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无赖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听到路人说裁缝铺子里出了大事,陈艾心中先有些不信。素娘且不说了,那是一个性子和顺的女人,日常见了人低眉顺眼,绝对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至于梅姐,脾气虽然直,可也不是那种一味要强的人,占理的事情固然会争,若自己不占理,也就是说话难听一些,也不会整出**烦。
可等一走到东门牌坊下,看到裁缝铺子前面围了那么多人,陈艾心中却有些吃惊。
如今自己也算是在衙门里当差,又和胡知县是师生关系,虽然别的邻居不知道,可梅姐却是晓得的。若真有过不去的坎,梅姐自会去报官,让知县大人主持公道。
但看眼前的情形,梅姐和素娘两母女应该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而且不好去衙门报案。
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来找素娘和梅姐的不痛快,找她们的不痛快就是找我陈艾的不痛快。
陈艾前世也勉强算是个知识分子,后来又考上公务员,在办公室坐了那么些年,早就养得淡定从容。可自从附身在陈三这家伙的身上之后,不知不觉中竟染上了他的泼皮性子。
一看之下,心中就有鬼火直冒:老子的女人谁敢欺负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沉着脸挤进人群,定睛看去,前面的出裁缝铺子门口站着恶形恶状的一个人。
街坊邻居忙只顾着看热闹,却没发现陈艾回来了。
“咦”陈艾惊讶地叫出声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前吴江县衙步班班头付长贵,这个梅姐的二叔翻着白眼站在裁缝铺子大门口。
同往日威风凛凛的模样不同,如今的付长贵看起来很是奇怪。只见他一身店小二打扮,肩膀上正搭着一条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巾,一副穷困潦倒模样。
他如今这般打扮,站在裁缝铺子前面究竟想干什么?
陈艾心中奇怪,这个付长贵还是有点家底子的,在衙门里干了这么多年,很是吃了不少黑心的银子,在县城里也算是小康人家。就算现在不做班头了,日子也应该过得非常滋润。怎么才几天就变得如此落魄了?
因为前面的人太过,也看不太清楚,陈艾垫起了脚尖,这才看得分明。却见付长贵的身前放着一口火炉,火炉上放着一口锅,里面的水正热着。锅的旁边是两张小桌和七八只小板凳。桌上摆着盘子碟子,里面盛着果子和肉脯。
“原来是摆摊子买酒做小生意啊”陈艾恍然大悟。
不过,这个付长贵好好做的他的小生意也罢,怎么把裁缝铺子的大门都给堵上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再看付长贵身后的裁缝铺子里,梅姐一脸愤怒地提着笤帚就要往外冲,口中不住大骂:“二叔,你好歹也是个长辈,你自摆里的黄酒摊子好了,城中这么大,哪里找不到地儿。偏偏要来堵我娘俩的大门,这不是摆明了要欺负人吗?今日我拼着我们付家这张脸不要,也要拉你去知县大老爷那里讨个公道。”
而素娘这一脸色的哀色,死死地拉住女儿:“梅姐不要,不要啊,他可是你二叔啊,家丑不可外扬,真闹到官府那里去,无论大老爷怎么判,我这心里总归是难过得很。”
“你”梅姐被母亲的柔弱气得笑出声来:“娘,你还怕什么家丑外扬,二叔都堵我们门三天了,满城人都在看我娘俩的笑话呢,还还怕什么?”
付长贵的生意显然不成,别人怕他惧他,自然不敢去他摊子上吃酒。不过,他好象并不将黄酒摊子的生意放在心上一样,只抱着膀子冷笑着盯着素娘和梅姐。
陈艾明白这个付长贵是来捣乱的,一怒之下正要冲上去,却听到围在裁缝铺子前面的人一阵高呼:“来了,付家裁缝里能说上话的人可算是来了”
陈艾心中奇怪,我什么时候在大伙儿心中中有这么高的威望了?
他忙整理了一下衣,正要大步走过去,却见所有人的脑袋都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却见,街道的另外一头有得得的马蹄声传来,为首的正是东山里长郑重,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
陈艾心中一惊,这事连郑重都被惊动了,想来事情不小。
他也没声张,将头上的风帽拉低,悄悄地朝人群里又挤了挤。
所有的街坊邻居的目光都被郑重等人吸引过去,倒没有发现陈艾。
“郑员外,你可算来了,出大事了。”有人高喊。
“我先前自在庄子里猫冬,就有人来报说有人在付家裁缝店捣乱,究竟是怎么回事?”郑重从马上跳下来,一脸威严地四下拱了拱手:“各位乡亲,大家围在这里做什么?”
就有好事者迎上去,笑道:“员外,听说付家裁缝和你有亲,这边出了事,估计是有人跑去你那么报信讨些脚板钱吧。”
还有人道:“郑员外来了就好,这事还就你能处置。”
说话间,众人就闪出一条通道来。
郑重听到众人这么说,连连摆手,道:“我和付家可没有亲。”
“怎么没有亲戚关系了,若真没特殊关系,员外里巴巴儿地跑过来做什么?”就有人讨好地说:“全吴江县的人都知道这梅姐将来可是要给员外你做侧室的,付家裁缝铺子出了这么大事,你老人家自然要管上一管。”
“是啊”众人都轰然地笑了起来,皆说郑员外你如今是里长,家财万贯,又是知县大老爷跟前的红人,付班头敢惹你,那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没说的,员外你今儿个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泼皮才是。
大家以前都吃过付长贵的亏,如今见他落魄,就有意挑拨郑重修理曾经的付班头,好出一口恶气。
“啊”不但陈艾,连郑员外和梅姐、素娘两母女也惊得叫出声来。
梅姐“唾”了一口,满个面羞红,喝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要做郑重的侧室了,你怎么满口喷粪坏我名节。”
“她和郑重?”付长贵也有些惊讶,指了指梅姐,又指了指郑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乱,真他**乱,有些意思了想不到这裁缝铺子还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我老付家的脸都被她们给丢尽了。”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九十五章 胁迫(一)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郑重吓得面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本有意讨好陈艾,却让人误解成自己想纳梅姐为小妾。
陈艾可以说是前程远大,只要攀上了他,自己将来自然有一场大富贵受用,谁曾想却被人家想歪了。若梅姐不过是陈艾先生的一个小妾也就罢了,可看陈先生的模样是要明媚正娶梅姐过门的。若真惹恼了她,或者让陈艾误会,自己以前在陈艾身上所花的那些心思岂不付之东流?
“住口”郑重对着刚才那个口无遮拦的好事者一声厉喝,提起鞭子就狠狠地朝他脸上抽去。
那人“哎哟”一声捂着脸蹲了下去,指缝中流出血来。
郑重喝骂道:“卑贱的小人,若再乱嚼舌头,本员外可饶不了你。付家小姐乃是清白女子,我郑重算是什么东西,就算是多看梅姐一眼,算是亵渎。尔等如此乱说,可是想害我?人言可畏,我今天要死在你们手上了。”
众人都畏惧郑重,见他满面怒容,都闭上了嘴巴。
郑重骂完,走到梅姐面前,恭敬地一施礼:“梅姐儿,你是何等身份的人,也无须同这些粗鄙之人置气,同他们生气失了你的身份不说,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个的。”
围观的街坊邻居都如同堕入五里雾中,无论如何也听不明白郑重在说些什么。
郑重说梅姐身份尊贵,她不过是裁缝铺子里的一个普通女子,平日间也只懂得一些针线女红。祖先三代都是常人,就目前而言付家最体面的也只有付长贵。可付长贵如今又没在衙门里当差,家产也败了个精光,如同叫花子一般潦倒啊
就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郑员外,这梅姐不过是粗手粗脚的丫头一个,能有什么身份?”
“尔等懂得什么?”郑重喝道:“好叫你们知道,这梅姐迟早都是要进陈大才子家门的。陈先生什么人,人家是我吴江县的第一名士,又得了朝廷的解大学士赞扬,在整个苏州也是派在头两名的。前一段日子的县试你们知道吧,陈先生可是拿了第一的。如今正在苏州参加府试,拿个头名当不在话下。等过了年,参加院试,得了秀才功名,就是个大人物。梅姐跟了陈先生,自然是妻凭夫贵,要做秀才娘子的。”
“啊,原来是这样,前一段时间我也听说有个姓陈的人得了县试头名,却原来他是梅姐的未婚夫啊”
“这个梅姐也是好福气啊,马上就要做秀才娘子了,将来很有可能做举人大老爷的娘子。”
明朝的普通百姓也没有正经姓名,大多随意取个小名,比如阿猫阿狗或者初一十五什么的。众街坊邻居也都听说吴江出了个姓陈的大才子,却没朝裁缝铺子的伙计陈三身上想。
听到众人的夸奖声和满脸眼慕,梅姐得意地挺了挺还未发育得饱满的胸脯,眼角蕴涵着一丝笑意。
看到女儿眉宇含春,素娘心中一颤:陈,陈先生……难道是陈三?他什么时候变成大才子了?又说什么得了县试第一,如今在苏州城里参加府试……不会吧,他就是一个泼皮罢了。
可是,这段日子他的确是出远门去了,恰好这段时间苏州在举行府试……我原本以为他是去闯江湖找钱去了,也不敢多问……难道真是他,他走之前的那些天不是成天抱着几本书看个不停,我们还以为他是痴病犯了,却原来他没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而且,看情形,梅姐好象已经知道了一切,却将我这个做**瞒得好辛苦。
一时间,素娘心中乱成一团,只觉得身上软得不成,只得狠狠地咬住下嘴唇,用手扶着墙壁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究竟谁是陈先生啊?我也听说过这个陈大才子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县大老爷的师爷,可这人我等却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就好象突然钻出来一样。”就有人好奇地问。
“对啊,这个陈大才子究竟是谁啊?”不断有人问。
梅姐只是一脸笑容,却死活也不搭理人。
“还能是谁?”突然间,抱着膀子站在裁缝铺子门口的付长贵冷笑一声,大声道:“自然是陈三那个咋种。这鸟人以前在外面鬼混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识了几个字,也巧言令色哄住了知县大老爷,也许大老爷就许了他一个县试第一。而今啊,这厮有钱人,又是个奸猾小人,估计这府试也要混过关,真是老天不公。”
“陈大才子真的就是陈三?”素娘一张脸突然失去了血色。
“废话,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付长贵愤怒地回答。
“原来你们都知道,偏偏瞒住了我一个人。”素娘眼睛微红,身体不住摇晃。
“啊,原来是陈三”众人都大声惊叹,嘴张得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往日见看来人见人憎,又疯疯癫癫的陈三怎么摇身一变变了读书人。
对大家来说,读书人都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重见付长贵插嘴,喝道:“付长贵,你天天来堵裁缝铺子的门究竟是什么意思。我郑重虽然是东山的里长,可平日里却与陈先生相熟,你欺到他家头上来,就是同我郑重过不去。识相的立即滚蛋,还真以为你还是往日那威风八面的班头,真惹恼了我,叫你吃一顿好打。”
眼见着郑重就要动手,刚从极度震惊中情形过来的看客们立即兴奋起来,期待着看到一场流血事件,一个个都兴奋地大叫:“打,打死他”
陈艾在人群中看得好笑,如果郑重真要替自己出头痛打付长贵,他倒是乐见其成。
这个时候,一个邻居发现了身边的陈艾,张大嘴:“你你你……你……”
陈艾“嘘”一声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声张。
可付长贵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陈艾心中一震,暗叫一声糟糕。
付长贵大叫:“怎么,郑重还想打我,今天你敢动我一根指头,就算陈三那厮能够在吴江一手遮天,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一级级往上告。苏州不成,我告到应天府去。你伙同那群江湖朋友聚众弄什么狗屁彩票,骗了我全副身家,我现在是一无所有,只不过是想在我付家裁缝铺子前面摆个摊子混口饭吃,你们至于如此苦苦相逼吗?”
说着话,就扭住郑重的袖子不肯丢手。
这个时候,陈艾心中总算明白过来,这郑重在组织富商们买彩票的时候,大概是想替自己出一口气,竟将付长贵也拉去认购。彩票这种东西的获奖金额是很诱人,只要中了头彩,几辈子人躺着吃也吃不完。可惜彩票的中奖率实在太低,这付长贵估计是上了套,将全副身家都丢在了博彩上,结果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被郑重彻底弄破产了。
如果没有意外,付长贵这辈子也算是完蛋了。当然,他以前可是在场面上走过的人,如何肯就此潦倒一生。要想东山再起,唯一的机会就是付家裁缝铺子,只要能将铺子拿到手,转手一卖,就是一大笔现金。
为了逼梅姐母女就范,这鸟人使了个下作的手段,般了两张桌在裁缝铺门口摆了个黄酒摊子,成天堵着门。
付长贵一把抓住郑重,又说要去上告。郑重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脸色大变,眼睛里满是凶光,手悄悄地摸到腰上。
陈艾知道付长贵腰间藏着一把弯刀,而郑重这人又是个江湖人物出身,一言不合可是要动手杀人的。若他忍不住一刀将付长贵给宰了,却要惹下**烦。
“哈哈,付班头,你身为付家长辈,却欺负到嫂子和侄女头上来,还算是人吗?”陈艾一声长笑,推开众人,大步走了上去。
“啊,陈三回来了”众人都发出一声喊,再看那陈艾,一身白色儒袍在风中轻轻飘拂,腰上挂着一只温润的和田籽玉挂件,再加上他面上淡然的微笑,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卓而不群的气势,直如从戏文里走出来的公侯将相一般。
即便大家有满肚子的疑问,却都畏惧地同时后退一步,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场面,还真有点县大老爷出巡的威仪。
“陈三,你终于回来了,考得如何?”梅姐惊叫一声,欢喜得眉毛都扬了起来。
“不过是区区一场府试,又何难哉,如果没猜错,大概是得了第一。”陈艾朝她点了点头,又给郑重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郑重看到陈艾,冷静下来,推了付长贵一把,将他推了一个趔趄,拱手喜道:“见过陈先生。”
梅姐咯咯地笑出声来:“什么大概,究竟是不是第一啊?”
陈艾:“那自然是得了第一。”说完话,又朝素娘微一施礼:“陈艾见过素娘,最近可安好。”
“果然是你。”素娘眼圈一红,强笑道:“都好,都好。”
“付长贵,你若有事找我,可进店中说话,成天堵门算怎么回事。”陈艾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看到陈艾身上的气派,付长贵心中一窒,半晌才喊道:“好好好,等你这么多天,可算是将你逮着了,咱们里面去好声说个明白。”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九十六章 胁迫(二)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门关着。
“你究竟想怎么样?”回到自己以前所住的那间柴房之内,陈艾冷冷地看着付长贵。
屋子里没点等,光线显得昏暗,只几道阳光从头顶的瓦片缝隙里投射而下,金黄色的光柱中,有几点浮尘轻轻漂浮。
这让付长贵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绿油油亮着,犹如一只狡黠的狐狸。
至于郑重则坐在房门后面,全身紧绷,手还是用力按在腰上的弯刀上面,只等一句话不对,就操刀子将付长贵给宰了。
无关人等都被郑重赶了出去。
只素娘和梅姐则坐在天井里一脸的担忧。
“还能怎么样,我如今的情形你们看到了。”付长贵愤怒地看着郑重,怒道:“郑重,你好毒的心思,弄出个什么彩票出来,还赚我将全副身家都投了进去。如今我付长贵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家四口饿得嗷嗷叫。你们二人聚众赌博,按照大明律,应该籍没家产,流放三千里。对了,还得砍掉右手。”
他不住冷笑:“识相的,立即将赢的钱还给我,否则,别怪我付长贵不讲情面。对了,这家店铺也得归还我们老付家。”
郑重身体一震,脸上杀气一闪:“老付,我郑重以前是什么人你大概也知道一些,真惹恼了我,别怪我下狠手。”
“怎么,想杀人灭口?”付长贵一伸手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胖的胸膛喝道:“我现在穷无立锥之地,饭都吃不上,还怕死吗?有种立即将我给杀了,可惜这里这么多人,你杀了我逃得掉吗?对了,你郑重固然要以命抵命,可惜陈三你这厮现在可是前程远大,我付长贵若死在这里,你这辈子也就毁了。哈哈,我老付一条命不要紧,能将你们二人都牵进去,也算是值了。”
“你”郑重猛地站起身来,喝骂道:“你这厮真是可恶,当初买钞票的时候,你一开始可是中了几注的,也赢了好几十两,却不见好就收,反将全副身家都投了进去,想博一注大的。自己输得精光,怪得了谁?如今却要胁迫我等,想在我们面前耍无赖,想得倒美?”
