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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倚知浅     御剑成凰txt下载     御剑成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扑朔

    剑光黯淡下去,纹路也在剑身逐渐消融。

    左恒像梦境之中李先生那样,轻声对剑说了句干得好之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正大光明慢吞吞在被褥上挪动,最终竖在了她的身前,剑尖朝外。

    原本在门外观察的人在左恒入睡之后便转身离开,自然也就错过了这幕。

    门外是书翁,他之前一直在跟在后面,玄思离开后他留了下来,只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左恒那三分假一分真的话刚好歪打正着,让本来确定她可能是刻意隐藏来历的书翁也游移几分,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敏感。

    虽然具体品阶不清楚,但正大光明是上三品的法剑无疑。

    有些法剑初开灵智如婴儿,会在某些时刻将剑从锻成之日的名字通过意念告知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听多了误食灵草,一日从凡人入五境的例子,有些人生来就具有大气运。

    纵然来历不清楚,但资质确实是硬伤,左恒说她的剑是偶遇的老者所赠,也并不能排除她运气好的可能。

    白发少年一步挪出几丈远,走向外门充做摆设用的玉衡派大殿。

    玉衡派这一代的弟子有三个。内定的下任掌门显真个性温和闲散,所以只是帮忙处理一些门内杂事;资质稍微次一些的显明则是严肃认真,负责外门弟子的管理再好不过;排行最末的显苍忠厚老实,真论起来,是这三个弟子中最辛劳的一个。

    显苍很少在门内。

    光靠着人找上门来拜仙求道,再在这些人中进行筛选,对于玉衡派这样的小门派来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显苍长年在山下行走,为的就是找寻那些有资质的孤儿或者是偏远地方未曾在大门派大仙府势力范围内的美玉良才。

    除此之外,在每一届外门弟子选拔过后,门内都会专门用飞剑与他取得联系,让他帮忙调查这些弟子的来历,弄清他们是否有所隐瞒。

    门派靠一代代的薪火传承而延续,在招收弟子方面,总得讲究个来路清楚,以防有什么意图不明的人混入。

    算算日子,在山外的显苍也应该把消息传回给掌门了。

    白头少年走入大殿,果不其然,美髯中年正站在大殿上等着,一旁桃花眼青年心不在焉,显然是被临时拉过来的。

    “本想传讯书翁前辈,没想到前辈自己先过来了。”玉衡派掌门捋须,向来沉着的面上隐有忧色,“显苍的消息已传回。”

    “怎么说?”早已有所预料的书翁并未太过惊讶。

    “白姓很好打听,世上只有一个白家。”显真神情凝重,“白家还要盘踞在那些洞天福地之上,支系杂多,与不少势力都有勾连,杰出者更是数不胜数......”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白翊是白家这一脉唯一的嫡系子弟。”

    炼气士算不上子嗣艰难,但修为越是高深,对于子嗣的想法也就越淡谁知道肚子里怀着的人有什么前世什么因果,而自己又要为这段因果偿还什么债。

    而一个庞大家族唯一的嫡系子弟,这代表的可就多了。

    “就是是个玉衡派的庙也容不下这尊大佛。”白头少年淡淡道,“放在过去也是如此,另一个呢?”

    “大庆国比较封闭,显苍只在周围几个小国打听到了些许消息,沈蔷是大庆国的三公主,但不是皇后所出,是某位贵妃。据传那位贵妃的娘家人里头,有不少大神仙。”

    归一境界以上才能被叫做大神仙,紫衣少女同样来历惊人。

    几乎是世上的资源都摆在眼前,这两位别说是上三品的法器宝器了,就是那些天生天养的绝顶宝贝也未必能多看上眼。

    可是这样的人居然来了玉衡派,书翁重新对所谓祖训中提到的天大机缘做了评定,继续问道:“其它几人呢?”

    “其他人没什么问题,”提到其它人,掌门的眉头才松了些,“宫天傲资质好,家就在太行山附近不远,祖上一直都是豫国的农民,可以考虑。”

    “另外两个资质一般了些,但试材期过后未尝不可留下,这次还算是找到了一些弟子的。”

    桃花眼青年在一旁掏耳朵,“我不懂你忧心个什么劲,我们好吃好喝供着这两个天尊,不掺和机缘的事情,不阻碍什么,难道人家还会倒打一耙不成?”

    他语气看似轻松,但实际上却是很认真在给他这位好钻牛角尖的师弟点名出路。

    书翁没有反驳也没有赞许,只是问美髯中年道:“还有一个姑娘呢?显苍调查清楚了没有?”

    玉衡派掌门先是瞪了一旁做没事人的桃花眼青年一眼,训斥道:“玄思,这是前辈面前!”青年耸了耸肩,没有答话。

    接着,他对白发少年人恭敬道:“......她,显苍查不出,查到她来自远方的隋国之后线索就断了。”

    “我还是觉得她心术不正来历不明,甚至都不需要试材。”

    书翁沉吟一声,道:“这件事情莫要再管,你若实在不喜,就当山上没有这个人吧。”

    “前辈,她一个人自称无依无靠,却不远万里之遥来我玉衡派,难道不值得考究吗!我这就让显苍前往隋国去查清楚......”中年掌门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在对方严肃目光的审视之下卡住了。

    “嘿呀,前辈这件事件就不说了吧,毕竟那个鬼机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说不定十年一满人家就自己走了呢。”见气氛不对,桃花眼青年赶紧帮着打哈哈。

    平日里固然因为性格原因不对头,到底是相处了多少年的师兄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我再说一遍,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早就不是玉衡派能插手的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玉衡派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借此保全自身,懂吗?”

    “玄一,你也不要想着去隐山涧打扰那些小辈了,这件事情全由我来做主,懂吗?”白头少年人罕见如此严厉,“干好掌门该做的,其它别管!”

    他现在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对左恒的猜测,对于这件所谓的机缘,心中更是不详的预感又多了几分。

    千年之前,他有幸见到那把正大光明成剑,虽因为身份低微提前退场,却隐隐听到了一些他那个身份不应该知道的风声。

    比如......那位大人物,来自另一个地方。

    世上之外,还有世上。

第四十章 确凿

    左恒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三天多,多亏显真中途来过一次给她嘴里塞了颗丹药,才不至于饿死。

    精神暂时还算是充沛,脱力的感受却真实存在,在下床时,左恒用了好一会才适应自己手上软绵绵提不起劲的事实。

    能握剑,但是剑握不稳。左恒拿着正大光明朝空中胡乱挥了两把,有点难受。

    适时俊俏道士推门而入,有些诧异,“这就起来了?听说你那样乱来,我还以为你要再多躺上几天。”

    左恒摇头,压着嗓子道:“没力气。”

    “你现在还能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俊俏道士略显无奈,他上前两步把左恒压到凳子上,给她倒了杯水,“差点捅娄子了知道?”

    之前算是有过不成文的协议,左恒也没有同他客气,接过水抿了一口,这才问道:“正大光明的事情?”

    显真也跟着坐下,“据书翁前辈说,你当时没有被及时捞出来的话,剑和青山境可能要两毁。”

    左恒摩挲了一下剑柄,看不出正大光明有这么厉害,她顿了顿,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实话,她自己都记不清当时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了,似乎是只想把书架劈断,但好像又不止这些。

    “还想在玉衡派待着......就安稳些。”显真有些犹豫,好言劝道,“我并不清楚具体决议,虽然书翁前辈想将此事揭过,但掌门对你颇为不喜。”

    左恒努力回想那个中年美髯公,怎么也没有自己得罪过他的印象。

    不过书翁会选择将事情就这样揭过去,倒是有些出乎左恒的意料。她沉吟一声,随即问道:“你对书翁前辈有了解吗?”

    “怎么问这个?”俊俏道士不解。

    “他和剑有关系,是吗?”左恒直截了当。

    错愕一瞬,俊俏道士咳嗽一声,道:“我知道一些,但是......”

    “要交换吗?”左恒问,“先说清楚,这件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多少。”

    对方叹了口气,左恒看向他,“交换情报吗?”

    “这......也不需要将利害弄到如此分明。”想到同门传来的消息,显真有些不自在,“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和长辈在事情的看法上分歧再多,他的立场总归是站在玉衡派的。

    这回不解的换成了左恒。她指向自己,表情变化不大,语气却有了波澜,“我?”

    俊俏道士点头,“是的,你。”

    “我来自大隋,离这边有点远,”左恒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来这边的原因就不用我说了吧。”

    显真有些感慨,“路很远啊,你特地过来,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指示吗?如果不方便透露更多,你可以点头或者是摇头。”

    左恒抬眼,道:“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自己想来,你多想了。”

    她要拿回她的剑,这件事情和其它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你问完了,现在应该轮到我问,”她不愿意吃亏,便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问题说出了口,“书翁和我的剑是不是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显真放下水杯,眼中有丝毫不加掩饰的锐意。他看着左恒,目带审视。

    左恒看了他一眼,镇定异常,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情绪这么激动。

    “梦到了而已。”她说。

    青年深吸一口气,也不似左恒刚问出口那般冲动他原先以为左恒是和她身后的人时刻有所联系才会如此不加掩饰。但左恒说梦到是确实有可能的,所以他冷静下来。

    “难怪你睡了这么久。”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系,“你的这把剑少说也是上三品,产生一些对外界的感知也是很正常。你梦到这个,是说明剑认主了吧。”

    灵剑认主,和主人心意相通的事情古来就有记载,左恒会梦到剑的经历并不奇怪。

    俊俏道士开口便是左恒从未听闻过的词汇,不过现在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她语带催促道:“所以是有关系?”

    “算是,这把剑确实和玉衡派有些渊源。”显真没有否认,“剑成要在水中冷却,这把剑是淬冰而出。当时太行山灵气已经不如从前,一些灵物也格外稀少,这把剑所用的冰是书翁前辈经过一番争夺后才取来的。”

    左恒略微沉吟,将他所说的话与梦中所得信息一一对应后,这才开口问道:“争夺?”

    “以前白石洞天还未同太行一脉脱离关系,自然要和玉衡派争这桩美差事。”

    左恒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问道:“那你清楚委托玉衡派取冰铸剑的人的来历吗?”

    “是大人物。”显真道,“但是具体的记载书翁前辈也未曾透露。”

    接着,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口:“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一问他。”

    左恒摇头,“不去。”

    对于书翁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物,她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生怕被他从嘴里套出点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左恒接着道,心中有一点过意不去,“我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还是上次的话,到时候你们要走远些,提前做好防备,把贵重的东西都带好。”

    显真愕然,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与其说这个,你倒是让我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的原因啊,不然要怎么服人?”

    “具体不能说,但是会有很多厉害的人过来。”左恒认真,特地强调了厉害两个字。

    她想起了李修宜说的大隋军队压境的事情。

    玉衡派就算再厉害,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到时候军队过来,就算再厉害也挡不了吧,更不要提还有其它的炼气士要过来。

    “你还是老话,我和你说这么多,岂不是亏了?”显真支起下巴打量她,态度早就没了先前的严肃。

    他看得出来左恒态度很认真,是真心在建议他做这些事情。纵然她现在身份立场都是未知,单凭这一点来看,她不是如同掌门所怀疑的那样,站在玉衡派对立面的。

    不是敌人,可不就是朋友了了嘛。

    “不亏,因为很重要。”左恒答道,又把问题抛给了他,“那个什么白石洞天知道大人物的身份吗?”

