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突如其来的刺客
江祭臣的剑指着张沛,距离张沛的脖子只有分毫。
付凌天一把抓住江祭臣的剑,皱眉:“在这里,不要造次,以免惹祸上身。”
张沛从慌张中回过神来,身体向后退去几步。
“你们随意闯大理寺,我可以不管,但这里是我府上,就由不得你们随进随出了!”张沛说着,对身后招手,“来人!送客!”
瞬间,院落周围出现了十几个拿着棍棒的打手。
付凌天冷眼望着张沛,伸手拍了拍江祭臣的肩膀:“走。”
江祭臣仍站在原地,不肯动:“打!”
付凌天低吼:“这样救不了阿清!”
江祭臣抿着嘴,倔强得:“打!错过了这个时间,不知道阿姐会被带去哪里!她已经做了那件事的话,一旦到了旁人手里,便是危险!”
张沛看江祭臣的眼神,明显的有些惶恐:“你.......小孩儿!你叫她阿姐,你是她什么人?!你到底是谁?难道,你也是王家外室生的小野种?”
江祭臣听着,怒从心来,脚下用力,挥舞着剑,冲向张沛:“你敢再说一遍!”
“江.......”付凌天险些叫出江祭臣的名字,快速收起话头,“回来!”
但江祭臣剑已出鞘,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他要救下阿清,从此便是两不相欠。
他决定要远离阿清,他的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离她越远,她便会约安全。
“愣着干什么......上.......拦住他......”张沛一惊,连连后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瞬间,十几个家丁将江祭臣团团围住。
江祭臣环视众人,唇角一勾:“就你们几个,小看我了!一起上!”
付凌天大怒:“你.......”他皱着眉头,“算了!早知道你这么能惹事,我如何都不会带你,但现在......”
付凌天抽出腰间的佩剑,率先冲向那十几个家丁。
江祭臣一笑:“谢了,付大人!”
两人与那十几个家丁撕打起来,那十几个家丁其实跟不是两人的对手,但仗着人多,短时间内,却并没有落于下风。
江祭臣杀红了眼,胸口上下浮动着,眼神可怖,喘着粗气。
付凌天靠近江祭臣,轻声说道:“莫要伤了人性命,否则,不好收场。”
江祭臣点头:“付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正说着,一个家丁的棍子从江祭臣的背后落下。
江祭臣还未察觉之下,刚要回头,被付凌天从背后护住。
棍棒重重得落在付凌天的后脑勺。
付凌天一声闷哼,手仍然紧紧护着江祭臣。
“付大人!”江祭臣一惊。
“我没事......没事......”付凌天话音未落,从另一边,突然冲出来另一个家丁,他的手里拿着的,并不是棍棒,而是一柄匕首。
那人跃身而起,突然变冲江祭臣而来。
付凌天头晕,模糊间看到那人手中匕首在阳光下泛着亮光,一把拉住江祭臣的胳膊,用力一甩:“小心!”
江祭臣回神,见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身上的衣服配饰,与刚刚那些家丁截然不同。
而此刻,张沛早已不知去向。
江祭臣松开付凌天,迎着那手中拿着匕首的人而去,匕首险险得穿过江祭臣的胳膊,白色的罗裳落下了血印子。
江祭臣看着胳膊上的血,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你不是张大人府上的,为何要来杀我!”
那人根本就不回话,脸色冰冷。
身后的其他家丁见状,也是一愣,相互拉着胳膊,慢慢后退:“张大人要杀他们?”
“与我们无关,我们......”
“我们先走吧......到时候真出了人命的话......”
“对对对。”
众家丁后退着向后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江祭臣和那手中拿着匕首的刺客,以及因为头晕,席地而坐的付凌天。
江祭臣冷冷一笑:“你是王家派来的人?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那人不语,扔掉手中匕首,拔出腰间的佩剑,对准了江祭臣。
“来,我奉陪到底!”对室内大声喊道,“只是,若是在张大人府上出了人命,到时候张大人也不太好交代吧。”
里面没有出现张沛的身影。
那人突然发力,跃身冲向江祭臣,直刺要害。
江祭臣侧身一躲,那剑险险得从江祭臣的胸前穿行而过。
那人再次举起剑超江祭臣劈过来。
江祭臣手中的软剑一闪,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刺痛了对方的眼睛。
对方下意识低眼,江祭臣趁机上前,反客为主,刺向那人的心口。
“不要伤人性命!”付凌天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祭臣眼角一收,改变了剑的方向,他抬起另外一直手,一拳打向那人的头。
那人受力,身体向后退去。
在倒下的刹那,却对江祭臣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江祭臣举着剑,指着那人的脖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不语,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神色。
江祭臣蹲身下来,近距离靠近那人:“你背后的人没有要杀我,否则,不会派了你这样一个无能的人来,说,你们想做什么?!”
那人突然要开了口中的毒药,黑色的血水从口中汩汩得流出来。
付凌天见状,大惊,一把将江祭臣拉开一些:“退后,他就是想要死在你面前!”
这时,一直躲在屋里的张沛才走出来,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们.....你们竟然赶在大理寺少卿的院子里杀人!你们.......我要把你们抓起来!”对身后,“来人!”
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张沛有些尴尬,继续喊道:“快来人!”
依然没有人出现。
眼前的付凌天和江祭臣根本就没有注意张沛。
江祭臣抬手,翻开那人的衣角,发现了一块与在监牢时候那名罪犯身上所带一模一样的腰牌。
付凌天看到腰牌,紧锁眉头:“司家......”
江祭臣将腰牌递给付凌天:“这位司家的人,我不管他到底想做什么,这是你的事,付大人。”
说罢,江祭臣满身是血的模样,站起身来,手里拎着软剑,朝着张沛的方向走去。
“喂!小孩儿,你干什么?咱们可是患难之交,你想干什么?”张沛见江祭臣一脸严肃的模样,像是害了怕,连连后退。
江祭臣不说话,只是快步走向张沛。
张沛抬手想要阻挡江祭臣靠近:“你别惹我啊,我爷爷可是......开国元勋,你......”