陈艾皱了一下眉头,手往下按了按,示意郑重安静下来。道:“老付,我将来肯定是要娶梅姐的,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的?老实说,这家店铺是梅姐的,虽然不值几个钱,我陈艾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就这么给了你,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陈某人别的脾气没有,可就不吃人胁迫。”
“这么说来,你还真不上道了?”付长贵怒道:“好好好,废话休说,咱这就去苏州府,去南京递状子。”
“哈哈,老付你等等。”陈艾突然展颜一笑,叫住付长贵。
“怎么,你想通了?你陈艾的腰包可厚实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废话少说,把钱还给我,还有这间店铺的房契。”付长贵以为陈艾怕了,心中一喜,又站住了。
郑重也以为陈艾妥协了,忙叫道:“陈先生,付长贵就是个泼皮,你别相信他的话。”
陈艾眼睛里全是嘲讽:“老付,你真要去告状啊,也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自然由着你。不过,你可想清楚了,你去告发我和郑重不要紧,可你也买了彩票。按照大明律,参与赌博者,一样要砍掉右手。你也是公门出身,这法律上的事情可比我清楚。”
“啊”付长贵身体一颤,面上突然失去了血色。
他到梅姐这里来不过是逼陈艾出头,然后诈一点钱财,并没想过真要闹到公堂上去。如果真走到那一步,陈艾和郑重固然要完蛋,他也得被依法砍去右手。到最后,自己不但一点好处没捞着,反白白丢一只手,偷鸡不成倒贴进去一把米,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是不能做的。
看到付长贵此刻面上的表情,陈艾知道已经成功地将付长贵给唬住了,继续道:“你再好好想想,若真得闹到官府那里去,查将下来。我陈艾发行彩票得的钱可没落进私人的腰包,全用来填补吴江百姓往年的亏空,单凭这一点,已经足以抵罪。况且,我可是在场面上走的人,不管是苏州还是京城都有关系。到时候活动一下,未必不能自保。过几年,风声不紧了,一样参加科举,一样出人头地。可怜你老付平白断了一只手,又无钱无权。到时候,休说是我,只怕郑重员外也不会放过你。”
郑重终于听明白了陈艾的话,放声大笑,对付长贵道:“对对对,我老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这事情真若闹上去,大不了咱掏他几千上万两银子出来活动,保命还是可能的。等我出来,呵呵,吴江多大点地方,你我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的时候机会整死你。”
听到这话,付长贵面色大变,颤声道:“好,好,好,陈三你这够狠的,有钱有权有人面,我老付是斗不过你。不过,你却忘记了一点,你我当初可是写了契约的。上面约定,只要你娶了梅姐,做了这家裁缝铺子的主人,就将这店铺送给我这个做叔叔的。白纸黑字咱们可写得清楚,陈艾,你刚才说你要娶梅姐。好,快将房契给我,有了这间铺子,嘿嘿,我老付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边说话,他一边从坏里掏出那份合约,在手中猛力挥舞,声嘶力竭地大叫。
陈艾一惊,心中一阵苦涩,这个契约可是在自己穿越之前签的,现在要反悔已经没有可能。难不成,真要吞了这个苦果。
对如今的陈艾来说,一间店铺也不算什么。可就这么平白被人讹诈,心中却不愿意。
看陈艾怔住,付长贵得意地笑起来:“哈哈,陈艾,付长贵知道你对我侄女梅姐有意。我毕竟是她的长辈,你若想娶她得有我这个长辈答应才行。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对了,你不是对我那嫂子素娘有意吗,只要你娶了梅姐,连老丈母一起收了也是容易。哈哈,美死你啦”
郑重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付长贵,你满口胡说什么。”
陈艾面色一变:“住口,付长贵你这个下流坯子”
“谁下流了,呵呵,陈三,你连自己岳母都不放过,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下流的人吗?”
陈艾一张脸气得通红,正要再骂,郑重突然冷笑起来:“老付,你可算是打错算盘了。就算陈先生有那种心思你又能怎么样。不就是手头捏了一张契约吗?陈先生马上就是秀才了,将来考个举人老爷出来也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到了那一步,梅姐这种乡下丫头他还看得上吗,自然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巴巴儿地找人上门提亲。到时候,就算纳了梅姐母女二人做妾,世人也不会说什么废话。”明朝士大夫纳妾母女并收本是常事,符合封建lun理纲常,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如何要纳正妻的母亲,那可是悖逆大罪,身败名裂不说,也要受到法律的重处。
郑重这个提议倒不失为一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你们……”付长贵一阵无语。
陈艾心中一乐,故意道:“对对对,老付啊。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就算要娶亲,也得找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老实说,我虽然中意梅姐母女,却只打算纳她们为妾。如此一来,你我的契约可就作废了。”他心中一阵羞愧:梅姐啊,我也就是骗骗付长贵,你可别放在心上啊。我陈艾将来肯定是要八抬大轿子明媒正娶迎你入门的。
“陈三,你这个无耻的东西”
“无耻,呵呵,老付你可别忘了,我陈三什么出身。我就一个泼皮,真撕破脸不要,你能拿我怎么地?”陈艾故意刺激着付长贵,看情形,今天自己可算是大获全胜了。恩,等下想办法将那份该死的契约给弄到手。
“他**的,你还是真的不要脸了,陈三,我付长贵枉活了三十多年,本以为自己也算心黑脸厚的。没想到你比我还豁得出去,服了,服了”
“走吧”陈艾以退为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付长贵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就要朝柴房外走去。
陈艾自然不愿意放他离去,正要叫住他。却见付长贵突然一个转身,扑通一声跪在陈艾面前,放声大哭:“陈三啊陈三,我的三爷啊,可怜我付长贵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幼儿,全家上下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你要纳梅姐和素娘母女为妾却有些难办,不过有我这个付家的当家人只要一点头,要成你美事也容易。要不这样,我将这份契约还给你,你给我一百两银子的聘礼让我做点小生意好不好?只要你掏钱,我立即将素娘母女许与你做妾。”
说完,不住的磕头。
郑重讪笑踢了踢付长贵的身子:“前倨后恭敬,你这厮脸皮真真是厚实到家了,我算是服了。”
看到付长贵服输,陈艾松了一口气,笑着从怀里掏出十张两钱文的宝钞拍在桌子上,淡淡道:“你可还真敢狮子大张口,一百两,真当你家嫂子和侄女是宝货啊我也是看到你可怜,心生怜悯。这里是两万文,折合白银也有十几两,够你做点小生意的了。你若要就拿契约来换。老实说,你手头捏的那张合约对我陈艾而言根本就一钱不值。”
付长贵从地上抬起头,脸色阴晴不定,十几两银子虽然离一百两有些差距,却也是一大笔钱,就这么放弃了,却有些舍不得。
半天,他才一咬牙站起身来,将那份契约递给陈艾,然后拿起宝钞就走:“陈三,你够狠,付长贵今天栽到你手里没话说。咱们以后走着瞧”
拿到契约,陈艾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横亘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郑重又踢了付长贵一脚:“还不快滚”
正在这个时候,柴房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却见梅姐披散着头发,状若母虎,手持菜刀朝陈艾扑来:“陈三,我跟你拼了”
后面跟着满面泪痕的素娘:“梅姐不要,不要啊”
“啊”陈艾吃了一惊,一个纵身从凳子上跃起,跳到一边:“干什么?”
还是素娘动作快,一把就拉住了女儿的手,口中翻来覆去地叫:“陈三,快跑快跑,梅姐要杀你……你们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梅姐发出尖锐的声音:“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泼皮”
陈艾还是第一次看到梅姐这种表情。
梅姐平时虽然泼辣,可却是一个开朗天真的女孩子,就算于人争执吵闹,骨子里却还带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青春总是快乐的。
但现在的她眼睛里有着一种受伤之后的悲哀,还夹带着一股子疯狂的杀气。
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素娘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这一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朝陈艾头上砍下来。
陈艾微一思索,立即明白过来。
应该是刚才付长贵发出的那声声嘶力竭的叫声引起了素娘和梅姐的注意,而这两个女子又都在牵挂陈艾的安危,就偷偷跑到门口偷听。正好听到陈艾说的要另娶一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为妻,还有要纳梅姐母女为妾云云……
梅姐本就是个火暴性子,如果忍受得住,立即冲进厨房抢了菜刀闯进门去要同陈艾拼命。
“你们都听到了?”陈艾苦笑一声。
“陈三你这个泼皮,别以为隔墙无耳,枉我母女对你一片真心,拿你当自家人看,你却有这么一副歹毒心肠,串通二叔来谋我家产,你说,你说,你对得起我们吗?”梅姐泪飞如雨,不断挣扎,拖得素娘一阵趔趄。
陈艾心中大苦,道:“事实不想你们所想的那样。”当着付长贵的面,自己也不方便说。况且,这份契约可是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想赖也赖不掉,也没办法解释。
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梅姐,冷静点,不要冲动。”郑重也出言相劝,可梅姐如何肯听。
付长贵看得热闹,哈哈大笑:“好热闹,好热闹,有些意思了。”
“滚”郑重怒喝。
付长贵还在哈哈大笑:“陈三啊陈三,恶人自有恶人磨,真当我付家没人了,光一个梅姐就够你喝一壶的。”他朝梅姐竖起大拇指:“好,真是我付家好儿女。”
“还不走?”郑重脸上有涌出了杀气,付长贵这才抱着头匆忙夺路而逃。
陈艾知道今天这事也没办法说清楚,再在这柴房里呆下去,只怕真要丢了老命,就悄悄地朝旁边跨出一步,也要学着付长贵的模样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啊”一声,素娘发出痛楚的叫声。
陈艾定睛看过去,却是梅姐低下头去,一口咬在母亲的手上。
一股热血顺着素娘的腕口滴落下来。
这情形让陈艾愣住了。
“还不走?”素娘看着陈艾大叫:“梅姐正在气头上,你先出去,等下再回来。”
“好好好,我走。”陈艾慌忙朝门口跑去。
这个时候,梅姐突然松开嘴巴,“咯咯”一笑,对着素娘骂道:“娘你好糊涂,都这样了,你还想让他再回来吗?嘿嘿,你还真舍不得陈三这个泼皮啊?如今倒是好了,陈艾不娶女儿,你正好名正言顺地跟他,做他的小妾你很高兴是不是?”
此话真是石破天惊,陈艾的脚步停了下来。
就连郑重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屋中众人。
须臾,素娘突然大哭起来:“梅姐,有你这么说娘的吗,娘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说我骂我不要紧,可不能毁了我的名节,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娘”梅姐手中的菜刀落到地方,一转身抱住素娘,也大哭起来:“我们娘俩遇人不淑,合该命苦。”
看二女哭成一团,郑重头皮都麻了,这个陈先生果然是风流才子啊,连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连忙拉住陈艾:“陈先生,我们还是先回避一下为好。”
……
从裁缝铺子里出来,陈艾久久无语。
郑重:“陈先生现在有何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今天估计是不能回裁缝铺子了,先找家客栈住着。”陈艾摆了摆头,从怀里掏出那张与付长贵写的契约撕得粉碎,然后朝空中一撒,漫天都是纸屑飞扬。
“要不,你先去我庄子里住几天,等梅姐的气消失了再回去?”郑重忍不住想笑,陈先生这个未来的夫人还真是厉害啊,不亚于河东狮,将来可有得他受。还有他那个岳母好象对陈艾也有意思,这事情,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或许……
“你那里我也去不成,估计最多明天我就要离开吴江去南京了。”
“怎么回事?”郑重惊问:“马上就要过年了。”
陈艾这才将锦衣卫已经来了一事告诉郑重,郑重听完,惊得几乎晕厥在地,颤声道:“这该怎么办?”
“暂时没好的法子,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陈艾:“你还是先回东山,我马上去驿馆子带上那三个锦衣卫去见知县胡大人。”
二人分手之后,一条人影从街角偷偷摸摸地走出来,尾随着陈艾。
此人正是付长贵。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九十七章 小人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吴江驿馆外,三个锦衣卫率先走了出来,三人先前同陈艾在驿舍里还有说有笑,可一塔上街口的青石路面,面容却是一整,显得很严肃。
宋金保低声对身边的陈艾道:“陈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我们的看押人员了,职责所在,还请谅解。”
陈艾点点头,心中明白宋金保开始正式审查吴江今年赋税交纳一事。别看刚才在屋中自己同他们有说有笑,而宋金保也有意示好,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这事情怎么处置,自有上面的人来处置。
刚才宋金保同自己谈话的时候,隐约说到只要他和胡知县死咬着不承认彩票一事,事情或有转机。
看来,事情也只能这么办了。
“胡梦海那边已经通报了吧?”宋金保又问。
陈艾:“已经着人去通知胡大人了。”
“那好,我们就过去问话吧。”宋金保道:“今天先录口供,明日一早就去南京交差。”
“好,一切都听宋大人的。”陈艾也只能不住点头。
小麦和满囤二人见陈艾点头,同时朝两边一分,将他夹在中间,四人快步朝县衙门走去。
三个锦衣卫生都穿着光鲜的飞鱼服,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再加上他们腰上的绣春刀和铿锵的脚步声,逼面就一股腾腾的杀气。
街上本有不少人,见四人过来,都是心中一寒,同时躲到一旁。
等四人走远,百姓才跑到街心小声议论起来:“刚才过去的好象是锦衣卫吧?”
“没错,就是他们,我以前在京城里见过这群活阎王,认得出来。”
“听说锦衣卫生专拿达官贵人,怎么会跑到吴江这个小地方捉人,方才我也不敢多看,他们抓的那个人犯好象是东门牌坊付家裁缝铺子的陈三吧?”
“好象是吧。”
“不对,陈三不过是一个泼皮,又不是官儿,锦衣卫拿他做甚?”
“这你就不知道了,陈三可不是泼皮。”有人压低声音说:“,陈三就是陈艾,乃是胡大人的师爷,我县第一才子。听说前一段时间县衙门免了我们往年欠下的赋税,就是他在胡大老爷那里提议的。”
“啊,陈三就是陈大才子啊,真是想不到”听到这话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所谓大隐于朝,中隐于市。我看陈先生虽然不算是大隐士,至少也能算个中隐,这名士都有怪脾气。陈艾他是不想做官,这才装成一个市井无赖模样自污。可怜他现在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居然被锦衣卫拿住了?”
“还能为什么事?”有人长叹:“还不是因为他在知县大老爷那里提议免除了我们百姓的所欠的税款,你想啊,这么多钱,陈艾和胡知县又能从什么地方去找钱来弥补亏空。”
“是啊,是啊不过,看锦衣卫走路的方向,好象是去县衙门,难道他们捉了陈先生还不够,连胡青天也要抓?”
“这年头,好人和清官都没有好下场。”众人都是一阵长叹,更有人抹起了眼泪:“如今,胡青天和陈三完了,若换一个昏官来我们这里做知县,追缴往年的欠款,这不是要逼我一家老小去死吗?”