    “我也不是白石洞天的人呀,哪里知道这个。”俊俏道士摸了摸鼻子,“书翁前辈可能知道,但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左恒就已经起身推着他朝外走,就差没有在脸上写着送客两个字。

    “我没东西问了,你可以走了。”她说。

第四十一章 涌暗流

    和整个太行山系划清了关系之后,白石洞天的日子明显要好过上了许多。

    借助祖辈留下的聚拢灵气、以灵养灵的高深阵法,虽然与太行山脉不过隔了方圆几百里,但就修炼环境来说,可谓是云泥之别。

    玉衡派固步自封,白石洞天也懒得同这个曾经有过瓜葛的门派接触。

    旧怨归旧怨,可白石洞天方中兴不久,正是忙着活络关系的时候,哪有那个闲心去管玉衡派这种靠苟延残喘才能延续下来的没落门派?最多是下面弟子知晓这么桩旧事,打着门派的名头去进行几番“论道”,扫一扫对方本就几近乎无的颜面。

    本该约束弟子行为的门派高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谅着玉衡派就算有什么损失也不敢上门来喊冤。

    本来就是有近千年的纠葛和旧怨在的,弟子过去也算是一个态度的表明。

    可去过的弟子私下回来,都会对玉衡派落魄到只剩一个山头的情况大肆嘲讽一番,久而久之,也就没有谁自降身份去讨没趣。

    大道在争,忙着争资源和门内地位,谁还有空会管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的小门小派?

    自生自灭吧。

    ……

    ……

    洛青是白石洞天的大弟子,家中有长辈在白石洞天任客座长老一职。

    客座长老尽管没有多大实权,却享受到白石洞天最好的供奉,比起随时可以撤出枝蔓的一些世家来说和白石洞天更接近利益一体。

    洛青的祖爷爷洛世名便是这样的存在,并且是诸多客座长老中实力较为强大的一类。

    借着长辈的一点荫护,洛青在白石洞天也很能吃开,弟子或多或少都会给这个大师兄一点面子。

    他资质好,年过百岁就已经是第五境的修士,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也不乏有人赶着上来巴结。

    只是同样是大师兄,不免会被拿来比较,而附近能被拿来比较的就只有隔壁的玉衡派。

    玉衡派的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青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连一件好的道袍都没有,穷酸得很。

    “胆小怕事,大概只有脸能看一看,看起来也就是个三四境的样子。”去过玉衡派的弟子是这样说的。

    虽然被不免被做些比较,但和这样的人相提并论,洛青实际上是有点不屑的。

    不但有一种自己被看轻了的感觉,而且提到脸时他总觉得是下面人在借此讽刺自己。

    洛青样貌并不突出,盯着脸细看的话,甚至能发现左右眼的大小有一些细微的区别。

    所以,当白石洞天的贵客,连洞主也要点头哈腰,恭敬喊上一声三爷的男人要去过的弟子讲述玉衡派现状之时,有幸旁听的洛青着实不屑。

    可能很久之前玉衡派和白石洞天有并列的资格,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而已。

    那位贵客言语间流露出的在意让洛青心中又多了几分不满。

    既然你如此看中玉衡派,拿还到我们白石洞天来干什么?

    百岁在凡人中已是长寿,可在炼气士中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的少年。

    少年人有不服气是常有的事情,可洛青也懂得分寸。

    他只是在祖爷爷身后沉下脸,并未因莽撞而丢掉白石洞天的颜面。

    “你们之间有仇怨?”贵客在询问完玉衡派近况后这样问道。

    掌门将两桩旧怨一五一十托出。

    玉衡派在千年以前抢走原本应该属于白石洞天的一份交往机缘这件事情洛青是大约知道的,但另一件事却是闻所未闻。

    “也就是说,两千多年前将近三千年,你们看中了玉衡派现在这块地方,没有抢过人家?”贵课语气有些轻蔑,“那你们也不怎么样。”

    洞主只是在一旁赔笑道:“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玉衡派早就落寞到连点仙家福地的气派都没有,又怎么能同我白石洞天相比呢?”

    由于贵客的背对着他,他和祖爷爷恭敬跟在掌门与他身后,洛青看不清对方脸上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表情。

    但洞主显然是有事情要同这位贵客商谈,挥退了被叫来问话的弟子。

    这其中也包括洛青。

    只不过他立场要比普通弟子慢些,也听得多了一些消息。

    在他彻底迈出那间熏香缭绕的屋子前,他听见了一句话。

    “噢,那有兴趣把本该属于你们的地方讨回来吗?”贵客说,“事成之后借地一用,少不了白石洞天的好处。”

    洛青的脚步顿住了,而后他脚步比寻常更匆忙几分,出了那间只有接待贵客才开启的屋子。

    这位不知身份的贵客,所图有点大啊。

    ……

    ……

    洛青很快就被叫到了祖爷爷洛世名修炼的府邸之中。

    须发皆白的老人在蒲团上静坐,见他来了才睁眼,问道:“玉衡派了解吗?”

    洛青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下面弟子许久前去过,曾回来与我汇报。”

    “有把握能击败玉衡派的弟子?”洛世明又问。

    “当然,据传他们这一代子弟几乎都是山下选上来的,根基和资质都不大好。”

    “四十年前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大师兄才三四境左右。”洛青回想,又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要去玉衡派把地方占回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定玉衡派还有什么还撑着一口寿限没走,硬攻的话,很可能两败俱伤讨不到好。

    “你都听见了?”老人抬眼。

    “出去时听到了一些。”洛青恭敬答道。

    对方摆了摆手,“无妨,这次我们这边有大人物护持,玉衡派翻不出什么浪,你只需要好好表现即可。”

    “你负责挑选几个出众的弟子过去。”他说,又嘱咐了一些其它事情。

    直到出了府邸,洛青还有些恍惚。

    能夸出让白石洞天跻身一流的海口,那位被称为三爷的贵客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

    不提这点,他对前往玉衡派还是有些期待的。

    和传闻中一无是处的人被有些弟子放在口头议论这点,始终让他心存芥蒂。

    至于安排弟子的事宜,他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人选。

    毕竟,这不但是个露脸的机会,更是个服众的机会。

第四十二章 无奈至极

    白石洞天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准备对玉衡派下手的当日就接连又数道传讯飞剑划过两仪场上空。

    大殿之上,手中捏着薄薄纸张的掌门神色愠怒,气到浑身有些发颤。

    向来嬉皮笑脸的桃花眼青年神色凝重,醉心修炼不大管外事的执令长老负着手,在殿上不停踱步。

    “要么直接他们攻山要么我们同对方赌上一场,有个好听的名头。”比三人要稍微冷静些许的书翁缓缓开口,眉头也是深皱。

    “但玉衡派与白石洞天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纵是前些年他们有弟子来寻衅滋事也是默默避让,为何突然……”美髯掌门说着也沉默下去,嘴唇抿得死紧。

    他想到了答案。

    殿上弥漫着一股死寂。

    “要真是是怀璧其罪也就认了,偏偏是个没头没尾的传闻……”他看向书翁,声音有些颤“前辈……是否要将闭关的长老们唤出,这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既然敢放话攻山,就说明是足了底气的。”白头少年叹了口气,“第二条怎么说?”

    “提议弟子们切磋约斗,三局定胜负,白石洞天那边若输,便送给我们百里灵地,我们若输就要主动将整个玉衡派交出去。”掌门垂眸捋须,“强取不如计筹,看来还是想要点名声的。”

    “不管那种,对玉衡派来说都是下策。”

    纵使心有不甘,但力不如人就是如此。无论是山上山上,炼气士还是凡人,都逃不开争这个字,有争就有输赢。有输赢就有代价。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横竖都是逃不过一劫。”桃花眼青年深吸口气,“青山境内尚能装下不少东西,不如先把后路安置好……我这就去尝试将内门根基纳进去。”

    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提议道:“长老我来喊,反正我是被他们骂惯了的……让显真显明带着那个资质还可以的少年郎下山如何?”

    “唉我说你们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啊,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反正我们也是当长辈的,长辈不就是得为后辈谋取福祉谋取生机吗?这样也算死得其所啦。”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当掌门了,师弟你这个性格,门派在你这儿断了,还不是得愧疚死。”桃花眼青年小声嘀咕,嘴角仍是扬起,说着就要朝殿外走,“我离经叛道惯了倒是不怕这个。”

    在场谁也不是普通人,他就算嘀咕得再小声,殿上三人依旧可以听到,美髯的中年掌门闭目,换做寻常早就训斥他不守规矩了,可如今却像是如梗在喉,看着他洒脱中带着点落寞的样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将遗憾和过往的尽数种种都吞入腹中,又化作一口愁气叹出。

    “去吧,就交给你布置了,我和玄公以及书翁前辈再想想办法。”他说。

    “这回我肯定不会搞砸了。”桃花眼青年笑着应下,准备推门,“好在是之前书翁前辈有先见之明,将整个门派根基都挪到了小乾坤里头,大张旗鼓就得个穷酸山头,估计白石洞天心里也不会多好受。”

    站在门外听了许久的俊俏道士忍不住推开门,刚好和桃花眼青年装了个正着。

    他面上有焦急,总体来说却是镇定。

    对着桃花眼青年行了个礼后他看向掌门,问道:“第二个选择里面,有禁止同一名弟子不能上场两次吗?”

    桃花眼青年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往常软着脾气任由长辈吩咐的俊俏道士如脚下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师父,你去忙你的吧。”他抿唇,冲着桃花眼青年喊出这个许久未叫的称呼,“将门派根基全都收拢好是未雨绸缪之计,其它的交给我就好。”

    “掌门,有这个规则吗?”他将视线收回,再度问道。

    “没有。”回答他的是书翁,“但是显真,你天资不算高,就算能胜过普通弟子也没用,对方势必会派出门派精锐,甚至可能会下狠手。”

    这位玉衡派资历最久的人显然是不赞同他的提议,“要一切为了门派的延续考虑。”

    俊俏道士摇头,顺手推了自己有些愣神的师父一把,带上了门。

    “不搏一搏怎么知道呢?”他说,“与其选择把门派底牌都露出来,不如让我去搏一搏,说不定就搏出个转机了。”

    “大道在争,不逆而上就只有沉底。”俊俏道士声音不大,分量却很重,“正是因为这是关乎门派存亡大事,才不能抱着苟延残喘的念头。焉知对方就没有抱着斩草除根的心思?”

    “我今天就在这里,”他拢了拢袖子,“若是你们又更好的方法说服我我就带着这一拨弟子下山,若是没有,就请让我应战。”

    掌门被他如此强硬的忤逆态度起到说不出话,胡子也飘起了好几缕。站在他身旁的执令长老看着这位向来省心有治理之才的后辈,目光复杂,“你这是何苦......”