江祭臣的剑指着张沛:“我阿姐在哪?”
张沛抿着嘴,摆手:“你是说王子清吗?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没有来过这里。”
“你撒谎!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江祭臣发了狠。
121 喜当爹
一名家丁快步在吏部尚书府的院子里小跑着。
路过的丫鬟婆子被撞到,发出哎呀的声音,那家丁只低头道:“抱歉。”便继续向前跑去。
“老爷.......”那家丁跨进门厅,对正在与礼部尚书司明宇喝茶的王大人拱手。
王大人明显有些不满:“何事如此慌张?”
那家丁瞟一眼司明宇,却没有说话。
司明宇自然看得出,这可能会是王家的私事,便起身对王大人拱手,道:“关于城内事端,回头我们再聊,陛下对这件事,甚是重视,一不小心......”
王大人笑着拱手:“你我二人承蒙陛下看重,自然心心念念为朝廷办事,近日的不太平,快了......”
司明宇不解。
王大人笑道:“改日,定带上家中孩儿,一起出游几日,让孩子们增进一下感情才是。”
司明宇笑道:“好。阿箬天天嚷嚷着要找子彧哥哥玩呢。”
两人笑着。
司明宇见拱手在下的家丁一脸焦急,像是真的有急事,便道:“那我便先走了。”
王大人对司明宇拱手:“送司大人出门。”
司明宇离开前,用诧异的眼神看一眼焦急的家丁,随后抬脚离开。
待司明宇刚刚离开,王大人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冷眼看着家丁:“如何?”
家丁忙道:“听说,阿清小姐去了大理寺少卿张大人府上。”
王大人先是一愣,随后却淡淡得笑出来:“无妨,今晚好好备下晚宴,等张大人前来。”
家丁却依然一脸焦急。
“还有何事?”王大人问道。
家丁低着头:“听说,张大人府上今天不止是阿清小姐去过,付大人带着那个孩子也去了,据说,那孩子竟然叫阿清小姐做阿姐,具体什么关系,却无从可知。”
“阿姐?”王大人眉峰紧锁。
他仔细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外面还留下什么风流债。
但跟自己有染的女子太多,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
莫非.....那孩子也是.......所以才会总出现在王家身边?难道,他是来认亲的?又怕自己不被接受?
所以,王子彧才会对那孩子有几分恨意,甚至对他下了杀手?
王大人越想越离谱,索性摇头:“应该不会.....”
突然,他的视线定住:“可那孩子却是眼熟,总觉得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家丁打断了王大人的思索:“大人.....大人......”
王大人回过神来:“还有?”
家丁点头,继续说道:“听说,奇就奇在,有人今天出现在张大人家中,要刺杀那孩子,而且身上搜到了司家的腰牌。”
王大人一时乱了思绪:“什么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家丁继续道:“那腰牌,与之前在大理寺监牢的罪犯身上,搜到的腰牌一模一样,便是礼部尚书司明宇司大人家的腰牌。”
王大人眼神一收:“司明宇?”
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对,这种做法太明显了,司明宇那老狐狸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但两件事都像是在针对那孩子......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
家丁不语,等待着王大人发话。
王大人收起思绪:“阿清的事不用担心,张大人本就是我们的人,至于那孩子,派人去查一查他的家事,看样子,他应该并不是小乞丐那么简单,他的出现,恐怕就是冲着我们王家来的。”
“是!”
“至于司家......”
王大人琢磨着,竟一时没了主意。
家丁怯生生开口:“小人有一猜测,还请大人妄言勿怪。”
王大人看着家丁的神色,也猜出了几分:“你怀疑王子彧?”
家丁跪倒在地上:“大人,少爷本就聪明机智,此次为了将视线从王家转移到别处,这也是一招高棋,除了咱们自家人,很难有人会怀疑,这件事是我们王家人干的。”
“胡闹!”王大人生气,“去,把王子彧给我叫来!”
“大人!”家丁却并不转身,“眼下为何大人的案子被搁置的原因,想来,大人应该也很清楚。”
“你想说什么?”
家丁抬头看一眼王大人:“大人,城里最近闹出的那些人命案,压住了大人的案子,且因为大人的案子一直都没有证据,朝中基本都认为大人这案子没头没尾,毕竟在众人心中,大人一直都是一位清正廉洁的人。”
王大人听着,眉峰渐渐舒展开来。
家丁看到,心中一喜,继续说道:“若是将司家推上风口浪尖,大人再将您的案子稍作处理的话,往后,大人便安全了,我们全府也就安全了。”
王大人听着,觉得家丁说的不无道理:“准备设宴,迎接张大人,去下面领赏。”
“是!”家丁喜,慢慢后退出去。
王大人望着远处,脸上逐渐露出一抹笑容:“不管你是哪个娘亲生的,孩子,抱歉了......爹只能舍你保我了。”
张府。
江祭臣挟持着张沛,在院落四处先找阿清的踪迹。
付凌天跟着两人,怕江祭臣真的对张沛下了手的话,后果不好收拾。
但搜遍了整个院落,却没有找到阿清的踪迹。
江祭臣看一眼付凌天,付凌天对江祭臣暗暗摇头。
“你看,我就说嘛,我真的没有见过你阿姐,我连你阿姐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是不相信我。”张沛苦着脸叫道,“我以为我们俩好坏经历过生死,能有一点同命相连的好感,现在看来......”
江祭臣用力一推,将张沛推开。
张沛一个趔趄,回头一脸哀怨得望着江祭臣。
江祭臣仍是不信张沛的话,但看到付凌天的表情,便明白,今日就算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找不到阿清的线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阿清真的没有来过,那么,阿清又去了哪里?