“这个……”众人中有不少都是贫民,一想到这严重的后果,都是一脸的苍白,有胆小的眼圈也红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面露得意的笑容。
此人正是付长贵,刚才他从付家裁缝店得了陈艾的钱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主要是想看看陈艾的笑话。
等陈艾和郑重从铺子里出来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他正好躲在街角,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囫囵。
听到陈艾说锦衣卫来捉陈艾和胡知县,他心中一阵狂喜。
陈艾勾结胡知县和郑重对自己不断进行打压,如今他们三人可说是有权有钱有声望,只要他们在吴江一天,付长贵就没有舒心日子过。
现在好了,因为彩票一事惊动了朝廷,连锦衣卫都来了。依朝廷行事的风格和如今苛烈的政治风气,这三人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完了。
想到这里,付长贵只想放声大笑。
不过,陈艾这家伙泼皮出身,诡计多端,得再加上一把劲把他们往死里整。
摸了摸鼻子,付长贵也不迟疑,抄小路饶到县衙的后门,从围墙里爬了进去,躲在后院的花厅外面。
对于县衙,他在这里当了十多年差,可位熟门熟路。况且,官不修衙,吴江县衙门破烂得跟城外的土地庙一样四面透风,围墙也矮,要想偷偷摸进去非常容易。
后院花厅是知县大老爷接待客人的地方。
只等不了片刻,就看到胡梦海和三个锦衣卫还有陈艾一起走了进去。付长贵麻起胆子走到墙根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凝神偷听。
只听了片刻,付长贵心中却是一凛,这三个锦衣卫好象很客气的样子,完全不提彩票这件事,只问了许多地方政务上的事情。
而胡知县为官清廉,况且,还有陈艾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在旁边侃侃而谈,要想在政务上挑出他们的毛病根本就不可能。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付长贵心中懊恼,想了想,觉得要整死陈三和胡知县,必须将彩票这事合盘端出来。
不过,郑重这家伙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估计已经将所有彩票的证据都销毁了。急切之间,根本找不到人证和物证。
物证,现在是找不到了。
至于人证,那些参与博彩的大多是地方豪绅和江湖人物,我付长贵可得罪不起。而且,出面发行彩票的即不是陈艾也不是郑重,而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叫什么钻天鹞子的江湖豪客,如今,这家伙好象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那么,唯一能够作证的就只有我付长贵了。
付长贵这个念头一起,心中突然一寒,聚众赌博可是要砍手的,我去做证,会不会也被法办?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就这么放过陈三这个咋种,付长贵却不愿意。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九十八章 举报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县衙门的花厅里摆着三张杂木椅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做的,漆皮都掉了个干净,露出里面的白色木礤。扶手处也被人摸得油光锃亮。
按照品级来说,宋金保低于胡梦海,因此,胡知县率先坐在主座上,朝旁边的一张椅子伸了伸手:“宋大人请坐吧。”
先前,陈艾已经着驿馆的人到他这里通报了锦衣卫百户来吴江的消息,并说锦衣卫生先去苏州找到陈艾,然后才一道过来的。至于其他话,陈艾倒没有多说。
实际上,多的话也不用说,胡梦海第一时间就已经想到,彩票的事情暴露了。
首先,锦衣卫之所以先去苏州拿陈艾,那就说明,他们这次来吴江并不是因为地方政务。而陈艾是彩票的始作俑者,关键人物,先拿他,用意不言自明。
而陈艾回吴江后首先去裁缝铺子,应该是给家人话别。
看来,事情有些麻烦了。
同锦衣卫打交道胡知县可不是第一次,当初蓝玉案发的时候,他可是在北衙的诏狱里呆了小两年的,心中虽然有些发冷,却不畏惧。宾主分主次坐好之后,胡知县反先问陈艾:“佩萸,这次府试考得如何?”
陈艾:“有恩师平日间的耳提面命,学生虽然不才,却堪堪拿了头名,没有给老师丢人。还有几天苏州府试就要放榜,喜报应该很快就到吴江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胡知县摸着胡须欣慰地大笑起来。
宋金保见胡知县见到自己没有丝毫的畏惧,心中暗自点头:能培养出陈艾这种大才子的人,果然有几分门道,就这股从容的气势也让人心中敬佩。
他朝身边的小麦和满囤点了点头,二人向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胡梦海的身边。
胡梦海并不将小麦和满囤放在心上,笑毕,才道:“宋大人此次来吴江所为何事?”
宋金保笑笑:“两件事,一,你即刻将吴江知县的大印交出来,并将手头的事务交给其他人,不日将有新的知县来接任。”
“好,这事好办。”胡知县从容地点了点头,说:“不过,我衙门里就陈艾一人略通政务,看今日的情形,陈艾大概也要陪我一起去京城。将县务交给其他人,只怕不太合适。”
“这点你不用担心,苏州府那边明日应该有人来接手。”
“好,说说另外一件事。”
宋金保:“上司让我问你几句话。”
“请问。”
宋金保:“上头问:胡大人最近好象发了大财,据说你的几个堂伯要修订族谱和修建宗祠,问你要了一大笔钱,这钱从何而来?”
胡知县正要回答,陈艾突然笑道:“我出的,作为一个学生,难道就不能为恩师尽一份孝心?”
宋金保面无表情:“陈艾,我听人说你也是个穷苦出身,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钱了?”
“借的,向东山郑员外那里借的。”
宋金保:“借的,他会借这么多钱吗,你又靠什么偿还?”
陈艾笑笑:“人谁没有几个亲戚朋友,郑重愿意借给我,大概是爱我的学问诗文吧?要说偿还,也容易,我在苏州知府的文会上不是得了一本黄山谷的吗,这本书随便怎么说也能卖上几百两银子吧。”
宋金保点点头:“那也是。”
他接着又文胡知县:“胡大人,我听说你免了全县百姓往年亏欠下的赋税,这可是涉及到好几千两银子的大数目,你又从什么地方去弄的钱?”
胡知县心中一沉,无语半天之后,才道:“胡梦海做这种事情无愧天地,无愧本心,既然朝廷要追究,此事我愿一身承担,除死而已,”
宋金保朝胡知县看去,却见他脸上消瘦,眼圈发黑,这时的神情中却带着一丝大不了一死了之的神色。心中一阵叹息,来的时候他访的清楚,吴江最近是得了不少钱,可他除了打发堂伯们的花消外,自己却没有得一文钱好处,这是一个大大的清官啊
他心中一阵可怜:可惜这年头,好人却是不能做的。
宋金保也不再提这事:“好了,我就是替上司问你两句话,既然你已经回答了,我的话也就问完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却是又苦又涩,扎得嗓子眼有点刺疼:“听说你们吴江的吓煞人香不错,怎么胡大人的茶这么苦涩?”
胡梦海陪他喝了一口:“吓煞人香五钱银子一斤,顶级的甚至高达一两,胡梦海才多少俸禄,如何吃得起?说起来,这茶也是今年的雨前,虽然两文一斤,可当初吃起来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只可惜保存不当,扯了潮,味道就变了。”
宋金保肃然起敬:“果然是个清官啊。”
又喝了一口,宋金保才道:“我这次来苏州,上司除说了两句话,又让我传胡大人和陈艾进京之后,就没别的交代。其实,我觉着这事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有事说事,没有的事就别往自己身上扣。如今上头年纪大了,喜欢安静,多事不如少一事。”
宋金保已经将话说得分明了,陈艾心中一亮,笑道:“宋大人,胡大人成天呆在吴江,手中的政务都还忙不过来,别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只不知道这次去南京要呆多久,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明前的茶叶也该上市了,却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吃到新茶?”
宋金保:“好人一生平安,新茶肯定是能吃上的。我这次又不是奉命过来捉拿犯官,上司说了,你们二人去南京之后可自寻一间院子住着,只不过不能到处乱跑,每十日到我这里来报备一下就是了。”
花厅里的气氛倒也融洽,完全不像是审讯。
三人说到这里,陈艾才道:“已经大晌午的了,要不我们先吃午饭?”
宋金保:“算了,我还是回驿站去吃。胡大人清得跟一汪水似的,我怎么好意思打你们的秋风。对了,你们从现在开始还请留在衙门里,哪里也不能去,明日一大早,就随我去南京。”
说着话,他一拱手,就朝花厅外走去。
正在花厅外偷听的付长贵见他们出来,慌忙躲进到一棵树后,心中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看情形这陈三和胡知县好象没事,上头大概还是不知道他们私发彩票一事。如果不将这事揭出来,就算陈艾和胡知县去了南京,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吴江来。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人证,必须有人证,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付长贵去做这个人证最合适的了。
可是,就这么平白丢了一只手,就为出一口恶气,值得吗?
又翻了围墙从衙门里跑出来,付长贵在街上徘徊了半天,知道天黑下去,才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得去试一试,否则我老付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冬季的天都黑得早,傍晚的时候又起了大雾,坐在屋里看出去,驿馆门口有两盏灯笼暗幽幽地亮着,却照不出去几步路。
吴江衙门穷得厉害,以前都是不掌灯的,驿站也只碰到有客人的时候在意思意思。
又翻看了几遍陈艾所写的卷子,宋金保越看越觉得有趣。
陈艾这人还真是多才啊,两道史论通篇都是歪理邪说,有点像市井百姓口中的演义故事。至于那篇策问,则有理有据,有有见解,不是老于政务的好手,也不能将经济事务看得如此之透。
至于最后一篇八股文章,却是另外一翻模样,老成朴实,字字珠玑,就算是用锦绣二字也不能概括其万一。
三种体裁,三种作法,此人还真当得上鬼才二字啊
这样的人物,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若是在往年,上头根本就不用废话,自然依国法给杀了。
可现在……
宋金保心中突然一凛,思想却飘到另外一处。
上头年纪越发地大了,估计也没几年日子。而功臣勋贵和有用人才也杀得干净彻底,正急需有用人才填补这个空缺。据说,宫里的那个老头子也留意上了吴江今年的赋税问题,难道真有意要用。
我现在揣摩上意,却是死罪。
一想到这里,宋金保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正在这个时候,小麦带着一个人走进来:“大人,此人是吴江前步班班头付长贵,说是要紧急要事禀告。”
宋金保抬头看去,却见一个潦倒的汉子纳头就拜倒在地上:“小民付长贵磕见大人。”
“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小民有一桩机密大事要禀告上差。”付长贵浑身乱颤:“小民听说,若揭发罪犯有立功表现可减轻处罚,却不知道当不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若真有立功表现,不但可以减轻处罚,甚至还能得到奖励。”宋金保淡淡地说。
“那好,小民付长贵检举吴江知县胡梦海和衙门师爷陈艾聚众赌博。”
“哦,这事啊”宋金保冷冷地看了付长贵一眼:“知道了。”
“大人……”付长贵眨巴着眼睛大起胆子望过去,却听到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小麦,满囤,把这人先给我捆了,把嘴塞上带回南京再说。”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九十九章 心思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听到宋金保说出这句话来,付长贵惊得一声大叫:“上差,小民这是来举报不法之徒的,怎么反将我捉起来了?”
宋金保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懒得回答他。他虽然是锦衣卫,干的也是赃活儿,有的时候也为世人所不齿,可像付长贵这种小人,他宋百户却也瞧不上。同他多说一句话,也觉得伤神。
“少废话,自己堵嘴然后将手背到身后。”满囤早从里屋里找出一根绳子来,又脱下脚上的袜子扔到地上,冷笑道:“咱地,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等下若手上不知轻重,弄坏了你的手脚可别怪我。”
说着话,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浑身筋骨如炒黄豆一般“劈啪”乱响。
看几个锦衣卫一言不合就动手捆人,付长贵惊得混身乱颤,可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抓了,无论如何心中却有不甘。急得连声大叫:“大人,小民不服。”
“咦,你这厮胆子还真不小,倒质问起我们来了?”小麦接嘴大喝:“我北衙的人办事什么时候需要对人解释了,休说捆你,就算一刀宰了,你又能怎地?”
这个时候宋金保才将眼睛从陈艾的卷子上抬起头来,最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我等办案自然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辞,需要和你所告发的人犯对质,然后录取口供。几相对应,这才能最后审结。国家自有制度,我总不可能随便听你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就去拿人吧,真当我锦衣卫什么地方?此案关系重大,需慢慢审个清楚。在此之前,对不起,你就是我的犯人,得先看押起来在说。”
“是,谨遵大人之命。”付长贵听宋金保说得有理,也不疑有他,乖乖地将满囤的袜子塞进嘴中。锦衣卫都是猿臂蜂腰麻秆褪,平日里爬山涉水拿人,一身功夫都在腿上,袜子也比普通人臭许多。
刚将袜子塞进嘴巴,一股臭鱼味道袭来,恶心得付长贵几乎呕吐。
满囤见他不再抵抗,立即冲上其前去,绳子一套勒住他的双臂,挽了个死结,右腿踩住付长贵的背心一用力,将将他捆得彻底。
捆人拿人乃是锦衣卫的强项,从付长贵跪地到被捆成粽子,前后不过两个呼吸,满囤这一手真是麻利之极。
付长贵只觉得双臂疼得快要失去知觉,每吸进去一口气,浑身上下的筋骨得被牵得一颤。这还是开始就已经难受成这样。而且,看他们的模样,好象在去南京之前也不打算给自己松绑。
就算明天一大早启程,一切顺利,最早也要大后天才能到。
一想到这两日的光景,付长贵惊得魂不附体,连声叫:“绑太紧了,松一些,否则就要捆坏了。”
看到付长贵吓成这样,宋金保心中好笑,突然想起以前看陈寿的中吕布白门楼被捆那一节,也这样求情。可惜曹操却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缚虎焉能不紧?”
宋金保本来也想着回一句,可转念一想,付长贵就一告密小人,也配与飞将吕布相提并论,也懒得再理睬他,就挥了挥手。
满囤立即动手,老鹰捉小鸡一样将他提了往柴房里一扔了事。、
这一夜,付长贵又冷又惧,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哎号,只欲死了干净。
满囤毕竟是锦衣卫活阎王,整治起人来很有一套。每一个时辰就过来给他松一下绳子,让他活动一下血脉,否则,一整夜下来,只怕付长贵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夜已深,宋金保还在慢悠悠地喝着茶。
小麦和满囤也不敢先去睡,就在旁边小心侍侯着。
半晌,宋金保才抬起头来看着两个得力手下,突然问:“大半夜的怎么还不去睡,明天还要赶远路呢都是自己人,指挥使出事之后你们二人跟了我,我内心之中已经将你二人当成自己的子侄,有事绝不藏着掖着,你们有什么话尽管问。”
满囤心思简单,倒没想其他,回答道:“百户大人不睡,我们做部属的自然不敢先去睡觉。”
小麦却是个心思慎密之人,听到宋金保有意指点,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施礼:“大人不说,小人也不敢问。不过,既然大人问起,小人就麻着胆子问了。今日的情形,小的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哈哈。”宋金保一笑:“你算是问到点子上面了,尔等心中一定奇怪吧?这两**们也看明白了,我有意同陈艾结个缘分,平日间对他也诸多照应,其实想的不过是在这官场上,留得一线人情在,日后总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陈艾大才,又引起了上头的关注,若一切顺利,只要他考取功名,日后必将大用。我卖了份人情给他,以后若真有事求上门去,你说陈艾会推辞吗?”
“这个道理小的也是明白。”小麦点点头:“官场有烧冷灶的习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山不转水转,若真有才,未必不能红上那么两回。不过,大人若真有心同陈艾结好,就该将刚才这个小人给了结了,又何必留下这么个首尾,反显得不那么爽利?”
说到这里,小麦冷笑一声:“大人,我屋里还有一坛好酒,我方才也看得明白,驿站外面就有条小河。这人喝醉了失足落水的事情总归是要遇上的。”
烛光中,小麦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
“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宋金保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我们北衙的人手上虽然沾了不少血,也不怕背上人命。可你想一下,咱们什么时候没得到上司的命令擅自处决过人犯?还有……”
他站起身来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喃喃道:“上头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我是不能,也不敢。也许,他今日将你夸得像花儿一样,明天一起床,就有刀子摆到你跟前。金杯与汝饮,白刃不相饶。陈艾或许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没准一句话不对,我们的陈大才子就做了刀下亡魂。还是先将这个付长贵给扣住吧。这世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瞒不住上头那位爷。说不定他老人家有一天突然问‘宋金保,是不是有一个叫付长贵的人?’到那时候,我若交不出人来,只能跑涌金门那里直接朝长江里跳了。”
“大人英明”
屋中二人总算听得明白,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章 另一个大的世界(一)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自从将陈艾赶出门以后,梅姐就趴在床上哭个不停。
刚开始的时候,素娘还陪着她哭了半天。本来她以为以女儿要强的性子,平日里就算是哭也会背着人,而且也哭不了多长时间,最后号上两句,然后眼泪一抹,就没事人似的。
预期暗自悲伤,梅姐遇到事更愿意针尖对麦芒和人硬顶。
说她是坚强也好,说她是没心没肺也好,反正这孩子就是一坚强的人。
可今日的情形却不对,梅姐这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眼泪瀑布一样流下,竟没有个结束的时候,一个蓝布枕头也被泪水沁得湿漉漉的。
到下午的时候,素娘终于有些担心起来。自家的孩子自家最清楚,她这种哭法,分明就透着不对劲。
于是,素娘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柔声劝慰:“梅姐,你也别哭了,娘知道你喜欢陈三,可惜,陈三这人娘总是看不透,也弄不明白他是谁,就好象以前的那个陈三已经死去了。你发觉没有,自从他那夜被我们沉了河,大概是撞伤了脑袋,整个人都好象是换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可魂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如今他读了书,一口气过了县试和府试两关,如果不出意外,中个秀才甚至举子老爷也有可能。能够得功名的,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为娘怀疑,现在的陈三根本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泼皮。”
她眼睛里有泪光闪动,幽幽道:“大概就如老辈子人所说的那样,在盐水里浸一遍,然后在碱水里浸一次,你的眼睛也亮了,心思也活泛起来。你回想一下,那天他**地闯进我们铺子,眼睛是不是亮得像刀子?”