    “我也是玉衡派的一员,更是将来的掌门人,玉衡派的事就是我的事。”俊俏道士恭敬向场上每个人行了一礼,而后倔强站在原地,不言。

    书翁神色晦涩难明,他还是少年人的样子,背却不自觉佝偻了些许。“有把握吗?”他问道。

    “总要试试的,不然怎么知道。”俊俏道士这样回答他,胸膛中有一股热血在剧烈振动。

    不管对方有多厉害,总要试试。

    如果真的和对方硬碰硬而选择留下小辈作为门派火种,才是真正的不智。

    他站在空旷的大殿上,有些茫然地想着,就算自己输了,把玉衡派让出去,对方也不至于不要脸,对着门派余下的长辈和师弟师们赶尽杀绝吧,可是攻山就不一定。

    俊俏道士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强硬对不对,或许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有的只是彼此立场之上的保全。

    可是我是大师兄啊,上有长辈下有同门的大师兄啊,大师兄总得做些什么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做好两手准备。”良久之后,书翁开口,“显真,你可以应战,但必须以自身为先。”

    “苟延至今,我玉衡派也并非全然是贪生怕死之徒。”他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掌门道,“准备战吧。”

第四十三章 请战

    玉衡派新入门弟子的课业被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每个人都被分发了几道用于防身的符,并被勒令不要到处乱走动,以免和人起了冲突。

    具体是什么原因,脸上笑容收敛许多的俊俏道士却没有解释。

    不过几夕,门派内还算安详恬淡的气氛便迅如转为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快到左恒有些措不及防。

    如果不是没有那种强烈的预感以及征兆,她几乎都错以为是那把剑即将出世,才引来如此警戒。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事态如此紧急的原因了。

    俊俏道士特地来寻她,从安全角度建议她下山另寻机会。

    左恒坐在屋内,支起下巴打量显得有些憔悴的年青人,“因为我的来历问题,到时候可能无法将我保全,所以我现在应该下山另寻时机,是这样的吧。”

    青年叹了口气,还想解释几句,就看见早就恢复了气色的少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问道:“走掉不好?”

    他一愣,然后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接着问道:“你和长老他们不一样,那天你眼睛流血的时候我就觉得了,你比他们难看透,又为什么要守着这里一个地方?”

    左恒还记得那天两仪场发生的事情。

    “因为我是玉衡派的大师兄,”俊俏道士镇定道,“我得为门派负责。”

    左恒摇头,不懂。她想了想,问:“是报恩?”

    如果是报恩的话,那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她自己也要报恩。

    之前在歧县王爷和红衣女郎的还掉了,还剩下老人和李先生,或许还有剑灵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左恒觉得自己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报恩和责任是两码事,”俊俏道士只是摇头,“你以后就懂了,报恩偿还完或许就结束了,但责任是肩头的担子,在有合适的人能够挑起来之前,得一直担着的,而且,就算是放下,也要时不时挑起。”

    “这样,”左恒猛拍了一下手,“我好像有点懂了,但是还是有不少地方不明白,你说玉衡派是你的责任,但是是玉衡派在拖着你,它不会让你变强,你为什么还要守着它?”

    俊俏道士抿了抿唇,还是摇头,“责任不是负担,是变强的动力才对。”

    “不是这样,按照你的说法不应该是这样,”左恒挠了挠头,罕见有些苦恼,“既然担着就会有重量,拿起要放下就一定要花时间,这样还不是拖累是什么?”

    像是以前背着的药篓,像是现在自己绑在身上的铁块,这种东西应该卸下来才轻松才对。

    “说不通啊......明明是想劝你脱身的,怎么拐到这方面来了。”道士扶额,不知道该怎么在她古怪的认知前解释,“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在这里扯东扯西了,你以后还是找个先生学一学东西吧,这样不太好。”

    “......人总得为了什么东西活着的。”

    他发现了左恒着实有些微妙的三观,却又不知道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开口,只能如此建议。左恒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现在开始学一些基本的东西其实不算太晚。

    “我要变强,要学剑。”左恒坦然回答,“这样不是已经很够了吗?”

    俊俏道士起身的动作顿住,他看向左恒,愣了一秒。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梦到剑的故事了。”

    灵剑认主自古有之,正大光明也无疑是把好剑。但是左恒毫无修为,做到这点还是有些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他有些疑惑,但是现在懂了。

    “你本身就是一柄利剑啊。”他如此慨叹,不知自己究竟是褒贬。

    因为是剑,所以孤挺笔直过分直接,所以单一了当。因为是剑,所以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只需要保持锐利,只需要维系锋芒。

    这么一看,左恒其实挺好懂的。

    “好坏暂且不论,要是不中途陨落的话,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和资质没有关系。”青年如此说道,神色认真。

    他眼中闪过异芒。左恒再度感到之前在两仪场时的被窥探感,飞快按住了剑。

    俊俏道士也没有料到向来受他掌控的天赋会在此时突然显现,慌忙捂住眼,欲盖弥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相由心生,不为左恒表层所显露出来的种种个性迷惑之后,他能隐约看清左恒了。

    寻常人的丹田处是长生根,左恒的丹田处有两样东西。

    他看见一个锈迹斑斑的剑鞘,和在剑鞘旁边、比剑要小上很多的流光小剑。

    在注意到他视线停在何处之后,左恒直接拔剑跃上桌。

    正大光明剑身上隐有暗纹浮现。

    “......你。”青年愕然。

    左恒的剑尖抵住了他的脖子,垂眸不语。

    对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现在他没有防备,该不该下手。

    决断是瞬间的事情,左恒有一丝的犹豫,在犹豫的片刻,男人惊怒的斥喝响起,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击退数尺,墙壁也因撞击而出现丝丝裂痕。

    “你想做什么?!”

    左恒爬起,门外正站着面如黑铁,手上隐有白光凝聚的掌门。

    难收场了。她想,思考接下来自己该如何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道士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他转过身去,对着美髯中年解释道:“我答应这位师妹陪练剑术,她有些失礼也是在所难免。”

    掌门向来是不会掩饰自己脾气的人,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俊俏道士还是能够肯定这不过是巧合。

    他这位长辈应该是为了应战的事情找过来的。

    “我知道是什么事了,安抚完师妹后我就过去。”他对黑着脸的掌门略微颔首,随即转过头去,“师妹没事吧,掌门也是不清楚情况,希望你能见谅,早点收拾东西下山避难。”

    他巧妙地解释了自己会来此的缘由。

    冷哼声过后,掌门人手中光芒渐消,拂袖而去,“好自为之。”

    俊俏道士赶紧上前准备扶她起来,左恒垂眸,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说,有些紧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也不必太过慌张。”

    长生根从种子化为某个具体的形状,是只有传说中那些一念搬山填海的真正仙人才能做到的事。

    左恒这个情况,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况且他不会干出那样的事。

    “我去找掌门,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了。”左恒没有回答,俊俏道士也没有觉得尴尬,更是大大方方转身,把自己后背暴露在她的视野下。

    就在道士即将走出门时,左恒拿剑支起了身子。

    “留下来能帮到忙吗?”她问。

第四十四章 内讧

    玉衡派做了两手准备,就等着白石洞天前来寻事,但风雨欲来之下,却没有一个弟子有下山的意思。

    显字辈三个弟子,除却不在门内的显苍,其余两个显然是抱着和门派共存亡的心思,而新入门的这六个外门弟子却是怀着各样的理由与盘算,在玉衡派大师兄的劝说下也是坚定住了自己的立场。

    不论具体情况如何,粗略一看,玉衡派上下竟是空前团结。

    团结归团结,但对有些人诸如白翊白小少爷来说,想要安安分分待在弟子房也是不可能。

    白翊丝毫没有自己现在只是卡在化凡没有纳气的自觉,仗着自己身上防备多,时不时就拦着进步飞快的宫天傲嘲讽上那么一两句。

    炼气士固然有那种从化凡到归一从未遇到过什么瓶颈的奇才,从踏上修炼的第一日就接连破镜,但对于屹立在顶端的洞天福地千年世家来说,这样进步飞快的天才却仅仅只是能笑傲一时。

    同一境界比斗,看得就是谁根基更加扎实。

    而前面几个境界的根基,尤其是化凡和纳气,更是重中之重。

    白翊今年十三,在化凡后境已经整整卡了五年。磨刀不误砍柴工,炼气士生命大多漫长,谁也不会在乎这五年。

    他的起点比之寻常人高出太过,而在他前面的人少之又少,自然更加看不上因为有所进步就感到自得的宫天傲。

    宫天傲所以进步飞快,是因为黑衣青年显明在掌门的授意下单独教了他一些技巧。

    庄稼少年经历甚少,在这样被特殊对待,自身也进步飞快的情况下,哪怕无意炫耀,也难免会有些按捺不住的翘尾巴这是人之常情。

    落到白翊眼中,宫天傲就像是凡鸟一样,在他这样的孔雀面前显耀自己的羽毛。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庄稼少年到底是修行时日尚浅,纵使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对白翊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反倒是被白翊打击得不轻。

    白翊更是死死抓住了他对沈蔷的感激这点,对他的出身极尽嘲讽所能事。

    玉衡派事态紧急,往常在门内闲逛时会调停一二的俊俏道士也不见踪影。在没有人管束的情况下,两个算得上积怨已深的人直接斗了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

    宫天傲被白翊毫不留情踹翻在地的时候,左恒恰巧从旁边路过。

    自觉承了俊俏道士的情之后她便主动开口要求帮忙,哪怕掌门对此十分不悦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书翁的藏书室她已经有很多日子没去了,只是抱着自己的那把正大光明练剑。

    左恒是这样想的。到时候打起来,她杀不了太厉害的人,但是突然出手,像在歧县那样解决一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在练剑的时候,她也在尝试像以前剑灵说的那样,控制自己的气息。

    少女对白翊和宫天傲的打斗没有投以任何关注。

    如果不是他们刚好拦在远山径前,左恒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她只是平静地绕开了两个人。

    只是别人是怎样的想法,并非是她所能把握的。

    庄稼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看向将他踹翻的白翊,反而是低着头,上前几步拦住了左恒。

    左恒面无表情道:“有事?”

    她对宫天傲的印象还停留在“被她随手救了的人”上面,没懂他到底是想要干吗。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少年愤愤道,“还是你觉得就应该仰人眼光才是好的?”

    “听不懂你说什么。”左恒直接把他拦在身前的手扫开,白袍小少爷适时嗤笑一声。

    “怎么”他刻意拉长了调子,煽风点火道,“你也懂柿子要挑软的捏呀。”只是左恒是不是软桃子还两说,他继续嗤笑,双手环臂准备看戏。

    庄稼少年再度上前,伸手拦住,不准备让左恒离开。他抿了抿唇,看向面无表情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哑着嗓子道:“我要和你打一场。”

    打不过身上穿着件宝贝的白翊,那他总能教训一下趋炎附势的左恒,总之不管是谁,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呢?

    分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对方的神色就凄惶了起来,让左恒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打量了人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道:“你打输了要找我撒气。”

    “要练剑,你找别人去。”她说。

    少年依旧拦在身前,怎么也不让她走,分外倔强。

    左恒扭头看向白翊,“喂,你的事情。”

    白翊幸灾乐祸道:“他要和你打架,关我什么事情?”

    左恒皱眉,直接喝道:“让开!”

    玉衡派本来就人少,他们站在空旷弟子房前的小道上更是分外寂静,只有因风而落的簌簌积雪。

    少女这一喝,直接惊得刚落枝的麻雀抖翅飞走,也把拦在她身前的人吓了一跳。

    左恒的声音向来都是死气沉沉带着点沙,像是无波的井水一样死气沉沉,罕有这么拔高调子的时候。

    少女竖着眉,眉梢凛上鬓角,在经过反复被拦之后终于耗尽了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耐心。

    “你要和我打,是吧。”左恒甚至都没有拔剑,一拳直接揍向了庄稼少年的小腹。

    庄稼少年猝不及防挨了她这一下,也怒了,“你偷袭算什么本事!”