另一种可能......
江祭臣回眼望着张沛,眼神冰冷,另一种可能就是,张沛将阿清藏了起来,或者已经秘密送到了某个地方。
如此的话,就说明,张沛与王大人早有勾结,那么阿清的安全便更无法保证。
阿清已经彻底在江祭臣的保护之外。
“多有打扰,我们走。”付凌天对张沛拱手,转头对江祭臣点点头。
两人正要离去,却听见张沛在身后喊道:“你们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回望张沛。
张沛现在又是一副嚣张模样:“在我眼皮子底下闹出了人命,还想这么轻易离开?”
付凌天怒道:“张沛!”
张沛冷笑一声,望着江祭臣:“小孩儿,大理寺的监牢,你恐怕得跟我走一趟了。”
122 跟踪
江祭臣唇角一勾,冷笑着靠近张沛:“倘若我进了监牢,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不知张大人有什么什么藏着掖着的事?”
张沛一愣。
江祭臣看一眼院子里的尸体:“今日,我与付大人一起来张大人家找人,可是,却在您的院子里险些被刺杀,凶手自个儿服毒自尽,这个别说是仵作,就连我都能查得出来。”
张沛咬着后牙槽:“你!”
江祭臣低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张大人,童言无忌,我怎么可能杀得了如此人高马大的大人,还逼他服毒呢?”
说着话,江祭臣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抿着嘴,俨然一个无辜稚子。
张沛狠狠地瞪着江祭臣,随后看到江祭臣身后的付凌天:“走!赶紧走!趁我现在还没有反悔!”
江祭臣却慢慢收起脸上的无辜表情,死死地盯着张沛:“张大人,倘若我阿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你,就算是吏部尚书大人,也别想好过!”
“你什么意思!”
张沛的问话,江祭臣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扭身便走。
张沛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时也没了主意。
望着院子里的尸体,紧锁着眉头:“人死在我院子里......也不知是谁干的.....真麻烦!”
他扭头对身后:“来人!”
霎时间,张沛的身后,刚刚逃跑的那些家丁都冲了出来。
张沛转头,吓一跳,随后缓了缓道:“这尸体,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一家丁不解:“小少爷,不查查吗?或许是谁想嫁祸给我们?”
张沛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勺上:“脑子是个好东西!”
江祭臣跟着付凌天走出大门。
“你怎么看。”付凌天问道。
江祭臣停下脚步,望着张沛的府邸,摊开手心对着付凌天:“刚才,我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江祭臣的手心里,是一颗精致的绒花。
“我记得这绒花,是阿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鞋面儿上的绒花,这里少了半个花瓣。”江祭臣说着,指着绒花的一个边角处。
付凌天思索片刻:“他不可能把阿清一直藏在他的府邸,只有一种可能。”
江祭臣继续道:“送给王大人当礼物,邀功。”
付凌天点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到他们运送阿清出门。”
夜幕逐渐降临。
江祭臣和付凌天一直守在张沛家府邸不远处。
张家一整天都安静异常,连进出的人都没有。
眼看太阳已经下山,江祭臣明显有些耐不住性子。
付凌天拍了拍江祭臣的肩膀:“稍安勿躁。”
江祭臣抿着嘴,不语。
付凌天继续说道:“倘若现在冲出去,只会打草惊蛇。想来,张沛也在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远处,张家的大门慢慢被打开,里面的家丁探头出来,四下张望着。
江祭臣见状,全身的肌肉紧张起来。
付凌天眼神望着那家丁的方向,一只手按住江祭臣的肩膀:“别急,等一下。”
江祭臣紧锁眉峰,明显耐着性子。
远处,只见那家丁见四下无人,对身后招了招手。
身后,几个人抬出一个大箱子。
与此同时,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在夜色下,显得紧张。
“他们开始了。”付凌天冷冷说道。
那个大箱子被放在马车上后,两名家丁跟着上车。
“走!”付凌天准备起身,却被江祭臣拦住。
“不对,这巷子的重量不对。”江祭臣自此看着马车被箱子重量压下来的痕迹,继续说道,“阿清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不会这么重,刚才抬箱子出来的那两个家丁,膝盖明显弯着,也就是说,他们用了很大的力气,而箱子被放在马车上的时候,马车明显晃动了几下,马也因为重量而向后退去两步。”
付凌天望着江祭臣:“也有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能轻易下结论。”
江祭臣点头:“付大人,我们兵分两路。”
话音刚落,只见那两名家丁,四下张望无人后,抽动马车的缰绳,准备离开。
付凌天会意点头:“好!我去跟这辆马车,你继续守在这里!”
付凌天遥望着远去的马车,对夜空吹了一声口哨,那匹枣红色的骏马踏着夜色而来。
付凌天回头看着江祭臣:“你自己小心!”
江祭臣点头:“付大人也小心。”
夜色下,两人分开,影子拉远。
月亮越升越高,但张家府邸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江祭臣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凌厉。
周围有虫子的鸣叫声,夜风已经开始变冷。
长安城的冬季不远了。
夜雾中,一辆马车奔驰而来。
江祭臣听到动静,打起精神来。
只见那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张沛府邸的门口,车上只有一个车夫,那车夫的打扮却并不普通。
江祭臣仔细观察那车夫,是他见过的人。
“王家的家丁!”江祭臣轻声说道。
那家丁下车,轻轻得扣响了张沛府上大门。
门很快从里面被打开,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个人的到来一般,那人进门的时候,还回头四下查看一番。
江祭臣咬着下唇,跃身而起,冲到马车旁边。
很快,门内传来走路的声音和小声说话的声音。
江祭臣一顿,身体后仰,钻进了马车的车底,双手和双脚紧紧钳住马车梁。
很快,有人从里面出来,从江祭臣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些人的鞋子,但能明显看得出,其中有一人便是张沛。
江祭臣心想:“是了,终于等到你了。”
从马车的车底,能看到张沛的手中,还抱着一个人,那人的鞋面儿上,少了一朵绒花。
江祭臣攥着马车彻底横梁的手紧了紧,紧咬着牙:“张沛!”