梅姐止住了呜咽,抬起头有些痴了。
素娘叹息一声,喃喃道:“梅姐,为娘知道你心气高,一般的男人也看不上,况且,别的男人也看不上你。你满月那天我请算命先生看过,先生说你有夫人的命,一般的男人要死过一次才能消受得住你。如果换成以前的泼皮陈三,只怕你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好男人不好碰到,碰到了就不要错过。你父亲死得早,娘也不能替你做主。你好生思量思量,你究竟想要陈三怎么样?”
梅姐的眼泪有扑簌而下,心中突然有一种愤怒滋生,她挑衅似地看着母亲,突然喝道:“娘,陈三伙同二叔谋我们孤儿寡母的家产,欲作出这等下作之事,就这样,你还要替他说好话;还有,他先前还说什么,只要得了功名,就会另娶富贵人家的小姐为妻,以前所说过的要娶我的话儿,难道他都抛之脑后了吗?不但如此,他竟说要纳我母女为妾,如此侮辱我母女,此仇已经不共戴天了。娘,你现在还在帮他,哈哈,我知道你早想跟了那个混蛋。你才三十不到,自然是守不住的。别当我是瞎子笼子,我这心中却是明了得很。”
说完话,梅姐一抹眼泪,身子一背又睡了过去,只将一个脊背留给母亲。
素娘以前虽然对陈三有好感,可从来没想到那一层,只知道自己每日只要看到陈三在眼前晃来晃去,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即便从前那个陈泼皮抢了她得的工钱去卖酒,然后没脸没皮,色mimi盯着自己怪笑,叫她心中恼怒的同时,却有一种暗暗的欢喜。
如今被女儿这么一声怒喝,就如一道惊雷轰在顶门,让她身子一颤抖:“难道我内心中却认为,只要能和那个坏家伙在一起,就算做妾,也是一桩很……很好的事情……前一阵字,陈三突然转了性喜欢上了梅姐,我心中好象还真有些抑郁。难道我吃女儿的醋了?不可能吧……难道我真的想过要同梅姐一道给陈三做……做……”
素娘的身子好象落到热汤里,一张脸涨得通红,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声,气道:“梅姐,你这样说话,还拿我当你母亲吗?”
素娘一哭,梅姐的背影也不断抽*动。
二女就这样又哭又闹了一个下午,直哭得昏天黑地。
到了晚间,她们嗓子也哑了,眼睛舯得像水蜜桃。
素娘怎么说也是做母亲的,就算心里再苦,也不可能陪女儿这么胡闹下去。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羞愧等负面情绪,洗了把脸,正准备去给女儿做饭,就听得楼下有人使劲地砸着铺子的大门:“素娘、梅姐,快开门,出大事了。”
听声音正是隔壁的于大婶,裁缝铺子的门板本薄,她这一砸,正是惊天动地,再加上洪亮的大嗓门,整条街都回荡着她的叫喊声。
素娘忙推开窗户,将脑袋探了出去,朝下面问道:“她于大婶,究竟出什么事了?”
“你家陈三,他他他……”于大婶有些口气。
“什么你家的陈三,陈三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一直躺在床上的梅姐猛地跳起来,随手将枕头扔了出去,骂道:“陈三已经被我们赶出门了,他将来不管是富贵也好,穷到讨口也好,都与我们付家裁缝铺子没有关系。少在我们面前提什么你家的陈三,谁敢再乱嚼舌头,我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去。”
“哎哟”外面传来于大婶的惊叫声:“别乱扔东西,陈三出事了。”
“啊,陈三出事了?”素娘惊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这下,连刚才还在发怒的梅姐也安静下来,竖起了耳朵。
于大婶缓了一口气,跌足叫道:“你们母女还真沉得住气,陈三犯了重罪,估计人头不不保。死定了,这次死定了。”
梅姐突然“咯咯”冷笑:“他陈三是死是活同我们又什么什么干系?”
“咳,你……就当老婆我自做多情好了。”于大婶又用力地顿了一下脚:“算了,我还是回家洗洗睡觉吧。”
“她于婶你等等,我马上给来给你开门。”见于大婶欲走,素娘终于忍不住了,飞快地跑下楼去。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零一章 另一个大的世界(二)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没有人说话,夜已经很深了,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吴江县衙花厅内静得只听到人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
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袍,胡梦海将身体坐得笔直,手捧着一本看得入神。他一脸恬淡,好象并不为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任何担忧。
官服整齐地折放在大案上,上面放在知县的乌纱帽,等待新的主人。
夜漏更深,雾气更大,有露水一滴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落在檐下的阳沟里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大堂里有些冷,因为生着一口小火炉,门窗都大开着。
陈艾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裹着袍子缩在火炉边上迷瞪了一阵子。
突然间,远远地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平安无事喏,小心火烛”
陈艾猛地惊醒过来,侧耳聆听,却已经是四更了。卯时破晓,大概是凌晨五到七点模样,雾大,天还黑得厉害。
“醒了?”胡梦海将手中的书放在几上,一脸平静地看着陈艾:“该出发了,东西都收拾妥了吧?”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都在这里呢”陈艾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棉袍,笑了笑。实际上,自从到了明朝之后他就没置办过任何财产。前一段时间从郑重那里分了一大笔宝钞之后,因为嫌零钞实在太多,就找人兑换成几锭金子往身上一藏,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陈艾:“恩师,你的行装也收拾好了吗?”
胡梦海也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小包袱说:“全部都在这里,就两件袍子和换洗衣服。”
陈艾叹息一声:“恩师,你做了这么多年官,这么清贫至此。”
胡梦海:“我出仕做官又不为发财,佩萸,你好歹也主持县衙六房事务,若在别的知县手下当差,只怕已经攒下了一小笔家当。跟着为师苦了你。”
陈艾微微一笑:“恩师你当官不为发财,学生对于黄白之物也不太瞧得上。金银这种东西拿来又有什么用处,人生在世不过三饱一倒,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学生看来,知识学问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恩师教我读书,教我做人,这可比什么财富都宝贵啊”
胡梦海欣慰地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好,好,好,陈艾你能这么说,也不枉为师我当初破格收你进了县学。”
侍侯在一旁的衙役不住地抹着眼泪:“大老爷,陈先生,时辰到了。锦衣卫的三位爷已经在码头等着了,让人来催。”
“好,这就走。”胡梦海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提了包袱:“佩萸,南京那地方我可熟,若有将来,我带你到处看看。”
陈艾微微一笑:“好啊,到时候倒要麻烦恩师,其实恩师也不用担心,依学生看来,你我这次应该没什么事的。”
“对,大老爷和陈先生为我们吴江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全县百姓都感念你们的恩德。陈先生说得对,大老爷和陈先生吉人天相,一定没事。”那衙役的眼眶里突然迸出泪水来。
陈艾:“哭什么,依我看来,恩师这次去南京不过是去述职,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上前接过胡梦海手中的包袱,与老师一道平静地走了出去。
“送知县大老爷”几乎所有的衙役都已经等在外面的庭院中,同时走了过来跟在陈艾和胡梦海身后。
“这么多人?”胡梦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喝道:“我已经不是知县了,不能用知县的仪仗,你们都回去当差吧,我和陈艾自可去码头。”
“大老爷。”
“都回去吧”胡梦海正要发怒。
一个衙役叫道:“大老爷,陈先生。衙门里我们自留有兄弟当差,至于我们,没有公务在身,难道就不能送送你们?”
“不行,现在我胡梦海和陈艾是民,你们是官差,跟在我们后面算什么?”胡梦海面上青气一闪。
“我们没有公务,又不穿衙役的号衣,自然就不算官差。”一个衙役飞快地脱掉身上的号衣。
“对,我们只要脱掉衣服就是百姓。大老爷,今日凌晨码头景物甚好,我们都要去吟风弄月。”衙役们纷纷脱掉身上的外套,紧紧地跟了上来。
胡梦海大怒:“你们粗人一群,吟什么风弄什么月,还说什么景色甚好,根本就是连天大雾伸手不见五指,有什么可看的。”
陈艾忍不住笑了起来:“恩师,浓雾也好,伸手不见五指也好,也是一桩美景。现在已是卯时,百姓要去码头游玩,我们也管不着。”
胡梦海面容一展,无奈地摆了摆头:“也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官,也管不了那么多,走吧”
“送胡大人,送陈先生。”衙役们连忙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
天还早,街上也看不到人,只那个更夫还在敲着锣。
见胡梦海和陈艾一行人过来,那个更夫突然狠狠地敲了一下锣,大声吆喝道:“平安无事啦,胡大人和陈先生平安无事啦”
声音响亮地在吴江县城上空回旋。
前方突然出现一条火龙,有无数火把灯笼迤俪而来,到处都是响亮的脚步声。
“平安无事啦,胡大人和陈先生平安无事啦”
……
因为雾大,也看不清前面是何情形,陈艾和胡梦海同时吃了一惊,走了几步,这才看见来的却是吴江县城的百姓。
为首的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同时举着一把万民伞。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衙役走到前面喝问。
“我们来送胡青天,送陈先生。”一个白发老者走上前来,深深作揖,动情地说道:“胡大人和陈先生不但免了我县城今年赋税,也将往年的积欠一笔勾销,如此善政,活民无数,我吴江全县百姓都感念胡大人和陈先生的恩德。大人和陈先生万家生佛,好人必然一生平安。”
陈艾毕竟是现代人,对封建社会的万民伞这类的东西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再说,他之所以弄彩票,主要是为自己弄些好处。至于用彩票得来的钱替百姓垫付往年积欠,主要是为这笔钱找一个合法的用项,将来有人追究起来也好有个说辞。
反正法不责众,贪点拿点不要紧,只要能为百姓做好事,老百也只会念着你的好处。
看大家自发组织起来给自己和胡大人送行,陈艾心中一喜:太好了,这次去南京应该能安全过关的。
同陈艾不同,胡梦海却激动得眼眶湿润,连连拱手:“多谢各位父老乡亲,胡梦海做了这半年知县,却没为大家做多少事,当不起啊当不起”
“大人怎么当不起了。”老者也流下了眼泪,悲啸一声:“这年头,好官没好运啊”
……
一个正在贩卖醪糟的贩子满满地盛了两大碗递给陈艾和胡梦海:“胡青天,陈先生,雾大天冷,且喝一碗暖暖身子”
“胡青天,陈先生,这是我们刚煮的鸡蛋,带在路上吃吧”
“胡大人,陈先生,这是我们翰墨轩的文房四宝。”
胡梦海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声音哽咽:“多谢父老乡亲,多谢多谢,胡梦海惭愧啊”
街上全是过来送行的人,陈艾和胡梦海也走不快,半天才挪到码头。
雾气已经稀薄。
宋金保带着小麦和满囤站在船上,城里的那一幕自然逃过不三人的眼睛。
满囤不住摇头,叹道:“好官啊,好官。我北衙的人虽然干得都是拿人缉事的活儿,可对这种好人却是非常佩服的。”
小麦也叹着气说:“这里来提胡大人和陈先生,我心中却有些难过了。”
宋金保神色恬淡:“是不是好官不应该由我们来判定,小麦,你去把那把万民伞拿到船上来吧,或许上头想看也说不定。”
“是。”小麦应了一声,心中突然一动,宋大人果然是要卖陈艾和胡梦海一个人情。
陈艾和胡梦海走了半天,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吃喝穿用,可以开一个杂货铺了。
胡梦海固然激动得浑身乱颤,满面泪水,陈艾却心中大苦。
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带啊,锦衣卫坐的官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其他百姓也不敢帮忙向上面抬,这一大堆东西还得靠自己这个当学生的一点一点往船上扛。
还有好小麦和满囤帮忙,否则还真要累死了。
胡梦海自和吴江父老们话别,陈艾则和小麦和满囤忙得浑身臭汗。
正搬得汗流浃背,一张手巾递了过来。
“谢谢”陈艾接过手巾随手在额头上擦了一下,却嗅到一股女子的幽香。
他心中一楞,抬头看去,却是满目泪光的素娘。
“是你,梅姐呢?”陈艾忙问。
素娘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也不回答陈艾的问题,却反问:“陈三,你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不回来了。”陈艾心中突然一震,他有一种预感,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即将在自己眼前展开,吴江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神思有些恍惚,猛然记起了后世在大学里看到的毕业生们写的标语:师兄,毕业找到工作后记得要回来娶我啊
“真不回来了?”素娘身体一颤,终于哭出声来:“陈三,你会没事的,你会平安回来的。”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零二章 另一个大的世界(三)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陈艾听到素娘的哭声,心中突然有些酸。这次去南京肯定是因为彩票事发,想想也是,胡梦海堂堂一县之尊,居然聚众赌,事情若传将出去,还如何得了。而彩票这事又是他陈艾的提议,说起来,这桩案子自己就是首犯。
即便宋金保他们对自己颇多照顾,可锦衣卫只负责侦缉,至于如何判决,却不关他们的事。
这么说来,这事已经惊动了上层,只不知道这个高层究竟有多高,事态是否还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
不过,能够调动锦衣卫的人,身份定然不低。
他既然不以罪犯的名义来传自己和胡知县进京问话,想来也不打算将我陈艾和胡老师怎么样。或许,还有另外的安排吧。
可不管将来如何安排,胡大人都回不了吴江,而这事一耽搁,也不知道会拖延到什么时候,这个吴江自己以后也没机会再回来了。
一想到以前同素娘和梅姐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梅姐就不说了,自己对她一直都有好感。至于素娘,为人和顺,性子也是极好的。如今却要同她们分别,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话。
陈艾看了素娘一眼,故意笑道:“至少在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我陈三以前闯荡江湖多年,去的地方海了去,可就没去过南京。南京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花花世界。比如什么秦淮河之类的地方可有意思着呢,我不玩他个三两年,怎么肯罢休?”
“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还想着那种肮脏的地方?”素娘面色大变,一想柔和的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愤怒。
陈艾哈哈大笑:“逗你玩的,我陈艾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对了,梅姐怎么没来,还在生我的气?”
素娘这才安心,又抹了一把泪水:“梅姐听了你先前说的那一席话,气不过,无论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说,都不肯来码头。”她飞快地抬头看了陈艾一眼,然后又飞快地将眼睑垂下去:“昨日白天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真要另娶富贵人家的小姐为妻?”
陈艾故意微笑道:“如果是真的呢?”
素娘叹息一声,也看不出面上的表情是悲是喜,却小声道:“我听人说一旦被锦衣卫的人捉了,就别想活着出狱,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陈艾举起双手:“咳,你是说这事啊。你看我可想囚徒?其实,锦衣卫来吴江也不过是顺道带个消息,说上司让知县大人回京问话。我是他的师爷,自然要跟着去才是。”
此刻,陈艾也只能说这样的话安慰素娘了。
“却不像,如果是囚徒,应该五花大绑才是。”素娘这才安心,用手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脯,好象出了一口大气的样子:“先前晚间听于大婶说得怪吓人的,说你被抓了,估计活不到春节。”
“于大婶的话能信吗?”陈艾笑了笑,却暗想道,锦衣卫拿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俗话说刑不上大夫,根本不会用枷锁,这事普通百姓自然不会知道。
“真的吗?”素娘还是有些担心。
“算了,你不信就算了。”陈艾看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上了船,朝素娘挥了挥手。
“等等。”素娘飞快地冲上船来,将一样东西塞到陈艾手中,然后又跳到岸上去。
“这是什么?”陈艾定睛看去,却是一把大额宝钞,大概看了一眼,起码有好几千文。这应该是素娘和梅姐手中仅有的家当了。
他连忙大叫:“素娘,我有钱,用不着的。”
素娘:“京城里四处都要用钱,穷家富路,多备些稳妥。”
“这人是谁?”满囤同陈艾也熟了,忍不住问。
陈艾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别人离家都是老婆来送,今天去是准老丈母来送行,这谁跟谁呀?
