚时分,夏珂才回来,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夏梓堂和邵毅。

    这时,也不分什么前院后院儿,除了三个年幼的孙子孙女,一家人、连带邵毅,都聚集在姜夫人房里。

    一直维持着镇定的姜夫人,好几次欲言又止,却是不敢把话问出来。

    还是夏晏清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开口问道:“父亲,到底怎么回事啊?听说是三司会审,他们会听您解释的吧?”

    夏珂喝了半盏茶,把茶盏放下,抹了抹胡子,才说道:“我已经写了申辩折子,递上去了。咱们只等审案结果便可。”

第五百八十三章 当年的情况

    夏珂的神色看起来还好,话也说得慢条斯理,但姜夫人却依然忧心忡忡,说道:“我们听说,是翻出了十年前西北的案子,还丢了卷宗。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是不是有人在陷害老爷啊?”

    夏珂顿了顿,说道:“不管是不是,朝廷的三司会审,总会调查清楚的。”

    夏晏清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十年前的什么案子啊?”

    “庆元八年,西部和北部九个郡大旱……”

    庆元七年的年景就不好,百姓普遍没有积存。在这种情况下,次年的旱灾就显得尤为严重。

    吃尽家中的最后一粒米,连树皮也没得剥的时候,灾民们开始四处逃难。可是,受灾范围如此之大,无论走在哪里,都是荒野一片。遍地都是灾民,随时都能看到撑不下去的人倒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

    经历过那一年的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都是心有余悸,人间地狱也不外乎如是。

    朝廷的赈灾粮不算及时,但终究筹集起来,拨了下去。

    有些地方的赈灾情况不错,有些地方却并不见多少好转。

    于是,朝廷派下去若干官员,督查各地的赈灾情况。当时,任大理寺从五品寺正的夏珂,便在朝廷派下去的官员之列。

    当时,他查的是阜怀郡南边的几个县。

    沿途看下来,青州县的赈灾情况最好,百姓争相称道,青州县县令孙良才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施政得力,让青州县以及周边百姓得以活命。

    而与之相对应的秋陵县,赈灾情况就很不好,不但施粥断断续续,粥也稀薄得吓人。

    秋陵县灾民有流落别处的,也有舍不得家乡,守在当地艰难度日的。无论是哪类人,都是怨声载道,咒骂秋陵县县令昏聩,指责县令贪墨赈灾粮。认为他把赈灾粮偷运出去,卖了高价,中饱私囊。

    在旱灾灾区,粮价的确飞涨,很难说清楚,这些粮食到底是粮商囤积的,还是真的偷来的赈灾粮。

    夏珂本就是大理寺出身,并未看表面情况论罪。几经探查,查实青州县县令孙良才,派人假扮灾民,沿路跟最运粮队伍,只要运粮队有所疏漏,便去冲撞,视当时的混乱情况,劫下数量不等的粮食。

    运粮队伍自己先有的疏漏,然后才造成粮食丢失,便也不声张,稀里糊涂把剩余粮食送去目的地,完成交接便交差了。

    青州县以及周边逃难过来的百姓,都能得到不错的赈济。赈灾剩余的粮食,却是被孙良才真正以高价卖掉了。

    当时,朝廷派下来的官员,都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一旦查证,有官员贪墨赈灾钱粮,罪加三等,可当地处决,以震慑灾区宵小。

    青州县和秋陵县的案子,都有详细的调查经过和审理过程,人证物证俱全。

    如果卷宗还在,只要调出来,一切就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卷宗没有了。

    只看表面,青州县县令被百姓称道,甚至在处决当日,真有上千百姓上书,替孙良才伸冤。

    而在秋陵县,却是真的赈灾不力,导致下辖的百姓及农户流离失所,饿死之人也比别的地方更多一些。

    两个县的表面情况往出一摆,再对照夏珂的处理结果。任谁看,也是夏珂在其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夏晏清听夏珂把事情分说清楚,心中忍不住的惊疑。谋害夏珂的人也算是下了大功夫,在这么多年间,查找夏珂经手的案子,才找到一个看起来有漏洞的,这得有多大仇啊?

    “十年前,在那两个县参与调查和审理的人,应该能找到吧?如果他们也被人收买了,不说实话可怎么办?”夏晏清有点阴谋论了。

    夏珂笑了笑说道:“当年参与调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怎么可能都被人收买了。”

    夏晏清很是怀疑的看着夏珂。她怎么觉着,她老爸说这话的底气很不足呢?

    姜夫人忧心,说道:“要不,老爷找大理寺卿龚大人、或者刑部曹尚书,再说说当年的情形。问问燕王府的主簿和客卿是不是也行?”

    夏梓希却是看向了邵毅,问道:“承安怎么看?”其余几人也都看向邵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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