夜色下,一声鞭子抽打在马背上,马向前跑去,传来滴滴哒哒的声音。
江祭臣的身体悬空在马车底部。
此刻,他与阿清的距离很近,但是,却无法救她。
马车内,阿清昏迷着,口中被塞了白色手帕,手脚都被捆绑了起来。
张沛坐在阿清的对面,抿着嘴看阿清,不住的摇头:“别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生在王家,却不算是王家的人。”
说着话,张沛转头看向手边的红木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阿清白天的时候送到他府上的证据。
123 谄媚
马车一路飞驰到礼部尚书府门口。
大门内的人听到马车停下的声音,很快便从里面把门打开,就像是在等待着来人一般。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张沛手中抱着红木盒子下了马车。
阿清被两个人架着从马车上下来。
王大人亲自出门迎接,看到阿清的时候,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阿清的身上停留太长的时间。
王大人对张沛拱手道:“张大人。”
张沛笑笑,更恭敬得对王大人拱手:“王大人,久等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张沛被迎了进去。
大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沉闷,却砸人心魄。
江祭臣从马车上跳下来,抬眼望着那高阁之上精致的屋顶。
果然是正三品的门第,屋檐雕栏玉砌,有鸟兽立于夜空之中。
此前江祭臣便看到过的,可如今落在他眼中,更觉得刺目了几分。
他望着那高阁,冷冷一笑,双手撑开,脚下一蹬,便跃上高墙。
黑暗中,他小小的身体立于高墙,冰冷得望着一行人踏过繁华的路径,朝着大厅而去。
他飞身向下,远远地跟在众人的身后。
刚进了正堂,王大人便对下人招手。
黑暗中,出来两个人,不语,规矩得站在王大人面前。
“把她拉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也不许给她饭吃!”
那两个人只对王大人拱手,便架着阿清离开。
江祭臣看着阿清被带下去,眯着眼睛,视线重新落在王大人和张沛一边,他思索片刻后,跟着两人的方向而去。
张沛在王大人的带领下,来到院落隐秘处的亭内。
亭子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菜品,雕工精致,食材上等。
张沛笑着对王大人拱手:“王大人客气了。”
王大人笑笑:“请!”
两人坐定下来,从后阁内走出几个歌姬,坐在两人的身侧,为两人斟酒。
张沛笑得眯着眼睛,迎着那歌姬的酒壶,一脸灿烂。
王大人望着张沛的时候,眼中有不经意的嘲讽之意。
那红木盒子,仍被张沛放在自己一侧,张沛一杯酒下肚后,畅快得砸吧着嘴,笑着看向王大人:“这盒子里的东西,王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王大人也举起酒杯,一杯下肚后,却并不直接回答张沛的问题,而是指着桌上的菜肴:“请。”
张沛一时没有明白王大人意思,一愣后,抬起筷子,夹了猪肉入口,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的猪肉让张沛不由的眼睛睁大:“这猪肉味道极美,口齿留香,甚至有一股.......”
“奶香味?”王大人接话道。
张沛用力点头,又是一筷子下去:“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好吃的猪肉。”
王大人冷笑一声,开口道:“这猪肉,是我府上自己养的,乳猪,长到三个月的时候,便会被宰杀。”
张沛停不下来,一直在往口中送猪肉:“就算是乳猪,我也是吃过的,却从未曾吃过如此美味。”
王大人也将一块猪肉送入口中:“因为这些乳猪,是人奶喂养长大。”
张沛嚼着的嘴顿时停了下来,呆呆地转头看向王大人。
王大人继续说道:“所以,猪肉中,还有很重的奶香味,如何?”
张沛突然笑出声来,大嚼特嚼:“难怪!果然是王大人对美食有研究,这些猪被圈养在什么地方?”
王大人一笑:“张大人现在是在查案吗?”
张沛一愣,大笑出声:“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王大人轻笑着,为张沛夹起另一道菜:“大人再试试这道菜。”
张沛见那菜不过是最为普通的白萝卜,仍送入口中,但在口中的瞬间,味蕾炸裂,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菜......看似普通的萝卜,为何会有......我说不上来。”
王大人解释道:“这萝卜是每年霜降那天摘下,用银制大缸研制在三十年的人参之中,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取出,用羊奶浸泡,藏于冰窖之中,再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取出,最后,用十几味香料烹炒,便可出锅上盘。”
张沛惊看着王大人:“王大人日日如此?”
王大人笑道:“张大人若是站对了队,也可日日如此。”
张沛听罢,随着王大人的笑容,大笑出声:“有趣,有趣!”
阴影下的江祭臣,冷眼望着两人和那满桌子的菜肴,最后,将视线落在王大人的脸上。
张沛凑近王大人:“依王大人的意思,下官应该如何做?”
王大人唇角上扬:“张大人办案子,怎的现在却问了我的意见,本官是受审的人,哪有本官发言的道理?”
张沛笑着,一只手拍了拍手边的红木盒子:“那王大人觉得,这个......”
王大人只是用眼睛瞟了一眼,吃着菜,不语。
张沛谄媚得笑着,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脑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今日前来,便是想来给王大人送礼的。”
“送礼?本官可受不起。”王大人故意保持距离。
张沛将那红木盒子推到王大人的面前:“不知,大理寺卿的位置,何时能空下来?”