等素娘回到家中,梅姐还在床上躺着,面上还带着泪痕。
素娘叹息一声拧了张热毛巾递过去:“梅姐,你放心吧,刚才我去码头见到陈艾了,他说没事,就是上头传知县大老爷回京城问话,他是师爷,自然要跟着去。”
她轻声叹息一声:“没有人比我这个做娘的跟清楚自己的女儿啦,你虽然口中恨得陈艾牙关痒痒,可心中却还牵挂着他,那刚才为什么又不去码头送呢,现在后悔了吧?”
“你懂得什么?”梅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娘你真是糊涂了,上头若真要让知县打老爷去回话,用得着锦衣卫吗?还有,他陈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师爷,如果真没他的事,跟着去做什么?我听人说,他马上就要参加院试,现在去南京,就不怕错过了考期?”
“啊,难道”素娘抽了一口冷气。
梅姐双目迸泪:“死了,死了,陈三这回是完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这些,先前做什么去了?”素娘气愤得一张脸都涨红了,一反往日温柔贤淑的模样,伸出手去一把将女儿从床上扯起来:“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床上,你不心疼陈三,我却……我却……”
她眼泪扑簌滚落:“必须去救人。”
“救人,怎么救?”梅姐也不哭了,猛地从床上跳下地。
“我听人说,要想把人从牢房里捞出来,或者保住一条命,必须花钱。”素娘肃然道:“要不,我们带了钱去京城。”
“钱,我们哪里还有多的钱?”
“卖房子卖铺子。”素娘道:“我们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能顶天的男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娘……”
……
官船终于动了,沿着大运河北行。
付长贵已经被松了绑,被小麦从船舱里放出来。
陈艾也已经知道付长贵昨天干了什么,口中不住地挖苦。
付长贵满面羞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胡梦海,因为担忧,站在船头看着河上的风景,眉宇中全是忧色。
陈艾走上前去安慰道:“恩师,其实也不用担心的。”
胡梦海点点头:“是啊,你我问心无愧,担那么多心做什么?”
“恩师还是看不开呀。”陈艾笑了笑:“其实你应该这么想,吴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那里有京城好,呆在京城里,眼界也好开阔些。”
“你还年轻,自然向往那个大世界。”看着陈艾一脸的笑容,胡梦还心怀突然一畅:“年轻真好”
雾已散开,依旧是艳阳高照。
陈艾突然想起,这一连已经六个大晴天,连吹过来的河风也带着一丝暖意。
春天已经到了。
对于未来,他突然有一种憧憬,这次去京城也许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坏。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零三章 朱元璋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第一百零三章朱元璋
洪武二十八年就快结束了,眼见着春节就要到来,雨却下起来了。
应天府乃是大明朝王朝的首都,本是七朝古都,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城市规模,都是天下第一雄城。可明初连连战乱,加上民间困苦,这座宏伟的古都也显得破旧。
实际上,从洪武元年朱元璋以应天府为南京,开封为北京起,也曾着力修整自己的都城。可开国之初国库空虚,也南不出那么多钱来,就简单地将城墙上残破的地方修了修,就停了下来。
并非洪武皇帝不愿意,实在是掏不出那么多钱来。
就连修葺城墙这件事民间也颇多微词,甚至还传出过诸如江南首富沈万三出钱,然后朱元璋发现这家伙比自己还有钱,一怒之下将之灭族的谣言来。说得朱元璋好象是一个心胸狭窄,虎狼成性的刽子手一样。
天理良心,老朱登基做皇帝的时候,沈万三已经死了许多年,骨头都烂掉了。难不成是他从坟墓里钻出来捐的款子,就算他有心捐款,洪武皇帝还不敢收呢。
可这样的谣言还是在市井中传得纷纷扬扬,让这个明朝的开国皇帝大觉无奈。
皇帝对官员和世家大族固然下手极狠,动辄夷三族,夷五族,可却非常在意自己的百姓。所以,尽管谣言向长了翅膀一样流布甚广,锦衣卫衙门也提议彻查,但生性倔强的皇帝却一笑了之:“千秋功罪,留待后人评说,朕不杀百姓。”
无风不起浪,之所以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有司的官员下来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国家实在太穷,征发民夫修筑城墙,必然会引起百姓不满,大家心中抱怨,自然会说些闲言碎语。既然皇帝由着百姓去说,下面的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是啊,大明朝王朝实在太穷了。
开国之初,每年赋税折合现银不过四万两,这点钱,连发官员们的俸禄都不够。加上征讨张士诚、陈友谅,收复北平,以前积攒的那点家底子也都被掏得屎干尿尽。
马皇后在世的时候,后宫嫔妃们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皇帝一日三餐也见不到多少荤腥。
如今,二十八年过去了,国家总算从战乱中得到些许恢复,地方上也逐渐繁荣起来。
可是,朝廷又有一件需要花大钱的事情要办。
问题是,这钱从什么地方掏?
不但户部的官员吓得面入土色,连皇帝也觉得非常头疼。
皇帝乃是天子,儒家讲究天人感应。皇帝心中郁闷,连带着这老天爷也将春雨撒将下来。
落了三天雨,整个南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水气之中。
从皇宫里看出去,远处的钟山也若隐若现,死活也不肯露出真容。
这雨一下,这个冬天可算是过去了,马上就是春节,若是在往年,皇宫里已经被一片喜气所覆盖,到处都挂着红灯笼。
可今年万岁爷的心情好象不太好,宫中的内侍们也不敢提这茬,只得加倍小心侍侯着。
此刻,在一间不大的宫殿之中,一个身着朱红色龙袍的白发老者正坐在案前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奏折。
案上的折子和卷宗堆积如山,看起来非常乱。
此人头发胡须已然全白,看年龄应该有七十出头,可奇怪的是面上的皱纹却不深,古铜色的面皮上还散发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没错,他就是明朝开国皇帝,以戎马得天下,横扫**,席卷八荒的元末第一豪杰,后人口中所说的明太祖朱元璋。
若陈艾在这里,肯定会惊讶地叫出声来:这个朱元璋怎么长得如此之丑。
的确,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今上都算不得仪表堂堂。
他长相非常奇特,额头发际极高,露出亮闪闪的额头。两个颧骨也高高坟起,就好象战船的撞角一样。至于嘴巴,却深深地干瘪下去,让他的下巴突兀地向前挺着,典型一口地包天龅牙。
当年,有相士来给朱元璋算命的时候,一看这个面相,就说不出话来:实在太丑,同什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完全不搭建。
可人家是什么身份,相士也只能拣好听的话说:“此相在相书上有一种说法----五岳朝天,有这种面相的人必定是真龙天子。”
所谓五岳,就是额头、鼻子、两个颧骨和下巴。
朱元璋对相士的话自然是嗤之以鼻,等到自己后来做皇帝了,这才信了十分。
这个相士的名字叫刘基刘伯温。
雨还在下着,一连三天就没停歇过,宫殿破旧,屋子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不断有雨水从天花板上渗出,落到下面接水的木盆里。
因为怕滴水的声音打搅皇帝,内侍们已经预先在盆底下铺了一层破棉絮。
如此,屋中显得异常静谧。
皇宫不能见火,因此,殿内连个火盆也没放,冷得人直打哆嗦。
其实,此刻也不用担心失火,外面的雨不住下,院子里已经积了两寸深的水,人一走上去,波光粼粼。
南京的皇宫从洪武八年开始修葺,到洪武二十五年才完工。因为没钱,只简单的整修了一下了事,然采用了打入木桩,巨石铺底,以及石灰三合土打夯等方法加固地基,但日久之后仍然出现地基下沉的问题,宫内容易形成内涝,排水不易。
一下雨,皇宫里就到处是水,让内侍们极为头疼。
现在,皇帝正在看折子,大家也不敢去舀水,都苦着脸站在旁边,想着等下若皇帝要出去该怎么办?
很显然,万岁爷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太好,连脸上的光泽看起来又是寒光闪烁。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哗哗”的踩水声,好象是有人飞快地朝大殿走过来。
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
众侍都惊得出了一声冷汗,抬头看去,却是一个身着正三品官服的官员,来者正是工部左侍郎练子宁。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当班的太监走到皇帝身边,小声道:“万岁爷,练侍郎来了。”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一百零四章 逢彼之怒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朱元璋却是头也没抬,目光依旧盯在那份奏折上。
那个内侍是知道皇帝性格的,也不待皇帝点头,就朝殿外招了招手。
练子宁提着**的衣角快步走进殿来,也不下跪,就那么挺直着腰杆站在皇帝面前,一言不发。
其实,明朝开国时也朝廷礼仪也没那么多讲究,也没清朝时见到皇帝必须三拜就扣的习惯。朝中高官们多是铁骨铮铮的大儒。明承宋制,官员们都认同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理念。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
这必然与皇权发生剧烈的冲突,这也是朱元璋不设宰相的缘故。
皇帝不说话,练子宁也不说话,一个低头看折子,一个宁静从容地站着。
大殿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皇帝这几日心情好象不太好,所有人都知道的,也没人敢打断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内侍都站得腿上发酸,心中一阵接一阵叫苦。
万岁爷半事认真,看折子的时候最恨别人打搅,在没看完手中的卷宗前,也不理人。
可为首那个太监还是看到朱元璋的眼角时不时不经意地撇下面的练自宁一眼,颈窝两边的两道大筋紧紧绷起。
这好象是皇帝发怒的征兆。
正在这个时候,一滴雨水突然从头顶的藻井里落下来,正好落到皇帝颈窝中。
朱元璋颈窝里有一丛寒毛突然竖了起来。
那个太监吓得魂不附体,叫了一声,慌忙走上前去,拿起毛巾就要去擦。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刀子一样落到那个太监脸上。
那个太监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练子宁突然说话了:“陛下,北平都指挥使张信的奏折不知道万岁是否已经看了?”
朱元璋这才将头转了过去深深地盯着练子宁,道:“朕的军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工部侍郎过问了,好大胆子。”
朱元璋的语气不带丝毫个人感情,冰冷得好象是从冰窟窿捞起来一样。
若换成其他大臣,只怕早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了。可练子宁却不畏惧,提高声气:“陛下此言差也,臣忝为工部左侍郎,北面若要用兵,将士们的器械铠甲皆需工部筹措打造,怎么就不管我工部的事了?”
“工部可不止你这个侍郎,你倒是大包大揽了。”朱元璋依旧是平静干瘪的语气:“张昺呢?”
张昺乃是工部右侍郎,直接负责军械铠甲的制造。
“陛下忘记了,张侍郎如今正在河南怀庆府督察河务。”
“哦,朕到忘记了,是今年初冬去的吧,一晃已经三月。”朱元璋眼神中突然浮现出一丝落寞:“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转瞬,他眼神中的落寞转瞬即逝,代之以一股刚硬和坚强。
又是一滴雨水落下来,正好落到他的额头上。
那个太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捧着毛巾走上前去。
朱元璋鼻子里哼了一声:“牛得草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侍侯。不过是漏些雨罢了,朕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点雨。”
“是。”那个叫牛得草的太监头子这才慌忙带着手下退出大殿,临去的时候还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练子宁一眼。刚才若不是练大人这一打岔,只怕自己就走不出这座大殿了。
陛下视宫中内侍如牛马猪狗,一直抱有极高警惕,只要太监们犯一点小错基本就是一个杀字。
因此,他现在这个太监虽然品级很高,可在陛下眼睛根本就如草芥一般。
在此之前,已经死了五个前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轮到自己。
走出了大殿,牛得草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水中,胯下也是热淋淋的。
被两个手下扶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才回到自己的值房,喝了一口热茶,牛得草这才回过神来。
刚缓了一口气,就有人领着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来,说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的宋金保回来复命了。
那大汉赔笑着一拱手:“见过牛公公,宋金保前一段日子得了圣命去苏州公干,如今已将一干人等都带回南京了,今日特来缴旨,还望公公去陛下那里通报一声。”
牛得草刚才被吓得小便失禁,裤子湿漉漉很是难受,正忙着去更衣,加上心情恶劣,哪里有心情搭理宋金保这个百户军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候着吧,等我找到机会同陛下说说。”
宋金保听到这话,心中有些着急,这些内侍的德行他最清楚不过。虽然地位卑微,可都生着一副怪脾气。他说得空去回皇帝,可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可就难受了。再说,什么时候什么时机去皇帝那里禀告却有许多讲究。
如果他们有心整你,专门挑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禀告,你就算立再大的功,也先减去五分。
而且,这一等,很有可能让你在这里等上一整天,偏偏你又不敢离开。
一想到这里,宋金保心中就有些急,忙问:“敢问公公什么时候去禀告万岁爷?”
牛得草眉毛一竖,立即翻脸:“什么时候去禀告自是咱家的事,你问这些做什么。休说你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你是将军、公、侯也得等着。咱家自有要事需办,就不陪你了。”
说完话就欲起身,宋金保知道今天不意思意思是弄不妥这事了,忙一把将牛得草按住,将一张钞票悄悄塞过去,赔笑道:“还请公公帮帮忙。”
牛得草用眼角瞟了一眼,发现是一张一千文的宝钞,面皮着才缓和下来,道:“宋百户,不是咱家不肯通融。你虽然是领了上喻去苏州公干,今日回京,正该第一时间去万岁爷那里缴旨。可今日的情形却有不同,万岁爷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去见他,未必能讨到什么好。”
“什么事?”宋金保心中一惊,忍不住问。
“还能是什么事。”牛得草指了指北方:“当然,这也是咱家猜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是燕……”宋金保面色大变。
“是啊,春天到了,燕子也该回来了。”牛得草嘿嘿一笑。
宋金保不敢再问下去,又叫一张钞票悄悄塞过去,小声道:“公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请通融一下。”
牛得草摇了摇头,他每月俸禄也不过几百文钱,穷得厉害,自然舍不得宋金保送过来大钱,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得,我再过去看看,有机会再说。”
宋金保大喜:“多谢牛公公。”
牛得草猜得没错,等他夹了一把雨伞再次回到大殿的时候,练子宁正在同皇帝顶牛,远远地就能听到练子宁不缓不急的声音:“陛下让微臣在三个月之内准备两千套铠甲,还得全是铁铠,依如今的工价,加上材料款子,每一具都得两百两银子,两千套就得六十万两。户部又没钱,臣天天去那里催,一连催了半月,连一文钱也没要来,这才想起到陛下这里来告御状。如今,陛下一见臣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就问我要铠甲,臣没这个能耐,可办不了这事。”
朱元璋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每年年初朝廷可拨了不少款子给你们工部,那些钱呢,难道都被你们贪墨了?”
“陛下如果这么说,臣就没什么话好讲了。这工部可不只负责军械打造,各地的河防、皇宫皇城的维修,各处关隘城墙的维护哪一桩哪一件不要钱。陛下才拨下多少钱,臣等左手进来,右手便出去了,那里还存得有钱。”
“嘿,你子吃卯粮,不会当家,怪得了谁?”朱元璋终于冷笑起来:“那么,朕是不是该换个人来当户部这个家呢?”
“换谁都不成。”练子宁也硬邦邦地顶过去一句。
“住口”朱元璋突然将手头一直在看的那本折子扔到练子宁脚下,喝道:“近来朕听人说北元骑兵正在大宁一带蠢蠢欲动,不断犯我边境,屠戮朕的子民,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你说,朕身为大明皇帝,被人欺负到头上来,难道能置之不理吗?朕拟派燕王朱棣率北平都指挥司的军马北击残元,一举剪除我大明东北边患。这是北平都指挥使张信请战的奏折,你好生看看,好生看看我大明将士的一腔子赤胆忠心。你身为工部侍郎,好意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穿着薄弱的铠甲去同敌人厮杀吗?”