    左恒没理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搭上了他的肩膀,反手剪住他的手臂,绕到身后,一个顶膝直接让他半跪在了地上。

    “你要和我打的。”她说,有些不耐烦,“说了就要有随时打的准备,你这个都不知道还和别人打什么架。”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不要从别人身上找。”左恒松手,直接把他踹出一丈外,转身离开。

    离开前她带着些警告瞧了作壁上观的白翊一眼。

    庄稼少年头埋在积雪里,瞧着分外狼狈,他声音从雪中传出,听着有些闷。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除了厉害你有什么!”

    少女脚步顿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了玉衡派大师兄,鬼使神差接过了话茬。

    “我不厉害,但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回过头,“你不厉害,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少说话。”

    “自己不会,还不会看着别人怎么干?”左恒觉得自己在这边的时间耗得已经够多,不欲再做搭理。

    她转过身,无意间扫到天上划过数道流光。

第四十五章 两袖藏鹤

    左恒视线顺着流光延展开去,流光坠地,正是两仪场方向。

    此时离显真找她说下山的事情已经过了六七日的工夫,白石洞天的动作说不上迅速,也不至于说慢。

    这点时间,仿佛是故意流出来给予人喘息之机的一般,与其说是对玉衡派存有一点怜悯,倒不如说是一种可以营造出的风采与自信。

    这个时候去两仪场说不定还能知道什么。

    左恒毫不犹豫转过身奔向两仪场。白翊显然也看到了那些流光,他在原地略微沉思,随即跑到某件弟子房处,敲开了院门。

    “喂,要不要去看场好戏?”他说。

    ......

    ......

    贵客与洞主长老等人后行,由洛青带着他选中的弟子打头阵。白石洞天的大师兄还在飞剑上便已止不住地皱眉。

    一路所见,除了积雪的山头之外,竟然只见到零零散散的低矮房屋,和两座殿,一个称不上大的演武场。就是世俗一些富贵人家都要比这有排场。

    显真已经在两仪场等着了。

    洛青丝毫没有对方好歹也是一门之长的自觉,他率领弟子在两仪场上停下,却没有从飞剑上下来,而是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演武场,刻意用法术扩大了声音。

    “白石洞天洛青携众弟子前来拜会,不知主事人可在?”他有意要给玉衡派难堪,因此对下方站着的人视而不见。

    只是他到底是低估了玉衡派这位大师兄的涵养,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反倒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有些难堪。

    洛青咬着牙将飞剑调转了个方向,让身后跟着的几个弟子随自己下去。

    他挑选的一半都是白石洞天之内天资上好,本身所属势力又与他那一脉不太对盘的存在。虽然因为洞主命令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听从指挥,可如此情况确实称得上是丢脸。

    别说是服众了,如果后面没有找到法子把场子找回来,回到白石洞天之后声誉是否会一落千丈还未可知。

    连玉衡这种不入流的小门派都搞不定,还当什么大师兄?

    他方领着弟子下落,两仪场上站着的俊俏道士就率先开口介绍道:“显真,玉衡派大师兄。”

    洛青一愣,发现对方确实如传闻中一般气质极好,心中随即升起了某个称得上恶毒的念头。

    “怎么?玉衡派已经穷酸到连大师兄也要出来当接客门童的地步了吗?还是说大师兄太过没用,只能混到接客门童的地步?”他毫不留情讥讽道,“那还不如直接把你们掌门叫来省事。”

    纵然立场不同,但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弟子还是很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只是青年的脸上并没有如同洛青预料那般出现难堪的神色,甚至连被指出穷酸的涩意也不见一丝。他站在那儿如同清风坦荡,等到笑声都止住了才缓缓开口。

    “一来诸位是贵客,自然不能以普通的小童迎接;二来是玉衡派并没有能留诸位贵客的地方,只能委屈你们同我在这两仪场上速战速决了。”

    洛青哈哈大笑,指着他的脸呸了一声,“你们玉衡派选第二项我是知道的,可是弟子呢,弟子就只有你一个吗?我们可是有五个人,你们剩下的四个呢?还是说就你一个拎不清,剩下的都跑了?”

    说着,他环顾四周,假装好意道:“就在这地方比吗?我瞧你们玉衡派也就只剩下这两座殿了,在这地方比将你们大殿弄坏修不起怎么办?要不然你随我们去白石洞天,随便找哪个空地比,也比在这里弄坏了东西穷伤心好吧。”

    无论对方反应如何,白石洞天这位样貌平平的大师兄都已经从毫不留情的挖苦中得到了快意,甚至更是好言劝道:“不如早点归顺我白石洞天,虽然说没有大师兄的名头,混个普通弟子也比这破地方好啊。”

    “刘一郎,沈虹,你们说是不是啊?”洛青点了身后站着两个弟子的名。

    他这次一共带了四个弟子,谨慎起见只挑了一半不对盘的,另外两个,也就是他叫出名字的刘一郎和沈虹二人都算是亲系。

    刘一郎是皮肤黝黑的壮硕少年,有些憨,走的是和武道结合的体修路子,也是最为拥护洛青的一个,当下就毫不犹豫帮腔道:“是啊是啊。”

    沈虹长着一双招风耳,有些像猴,他则要稍微机灵些,眼珠子一转,“我们大师兄对下属可好了,直接被我们白石洞天并掉,飞剑符都少不了好处,干嘛伤了和气呢。”

    他们这样一说,倒是把原本为了抢别人门派的来意粉饰成为玉衡派的发展着想了。

    “如果几位只是为了耍嘴皮,还是请回吧。”俊俏道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压下心中不喜,摊手朝外做出送客的姿势,“先前以飞剑接连下三封战书的是你们,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给面子不要能怪谁?”有人轻飘飘叹了一句。他先前一直站在洛青身后,此刻发言大有喧宾夺主的意味,“直接打就好了,早点给出战果,也省得洞主他们再来一趟。”

    洛青皱眉训斥道,“赵子霄,我才是洞主下令做主的那个,轮不到你来插嘴!”

    赵子霄正是与他素来不对盘的人之中比较棘手的那个,他长辈亦是客座长老,本身天资也好,心气更是高,比起与他一同前来的陆景来说更加难缠白石洞天的大师兄是可以随时更换的,而对他大师兄地位威胁最明显的,就是这位赵子霄。

    被呵斥的少年扫了他一眼后闭嘴不言,明显是一副看在洞主的面子上而非真心实意服气洛青这个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打吧,也不用休整了,把你们弟子都喊出来,三局还是五局都随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花样!”被同门耗尽耐心的白石洞天大师兄全然忘记自己是为了显摆和宣泄心中不满才会如此拖延,将火气都泄到了俊俏道士头上。

    他轻蔑指着道士,让身后弟子退远些,这才自豪道:“洛青,返神后境。”

    俊俏青年不疾不徐,先是将先前布置好的,用来比试的场子激活,等到数道蓝线划出将近大半个两仪场的闭合空间,将两人完全罩入后,这才轻盈跃起,将因风打向前的衣摆重新甩回后头,应道:

    “显真,比你厉害。”

    俊俏道士振袖,袖有两鹤,翩然而出。

第四十六章 不显山不露水

    鹤声清唳,一者为实,一者影虚,身形比他往常带在身边的那只鹤要小上不少。

    两鹤振翅而出,在俊俏道士身前盘桓,隐隐是两条阴阳鱼的形状。

    身随鹤动,俊俏道士凝气掐诀,有蒙蒙白光自身前射出。

    洛青急退几步,避开被白光砸出的坑洞,也不甘示弱,以法诀回敬。

    砰的一声,两光对轰,俊俏道士侧身避开余波,依旧是两指竖起掐诀的姿势,轻喝道:“风来。”

    场上大风忽起,吹得二人衣襟散乱,他站在风眼之中,眉心一点殷红,更加衬得面貌如玉,卓尔不群。

    风刃如刀似剑,无声射向洛青。白石洞天大弟子按下心头一瞬的惊慌,召来土石挡之,又上前一步,欲意转守为攻。

    他从怀中一练掏出数道符,以气催动,黄符疾驰,边缘锐利如剑,携带风雷火势射向俊俏道士面部。

    俊俏道士只是伸手指向他,顺着他指的方向,两鹤齐出,所过之处黄符立止,纷纷落地。

    鹤衔雷火冲向来人,两翼大张羽毛锐利,比起仙鸟更像猛禽。

    洛青欲避,足下却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住,动弹不得。

    是不知何时蜿蜒而上的木藤。

    情况危急,男人眦目欲裂,赶紧召来烈火燃去木藤,同时身向后仰,意图避开禽鸟锋锐的嘴喙与爪子。

    他避开的稍微迟了一步,便有羽箭纷纷射到他身上,原本与俊朗想去甚远的脸上也被鹤喙啄出好几道血痕。

    一声痛嘶之后,他便再无先前强做出来的风姿与气度,反而是由于锐利似剑气的鹤羽的缘故,身上法袍被划得全是小口,显得狼狈异常。

    他感到身后人的视线,这视线让他在狼狈之中更添几分难堪。

    白石洞天现任的大弟子面色青白,嘴唇咬得死紧,想也没有想就祭出了祖爷爷交代的那间法器。

    那件法器是失去木铎的铜铃,色泽暗淡,只是一个仅能使用一次的仿制品,但现在洛青已经估计不了这么多。

    被向来不放在眼中之人击伤的恼怒和被同门目睹落魄模样的郁愤占据了他整个心神。

    白石洞天的大弟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铜铃之上,铜铃上隐有血光亮起,他拼了命似地摇晃铃铛,便有数道巨大光束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射出,阻断俊俏道士的所有退路。

    他只要赢就好了,对方是死是活又关他什么事情!

    是玉衡派不识好歹在先!

    两仪场的黑白地砖被整个击裂开来,砖石四溅烟尘弥散,平地刹那之间沦陷,只余下一个巨坑。

    这就是同白石洞天作对的下场,就当是速战速决了。他想,丝毫不觉得自己自乱阵脚提早使用了这张底牌有什么不妥之处。

    本应该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影却依旧好端端站在那儿。除却发髻有些散乱混入几块砾石,道袍被尘土染得灰扑扑之外,毫发无伤。

    他咦了一声,似乎也在惊讶自己毫发无伤这件事情。

    俊俏道士身旁有数个盘旋的阴阳鱼虚影,虚影周围有鹤盘旋。他看向对方,神色如常问道:“现在该我出手了吗?”

    回答他的不是洛青而是一声鹤唳。

    俊俏道士眸中有神芒闪过,这次他没有下意识眯起眼,而是看向白石洞天大弟子身后的空旷。

    好像真的没办法了。

    天色乍沉,狂风大作。

    有黄豆大小的雨点倾盆而下,雨脚绵密,一刻不曾断绝。

    洛青只感觉这雨极为邪门,返神后境的炼气士理论上来说早就不惧风雨,可这雨点打在身上却带着一股入体寒意,好似卸去他所有的力气一般,丹田气海之中不断有气流出,别说是聚气,就年最基本的阻雨都显得困难。

    这场雨并不仅仅是针对他,白石洞天的其余弟子也感到那股寒意,纷纷想使出术法躲避之时却遭遇了与他同样的窘境。

    俊俏道士面色微沉,问道:“够了吗?”