王大人笑出声来:“最近,大理寺办案不利,本官原想近日便向陛下提议,大理寺或许是该整顿了的。”
张沛将手从红木盒子上离开,媚笑:“那下面的事,还请王大人多多提携。”
王大人瞟一眼张沛:“至于我女儿,走失多日,我寻遍了长安城都没有找到,今日被张大人送回府里,本官感激万分。”
张沛一愣,反应过来:“自然自然,那是自然。”
张沛对王大人举杯:“王大人,请!”
王大人单手举杯,与张沛碰杯。
江祭臣抿着嘴,慢慢后退,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清被关在一处黑暗的地窖。
地窖的门口立着两个侍卫看守。
月光斜斜得照射进来,照在阿清白皙的脸上。
她的嘴里被塞着帕子,头发脏乱,脸上还带着泪痕,手脚被困住,纤细的手腕和脚踝被勒出深深地伤痕。
她的脸埋在黄土之中,泥土污染了她清澈的眼睛。
她清醒过来,慢慢得睁开眼,看到周围的环境。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开来,她用尽力气嘶叫,但因为被堵着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院落里,江祭臣四下寻找着阿清的踪迹,来来往往的家丁巡视,江祭臣小心的隐藏着。
偌大的宅院,江祭臣找遍了各处,却都没有找到阿清的身影。
他停在一处黑暗之地,思索着。
身后,一只手点了点江祭臣的后背。
江祭臣察觉到,猛地回头,一拳打过去。
拳头与那人的距离很近,已经碰到了那人的鼻尖。
对面的人却一点都不惊慌,唇角上扬,看着江祭臣:“想在王家宅子里找人,你把这里想得太简单了。”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正是王子彧,他低眉看着江祭臣,问道:“需要帮忙吗?”
江祭臣警惕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124 引入困局
王子彧抬手推开江祭臣举到自己面前的拳头,靠近他:“因为,我讨厌你,我想让你尽快离开我的视线。”
江祭臣向后退去半步,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怕了。”
王子彧偏头笑道:“怕什么?怕你?江祭臣,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他的嘴贴近江祭臣的耳朵:“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江祭臣扯着唇角:“阿宁姑娘最近如何?”
王子彧神色一冷,眼神看向黑暗中的角落:“与其他人无关,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王子彧离开江祭臣,唇角一抹冷笑。
“我阿姐在哪?”
王子彧没有回答,擦着江祭臣的肩膀,没入黑暗之中。
江祭臣思索片刻后,跟上去。
一条悠长的小路,两边的菊花开得正艳,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冬季即将到来,他们的生命已经快要到达终点。
在道路的尽头,是一处小小的案几。
王子彧步子很快,回头看向身后的江祭臣,见江祭臣跟上来,轻扯唇角,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但前面已经没有路。
江祭臣停下脚步:“王子彧,不要带着我绕圈子。”
王子彧回过头来:“今天下午时分,你收到的那封信,还记得吗?”
江祭臣眼神一收,诧异得望着王子彧。
王子彧见江祭臣神色,满意得笑道:“你该感谢我,感谢我告诉你,我父亲准备宴请张大人来我家中,否则,你又怎么会猜到,今夜阿清便会被送到我们府上?”
前一天下午。
江祭臣和付凌天从张沛府上出来的时候,院落的地上,在江祭臣视觉明显的位置,掉落着一只绒花,而绒花的底端,一根竹签穿着一个小小的纸条。
江祭臣认得那绒花是阿清的,看到那纸条的时候,便知道,这绒花应该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当他打开绒花下面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今夜阿清到尚书府,只许你一人来。
江祭臣慌忙转头四下寻找,除了张沛家的家丁以外,便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付凌天回过头来:“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江祭臣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摇头道:“没......没有......”
一直到深夜,江祭臣和付凌天在张沛府邸门口等待的时候,先被送出来的那个箱子,他明知道里面的人不可能是阿清,但还是利用这箱子,支走了付凌天。
他知道,付凌天对他的信任程度,不会对他有所怀疑,于是,便提出了兵分两路的做法。
江祭臣收回思绪,望着眼前的王子彧:“你比我以为的更可怕。”
王子彧嗤笑出声:“再教你一件事:永远不要相信一个人的表面。”
说着,王子彧的笑容越来越大。
江祭臣也跟着王子彧笑出来:“同样的话,也回送给你。”
王子彧停下笑容。
只见江祭臣的身后,付凌天走了出来,正冷眼看着王子彧:“王公子,好久不见。”
王子彧后退半步:“付大人......”
付凌天与江祭臣对视一眼后,点点头。
付凌天上前一步:“阿清在哪?”
王子彧悄悄后退,却不开口。
江祭臣察觉到王子彧手上的动作,正按在那只案几的中央位置,案几瞬间塌陷,一个甬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付大人小心!”江祭臣话音未落,便见付凌天从甬道处掉落下去。
王子彧唇角一扬,向后退去:“是你让我告诉你们,阿清在哪的,我为你们开路,你们反倒不乐意了?”
江祭臣眯着眼睛盯着王子彧:“为什么?”