“陛下”练子宁也不去拣地上的折子,也冷笑道:“当初燕王本已将乃尔不花团团包围,本应一刀杀之,灭此后患,可他却养贼自重,放虎归山。如今好了,北元残寇如今又死灰复燃了。燕王这个心思,别人看不穿,臣却明白得很。”
“哦,你这是在弹劾燕王了?”朱元璋用冰冷的目光盯着练子宁:“这请兵请饷的折子可是张信写的,同燕王却没有任何关系。”
“张信做了燕王那么多年部将,臣不信这折子燕王不知道。”练子宁也不畏惧,继续大声道:“若陛下说臣是在弹劾燕王,那就算是吧。燕王一心养贼自重,臣以为东北匪患只怕不像他说得那么严重,他这就是借机会给朝廷难堪,却不想出兵。燕王此人虽有雄才大略,可臣却认为不可将他放在北平这种军事要地,也不可再让他带兵了。若陛下放任不管,只怕将来会成我大明朝的祸患,陛下,为我大明江山计,为太孙计,当将燕王移藩啊”
“住口,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朱元璋眼中满是腾腾的杀气。
“人主者,没有家事。”练子宁也豁出去了。
雨还在时不时滴下,落到朱元璋的肩膀上。
须臾,那件朱红色的龙袍整个肩头都湿透了。
至于那练自宁,身上早就湿透了,站在皇帝面前,地上早**一大滩。
君臣二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牛得草赶忙撑开伞走上去,举在皇帝的头上。
朱元璋看了牛得草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牛得草:“回万岁爷的话,锦衣卫百户……”话还没说完,殿外就有人来报:“太孙到。”
一个圆脸蛋的少年人走进来,叫了一声:“皇爷爷”就从牛得草手中接过雨伞,温和地对牛得草说:“你出去吧。”此人正是大明朝的太孙,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朱允文。
牛得草这下再没机会说话了,只得一恭身,慢慢退了出去。
在退出大门的一刻,他听到朱元璋突然笑了起来:“太孙,你可是来为练子宁说情的。”
“皇爷爷,这里湿气重,又在漏雨。你身上又那么多伤,若复发,孙子,孙子心中难过得紧,不管怎么着。皇爷爷你还是先换身龙袍再说吧。”太孙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回朕的话,你是不是来给练子宁说情的?”
“皇爷爷明鉴,练大人也是一片忠心,虽然说了不该说的话。那种混帐话也是人臣应该说的吗,可是……”
牛得草知道殿中所说的事设计到未来皇位之争,如何敢再听下去,再听下去,只怕老命不保。这下不用人扶也走得飞快。
回到值房,宋金保还等在那里,等牛得草回来,忙笑着站起身来:“牛公公你可回来了,我就知道公公是有大能耐的人。你老人家可是侍侯陛下十来年,使顺手了的。有些话,你去说,陛下也能听得进去。若换成其他人,只怕还得等上一个时辰。我今日碰到公公,也是运气使然。你看,这么快就能见到陛下了。牛公公,我们这就去扣见万岁爷爷吗?”
牛得草也不搭理宋金保,坐在椅子上不住喘粗气。
宋金保见牛得草不吱声,心中也是急噪:“牛公公。”
“住口”牛得草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掏出那两张钞票一把摔在宋金保脸上,喝骂道:“狗东西,咱家这次差点被你害死了。罢罢罢,也是我牛得草手贱,贪你的钱,合该有这个报应。快滚蛋,咱家再不想看到你这个霉星了。”
宋金保虽然在外地威风八面,即便是知府看到了他也要打个哆嗦,可究其品级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军官,在满眼都是达官贵人的京城屁都不算一个。况且,现在锦衣卫已经被裁撤掉,加上以前抓人杀人太多,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因此,他这段日子也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可像这样被人直接打脸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宋金保憋得差点将一口血吐了出来。
可他却不好发作,首先,牛得草虽然是个奴才,可他却是贴身侍侯皇帝的太监,只需一句话就可以捏死他这个小小的军官。就算牛得草不为难他宋金保,就这么拖着让自己交不了差,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想到这一层厉害关系,宋金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钞票拾起来,又加了几张小心地送上去,赔笑道:“公公这话说得,这是万岁爷交代下的差使,总不可能不交差吧。如今,一干人等可都在城中侯着,不管是杀是关还是放,或者用,总得有个结果,就这么不管,是不是不合适。”
宋金保手中的钞票虽然诱人,可牛得草还在气头上,也懒得去接,喝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万岁爷虽然日理万机,可天下间的那些事儿都都装在他的心中呢,到时候自然有旨意下来。你就一个小小的百户,只负责传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宋金保也沉不住气了,怒道:“公公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总不可能将那些人往城中一扔就不管了,若是让他们逃了怎么办?”
“怎么办也轮不到你操心。”
“还请公公明示。”
牛得草尖酸刻薄地说:“你们锦衣卫不是能耐着吗,咱家可是知道的,你们将京城划成好多个片区,分派人手各人管一段。又分为总旗小旗什么的,干起了里长保长的活。事情也简单,把你手头的人交给一个什么总旗小旗的人看着就好了。”
“那我呢?”宋金保有点傻眼。
牛得草发泄了一通,胸中怒火平息了一些,手一张。
宋金保会意,将钞票递过去。
牛得草还是舍不得到手的钱财。
牛得草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就让他们在南京住着好了,又不要你们锦衣卫衙门出钱养,只要他们不出城就成。”
“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吗?”宋金保苦笑着摆头,又同牛公公说了几句话,这才无奈地离去。
走到大街上,宋金保闷头不语。
小麦首先忍不住问:“大人,此事情如今该怎么了局啊?”
“还能怎么样,让他们自己找地方住着,然后到锦衣卫衙门报备。”宋金保叹息一声,“今儿个日子不好,我改天再来吧。”
宋金保等人与陈艾、胡梦海、付长贵等人是今天凌晨进的南京城,进城之后,宋金保让这三人先寻个客栈住着,自去缴命。
没错,他这次去苏州是得了圣命要查苏州府赋税情况的。这次总算圆满完成任务,一想到又要见到皇帝,他心中自然是一阵激动,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从皇宫里出来,他也懒得去见陈艾,自回家睡觉去了。
在家里呆了几天,他又去了一次皇宫,牛得草来回话说,陛下说他已经知道,就这么着吧。
“什么就这么着吧?”宋金保再一次傻眼。
“万岁爷的原话就是这样,你自己揣摩吧。”牛得草低声道:“陛下正为北面的事忧心,苏州府那边才卵子大点事,陛下才不关心呢。”
“咳,我倒无所谓,可我将陈艾他们从吴江弄到南京来,却放一边不管,这算是那门子事啊”宋金保不知道该怎么同陈艾说起这事,决定来个避而不见,只让属下在暗地里监视。
他有些愧对陈艾。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一百零五章 销金之处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第一百零五章销金之处
转眼春节就到了,城中张灯结彩,洪武二十九年算是到了。
大年初一刚过,宋金保又得了个新的差使,去核对蓝玉案被发放教坊司的犯官女眷的名单,据说办蓝玉案的时候,因为有司对被牵涉进案子的一众官员心生怜悯,估计漏报了许多人,致使不少开国勋贵的子女流落江湖。比如最近就有传言说宋国公冯保的几个子侄就漏了网。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锦衣卫办起案来固然铁面无情。可自从被裁撤之后,大家做事也没以前那股子精气神,最近上头忧心北边军事,加上年岁渐大,好象也没以前那么重的杀性。比如前一阵子工部左侍郎练子宁就和皇帝顶得厉害,若换成洪武二十五年,练大人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可奇怪的是,皇帝虽然雷霆大怒,可却放了练子宁一马,依旧让他在工部左侍郎任上做事。
这固然有太孙说情的缘故,可明眼人却能看出,皇帝是真正的老了,也没兴致再同勋贵大臣斗下去。
而且,皇帝已经开始在为自己千秋万岁之后太孙登基一事提前做准备,而练子宁则是太孙未来最可倚重的臂膀之一。
未来,大明王朝未来的核心决策层呼之欲出,已不是秘密的秘密。
其中,徐辉祖执掌军事、方孝儒做太孙的帝王师,练子宁负责人事,再适当补充几个新人,就将新朝的架子给搭起来了。
当然,这也是大家的猜测,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宋金保本是个热切功名之人,在办理这件案子的期间也听到不少路边新闻,对京城未来的政局走向也有个朦胧的认识。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地说,至少从现在起,洪武朝初年的酷烈政治必将一去不复返。
春节一过,天气一日暖和过一日,连从长江水面上吹过来的风也透着一丝清新和舒畅。
心中有了个大概的思路后,办起这件案子来宋金保也不是特别上心。忙乎了小半月,一个人也没抓,就这么回去缴命,上头对他的一无所获好象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累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舒一口气。
回到家后,以前在锦衣卫的老兄弟和小麦满囤都过来拜年,自然是喝了个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麦突然提起陈艾他们,说自己和满囤这段时间都带着人马在暗中监视陈艾、胡梦海和付长贵三人。又是大过年的,弟兄们也都有些懒散,都不愿意在他们所住的客栈外面蹲点。就问什么时候这个案子能够交上去,老这么盯着也不是办法,又没什么油水。
宋金保这才“哎哟”一声,一拍脑袋:“咳,我这段日子也是忙糊涂了,倒将那三人给忘记了,如今又是什么情形?”
小麦笑道:“大人,其实也没什么情形。胡大人和陈艾一个是大儒一个是大才子,都是有身份有学问的,自重身份,成天在客栈里书,倒不用担心。就是那个付长贵,有些让人头疼。”
“陈艾和胡梦海倒是没什么,此二人有身份有脸面,不会惹麻烦。至于付长贵……他又怎么了?”
满囤插冷笑一声,插嘴道:“还能怎么了,此人就是一个泼皮无赖,什么时候来过南京这种花花世界,如今又没人管束,成天流连于花街柳巷,不是酗酒就是嫖ji,一天到黑脚就没停过。可怜手下弟兄们就辛苦了,这大过年的成天跟着他满城乱跑,累得不成。他是大人从苏州拿来京城的,若真惹出麻烦了,仔细要牵连到大人。”
宋金保皱了一下眉头,恨恨道:“此人就是个丧门星,我当时也是糊涂,早知道听你们的话直接沉河干净。”
小麦笑道:“大人却不用担心,如今这个付长贵却老老实实地呆在客栈里,哪里也不了。”
宋金保有些惊讶:“怎么回事,此人怎么转性了?”
小麦:“这几日是我当值,一连三天,付长贵都呆在客栈里一步也不出去。小的心中奇怪,就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付长贵从吴江来南京的时候身上本带着十几两银子。如果老实住在南京城里,不弄那些肮脏事,节省些,也能过上一段日子。可他成天往秦淮河的画舫里钻,几日工夫就将他身上的钱花了个精光。没有钱,他也只能老实呆在客栈里了。”
宋金保哈哈一笑:“南京居,大不易,如今物价腾贵,也不知道那三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老实说,我还真有些内疚了,小麦、满囤,今天是初几?”
二人忙回答说是大年十四。
“咳,这年都要过完了,罢,明天你们替我买些礼物,随我一起去给陈艾和胡大人这两个老朋友拜年吧。”
小麦沉吟片刻:“大人,上头好象对陈艾不感兴趣的样子,依属下看来,根本就不用去应酬他们,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也不是,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人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宋金保陷入沉思,皇帝的身体是不成了,而开国时的功臣勋贵也已被杀戮一空。等到太孙继位之后,政局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各部各地官员缺员如此严重,未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莫名其妙地上位。
这是一个糟糕的年代,可也是新人最容易青云直上的年代。
比如汉中府学的方孝儒,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可皇帝已经又意让他回翰林院任职,未来很有可能是太孙的帝师。
可见,这人只要有才华,有的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陈艾也是一个有才之人,未来会有什么前程,谁说得清楚呢?
锦衣卫以前的名声实在太坏,今上也是被文官们闹得头疼,又想平息众怒,这才杀了蒋指挥使,又将锦衣卫衙门裁撤掉的。等到太孙登基,又有方孝儒、练子宁等一众文官辅佐,肯定不会给锦衣卫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么,趁现在这个机会在书人那里落个人情也是不错的。胡梦海是正人君子,在朝中也有一批熟人,陈艾未来很有可能是江南士林的领袖,只要同这二人维持住关系,或许对自己将来有些好处。
想到这里,宋金保决定明天接拜年的机会同他们好好解释一下。
第二日,正是大年十五,新年的最后一日,元宵节。
虽然还是白天,可街边的各家店铺门口都挂起了灯笼,京城中时不时响起爆竹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一派喜庆气氛。
宋金保在前面大步走着,小麦和满囤则各抱着一个礼盒跟在后面。
礼盒里也没装什么,就一些蜜饯、核桃、枣子等干果糕点,统共加起来也就值十几文钱。
陈艾和胡知县他们住的是一家叫的客栈,这家客栈位于通济门的路口处,西北是中正街,西面是太平里,北面是西长安街。
沿着西长安街步行不过一里地,就是明朝帝国的枢纽核心所在—皇城。
可以说,此地乃是南京城闹市区中的闹市区。客栈的档次也高,自来就是各地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进京下榻之地。
当然,客栈的房价也便宜不了,一间上房每日需五百文钱,普通房间也需三百文。
看陈艾和胡梦海他们的模样也不是有钱人,当初宋金保将这三人暂时安顿在居住只要是看这二人一个是朝廷命官,另外一个是苏州首屈一指的大名士,若去大通铺住也不成话。
可没想到这事竟然拖了半个月,陈艾他们的店钱也没处销帐。这半个月,估计他们在这里住也住成穷人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
宋金保心中却有些内疚了。
果然不错,刚走进客栈,迎面就是一间宽大明亮的大堂,转过大堂,就是一座座栽着绿竹的小庭院,幽雅宁静,让人精神一振。
同宋金保猜想的那样,这三人的情形好象是不太好。
宋金保刚走到大堂后面,就看到一个店小儿对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大声呵斥:“看你这厮生得牛高马大,身上原来却没甚力气,连个木桶都抬不起。我也是瞎了眼在东家面前推荐你来店中干活,原本相中了你一身横肉,却不想,你身上长的却是肥膘。”
那汉子手中正抬着一个大得出奇的马桶,额头上全是汗水,一张脸上全是晦气。
听到小二叫骂,汉子讨好地说:“辛二哥,我也是起了个大早,连早饭也没吃就开始干活,一口气倒了二十多个马桶,身子早就软了。要不,先给个馒头。”
“馒头,想得美。”那小二继续叫骂着:“吃吃吃,尽想着吃,再他**偷懒,老子整死你。”
那汉子一张脸被骂得通红,有些恼羞成怒了,喝道:“辛二哥,咱当初怎么说也是一县的班头,如今落了难,要吃这个苦力饭。可人总有将路走窄了的时候,我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你这么喝骂不要紧,可被人听去了,我这张脸往什么地方搁。”
听到这话,宋金保定睛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个一身破烂的汉子原来是付长贵。
那小二冷笑:“你如今晦气成这样,还摆你衙门里的威风啊。呵呵,当我这里什么地方,也说这种大话。老实对你说吧,我们东家姓李,乃是曹国公李景隆李侯爷的亲戚,休说你小小一个班头,就算是地方大员到了我们店,说起话来也不敢大声武气。”
听说这家店是曹国公家的产业,付长贵面色大变,只能低头不语。
小二见震住了付长贵,得意一笑,继续挖苦道:“我说老付啊,想当初你身上也带着不少钞票的。老实在这里住着,维持一两个月当不在话下,可你这鸟人偏偏要出去快活。出去快活也罢,寻些几十文一个的窑姐不行吗,非得要去秦淮河。嘿嘿,那个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活该你如此潦倒。”
小二嘴毒,听得宋金保身后的小麦和满囤一阵偷笑。
宋金保心中却咯噔一声,暗道:也不知道陈艾现在如何了,这京城中花钱的地方多,陷阱也多,别被人骗了才好。
他心中也是后悔,这南京物价很怪,以秦淮河为界,北面因为是皇城、应天府和上元县衙门的所在,乃是世间一等一繁华所在,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各色器物吃穿都贵得离谱。可到河南就一个江宁县,住的都是市井小民,物价也便宜得出奇。
早知道就让他们住在河南了。
不过,陈艾和胡梦海都是君子,想来不会像付长贵那样糊涂。
事实证明宋金保的担心纯粹多余,等走进陈艾和胡梦海做住的那间僻静小院子,就听到朗朗的书声: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
的正是,这书宋金保以前过,依稀还记得一点。
抬头望去,却见院中那一丛斑竹下面,陈艾长身躺在石凳上,抬头望天朗声哦吟。而胡梦海则端正地坐在一块太湖石上,低头看看书。
宋金保心中一怔,这师生二人好自在啊
本以为这两人都身无长物,住这么贵的客栈,只怕早就穷得不成样子。可看他们现在的情形好象比以前在吴江时还光鲜。
陈艾自不用说了,一身松江细布儒袍子,裁剪得极为妥帖,想来不是便宜货。他腰带上挂着的那只羊脂玉挂件,也是价值不菲。
至于胡梦海,则是一身新衣。上身一件白色府绸袍子,脚上的那只宝圆局出产的皮靴好象就值一两银子。
这二人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气色甚好,皮肤也白皙了许多,显是日子过得不错。
宋金保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去,拱拱手:“见过胡大人、陈先生。”
胡梦海将手中的书放在腿上,微笑着点了点头:“宋大人可算是来了,我们的案子可有定论,什么时候过堂,什么时候判决?老这么住着也不是办法。”
宋金保:“还没有。”目光落到睡在石头上的陈艾。
陈艾也懒得理睬宋金保,继续朗诵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宋金保有些尴尬:“陈先生这是在怪我将你放在这里不闻不问,又不以实情相告,为人不诚了?”