    言下之意是不够还有。

    洛青的面色已经从青白转为惊惧,唇上也消失了所有血色,他指着俊俏道士,颤声问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三四境的修为怎么可能引动一方风雨,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大概......是遨游?”俊俏道士的声音隐没风中,“总之要比你厉害。”

    洛青僵在了那里。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个什么境界,修炼所得大部分都被他用在压制随着境界提高显得越发不寻常的天赋上。而这项天赋,是连门派长辈也不知道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参照。

    在面对洛青的时候,他也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很厉害而已,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呢?不太清楚。

    他能看到气,自然也能够用这些他能看到的气。小到山石草木大到山泽湖海,只要是无主之物,都能借用。

    玉衡派这位不显山不露水一百年的大师兄想了想,觉得这些冷雨不足以将白石洞天的这几个弟子全部留住。

    于是风雨转为风雪,有纷纷白玉屑粘在地上迅速化为凝冰,提不起半点气机的白石洞天弟子脚下也被寒冰冻住,动弹不得。

    “现在,等掌门他们过来应该可以了吧......”俊俏道士呼出一口气,揉揉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觉得有点累。

    还有点不可思议。

    这么简单就赢了?那是不是能借机朝白石洞天要那方圆百里的灵地,缓一缓玉衡派灵气不足的问题?

    他一方面维持着那场风雪一方面愣神,不知何时从他袖中跑出的仙鹤本体将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邀他梳理羽毛。

    他伸手了一把仙鹤脑袋,“正经事呢,不能分神的。”

    半山风雪半山晴。左恒站在风雪外眯了眯眼,觉得还是不要进去为妙。

    她身后,随即赶来的白翊与沈蔷面露惊异之色。

    山下有仙小镇,有娃娃脸青年险些弄掉了手上两块令牌,惊掉了一地下巴,坐在他对面的斗篷剑修也是同理,身前悬空小剑直接掉在了桌上。

    “这么厉害居然没人有过了解,不应该啊。”他喃喃,抬手抹去额前冷汗。“这也太能藏着捏着了。”

    “难说。”剑修沉吟,是未曾可以掩饰过的少年嗓音。他转而问道:“还有多久?”

    “......地脉被这么一牵动,应该快了。”

第四十七章 四方反应(1)

    小院质朴,庭竹青翠。闵回书院虽在鲁地,却没有受鲁地已深的秋氛多少,依旧是常年那副春和日丽的景象。

    其中虽然多多少少有此地灵脉庇佑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受诸多书院年轻学子身上的蓬勃朝气所染,草木欣欣。

    并没有理学那一脉的谨严与苛刻,闵回书院向来奉行的则是有教无类与因材施教这样的教学原则。不仅仅是只对于儒家内部招生,对于其它想了解儒道的炼气士,甚至是毫无长生根的读书人,书院也乐于敞开大门。

    只要你诚心向学便可。

    再这样几近于来者不拒的情况下,闵回书院有着一股别样的读书氛围,像是理学那一脉谈之色变有误修身的喝酒一类,书院的师长都未曾有过管束,这儿的学子自然也格外放松。

    闵回书院除却那些炼气士之外,上有八十岁仍攻读精深微奥的勤奋老翁,下有三岁能成文章的不世天才,除去来历之外,晏横舟在这些人里头反而显得平庸无奇起来。

    一平庸就平庸了三年。

    但是小读书郎个性好,在书院与他同龄与稍长一些的学子之中,倒是有异常不错的人缘。

    三年里面不止有读书,还要一些六艺里面的内容。

    学了骑马射箭御车而行,学了博弈对局运筹术数,也稍微通了一些乐理。

    还被那些与他相熟的学兄带去喝了好几次酒。

    听意气风发有些醺醺然的年青人们高谈阔论治国之道,这样的局面他早就已经不陌生。

    脸上早就褪去婴儿肥,身姿如一棵新竹的少年吐了吐舌头,趁着没人发现,悄悄倒掉了他案前的那碗酒。

    “酒是浇愁用的,这地板也没愁,你浇它作甚?”小动作不大隐蔽,被一位学兄斜斜瞥过来一眼,逮了个正着。“都多少次了,还是不会喝酒,以后有什么应酬,还要我们这些学兄帮你挡着吗?”

    说道最后,微微的怒意也变成了打趣,屋内的几个书生不约而同笑出了声,也跟着打趣他。笑归笑,可是没人继续给他面前倒满酒,让他喝下去。

    小读书郎有些赧然,红了脸,偏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眸中映入窗外一片盎然的生机。

    文人浇愁大抵是因为失意和悲秋,可是他也没有失意,哪里来的忧愁呢?

    要说秋天的话,虽然感觉不到外面是秋天......他的视线停在了探出墙的一枝桃花上。桃花正艳,枝头还停着一只麻雀。

    我心里一直是春天不就可以了吗?少年郎这样想。

    有人敲门后直接进了屋,蓝衣蓝帽,两条粗眉浓似墨,腋下夹着一把伞。

    屋内立刻就静了下来,有人老老实实喊了一句:“路副山长。”

    书生姓路名远,正是三年前领着晏横舟入学的那位。

    只是领着他入学之后,少年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与自家先生一同在梦境中出现过的学兄。

    蓝帽书生朝众人点了点头,笑道:“不用拘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便好,书院不禁酒令。”接着他走到坐在屋子最里面,站在靠窗那一席的晏横舟身前,叫了声小晏学弟。

    晏横舟回以一声学兄,这才问道:“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在书院门口等你。”蓝帽书生说,“你回房把李先生给你的东西带着,我们去救人。”

    “啊?”晏横舟一愣,“救什么人?”

    蓝帽书生说完之后,夹伞匆匆而去,“事出突然,记得要快一点。”

    救什么人?父母亲族那边肯定没问题,难道是左恒?少年抖了个激灵起身欲走,又被四周投来的诡异目光吓了回去。

    “我没听错吧,叫学兄诶。”

    “小晏喊路副山长喊学兄!”

    这些目光满带着惊异与好奇,晏横舟只好解释道:“是路副山长引着我入学的,他让我喊他学兄。”

    “这样啊。”探视的目光收回了不少,“没见你去学修炼那方面的事情,我还以为小晏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学生呢。”

    “没差的!”少年郎应道,“我还要去救人,回来在听学兄们喝酒。”

    “去吧去吧,回来记得多叫几声学兄听听啊。”有人笑道,又被一旁的同僚挥手拦走,“去去去,光想着占人家便宜,就不怕路副山长突然回来。”

    接着那位同僚又道,“应该多喊我两句学兄才对嘛。”

    屋内又笑成一团,开始继续喝酒,少年郎挠挠头也跟着笑了出声,准备回屋收拾东西。

    就算那位来去匆匆的学兄没有提醒,他也牢记着,出游的时候,不管是要去做什么,都得把先生送的山水卷带着才行。

    少年还未迈出屋子,笑闹过后,关系比较好的学兄们提醒他注意安全,又多嘴问了些是要去救什么人,危不危险一类的具体情况。

    毕竟读书郎虽然张开了不少,本质上还是个看着孱弱的少年人。作为学兄,关心这个讨人喜欢的学弟安危再自然不过。

    少年脚步一顿,挠了挠头,自己也有些不确定道:“大概去是救很好的朋友吧?”

    “我不会有事情的。”他拍了拍胸膛保证道,又想起了印象中很厉害的左恒。

    都过去了三年,左恒肯定更厉害。他想,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道:“而且说不定还不需要我救呢......”

    “去吧去吧,再不去路副山长可要怪罪我们。”有人冲他摆手,刻意摆出一副嫌弃样,“早知道你这么扫兴,下次喝酒就不带你了。”

    读书郎欢喜谢过,“学兄记得就好,下次一定不要带我。”

    没等被他反将一军的学兄反应,少年就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足以将身后的声音甩得远远的那种。

    他跑回自己那间屋子,朝着床上招了招手,床头一侧拿红绳系起的山水卷便自动挂在了他的背上。

    他跑出背着山水卷跑出屋子,想了想又再度折回,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揣着怀里,这才跑向书院的大门。

    腋下夹伞的蓝帽书生已经牵好两头驴在等着了。

    少年跑到学兄身旁后大口喘着气,脑子里却想着三年过去了,左恒是不是还是那个又瘦又矮的小个子?

第四十八章 四方反应(2)

    自在观暗室之内,脸上堆满褶子的老者睁开双眼,他对面的人深埋在黑雾之中,或者说是由无形黑雾凝成。

    “老朽知道你的来意,尊贵的客人。”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嘶哑,“我接触到的东西不多,对于你的来历也仅限于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手里漏下的一点揣测。”

    “不可轻与外域之人为伍。”他的态度近乎拒绝,“你找错人了”

    四方昏暗,只有案上一盏油灯长明的狭小屋内,烛火倏地闪了一下,火花淹没在灯油之中。

    一室漆黑,与漆黑融成一体的客人桀桀笑出了声,“不要这么急着拒绝啊,许老,难道对你那个好孙子的死你就一点也不在意?那可是阴阳洞天,靠着外域强援的阴阳洞天。”

    老者不语,脑中却飞速闪过了不少年头。

    他儿子无缘大道,早就死亡,只余下一个资质勉强可以入眼的孙儿许观林。毕竟是唯一血脉,自从对方踏入修行之后,他便对他多有照拂,不但对他一系列本该受到制裁的作为视而不见,更是交付给他一项异常重要的任务。

    老者无意中得知,三千多年前曾有位名动四域的剑仙身亡,剑与剑鞘分开,剑上有那位剑仙的毕生传承,而只有剑鞘才能获得剑的承认。而剑鞘所埋藏的地点,正是隋国一个叫歧县的地方。

    他将事情告知了那个不成器的孙儿,委派他去了歧县。

    最后等到的却不是失败或成功的消息,而是阴阳洞天谴派来使带回来的尸身,以及一些充做是补偿的丹药玉钱。

    会有这个下场,老者知道可能是他那个心胸狭隘的孙儿干了什么事情,但阴阳洞天来使所表露出的态度却让他迟迟不能释怀连道歉的话都没有说,更没有解释原委,只留下了尸体和所谓的补偿。

    老者迟迟咽不下这口气,但他毕竟是一观之主,不能仅仅凭意气行事。

    “客人的好意老朽心领。”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艰难开口道,“是我孙儿自己德行有亏,怨不得别人。”

    淹在灯油之中的火花重新燃起,暗室之内,暖光逐渐充盈。

    不甘心是有的,但自在观早就衰落,他亦是一把老骨头,阴阳洞天肯给出赔偿已是算得上和善,他又凭什么再去讨个所谓的说法?

    “我分明听到你心中的不甘。”那团黑雾动了动,“但是许酉,你想过吗,为什么那么多远胜于自在观的势力都没有得到消息,你却是最早知道的那一批人之一?”