王子彧答道:“就像你说的,她不止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虽然我与你之间并不关系。”
江祭臣冷眼从王子彧身上收回视线,走到甬道边缘,不假思索得朝着甬道深处跳去。
王子彧站在上端,望着江祭臣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抿着嘴摇头:“可惜啊......你们只怕会有去无回,”他耸耸肩,“反正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抬手将案几上的小按钮按下,甬道的入口重新关闭。
甬道之下。
江祭臣稳稳得落在地面上,观察四周,有阴暗的杂草丛生,周围的墙壁都是石头做的,经过常年的阴冷潮湿,摸上去有些滑腻。
但眼前,并没有付凌天的踪迹。
江祭臣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光从甬道之上照射下来,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付大人?!”江祭臣轻声叫着付凌天。
耳边却只传来自己声音的回声,没有人回应。
远处,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回声很大。
这说明,这条甬道的背后,空间也会比较大。
江祭臣仰头向上看去,想要原路返回,恐怕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抿着嘴,一步一步得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一处岔路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两条不同方向的路,每条路都是一条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楼梯。
那楼梯像是被人精心打磨过的,虽然因为常年无人行走而显得陈旧。
“付大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江祭臣又尝试着叫出声音来,但周围能听到的仍然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江祭臣思索着,抬眼看到两条楼梯处,有一边能看出墙上残留下一道血色的手指印。
他上前,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发现那血印子还没有干透。
江祭臣略微思索一瞬,便抬脚朝着额有血印子的那条路的方向走去。
眼前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每一步都像是在迈向无尽的深渊。
黑暗中,传来一阵呼吸声,同时,伴随着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谁?”江祭臣警惕得弓着身子,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软剑。
铁链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朝着江祭臣的方向而来。
江祭臣快走两步,从楼梯上下来,用脚试探着,面前的道路上都是平路。
远处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就像是无数聚集在一起,行走不便的干尸。
江祭臣全身紧绷,慢慢后退几步,手指触碰到墙面一处机关。
瞬间,眼前亮起火把。
火把的照应下,一群衣衫褴褛的女人被拴在一根又一根的石柱上。
她们眼神迷离,全身上下都是伤痕。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牢笼里,臭气熏天,一群刚刚出声小猪幼崽,正在干草之上拱着鼻子,因为惊吓而发出阵阵嘶鸣声。
而在甬道的另一头,有快步跑来的脚步声。
“什么人!”
从声音听上去,来人不在少数。
125 有悖人伦的奢侈
一群家丁冲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根本就没有陌生人的身影。
那群全身脏污,衣衫褴褛的女人们都胆怯得看着家丁,生怕他们手中的鞭子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们眼神闪烁,躲避着家丁们的视线。
家丁们怀疑的目光,在众女人的身侧查看而过。
每到一处,女人们就会低头后退。
一直走到女人们的末尾,依然没有寻找陌生身影,领头的家丁一招手:“走!”
众人离去。
江祭臣从其中一个女人的身后走出来,对女人拱手道:“多谢!”
刚刚帮助江祭臣藏身的女人,因为刚刚生育,身形臃肿,对江祭臣更是母爱泛滥,她关切得问道:“孩子,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他们在抓你吗?”
江祭臣思索片刻后,默默点头。之后,环视周围的一切,肮脏的环境下,这些刚刚经历过生产的女人被困在这里。
若不是之前听到王大人所说的乳猪喂养方式,他是如何都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会真的有如此有悖人伦的奢侈享受。
江祭臣低下头,对女人们:“多谢。”说着话便要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刚刚保护江祭臣的女人再次开口:“孩子,你在找你娘亲吗?他也被抓来关在这里了吗?”
江祭臣脚下一顿,默默地垂下头去。
又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如果你母亲也被抓来喂养这些小猪仔的话,在这里没有找到你母亲,她便凶多吉少了。”
江祭臣心中一沉,转头对众人拱手,却并未回话,大踏步得离开。
黑暗中,江祭臣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远处似有光亮。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甬道的深处,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江祭臣一顿,闪身躲在一处转角,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被家丁们像拎小狗一般拎在手中。
小男孩的两只腿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挣脱下来,但家丁们的手却抓得更紧。
一名家丁将小男孩用力一扔,便扔到一处小小的牢笼内,朝着小男孩的方向啐了一口:“小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自己一个人闯进来?若再不说明是怎么进来的,别说是找你娘亲,就是你自己都难保能再出得去!”
小男孩并不害怕这些家丁的恐吓,双手抓住栏杆,大声咒骂着:“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弟弟刚刚出生,没有奶喝,你们却抓走了我母亲,活活饿死了我弟弟,你们不得好死,王大人不得好死!”
家丁冷笑一声,抬手就对小男孩甩出一巴掌:“再骂!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小男孩被这一把掌打得摔倒在地,头重重得磕在墙面上。
家丁嘲讽道:“现在就是这世道,若是不服气,便想个好一点的死法,重新投胎去。”
身后的其他家丁听罢,跟着这名领头的家丁大笑起来。
小男孩被撞得七荤八素,用力摇着头想要清醒过来。
家丁白了小男孩一眼:“把跟你一起进来的人一起交代清楚,或许,王大人会饶了你一命!还会让你见你母亲一面也说不定。”
家丁刚一转头,便看到江祭臣低着头,立在众人身后。
江祭臣慢慢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得盯着领头的家丁。
那家丁扯一下唇角,上前,抬手就要推向江祭臣的肩膀:“你就是跟他一起进来的......”
话音未落,江祭臣躲开了家丁推过来的手。
家丁一愣,偏头与身后众人大笑出声,随后,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抬起手中的棍子,打向江祭臣的头。
江祭臣冷哼一声,漂亮的转身,不仅躲过了家丁袭来的棍子,反身一跃,一脚踢到了领头家丁的脸上。
那家丁受力,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得撞在墙上,眨着眼睛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江祭臣面无表情得走上前去,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家丁:“头撞在石墙上的感觉如何?”
那家丁终于回过神来,对其他的家丁大喊:“都愣着干什么!给我干!宰了这小子!”
众人听令,齐刷刷七八个家丁将江祭臣团团围住。
江祭臣却突然低头笑了。
牢笼里的小男孩见状,抓着栏杆,对那些家丁道:“他不是与我一起进来的人,你们放过他,这件事与他无关!”