“你不是吗?”
宋金保:“我不过是锦衣卫一个小小的百户,又有什么能耐。上头不管你们这事,我也不好成天追问。”
陈艾:“那当初你带我们来南京做什么,还好我有点积蓄,否则还真要饿死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了。我不管了,我和恩师在这里吃住半个月,已经花了十两银子,这钱你得出。”
宋金保连连咳嗽:“这得去问上司,看有没有这个项支出。要不这样……”他一咬牙说:“若你们手头真紧,我个人先借十两给你们支应着。”
“其实,我却也不将这点钱放在心上。”陈艾见宋金保为人诚恳,一翻身坐起来,故意气愤地说道:“我们现在被你软禁在这里,不杀不关不问不放,算怎么回事,活脱脱几个流民。”
“怎么就是软禁了?”宋金保额头出汗,对上伶牙利齿的陈艾,加上心中有愧,竟有些说不出话:“你们不是可以在城中随意走动吗?只要不出南京城,也不会有人过问。”
这个时候,胡梦海突然叹息一声:“谁说不是流民了,这年马上就要过完,接下来就该是院试,乡试。我胡梦海被你们扣在南京倒不要紧,可陈艾误了科举,这一耽搁就是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宋金保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他锦衣卫百户的骄横性子,若换成其他时候,怎么可能将如陈艾这么一个小小的童生放在眼睛里过?之所以一心结好,还不是看中陈艾胸中才学,长线看好他的前程。
如今,陈艾被扣在南京,根本没办法回苏州参加府试。错过了考期,自己以前押在他身上的宝岂不统统白费?
不成,不管是做为一种弥补,还是做为一种投资,都得帮陈艾顺利度过这一关。
想了想,宋金保才缓缓地用郑重的语气说:“这事也好办,实在不行,我想个法子将陈先生的户籍从苏州迁移到上元县,你可就近在南京参加院试甚至后面的乡试。等下我就去上元县衙找人说项,应该不难。”
陈艾和胡梦海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喜色。
陈艾:“迁移户籍可是大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无需担心,我们锦衣卫虽然没前几年那么风光,可办这种事情却是熟门熟路,你就等着好了。”
“哈哈,好,如此就多谢宋大人了。”陈艾笑着从凳子上跳下地,拱了拱手。
宋金保苦笑:“陈先生,今天是正月十五,你们晚上可以出去看看花灯,放松一下心情。今年府试在二月初三,应该能赶上。”
说完,也不再停留,放下礼盒带着小麦和满囤走了。
看着三个锦衣卫的背影,陈艾长松了一口气:“也好,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恩师,老师说这半月与你朝夕相处静心书,学生感觉获益良多,真想永远这么住下去。”
胡梦海抚须微笑:“这地方住着贵,我看,干脆搬出去另找一家好了。还有,你有心进学,可我胸中学问有限,这点墨水早已被你掏空了,你得另寻良师。”
陈艾:“恩师谦虚了,学生身上还有些钱,足够你我在这里住他三五年的,勿忧。”
虽然知道学生挺有钱,却不想他居然富成这样,胡梦海吃惊地问:“你也是穷人家出身,什么时候这么富有了?”
老师的这个问题,陈艾却没办法回答,支吾了两句,便道:“恩师,我们先吃饭,晚上出去看花灯。”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一百零六章 去看花灯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第花灯
“我就不去了。”胡梦海抚摩着下颌的胡须微笑道:“今天晚上为师另有安排。”
陈艾有些惊奇,道:“恩师可是去拜访你在京城做官的同窗?”
胡梦海:“正是。”
陈艾:“我就说嘛,老师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同以前的同年聚会,学生还以为恩师心情不畅。礼物我已经为老师备下了,学生且去为老师取来。”
胡梦海叹息一声:“有心了。”自从来京城之后,他们师生二人每日住店吃穿不下一两银子,他为官清廉,也没什么积蓄,一应开销都落实在陈艾这个学生身上。
这段日子,陈艾细微照料自己,花钱如流水一样。虽然知道陈艾这钱大概是从彩票那里弄来的。若换成往常,胡梦海早就一通训斥,说些为人当要正直,不可走歪门邪道云云。
可看到陈艾一片赤忱,对自己可算是真心实意,胡梦海叹息一声,也不说破这一点。
他打算将陈艾从彩票中抽成一事永远埋在心中,永远不再提起。
胡梦海却不知道,陈艾前世在单位专门负责接待上级领导,对于与人相处那是行家里手,加上胡知县又是自己老师,对自己恩深义重。而且,胡老师穷得厉害,又书呆子一个,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他这个做学生的自然要好生照料了。
既然胡梦海晚上有聚会不能随自己去看花灯,陈艾也没有了兴致。
灯会这种东西他以前可看得多了,每年过年,他所供职的那个县城都要举行一次盛大的花灯游行,县委县政治组织个乡镇的农民捆了草把龙,踩着高跷,开着花车将县城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到晚上还有焰火表演,游园会。
作为一个小公务员,他每年都会得到一张游园会的门票。
刚开始那两年他还有些兴趣,看得津津有味,到后来新鲜劲过去,就再没心思去凑热闹。
看惯了现代花灯的声光电高科技,对于古代的纸糊灯笼陈艾是兴趣缺缺,便再没有出门的意思,准备晚上写一篇文章,然后看两页书就上床睡觉。
先前宋金保可是点头了的,要将自己的户籍从吴江迁移到上元县来,就在南京城中参加本届府试。
府试对一个书人来说非常重要,虽然只是童子试的第三关,可考场纪律严格,只要一经录取就能获得秀才资格。也许,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秀才也没什么了不起。酸秀才穷秀才可不是什么好名词。
可只有古代人才知道秀才的厉害。
只有获得秀才的人才有参加乡试的资格,是科举考试最关键的第一步。
况且,秀才也是有功名的。只要得到秀才称号,国家不但要免除你的所有赋税和劳役,每月还会发薪水,让你吃财政饭。
不但如此,秀才可见官不跪,就算犯了罪,地方官也在审问犯人的时候还得请学政衙门的官员旁听,得到他们的点头之后才能对你进行处罚。
所以说,秀才就是明帝国的统治基础,只要获得这个功名,就算是挤进了主流社会。
对于宋金保和锦衣卫的能耐,陈艾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不出意外,一两天之内他就可以在南京落户籍,并参加下一个月的院试。
时间还剩大半个月,不同于县试和府试可以讲人情,院试可得靠扎实的硬工夫。
陈艾虽然对自己的国学很有信心,可考试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历史上落榜不的的大才子多了去,也不缺他陈艾一个。况且,自己这个大才子的名声也可圈可点,见仁见智,只有他自己心中最清楚。
因此,是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了。
吃过晚饭,陈艾提着早为胡梦海准备好的几个大礼包,又在老师袖子里塞进去两张钞票,叫了车将他送走,刚回屋磨好墨,正准备写文章,付长贵就讪笑着一脸讨好的跟进屋来。
陈艾看到付长贵那张讨好的脸心中就烦,这家伙自从被锦衣卫丢到南京之后就算是倒了大霉。
付长贵以前在吴江的时候也算是台面上的人,吃喝玩乐惯了,自以为在本地也算是个眼界开阔之人。可真到了南京这种花花世界,才发现自己是个土鳖。
首先这家客栈就让他大开了眼界,古代的房屋都比较窄弊,房间的光线也甚是灰暗。可这家客栈大量使用水晶亮瓦,屋中又宽又亮,一间上房每日就要收你五百文钱。
至于京城里的吃穿玩乐,他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因为有老婆盯着,不敢乱来。如今到了京城,没有人约束,一下子放开了胡闹,成日流连于秦淮河上,几天下来,就将身上的钞票花了个精光。
钱用光了,你就回家去吧。可他和陈艾现在是被锦衣卫软禁起来的。南京城里你可以随便走,可出城的不行。
没有钱,这日子也没办法过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打过陈艾的主意,想从他身上挪借一点。可刚一开口,陈艾就是一通讥笑,说你我可是有仇有怨的,你觉得我会救你吗?
付长贵在陈艾那里讨了个没趣,心中便开始着急起来。如果在吴江,他还可以骗吃骗喝混下去,可这里是京城,扔一颗石头出去就能砸中一个有来历的人,自然不敢乱来。
于是,他只能腆着脸去找店东家说情,求了个在店中洗碗扫地的活来干。工钱自然是没有,就一日三餐管饱。至于上房那是想都别想,如今的付长贵就住在马厩里成天闻马粪味道。
“你来做什么,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儿?”陈艾板着脸大声呵斥,他还记得以前同付长贵之间的矛盾,如今这家伙算是被自己彻底压倒了,正要借机会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那是那是,陈艾你这里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地儿,自然不是我能来的。”
“放肆,什么陈艾?”
“是是是,陈先生。”付长贵眼珠子一转,就落到先前宋金保送来的礼盒上。
礼盒打开着,里面的各色果子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让宋金保喉咙里咕咚一声。
这些果子对陈艾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一些蜜饯之类的甜点,吃多了还要得三高。因此,他也是尝了一口,就扔到了一边。
付长贵的饿成那样,陈艾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开心。他又喝道:“没什么事情就出去,要不我要叫人了。”
说完,他站起声来窗外大喊一声:“小二”
“别叫,别叫。”付长贵连连摆手:“陈先生你误会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老乡,亲不亲家乡人嘛。我如今在店中做事,今日得空就过来看看陈先生你有没有需要服侍的。”
“服侍?不需要了。你走吧”陈艾心中一阵好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付长贵来这里肯定有目的,陈艾也懒得同他废话。
付长贵还是不肯走,小心地站在陈艾身边,赔笑道:“陈先生,你看吧,今天是大年十五上元夜,我等离乡背井的,呆在客栈里有什么意思。今夜京城里有个灯会,何不出去走走?”
陈艾知道这家伙不坏好意,道:“出去走走,那又有什么意思,我还要书呢,没什么事你出去吧。”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陈先生,我虽然是个粗人,可也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付长贵还是不肯死心,道:“这人书时间长了吧,脑袋就会发涨,心中也乱了。若再强下去,只怕事倍功半。还不如出去游玩一下放松心情,没准起书来心思更加灵便。有句俗话说得好,大考大耍,小考小耍,马上就要院试了,陈先生何不给自己放个假?”
“你又没过书,懂什么?”陈艾也被这人个厚脸皮给逗笑了,他还是提不起兴趣。古代的花灯有什么可看的,就几盏红灯笼,没意思得紧。
陈艾:“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去不去。”
付长贵月脸的失望:“陈先生,闷在屋里不好啊。你看看你,你同胡大人来京城这大半个月成天呆客栈里,也不出去耍子。这京城的花花世界多好了,满眼新鲜。这人生在世嘛,就是要多看看热闹,多多地折腾。”
陈艾挖苦道:“对啊,京城是花花世界,你老付都花得快当裤衩了,我若跟你一样胡混,不出十天就要上街要饭。”他心中也是一动,对于南京他是向往已久了。要想出人头地,要想功成名就,还得在这里博取极大的名声。
退一万步讲,只要中了进士做了官,这里也许就是自己以后工作和战斗的地方。
可现在的我对南京却是一无所知,后世的他也只听说过雨花台中山陵几个名词。现在如果让他上街去逛,没准还会迷路,是该出去走走熟悉一下街道了。
我陈艾对古代的花灯会没兴趣,不过是先入为主,又没亲眼看过,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想到这里,陈艾有些意动。
虽然被陈艾说得面红耳赤,可见他有些想出门的意思,付长贵立即道:“走走走,陈先生,我对这京城的地面可熟了,我来替你带路。咱们去看花灯,好好开心一下。”
他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想:陈艾可有钱着呢,咱也没别的本事,可陪人吃喝玩乐却是擅长。等下只要将他哄开心了,陈艾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我嚼裹。嘿,咱老付今天就当陈艾的帮闲好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一百零七章 偶然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从黄昏开始,就有焰火时不时从夜空划过,即便在紫禁城中也能看到。
牛得草最近算是松了一口大气,感觉身上也轻松了许多。
国家财政最近遇到了**烦,也不知道万岁爷是怎么想的,一意要对北元用兵,并打定主意要一举消灭这股困绕大明朝二十多年的边患。
可用兵就用兵吧,不就是发道圣旨让北平一代驻军出关觅敌就是了。反正燕王乃是不世出的猛将,用兵老辣,擅长长途奔袭。在开国大将死的死老的老的大背景下,也算是朝廷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统兵大将。
这事放往常也简单,燕王是一个很少说废话的,又喜欢带兵,碰到这种事情自然是欢喜不禁。可今儿个的事情偏偏有些古怪,这次,燕王不干了。
上折子说军中缺钱缺粮,又没有器械。若真要在北方用兵,尚需一百万钞军费,两千具铁铠,反正不见到钱不见到物资,他就不出动,就算面前出动,也不负责打胜仗。
这事被北平推到朝廷,朝廷也是穷得揭不开锅,户部、工部一干官员成天苦着脸大呼无奈,就连皇帝的表情也是阴沉中透着杀气。
做为贴身侍侯万岁爷的太监,牛得草整天都是麻着胆子,他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突然发怒。真到那个时候,自己第一个被他老人家拿来出气。
这些日子,他过的日子可算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权当自己是个死人。
还好,春节总算到了。皇帝也是要过年的,过年嘛,总不能自己不痛快还要弄得全天下人都跟着不痛快吧。于是,老爷子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宫中的气氛也开始和谐起来。
今夜是正月十五,按例,皇帝会和后妃大臣们一起去正阳们看花灯。可自从马皇后去世之后,老皇帝也没有这个兴致。
不过,今天洪武皇帝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和蔼,同太孙和后妃们吃了饭后就回到精舍看折子,从头到尾面上都带着笑容。
屋子里只点了一只蜡烛,显得有些昏暗。
“蓬”一声,一到焰火从夜空划过,声音虽然微弱,可在寂静的皇宫中却清晰可闻。
朱元璋抬头看一眼天空,放下手中的折子,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
这个时候,牛得草凑趣地走过去:“万岁爷,既然你喜欢看焰火,不如去正阳门吧,也同百姓们乐一乐。”
“不去了,朕倒不是很喜欢看。”
“这又是为何?”牛得草好奇地问。
朱元璋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牛得草,你知道这种焰火多少钱一支?”
“奴才成天在万岁爷爷身边侍侯着,也不出宫门,哪里知道。”牛得草笑着回答。
“好叫你这狗奴才知道,像这种焰火,每一支都得三百文宝钞。”
“啊,万岁爷怎么知道的/”
朱元璋哈哈大笑:“朕也是常住深宫,可这世间的事朕都清楚着呢。对了,朕再问你,自从朕回来看折子到现在,天上一共放过多少支焰火。”
“奴才哪里知道,实在太多了,又没留心。”
“一共两百个,朕已经数过了。”朱元璋笑得很是畅快:“两百个就是一万文,这才开始,等下会更多,朕估计今夜怎么着也得放出去好几千个。二十八年的修养生息,百姓总算要开始富了,朕这个皇帝总算没有白当。”
牛得草:“万岁爷自然是古往今来最最圣明的君主,德比尧舜,泽及草木虫鱼。”
“得,打住吧,朕又不是只喜欢听好话的那中昏君,还是那句话,千秋功罪,后人自有评说。”朱元璋感叹道:“朕也知道有人恨朕怕朕,可只要老百姓觉得我是好的君主,朕不怕他们。”
牛得草不敢说话了。
朱元璋感叹了几声:“做皇帝其实是世上最苦最累的活儿,别的人家大过年的一家团圆,朕却还有如山的折子要看,这份辛苦,谁人知之?罢了,牛得草,再点两根蜡烛,朕将剩下的折子都看了。”
“是,万岁爷。”牛得草又点了两支蜡烛,精舍中亮了许多。
灯光下,朱元璋一张脸虽然看起来有些灰暗,再加上一头白发,显得甚是苍老。
这个时候牛的草心中却是没由来地一动:人人都说世界上最美的日子是皇帝般的生活,可做皇帝做到如万岁爷这样的却没意思得紧。皇帝每天从早忙到晚,就没一刻休息的时候,就连吃饭的时候手中也拿着折子在看,吃得也普通,不过是寻常几道小菜,不上朝,穿的龙袍也显得破旧,这日子,比朝中某些大臣还不如。皇帝虽然喜怒无常,可单就做皇帝这一点来看,还是非常合格的。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朱元璋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带之以一种深深的愤怒。
他将手中的折子往案上一甩:“岂有此理,此人该杀”
因为用力太大,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哗啦一下落到地上。
牛得草慌忙上前拾取地上的折子:“万岁爷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可是万岁自己个的。”
“这个宋金保,该死”朱元璋愤怒地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百户,就敢跑上元县帮人落籍,还送了礼。偏偏上元县的知县也是胆大,敢伸手贪墨。立即传我旨意,捉拿上元知县、宋金保到案,对了,还有那个叫什么陈艾的,对,宋金保就是替他跑门路入籍的,说是为了参加今年的院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敢干这种事情,当朕是瞎子聋子吗?”