    “是因为......”名为许酉的老者卡了壳,怎么也想不起来缘由。

    是啊,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黑雾再次桀桀笑出声,“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剑的事情也好,阴阳洞天也好,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所以你才知道的。”

    “甚至我可以告诉你许观林的死和阴阳洞天根本没有关系。”

    烛火剧震。

    “但是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对付阴阳洞天的理由而已,就算他们不主动揽下这个担子,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这样认为。”

    许酉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像是被无形的手腕扼住了咽喉,眼珠也不受控制地往外瞪。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我叫许酉。”

    黑雾散去,如烟一般钻入老者的耳鼻口嘴眼中,室内彻底暗了下来。

    老者起身,嘴角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阴阳洞天欺人太甚,我得为我的孙儿报仇才行。”

    ......

    ......

    乡间小路上,穿着布衫脚踩草鞋的少女将杏眼瞪得老大,气鼓鼓地盯着身后同样打扮的少年:“王二,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那个老婆婆分明那么浪费,为什么我不能说!”

    哪怕是生气,少女声音也似泉水清脆,就如同她的名字孙泉。

    被她叫做王二的少年无所谓道:“你怎么就这么拼命,以前在学堂也没看见你被我忽悠。”

    “不一样不一样,我现在是钜子后备役,要时刻去这样考虑的。那个老婆婆那样铺张,浪费是一方面,会引起穷困之人的不满是另一方面,这样的话大家不就没有办法相爱了吗?”孙泉晃着脑袋反驳他。

    “还有,不要王二王二的叫,我有名字。”本名王端的少年岔开话题,不想和她伸入讨论这些理念。

    “我就是不改。”孙泉说,“你以前还抢过我的书”

    “那东西不要才好吧。”王端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孙泉耳朵尖,不依不饶道,以为小心眼的王二又在说她的坏话。

    王端斜瞥了她一眼,恢复了之前的淡定,“我说,那把剑我不会轻易让给你的,我也是钜子人选之一。”

    少年突然说起正事,孙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应道:“哦,当然,肯定不会让的。”

    随即她才猛地一个点头,“谁让你让了,你拿什么让!师父说我天赋最好最好,身上剑气又最浓,还有福运,剑一定会选我的!”

    “哼哼,你现在考虑讨好我,以后我还可以考虑不派苦差事给你。”孙泉叉腰,颇有些得意,“墨家门徒,都是要听钜子命令的。”

    “你要是当了钜子,我就算是自己被废掉修为逐出墨家,也不当什么门徒。”王端态度冷淡。

    孙泉被他气得直跺脚,二话不说直接小跑上前。她看着小,修为却已经实打实的到了化丹,陡然加速,王端一时还真的难以追上。

    少年慢腾腾跟过去的时候,孙泉已经在墨家钜子身前撒娇,向他说着今天遇到的事情了。

    和孙泉对鲁非的态度不同,虽然也喊上一声师父,王端的态度可谓是冷淡,完全没有在孙泉面前那股嘲讽劲和少年心性。

    他只是对着这位钜子点了点头,问道:“要动身了吗?”

    按照行程,他们应该还在这乡下待上大半个月的,鲁非突然找来,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情。

    墨家钜子回以点头,爽朗道:“是啊,本来还能让你们再待一会的,突然收到消息,咱们不动身就迟了。”

    “那走,师父王二,我们拿剑去!”孙泉自信满满。

第四十九章 山下长谈

    有仙镇客栈之内,娃娃脸将先前一直握着的两枚令牌挂在了腰间。

    山上的动静不算大,但太行山沉寂已久的灵脉确确实实确确实实被扰动,觉察到什么的那刻,红衣女郎早就一声哨响骑马奔走;小童不知何时隐去身形,原本客栈内昏昏沉沉受到控制的客人目光也逐渐清明;有木头做的鸟儿从楼上客房之中飞出,振翅极慢,却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客栈之内,至少明面上,只剩下阻止了一场争斗的娃娃脸道士披着斗篷的青城剑修徐子虚。

    桌子还是那张半面桌。

    徐子虚抬手将斗篷摘去,露出少年褪去傲气的脸,他看向娃娃脸青年,面带笑意,“之前人多,因避嫌之故没有和山长先生打招呼,还请见谅。”

    “只是不知山长先生手上这块道令是从何而来?”

    南域道家派系众多,就算是依照杂家行事的那些小门小派之中也有不少是以道为本。如此庞大的体系不可能没有人打理,一般来说每隔千年道家内部便会通过比试推举,选出一个道宗,道宗没有实权,但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对道家行为的一种约束。

    代表道宗身份的物件,就是娃娃脸腰间的那两块令牌其中的一块。见令如见大道,大道面前不容忤逆。

    他腰间的另一块则出自儒家,叫做儒礼,作用等同于道令。

    南域统共也就被儒道两家把握着,他一次性拿出两块,自然等同于最大的权威。所以先前客栈内的冲突才会无声无息就被弭平。

    在徐子虚的认知之中,这位山长先生能拿出儒礼并不奇怪,但是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他手上会有道令。

    据说持有这一代道令的前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异常古怪的人物,一提书生就烦的那种。

    山长先生可是闵回书院的山长啊,怎么拿到那块令牌的呢?

    徐子虚异常好奇。

    “徐小友久见了,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当不起先生两个字,直接喊山长就好。”名叫山长职位也是山长的娃娃脸慢条斯理地做出回应,又将徐子虚探究的话题一语带过,反问道,“小友不和青城山打个招呼吗?三年之前你可是带回去了两个好苗子。”

    有人做幕后推手有心传播,在那场承剑之争不久后,歧县藏有无主剑鞘的事情就在炼气士之间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后来问腥而至的人别说是什么身上沾有剑气的良材了,将整个歧县掘地多少丈数也没见着一丝一毫埋剑之地该有的锐意,完全就是个普通的镇子。

    如此对比之下,成为赢家之一的青城山自然惹得不少人眼红。作为这件事情的负责人,徐子虚可以说是一直处在风暴中心。

    “我对拿到剑没有兴趣,青城山也没有太大兴趣。”这并非什么要隐瞒的大事,徐子虚抿了一口茶,解释道,“当初滩浑水也不过是因为我想收个徒弟,觉得那种地方应该有适合学剑的人罢了。”

    他眼底带着一丝傲气,“青城山需要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剑仙传承,而是我这样的后辈。”

    山长拍手,连赞了两声明白人,这才揣测道:“那徐小友留在此处,是为了隔岸观火?”

    他从头到尾清清白白都是规矩读书人,就算是远游游学的那些年身上也没有佩过剑,之后更是一直缩在闵回书院内教书育人,对于剑修的思维与行事方式一概不清。

    徐子虚摇头,理所当然道:“当然留下来看剑。”

    山长不理解,沉吟一声,“既然没有争夺的兴趣,那剑怎么样,又为何要管?”

    “山长先生不了解剑修。”徐子虚肯定道。

    哪怕他对面坐着的娃娃脸自称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让自己不必拘束,他也不太敢随意乱来毕竟对方是一个大书院的山长,不但在三年之前压下了儒家因学见之别隔阂已深的几场辩斗,更是将他所在那脉的敌对派系打击得不轻。

    这样的一个修为还未可知深度的人若不是大人物,那整个南域也就没有什么大人物了。

    “确实,”山长坦然,“你大概是我唯一教过的一个剑修,还是在闵回书院待了三个月就走不算学生的那种。”

    “一个好的剑修追求剑是天性啊。”徐子虚喟叹一声,身前小剑欢快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哪怕那把剑并不适合自己,剑修也不会失去对那把剑的欣赏与赞美。”

    徐子虚直接伸手抓住剑弹了弹,“剑修能从剑中看见自己,看见敌人,看见一切东西......我有松风就够了,但是我好奇三千年前那位剑仙的锋芒,更好奇剑的锋芒。”

    他的剑就叫松风,万壑松风。

    “这样。”山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你和我一同上山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带你去看剑。”

    徐子虚瞪大了眼,这才有些不敢置信,不复先前沉稳。他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山长就已经伸出手指,嘘了一声:“不可说,不可说。”

    他知趣没有再探究,转而问道:“山长先生,什么时候上山?”

    “难说。”山长如此判断道,“太行山上不知道谁那么大手笔,直接改动了一方天地的气流变化,灵脉和山脉从沉寂枯死到应感召复苏,谁知道要多少时间,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几个时辰,也可能是十天半个月......”

    “所以?”徐子虚问他。

    “当然是越早越好,走了。”山长起身迈向门外,不忘记转头嘱咐他,“山上的时候你帮我看着点,谁要是不守规矩就直接出剑,不管是哪家,出了事情我给你兜着。”

    徐子虚一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不过是一个愣神的工夫,娃娃脸就只剩下一个化作小点的背影,他不在多想,挪步跟了上去。

    山上风雪仍然在继续。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俊俏道士额前冷汗岑岑,愈发感到一股难言的压力。

    但是很快,他就松了口气,放心地环住了鹤脖子,瘫在了鹤身上。

    玉衡派前去协商迎接白石洞天的掌门与书翁,领着客人到了。

第五十章 事发

    玉衡派率先做的安排便是由掌门玄一和书翁前往白石洞天进行协商比试相关事宜,玄思玄公留在门派之内打点。

    当他们方至白石洞天便得知白石洞天的弟子已经率先前往玉衡派之后,便又火急火燎地朝回赶,白石洞天的一干人等紧随其后。

    一者是担忧弟子状况,一者则是怀着看戏的心思。

    来自东方的贵客跟在白石洞天洞主与几位长老身后,不言不语,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便连之前态度一直恭敬洞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知道能否借这个机会攀上高枝。”

    “难说,”洛世名摇了摇头,他的曾孙是这次带头弟子,对于比试成果他异常关心,“毕竟那位贵客除了来头之外我们一概不知,就连他为什么会找上白石洞天我们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好表现。”

    这行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位贵客就在他们之中。

    他们一行总十五余人,你一言我一语,关于贵客的事情还没有商讨完,玉衡派就已经到了,刚好是跟着玄一与书翁的后脚。

    “就这样的破落地方,半点灵气都没有,就算拿过来了也是闲置着。”甫一落地,洞天之主便皱起眉头,“洛青,赵子霄,你们把事情干好了没有?”

    洛青和赵子霄是他印象较为深刻的弟子,家世在白石洞天的派系之中也属前列。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两仪场上的风雪已经止了,云霭也散了大半,碧蓝的天上只留下与丝丝白云纠缠的灰,若非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方才发生过什么。

    毕竟呼风唤雨,须臾之间变换天气,是传说中大能才能办到的事情。

    只有隐匿在他们之中的客人抬眼看向了天空,神色不明。

    不仅是洞主,包括洛姓与赵姓的长老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个可以称作白石洞天精锐的弟子手脚之上皆有冰层覆盖,脸色苍白,浑身真气尽散。而在另一边,眉心一点的道士虽然面色亦是不佳,但比起那五人来说,已经是好看太多。

    “这......”

    那边的玉衡派掌门已经匆匆走上前去扶住人,书翁紧随其后。

    “显真你......”他刚要发话,道士便打断了他。

    “弟子幸不辱命。”

    书翁报之一笑,没有多言。

    “你们玉衡派怕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迅速反应过来的白石洞主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咬着牙道,“这个弟子,叫显真对吧,修为不过是化丹左右!怎么可能同时胜过洛青和赵子霄!”

    他环视两仪场,“你们一定是有埋伏,谁也没有看到这场比斗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就凭这样就打算让我们承认吗?”

    见洞主与诸位长老来后,洛青的神色也不似先前紧绷,他猛地吸一口气,大喊道:“是玉衡派用了手段,那个道士先前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他在我祭出铃铛之后才突然变强的!而且......”