江祭臣收起笑容,抬眼望着牢笼里的小男孩,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小男孩抿着嘴,闭上口。
江祭臣收回视线,唇角一勾,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上!打死他,给我打死他!不要留一口气!”领头的家丁大喝道。
一时间,七八个家丁一起朝着江祭臣的方向袭来。
那些家丁到底不过是些手里拿着棍棒的无礼之人罢了,哪里会是江祭臣的对手。
江祭臣打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多费力气,漂亮的抬腿,配合急急而落的拳头,拳拳到肉。
那些家丁手里的棍棒在江祭臣的面前,就像是不听使唤的丝帛。
很快,所有的家丁都躺倒在地上,抱着自己身体手上的地方,发出痛苦得呻吟声。
江祭臣的视线从这些人的脸上移开,看向牢笼中的小男孩。
“谢谢,谢谢你......”小男孩见江祭臣走过来,感激得说道。
“往后退。”江祭臣说话的时候,只瞟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听话得后退两步。
江祭臣抬脚踢向牢笼的栏杆,只一脚,便将牢笼的木头栏杆踢断。
小男孩面露喜色,从里面爬出来。
地上那些家丁着急,领头的家丁喊道:“拦住他!拦住.......”
话还未说完,江祭臣又是一脚,对着躺在地上的领头家丁的头。
霎时间,安静下来。
那家丁晕厥过去。
其他的家丁见状,谁还敢开口说话。
江祭臣冷冷得望着其中一个家丁,朝着他走过去。
那家丁吓得双手撑着地面练练后退:“你......你干什么......”
江祭臣歪着头,蹲身下去,与那名家丁平视着:“可曾见过一个被抓进来的十二岁女孩?”
家丁思索着,并未开口。
江祭臣唇角一勾,突然抬起手,拳头朝家丁的方向而去。
家丁吓得一瞬,便湿了裤子。
江祭臣冷笑一声:“再问你一次,有没有见过一个被抓进来的十二岁女孩?”
那家丁颤抖着声音道:“你说的......可是......可是住在骊山别苑那位?”
江祭臣眯着眼睛:“人在哪?”
那家丁的头摇的很拨浪鼓似的:“我......我不知道......我只听说,大人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卖,所以他便把......把女人关了起来.......但具体在哪里,我......我不知道.......”
“我可能见过她。”
江祭臣回头,见身后正立着刚刚被救出来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深吸一口气:“我见过她,她不在这里,但我可以带你去。”
江祭臣看着小男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小男孩靠近江祭臣,点点头:“你说的那个姐姐,是不是鞋子上少了一朵绒花?”
江祭臣眯着眼睛:“她在哪?”
126 再遇仍心痛
甬道的另一边。
黑暗中,付凌天脚下踢着石子,悠长而惶恐,石子碰撞墙面,发出令人不安的回声。
付凌天从腰间拿出一支火折子,点燃,霎时间,周围亮堂起来。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这甬道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整洁,完全是由原石拼接而成,没有修磨过的痕迹。
正对面处,是一扇石门,石门的两侧,镶嵌着两颗巨大的南红玛瑙。
从外面看起来,石门很重,却没有把手,也就是说,从外侧根本就无法将大门打开。
付凌天紧锁着眉峰,靠近,来回在石门上寻找着暗格,但一无所获。
“付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付凌天一惊,回头,看到王大人正立在他的身后,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王大人靠近一步,继续说道:“想来,是付大人深夜到访,却走错了路?不如,让本官带付大人离开,如何?”
付凌天与王大人对视着,一个笑着,一个严肃着。
两人就一直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之后,付凌天才慢慢开口:“想来是晚上喝多酒,不知怎的,便到了这里,还请王大人勿怪。”
王大人大笑出声,几乎笑出眼泪,他用手在眼角假意擦了两下:“付大人明事理,请!”
说罢,王大人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付凌天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王大人却突然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用手支着太阳穴:“瞧我这记性,来,走这道门,近些。”
付凌天眯着眼睛。
两人虽然没有明说,王大人知道付凌天为什么不诺步子,是因为对背后的这扇门有怀疑。
王大人在石门旁边的一块凸出来处轻轻按了一下,一声巨响,石门从两侧被拉开。
石门之内,灯光通明,竟然直接连接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之地,而是王大人的书房。
能看到,书房门堆积如山的资料。
王大人转头对付凌天躬身抬手:“请!”
王大人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用这道石门连接自己的书房。
当然,付凌天更是疑心,事出必有因,这道石门,必有它的必要之处,而这书房,定有猫腻。
但现在,付凌天已经被发现了踪迹,便不好再说什么。
付凌天跟着王大人走进书房,刚一落座,门外便有人敲门。
王大人一笑:“来了。”
这句话是对付凌天说的,随后抬眼对门外:“进来吧。”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正是陈夫人。
她抱着怀中的琵琶,低头对王大人笑道:“王大人.......”
抬眼,正好与付凌天四目相对。
付凌天一惊,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诧异得望着陈夫人,口中喃喃:“霓裳......”
陈夫人的眼中也是微微一惊,但很快,陈夫人便恢复了平静,对付凌天躬身道:“付大人,好久不见......”
付凌天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王大人看在眼中,唇角带着笑意:“本想着,找个时间请了付大人到府上来听曲子,没想到今日听犬子说起,付大人不请自来,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便请了霓裳来府里为付大人弹几首曲子。”
陈夫人望着付凌天的眼神已经收回。
但付凌天的眼神仍然落在陈夫人的身上,他没想到,陈夫人竟然还会出现在王大人的府上。
其实他与陈夫人初次相见的时候,便是在王大人府里,那时候他还小,年少轻狂,第一次见到弹琵琶的陈夫人,便动了心,在他十几年的岁月里,这是他第一次动心,也是第一次对女人的世界有了新的认知。
从天开始,他便有意无意得往王大人的府上跑。
王大人自然看得出付凌天的心思。
这么多年官场生涯,王大人对付凌天的能力很是认可,他知道,付凌天的将来必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便找了个时机,为陈霓裳放了奴籍。
原本想着,付凌天会收了陈霓裳做外室,却不想,这付凌天却是个直肠子,竟然跟家里说要娶了陈霓裳做夫人。
陈霓裳如此身份,付凌天的家人又怎么会答应了这样的亲事。
付凌天自然是拗不过家人的,最终落得有情人分隔怨恨。
王大人从付凌天的眼神中,能清楚得看出,付凌天对陈霓裳的感情从不曾变过,眼下,更是带了一分忏悔与难过。
陈霓裳笑笑,却不再看付凌天,倘若真的心中没有了感情,便不会如此躲闪。
王大人心中琢磨,一个小小的付凌天,怎么能逃得过他的掌控?