一听到宋金保的名字,牛得草心中一个咯噔,身体忍不住一颤,他也是得过宋金保好处的人,若宋金宝入狱,到时候一犯混把自己牵连出来,只怕我老牛的命要丢在他手上了。
不成,这事无论如何得替他说说好话。
当然,对这个万岁爷,说起话来得十分小心。
于是,牛得草:“禀万岁爷,原来是这事啊。这个陈艾不就是万岁你传来京城的吗,还没见过一面,就要抓进监狱里去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一百零八章 倨傲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第一百零八章倨傲
“好吧,大过年的,我这书也看不进去,索性去外面走走。”陈艾心中一动,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明朝过年,年三十是毁了,可这大年十五无论如何得出去热闹热闹,否则也算是一种遗憾。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付长贵。
付长贵这段日子在南京可算是吃够了苦头,其实,以京城的繁华,他又好手好脚,只要肯出力,未必不能混一口饭吃。
可这人过惯了好日子,却不肯再入常人一样吃力气饭。
好不如傍着有钱人帮闲,从他们指甲缝里匀一些花消来得简单,至多陪些小心,说些好话,跑跑腿儿罢了。
现在见陈艾点头,他面上露出欢喜之色,急忙伸出手去整理着陈艾身上的衣服,笑道:“陈先生,这大过年的,你这件棉布袍子也是高级货色,知道的自然能够看出好坏。可这世上多是以貌取人之徒,像你这样有品味的人却不多,何不换身缎子衣服,走到街上也精神。”
陈艾:“我是出去逛街的,又不是相亲,哪用那么麻烦,需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付长贵有些尴尬,讷讷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那件破袍子:“陈先生,虽然以前咱对不住你,以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可就冲你和素娘、梅姐的关系,咱们以后没准还能做个亲戚。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有学识有心计,付长贵栽在你手中也不冤,以后我就跟你混日子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支应一声就是了。你也知道我来的时候走得匆忙,也没带换洗衣裳,身上是又破又脏。真跟你出去,不是给你脸上抹黑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多余的不要的衣服,就赏我一套。”
“嘿,亲戚,难不成还让我喊你二叔?”陈艾冷笑。
“我哪里敢,你就算肯叫,我还怕折了寿呢?”付长贵还在赔笑,可满面都是尴尬。
陈艾下巴朝衣柜处点了点,随意道:“自己挑吧。”突然间,他有些同情起付长贵来。这家伙虽然可恶,可好歹也是梅姐的二叔。自己虽然不怎么待见他,可将来若我陈艾和梅姐有了孩子,还得喊这鸟人一声叔公。摊上这样的亲戚,也是我陈某人倒霉。
付长贵发出一声欢呼,飞快地跑过去挑了一身府绸袍子和一双上好小牛皮靴子。还别说,这家伙本身就长得高大英武,换上新衣服后还像模像样起来。
只不过,他眉宇之间一股子委琐气息,看起来让人心中大为厌恶。
二人收拾停当,这才施施然出了门。
付长贵临出门的时候还抓了一把果子,一边走一边吃。
还别说,这厮确实是个不错的玩伴,才来南京半个月竟竟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摸了个门清,一路走来,口中也说个不停,有这个向导在,倒也不怕迷路。
只是,陈艾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这么的讨厌的家伙在身边,感觉却有些不自在。
这次上元节的花灯会位于皇城前面的正阳门广场,还没走到地头,就看到一片灿烂的灯火在护城河两边闪烁地亮着。天空上时不是爆开几点焰火,将整个京城的夜色都照亮了。
这样的美景对陈艾来说倒不希奇,可看到满大街欢天喜地的人流,却有些进如后世影视城的感觉。这可是原滋原味古装场景啊,一切都是那么有味道。
有不少人正在顺河放在荷花瓣的灯,天上也有孔明灯在飘动。
街道两边有不少小贩在叫卖,满眼都是腾腾热气。
从走出客栈,付长贵的嘴就没停过,不住说话,不住吃东西。吃完手上的蜜饯果子之后,又在小摊上买了不少玩意儿,然后指了指陈艾对摊主说:“这是我家老爷,你问他要钱吧。”
陈艾很是无奈,又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反正没多少钱,就帮他把钱付了。
当然,那些零头就被付长贵老实不客气地贪污起来。
走了一路,付长贵倒是得了不少好处,仔细算了算,这一路走来,他至少在陈艾手上捞了好几十文钱的好处。心中暗道:还是替人帮闲来钱轻松。
刚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就走过来一个女子。这女子个头也不高,比起梅姐还低半个头。她穿着显得很朴素,就一身蓝布衫子,可裁剪得却很得体,手工不错。
她手中捧着一个硕大的食盒,高高地举在身前,将一张脸都遮住了。食盒分为三层,高约一尺,是食盒里的加大型。里面大概是放了不少食物,显得非常沉重。这让她走起路来磕磕绊绊,显得有些狼狈。
陈艾一看,心中好笑,这盒子应该提在手中才是,怎么抱在胸前了。这女子显得笨手笨脚的,看她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年纪也不大,估计也就和梅姐一般大,平日里也没干过粗活。
那女子大概是走得累了,脑袋又被食盒挡住,看不清前面的情形,脚下突然一绊,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带着食盒朝陈艾和付长贵扑过来。
付长贵平时就是个狡猾的家伙,见那丫鬟走起路来下盘飘忽早就提了神,见她扑来,兔子一样跳到边上,口中还大骂道:“瞎眼睛了,乱撞什么?”
陈艾来不及躲闪,只能一把将食盒抱住,“小心”这才让那丫鬟将身形稳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小丫鬟连连道歉,等站稳了,才将一颗脑袋从食盒后面探出来,满脸歉意地看着陈艾,眼睛里还闪过一丝后怕。
陈艾一看到这张脸,心中却是一震:这小丫鬟不错啊
这小丫鬟同梅姐的长腿细腰不同,长着一张圆脸,两只大大的丹凤眼,身材虽然不像梅姐那样纤细,略显胖。可再配上她那张有着柔和线条的面庞和端正的五官,却显得端庄沉静。将来再大些,必定长成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一类的好女人。
看陈艾盯着自己不住看,小丫鬟那张脸一红,就将头低下去:“对不起,刚才撞到你没有?”
“没事,没事。”陈艾对这个小丫鬟心生好感,问:“你要去哪里,才多大点人,就提这么大一个盒子?”
小丫头指了指身后的皇宫方向,柔声道:“我家里的人都在前面看灯,搭了个小棚在那里吃酒,让我带些酒食过去。”
“远不?”陈艾笑眯眯地问。
“也不远,就两百来步吧。”小丫鬟还低着头,可却不为人知地抬头偷偷看了陈艾一眼,然后飞快地将头低了下去:“公子,你还是把食盒换给我吧,若去得迟了,我会被他们责罚的。”
陈艾将手中食盒朝旁边举了举,故意笑道:“你刚才撞了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付长贵也气势汹汹地跳出来:“对,撞了人就想走,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见有热闹可看,路边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围了过来。
小丫鬟见此情形,心中一急,可表面上还是一脸的镇静,小声道:“我刚才不是道歉了吗?”
“赔钱,陪钱,我家公子身娇肉贵,怎么吃得了你这个黄毛丫头一撞,没啥说的,拿一两银子出来,这事就这么算了。”付长贵心中盘算:他娘的,瞌睡来了遇到枕头,这小娘皮看起来也不是有钱人。一两银子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可只要能从她身上榨个几十文却是好的,也够我老付吃一顿酒食。
“啊”旁边的人都轰一声叫起来。
小丫头却不慌乱,又抬头偷偷瞟了陈艾一眼,道:“看公子的模样应该是个书人,应该干不出这种欺负弱女子的事情,你一定是闹着玩的。你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吧,小女子才十四岁,大人欺负小孩子,传了出去,对公子的声誉却是不好。公子可是要科举入仕的,朝廷取士,德行第一。小女子赔你的钱不要紧,若坏了公子前程,却是我之罪也”
陈艾一楞,没想到这个小丫鬟能说出这种大道理来。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这见识却不是小地方的人能比的。
他本就打算逗小丫头玩的,哈哈一笑:“说得好,刚才是闹着玩的,还请谅解,走吧,这街上这么多人,食盒也重,我替你提。”
说完,就大步朝小丫鬟指的方向走去。
小丫鬟刚开始还有些不愿意,可她如何犟得过陈艾,也只能跟在他后面小步走着。
正在这个时候,“蓬”一声,天上又一丛烟花绽开,照得周遭一片明亮。
“真漂亮啊”路人都是大声喝彩。
小丫头也抬起可爱的圆脸微笑着看天:“对了,公子,你可是来参加今科应天府院试的?”
“是。”陈艾却不看天,笑道:“我叫陈艾,字佩萸,现在落籍上元县,还有半月就要参加院试了,今天出来散散心。却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小丫头突然沉默了片刻,这才微笑和说:“我也就是个小丫鬟罢了,在哪个府上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陈艾点点头,“走吧,若再耽搁,可是要被你主家的人骂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却摆头不说话。
陈艾也不催问,微笑着提着食盒在前面走着。
半晌,小丫头终于沉不住气,小步追上来:“陈公子,我姓徐,别人都叫我蛾子。”
“原来是蛾子姑娘,你也别叫我什么徐公子了。我也是苦人家出身,至今不过是一个童生。”
“公子雅量高致,今科定能高中秀才,叫你一声公子也不为过。”
“哈哈,你会看相吗?”
小丫鬟也捂嘴偷笑。
这一笑,小丫鬟同陈艾也不显得生分了,就很自然地同陈艾小声地说起话来。
小丫头很温柔,同素娘的那种胆怯懦弱不同,这小家伙说话虽然细声细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显然是见过正经场面的,落落大方不说,还有一种独特的豁达之气,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就算是个小丫鬟,也很有见识。
陈艾同她倒也谈得来。
走不了片刻,就来到正阳门前的广场上。
正阳门广场是灯会的举办地,只见到出都是人挤得厉害。
可说来也怪,在西侧一代却显得很宽松,也没多少人,边上还用芦席搭了不少凉棚,想来正是京城贵人们观灯的所在。
其中,最醒目的地上又一丛高大的梅花树,天气虽然已经暖和起来,可满树梅花却开得红艳,远远看去,直如一团火似的。
闹市区有这么一颗梅花树的确是一件让人提神的事情。还好这里是正阳门,若换成其他地方,这梅花只怕早被人摘得干净了。
梅花树下又一个小凉棚,有三五个文人模样的青年正席地而坐大声谈笑。
这几个文人都穿着书人的谰衫,显然都是有功名之人。几人都相貌英俊,举止文雅,不是常人。
付长贵本是个夯货,可一看这几人,心中却是一凛,忍不住将脖子缩了缩。
广场上都铺着青石板,因为多少人挤到这里来,陈艾三人的脚步声倒也响亮。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为首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转过头来看了看那个丫鬟一眼,一脸不耐烦:“回来啦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陈艾见这几人都是同道,便起来结交之心。他这段时间整天呆在屋里书,也得烦闷了,有些静极思动。况且,胡梦海虽然是个良师,可学问这种东西还得同人多交流,举一反三才能得到飞快进步。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拱手唱了个诺:“打扰各位雅兴,再下上元县童生陈艾。”
说句老实话,陈艾言谈举止也是十分得体,人也长得不丑,加上大家都是书人,天下书人本是一家。换了其他人,碰到这种情形,都会站起身来拱手回礼,并热情地邀请他入席说话。
可这个年轻人却是一脸的傲气,丝毫没有搭理陈艾的意思,反对蛾子又是一通呵斥:“蛾子,你也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还不懂得人世间的凶险。这世上多的是趋炎附势之徒,一心想攀我们家的高枝,这人是好是歹,是良是恶你知道吗,怎么就往我这里带,一点规矩都不懂。”
蛾子被那青年骂得将头低下去,柔声道:“景哥儿说得是,蛾子知错了。”
“知错了又怎么样,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卖。还有,我和几位年兄在这里干坐,等着你去买酒食。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是不来,怎么做事的?”
陈艾被他晾在一边,心中火起,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好手好脚坐着,却让一个小女子去买酒食,好意思吗?”
蛾子朝陈艾递过去一个眼色,小声道:“陈公子,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你休要再说了。这事确实是我的错。”
陈艾心中还在生气:“虽然你只是一个下人,可他们这么欺负人,却是不该。”
那年轻文士转头盯着陈艾:“没你事,你又是哪个庙里来的和尚,敢同我这般说话?”
陈艾冷冷地一拱手:“上元县童生陈艾正是我。”
“一个小小的童生而已。”那青年冷笑着说:“在座的都至少都是秀才功名,你一个小小的童生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你们上元县的学政是怎么管束士子的。”
他又看了身边一个书人道:“洪兄,你也是在县学里书的,回去之后让你们学政好生管教一下下面的书人。”
那个姓洪的书人皱了皱眉头,道:“徐兄,我们上元县的书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个叫陈艾的人啊”
“哈,原来是个骗子,好大胆子,竟敢骗到我徐国公府的头上来了。来人,把他给我打将出去。”徐姓青年大笑。
几个家人抢将过来,就要动手。
蛾子惊叫一声:“景哥儿,不要动手。”她手一张,拦在徐姓青年身前。
“去没你的事,你什么身份,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徐姓青年掀了她一把,让蛾子一个趔趄。
陈艾心中一震,这姓徐的原来是徐国公府的人,也不知道和徐达徐辉祖是什么关系。可就这么让他给打了,我陈艾的脸还往那里搁。
他突然发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原来是徐国公府的公子,也不知道足下如何称呼?”
那徐姓青年看着陈艾一脸的厌恶:“我乃魏国公之孙,当朝左都督府都督之子,徐景昌是也。”
原来是徐达的孙子,徐辉祖弟弟徐增寿的儿子,难怪这么猖狂。陈艾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一声大笑:“我是不是骗子,你去问问徐增山就知道了。对了,你好象应该叫他徐先生吧。增山先生当初可是想过收我为入室弟子的,可惜我陈艾受不了国公府的约束,这才没有答应。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一想到若进了徐家族学,与你这等纨绔子弟朝夕相处,满眼都是乌烟瘴气,那才是一件大苦事呢”
说完也不理睬徐景昌,转身扬长而去。
徐景昌愣了半天,才暴跳如雷起来:“可恶,这厮居然抬出我族叔公的名头出来吓人”
就有文士劝道:“景昌兄,你身份尊贵,也用不着同这种酸丁生气。”
徐景昌恨恨道:“没错,同这种穷酸生气反失了我的身份。我看这种人,将来的成就也有限得很,只怕连个功名也捞不到。”
“那是那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又说了半天好话这才让他开心起来。
蛾子坐在一边,看着陈艾的背影,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异彩。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子走到蛾子身边:“二小姐,我们去看花灯吧。”
蛾子神色不变:“都说了,我是妾生子,不是什么小姐,还是叫我蛾姐儿吧。”
正说着话,徐景昌一声大喝:“蛾子,提上酒,随我和各位年兄去看灯。”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