    “而且,而且”他想到那阵冷雨与突来的霜雪,打了个寒噤道,“总之,我可以确定他是有人相助,玉衡派作弊了!”

    赵子霄等人亦是点头附和。

    白石洞一行人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事已至此,不管玉衡派是堂堂正正还是别有手段都已经无所谓。

    白石洞天的脸面不能丢。

    “识相的话,交出玉衡派,白石洞天可以既往不咎。”洛世名沉着脸,走上前用法诀碎去白石洞天弟子身上的坚冰,不等洞主发言便已做出决断。

    洞主脸上也有怒意,“落寞至此还用宵小手段,真当我白石洞天好欺负不成!”

    玄一被他们气笑了,“到底谁是宵小!”

    一旁的书翁却拽住了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冒然。

    “什么证据也没有,我们也可以说是你白石洞天面大如盆,为了强占我玉衡派不惜颠倒黑白。”他说,手心微微沁出汗意。

    白石洞天统共来了十六人,修为从遨游到归一不等,其中归一约莫有六人往上。但玉衡派加上在山涧隐居的历任长老掌门,人数也不过两个手掌可数,真的打斗起来,必然会落到下风。

    落到下风不可怕,哪怕是一死也没什么,只是事情如此突然,他担心玄思玄公并没有来得及安排一些事宜。

    “既然双方都在,那么一切便有的商量,不如各退一步,让弟子们先做休息,等到精力充沛之后,再重新分出胜负不迟。”书翁如此提议,内心无奈异常。

    玄真几乎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玉衡派也没有外面那些洞天世家的弯弯道道,胜了就是胜了,绝不可能是什么手段所至。

    他这番发言已经近乎于委屈求全,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地方确实是玉衡派的,但主场并不是。

    掌握主动权的向来是实力强劲的那方。

    白石洞主一声冷笑,双掌赫赫风雷,直接拍向书翁。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那些长老也纷纷掏出兵器运转法诀,目标赫然是场上玉衡派三人。

    书翁额前有冷汗流下,硬接住白石洞主一掌,手上隐有焦黑。

    一沾即退,白头书翁并未多有留恋,而是飞掠几步,带着半搀着显真的掌门玄一向后撤去,与此同时,他身前祭出一张半残皮卷,尽数将攻势挡下,占得一丝喘息之机。

    玄真勉力从玄一身上撑起,半扶着中年人的肩头,咳嗽一声。

    “长老他们准备好了。”他说。

    数道冷光从石壁之上射出,陆续有老者穿过那面空无一物的巨大石壁,攻向白石洞天诸人。

    书翁松了口气,朝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未见到玄思。

    他安下心,护在身前的那张残卷发出蒙蒙白光,主动扫向来人,转守为攻。

    身后突来袭击,白石洞天诸人避之不及,差点陷入下风。但他们终究是人数较多,也渐渐扳回了劣势。

    场面大乱,在远山径的白翊和沈蔷慌忙撤远了些,以防被满场乱窜的法术伤到。

    左恒没有动。

    她盯着场内,感到丹田之中有什么即将破封而出。与此同时,被护在后方的显真瞪大了眼。

    太行山的气乱了。

    下一秒,山摇地动。

第五十一章 群山落座

    方才还是战至酣处,下一秒便是地动山摇。

    两仪场上砖石齐齐裂开,沟壑纵横。

    而那面有玉衡派长辈走出的崖壁则是山体整面崩碎,巨石轰隆滚落。

    左恒掠退数十丈,早已无暇关注两仪场上战况。

    她踩在还算完整的土地上,在它被裂缝蔓延之前迅速跳走,又扭着身子躲避那些不断溅射的石头。

    最主要的是,左恒能感觉到剑就在这边,她不能退太远。

    几乎是同时,玉衡派与白石洞天众人默契收手,腾空而上,静观事态发展。

    与白石洞天那边的目带惊诧垂涎不同,玄一眼中早就没有对所谓机缘的期待,只剩下一片凝重。

    不知异宝埋藏何处,如果不是事先撤走门派根基,此刻地裂山崩,怕是门派内部也受到诸多动荡。

    “白石洞主,玉衡派无意继续争斗!”玄一掷声,“事出突然,机缘在前,我们也不会多加阻拦!”

    他巴不得白石洞天扯进这桩大纠葛之中,被那些顶尖尖的世家门派好好教训才好。

    突来巨变白石洞主不敢轻举妄动,谨慎道:“我怎知不是你玉衡派埋伏!”

    他也纠结,异宝出世必有征兆。

    依照目前的地动山摇的趋势来看,宝贝八成是真的。

    继续和玉衡派纠缠势必会失去先机,可要是放了玉衡派,保不准会有什么冷箭在身后射过来。

    “既然东道主如此说,我便不客气了。”有人乍然出声,异常突兀。

    白石洞主怒而回头,刚想训斥一句莽撞,却发现开口的正是那位贵客。

    “三,三爷!”他愣住。

    贵客没理他,兀自朝身后掷出一物,同时飞速向后掠去。

    他掷出的是个罗盘状物体,盘上光芒大作,有数道人影从光束之中显露身形。

    客人站在他们中间,声如洪钟大吕:“顾三郎先占一峰!”

    巨大木鸾鸟之上,师徒三人闻声而下,木翅折叠,巨大鸾鸟倏忽化作掌心之物落入男人手中。

    墨家钜子鲁非一手拎少女一手携少年,直接挑了个最近的山头落脚。

    随即,洪亮声音响起:“墨家,这块地我占了!”

    山脚,一支数百人的精兵整装待发,皆有化丹修为。紫袍王爷一手擒枪一手持酒,神情却罕见凝重。

    “布阵!”他说。

    有红衣隐在群山后,手握巨弩,挽弓如月。

    山石震动愈发强烈,这一方天地似乎也整个动荡起来,太行诸峰之上不断不断有流光显化。

    不论先来后到都各凭本事,强者占领高地宣示主权,弱者仰沾鼻息临时投靠。

    便是三千年前的太行也没今日的盛况。冷眼过后,书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撤吧,带着那几个弟子先必远些,还没出来就这样,出来了肯定有大动静。”

    玄一点头,却闻天际轰隆巨响。

    有巨船不知从何处来,径直停在两仪场上空,船身纹徽金光闪闪。

    接着,两道绳索从空抛下,落到白翊与沈蔷身旁。两人对视,稳当抓住绳索,被拉上巨船。

    与此同时,两道威严声音响彻天际。

    “虚室生白。”

    “五色成庆。”

    有知情人眯了眯眼,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可愿为盟?”

    群山之上再度动荡,剑光并流光乱窜,峰头亦是不断易主。

    但始终没有人去争夺那几个距离两仪场最近的峰头。

    争宝贝是看运气,抢不到能见证也是经历。但保命,就要看懂不懂局势了。

    有些人招惹不起。

    约莫一柱香的工夫,峰头之间便稳定下来,而那一方狭小天地的震动也愈发剧烈。

    不论知情与否,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仍在不断开裂塌陷的两仪场上。

    玉衡派和白石洞天的人都已撤走,两仪场附近,只剩下一个在远山径上不断闪躲的左恒。

    太行群峰的目光都集中在即将出世的宝物上,左恒也没有修为,不仔细留意,根本不会被感知到。

    也就是说,基本没人注意她。

    左恒四处闪躲,在滚落的巨石崖土与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足下裂缝之间尤为狼狈,可视线却一直看向两仪场。

    她的丹田之内,残破剑鞘不住震动,隐有剑吟。

    山长与徐子虚依旧停在半山腰。

    剑修对他的速度难以置信,甚至有独自一人先上山的想法。

    山长拦住他,拿食指在他跟前晃了晃,不紧不慢道:“越到后面出场的人越有分量,现在都只是小卒子而已,出场太掉价了。”

    刚好在不远处,有人的回答与他类似。

    晏横舟骑在驴上,面带疑惑,“学兄,救人的话,为什么不再快一些?”

    名叫路远的书生牵着驴,也是扭头冲他摆了摆食指,神秘道:“锦上添花不美,雪中送炭要找准时机亦难,倒不如选个最合适的时间出手,最突然也最让人没防备,也最容易功成身退。”

    晏横舟似懂非懂,“出事了怎么办?”

    “哪儿那么容易出事。”

    ……

    ……

    动荡愈烈,在到达某个极致之时,整个玉衡派主峰从中间整齐剖裂开来,划面整齐。

    一声清吟响彻天地,随即有半阙白光从巨大豁口处缓缓腾起,四散炸裂。

    白光射向几个较近的峰头,是剑气。

    “三千年过后依然如此锋利……当真是恐怖如斯。”最近的山头之上,顾三郎抬手擒住那片即将远去的白光,掌中有血溢出。

    “准备好了?”他问。

    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以小童作为暂时附身的云霞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咬破手指。

    血气飘散,这幅皮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地下很快就聚起一大滩血。

    血中丝丝缕缕的无名之气汇聚至一处,凝结成一柄小小的剑鞘。

    “奴家办成了。”云霞止住血,隐在男人身后。

    又是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剑吟,玉衡主峰之上冷光大绽,射出数道剑芒。

    剑芒璀璨,利中带杀。所掠之处,山岳震动,鬼神俱惊。

    三千年前如此,三千年后亦是如此。

    白芒散尽之后,空中安静悬着一柄剑。剑身通黑,唯有刃边明如霜雪。

    有见多识广的人隐隐认出了剑的来历。

    三千年前,它叫做天下式。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第五十二章 鹿死谁手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柄剑。

    浩渺书页内所记载的东西早已模糊不清,若非亲眼所见,辨认出剑的人也会仅将这把剑当作是一个如同登仙一样的传说。

    只是传说之中,这柄叫做天下式的剑却和它的剑名来历不但没什么关联,更与道家老祖所言知白守黑境界相去甚远。

    据传这把剑剑下不知道沾染过多少妖魔甚至是同类修士的血,留下的与其说是江湖剑侠的美名,倒不如说是赫赫远扬的凶威。

    至于剑的主人,他像是在藏在大道途中的一条暗影遍寻轶事只有剑的寥寥数语,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载。

    他的存在如同被刻意抹去一般。

    认出剑来历的炼气士之中,有一小部分人意识到了剑所牵涉事情已经严重超出他们想象,不着痕迹撤出了山头。

    但更多人则是决定一搏。

    一声低吟,稳悬高空的剑调转了个方向,化作流光朝距它最近的那座山头驰去。

    那座峰头之上,有无形剑鞘被法术禁锢于半空之中,操纵术法的顾三郎面露喜色。只要剑的距离再近一些,哪怕这个剑鞘吸引力不在,他也有把握役使法术捕捉到这柄剑。

    只是剑到一半便停下,再度调转方向冲向稍远一些的峰头。

    孙泉瞪大了眼,不甘示弱地大声喊着:“来我这儿!”剑不懂人言,却能识得她身上浓厚的剑鞘气息。

    她身旁王瑞眼神一暗,也不再遮掩身上气息,大有当着授业恩师之面与她争夺之意。

    剑声戛然而止,也是在距离山头稍远的地方停下,似在犹豫。

    其它人坐不住了,先机已失便做后手。

    自古剑择强主,没有与剑相关的东西作为牵引,便放出己身气势企图与剑产生共鸣,更有甚者,直接抛出不菲条件要求新一任剑主与之协商,将剑拱手。

    群山巨震,有人为证明实力,直接出手轰掉了稍远一些的一座小山头,而后,效仿者纷纷而至,即是展现实力,也是为最后的争夺清理场地。

    远方依旧有人不断赶赴,多是自觉有望夺剑势力的援军。

    山下大隋精锐的阵势已然摆好,楚争一声令下,便有流星火雨密密麻麻朝山上射去,跟在最后的那支箭矢格外粗壮。

    寻常士兵攻山多展一字长蛇,这支由炼气士与武夫组成的精锐部队攻守得益,自然不会将山地放入眼中,在楚争的带领下直接轰山而上。

    冷不丁便有暗箭从远方射出,局势又添新乱。

    剑却是不动了。

    左恒停歇一棵暂且还算安全的老松上,垂着眼,有些站不住。

    局势太过混乱,她原本想要在剑出世那刻便通过剑鞘催引的计划早就行不通,现在似乎只有大大方方站出来一条路可走。

    早知道是这种局面,她先前的遮掩又是为了什么。

    那么......开口?

    左恒深吸一口气,准备喊出剑名。突来地动山摇,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慌忙伸手扶住树干,目光投向天际。

    是剑。

    巨船上有锁链朝剑射出,铁索森冷,直接束住剑身,想要将剑拉至船内。

    剑光烁烁但铁索更寒,一时之间四散剑芒,竟没有办法将锁链斩断,其余攻锁链的法诀也无济于事,难以造成丝毫损伤。

    眼看争夺即将落幕,最近峰头之上,顾三郎咬破舌尖,大手一笼,直接将被云霞附身的小童拖至身前。

    下一秒,血肉横飞,峰头之上红光化柱,冲天而起。剑似有所感,欲意挣出锁链束缚,冲向红光。

    稍远一些的地方,孙泉急得跺脚,他身旁王端却是松了口气,主动开口询问道:“还要争吗?”

    “看情况。”鲁非沉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

    男人神色凝重,“那道红光有诡异,里面的剑气比你和小泉加起来还要多,我们这次可能真的取不到剑。”

    剑上有两方博弈,甚至有人已经在猜测到底是那方先胜一筹,赢得名剑。

    左恒彻底站不住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咬牙直接奔向两仪场,却被人扯住了衣领。

    “别去,命要紧。”特地前来寻人的显真扯住言带安慰,“你先随我到远处看着,这里太过危险。”

    他说的是实话,就算是退到远山径也时不时有剑气法术从一旁窜过,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危,更何况左恒还是要去两仪场那样风暴正中心的地方。

    怎么说也是多亏左恒提醒玉衡派才将东西全数收走,除却这座山头之外几无损失。

    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个人原因,显真都不想左恒白白过去送死。

    左恒提剑反手朝后斩去,乘着间隙一步跃出数丈之远。

    “这就是我的命。”她说,也来不及同他解释什么,足下生风,整个人化作一道疾影朝两仪场掠去。

    一路上有铁块不断从她身上抖落。显真咬了咬牙,左右放心不下,犹豫一瞬后还是决定跟上。

    左恒一路狂奔到两仪场,此刻剑已经快被拖回它出世时的位置,红光隐隐落了下风,但道比人粗的锁链之上也出现不少裂痕。

    到底是争斗发生的地方过高,左恒眦目欲裂也只能隐约看到大概,她顾不上喘气,直接抬头大喊道:“天下式!”

    这个名字并非剑灵所说,而是突兀出现在她脑中的。

    就和正大光明一样。

    唯刃雪亮,通体玄黑的剑发出一声轻快长吟,它的剑尖转了个方向。

    剑尖朝下,剑欲坠地。

    左恒仰头,深吸一口气,心脏依旧跳如擂鼓,又喊了一声剑的名字。

    紧随其后的显真心神剧震,来不及去想更多关于左恒的猜测,下意识帮忙掐了个扩音的法诀。

    这样,不仅是两仪场上,少女的声音在群山之外也清晰可闻。

    左恒回望一眼,目带感激。

    她第三次喊出剑的名字,声音比前两次更大,更为坚定!

    “我才是剑鞘!”

    左恒气息近乎凡俗,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先前被他们忽略的存在。

    不论她所言是真是假,单凭她现在站在两仪场上这一点,就足以引动许多人除之后快的心思。

    冷芒并剑,华光七色,有诸多法诀兵器携杀意而来,纷纷射向站在场中的左恒。

    左恒恍若未觉。

第五十三章 以剑挡之

    显真想要上前阻拦一二,但此前消耗过大,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但他能看出左恒正处于某种状态,亦不敢贸然呼喊,只能站在偏远的地方为她捏了一把汗。

    他只希望左恒能赶快反应过来,拔出腰间那把品质不凡的正大光明,或许还能够有一丝躲避的机会。

    有一袭斗篷直随风而卷,猎猎作响,四周兵刃皆被卷入其中,唰唰唰接连三声,满天法术皆消弥无踪。

    刚巧赶到的徐子虚松手,斗篷一扬,抖落一地兵器。

    他抬手摘了兜帽,露出斗篷下面年轻到过分的那张脸。

    他解开了斗篷,扔到一旁,身后漆黑剑匣上有寒气扑朔。

    “徐子虚,来救人。”他言简意赅,小推了一把愣住不动的左恒,“原来是个小姑娘。”

    “找个旁边站着,误伤到就不好了。”他这样提醒。

    徐子虚并没有认出来左恒是三年之前在歧县曾有几面之缘的女童,毕竟左恒之前身形过于瘦弱,脸也灰扑扑没长开,与现在简直判若俩人。

    左恒这才从那种感觉之中回过神,时刻关注这边事态的显真也松了口气,扶着一旁巨大的山石,手脚有些发软。

    听见徐子虚的名字,左恒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就站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现在出手救她,应该不是敌对立场。

    左恒知道方才有诸多攻击朝她袭来,但是她没办法躲,也不需要躲。

    她听见了那柄天下式的声音。

    纵然剑还在被铁索束缚,那些剑气却会帮她挡住一切在剑确认她是否有资格之前。

    如果剑不承认她,就算没有这些攻击,她也会被剑气绞碎。

    剑是凶剑,如果不能把它的冲天气焰压下去,只会被那股气焰所伤。

    徐子虚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看了她一眼,平静道:“随你。”

    接着,他竖起手指朝身后一抹,剑匣张开,露出一道缝隙。

    有数柄翠玉小剑从缝隙之中溜出,像是一尾尾鱼般活跃灵动。

    剑徘徊在少年身前,嗡动之剑有风声细细。

    “受人之托,我来救人。”徐子虚重复一句,哪怕没有使用扩音的法术,出口之话在群山上依然清晰可闻。

    “也就是说,有什么架我来打。”

    话音方落,便有数道锁链从巨船上疾驰而下,尾端皆成锥状,锥尖冷色格外森寒。

    一击便入地数十丈,地上尘土猛地炸裂开来。

    在锁链拔出之前,徐子虚便已经借力踩上链身,向上掠去。

    他身旁数柄小剑不断撞击铁链,摩擦之处火花四溅,发出铮铮击鸣之声。

    出手的人在船内,得先上船。

    徐子虚极为冷静地做了判断,侧身闪过空中飞来的冷箭,在与他不断纠缠的铁索间不断跳跃。

    他认得锁链末端是什么,自然不会被轻易蛰到。

    锁链末端是震山大蜂尾上毒针,冷硬如铁,上有剧毒。

    虽然说到了他这个境界寻常毒素早就难以起作用,但现在这种情况挨上一下,手脚酸麻小半个时辰,别说救人了,指不定还得被人救。

    从巨船上抛下的铁链越来越多,攻击也更加密集。

    徐子虚朝后一仰,直接在空中直接退出十余丈远,避开过于密集的锁链,稍稍喘了口气。

    他脚下踏着那数柄小剑,两指竖起,横在身前。

    “有本事出来打,依靠外物算什么本事。”

    其实他想说的是财大气粗算什么本事。

    巨船上很快便有人给出回应,你不配三个字,让心底傲气尚存的少年面上有些泛红。

    气的。

    剑匣大开,包括他脚下踏的那些,共计九十九柄翠玉小剑倾匣而出。

    心随意转剑依心动,少年口中缓缓呵出一气,剑化长龙,如龙出水,直接冲向船身。

    他手腕一转,手中倏地变出一柄剑。

    剑长三尺,剑意清刚。

    而后他踏空而上,眸中闪过与剑同样的光泽。

    剑气长龙触船即溃,四散纷纷。

    徐子虚紧随长龙而至,一剑挥出,凛如弯钩弦月,力带千钧,将船身撞退数尺之余。

    “这样够了吗?”他问。

    船上没有回答,只落下一方巨大掌印。

    落印如落山。

    在这样高出境界层次的威势面前,徐子虚动弹不得。

    他艰难提剑拦在身前,额上有冷汗滴落。

    “讲了不要太心急,少年人不听话是要吃苦头的。”慢悠悠晃上山的山长丢出一块被他悬在腰间的令牌,抛挡在他的身前,“这不是刚好。”

    令上绽光,巨大掌印难以再落分毫,反倒是在磨斗之中由实为虚,渐渐消散。

    徐子虚不言。

    “少年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正常,”山长拍拍他的肩,轻松将他提到一旁的空闲山头。

    书生掸干净身上灰之后,咳嗽一声,稍稍放大了音量,“不用在意我这个小人物,你们该怎么抢就怎么抢,不伤到人就行。”

    他指了指自己那块令牌,又补充一句,“当然,我在你们也伤不到。”

    不过一手可握的令牌,轻松消弥巨掌是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有人敢轻易触其锋芒。

    而且已经有人认出了山长。

    “剑不是那么好拿,”他负手,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等她降不住剑死了,你们再怎么争我也不拦着。”

    两仪场上,左恒突然喷出一口血,心神巨创。

    剑太锋利了。

    仅仅是意识的传达,左恒便感觉脑海之中有如千百根绣花针落下,又好像是无数利刃在一刀刀划过。

    剑想要挣脱束缚的渴望越重,她所受的疼痛也就越大。

    左恒眼前发黑,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能默默忍受。

    此刻发出声音等同是妥协。

    只有她承受住了,剑才会施以决心,到她手中。

    锁链上裂痕在加大,束缚却比之前更紧。

    左恒夹杂在剑气与巨大缚力之间,恍惚中有种在梦中被千锤百炼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似乎要成为一块被捏扁的废铁。

    就在此时,长剑嗡动,锁链乍然裂开一环。

    左恒直直跪了下去,剑一甩身,携长虹浩浩,坠地如流星。

    剑尖所悬,正是左恒头上百会。

    不是愿降,而是欲杀。

    与此同时,远方射来一箭,直指左恒后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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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成凰介绍:
南域修士左恒,论资质远不及同代人物,论运气也比不上天之骄子。
从修为远远落后到一代女子剑仙,左恒成就传奇靠的从来就不是侥幸和虚无缥缈的气运二字。
她只是扣门认死理,凡事都敢拼上性命。
求长生,证大道,剑道无涯我为涯。
【最后画个重点。】
【沉迷学习填坑巨慢,更新浮云蹲坑随缘。】御剑成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剑成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剑成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