付凌天终没有将视线移开的。
陈夫人坐定在两人对面的中央,拿起琵琶,笑道:“不知两位大人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王大人大笑出声:“付大人可知道,现在霓裳早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弹琵琶的小丫头了,现在在平康里,大家都会叫她一句陈夫人的。”
王大人故意说话刺激付凌天。
付凌天不语,低下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襟,用力,露出白色的指根骨。
到底,付凌天这一仗,还是输了的。
陈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有一丝刺痛,但很快恢复情绪,笑着对付凌天:“听闻付大人这些年甚是威风,想来,定不会因为一些小情小爱,便失了分寸。”
付凌天知道陈夫人在提醒自己什么,他抬起头,重新与陈夫人四目相对,但心中的疼痛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是的,在陈夫人的面前,付凌天终究是输的。
毫无办法。
王大人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他从王子彧处得知付凌天带着那个小孩来府里寻找阿清,并阴差阳错得落入后院案几的甬道,他是慌张的。
当时王子彧跑去告诉王大人的时候,并没有说明,这条路,明明是他亲手为两人打开的。
王大人为了圆了这件事,便迅速让下人去平康里寻了陈夫人来。
他知道,要彻底让付凌天卸下防备,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陈霓裳一个人做得到。
门外,丫鬟们上菜,杯盘碰撞的清脆声音。
三人以一种三角形的位置坐着。
只是,陈霓裳笑望着王大人,付凌天哀伤得望着陈霓裳,而王大人的视线,满意得落在两人的身上。
这一局,王大人赢了。
127 被伤害的善良
小男孩带着江祭臣,随意而自在得在甬道穿梭着,两人宛若两只机灵的小鼹鼠。
“快,跟我来进来。”小男孩停在甬道的一个入口处,回头对江祭臣招手。
江祭臣站定在原处,却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你真的知道我阿姐在哪里?”
小男孩一顿:“我没有骗你,小哥哥,我亲眼看到他们把你说的那个姐姐扔进了最里面的监牢。”
江祭臣眯着眼睛,迟疑片刻后,抬脚向内走去。
两人的周围,有轻微的脚步声,但江祭臣环视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小男孩似乎察觉到江祭臣的迟疑,他转头对江祭臣说道:“别担心,这里就是这样,这个甬道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变换一次,所以,可能在我们不远处,还有别人在行走,但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我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江祭臣歪一下头,一脸迟疑:“什么意思?”
小男孩抿着嘴:“听他们说,这是一种机关,为的就是防止被人入侵,但为了保守主人的秘密,只有触碰到这些石块的动静,才会被传导到另一个空间。”
江祭臣听着,总觉得过于玄乎其玄:“他们?他们是谁?”
“是与我一起来寻母亲的其他几个孩子。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们的母亲都被抓进来,给那些供有钱人吃喝的小猪仔喂奶,家里刚出生的孩子却无人喂养,很多都......”
江祭臣冷眼看着小男孩陈述,小男孩低着头,掉下眼泪。
“我弟弟饿死了,就死在我怀里,我爹为了讨回一个公道,结果,人都还没有走近王家的大门,便被......活活打死.......”
小男孩泪流满面,抬手用弱小而污脏的手背擦着眼泪。
原本就不算干净的小脸,此刻更是花得像个小花猫。
“小哥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其实,倘若不是你刚刚救了我的话,我也不愿意相信任何陌生人,就连熟悉的人,在这个世道之下,也不一定靠得住,可是......我们一穷二白,又能怎么样?起码,我们还是得活着......”
江祭臣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小男孩泪眼婆娑的样子:“你找到你母亲了吗?”
小男孩摇摇头:“没有,我还没有摸索到这条甬道变换的规则,我不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
“或许我知道,我见过她们,刚刚进来的时候。”
“真的?”小男孩眼中带着光。
江祭臣点头:“不过,按照你说的,如果现在回头去找,也不见得能找到刚刚我走过的路。”
小男孩开心得笑起来:“没关系,只要确认我娘真的被关在这里便好,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定能找到她,太好了,我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其他几个同伴。”
江祭臣也跟着笑笑,点头:“但是,这条甬道的尽头,确定能找到我阿姐吗?如果甬道一直在变化的话。”
小男孩低着头,一时竟没了主意。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先过去看看。”
江祭臣率先抬脚,小男孩思索片刻后,跟上来。
两个孩子在甬道内行走,前面的路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江祭臣的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是的,他仍然不够相信眼前这个已经坦诚得对自己讲出自己故事的小男孩。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总是无法对时间有更好的把控。
两人的对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祭臣一惊:“小心!”
小男孩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转弯处,出现火把的亮光,这里根本就不是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要对面的人出现,两人必定暴露。
江祭臣微微眯一下眼睛,正准备与对面的人正面冲击的时候,剧烈的石头转动声响起。
两人明明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感觉到石头的运转,甚至,眼前转弯处的洞口都还没有任何地域上的变化。
但是,刚刚还出现在拐角处的火光却已经消失不见,眼前恢复到一片黑暗之中。
江祭臣转眼看向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男孩。
小男孩转回头来,笑看着江祭臣:“小哥哥,我们运气太好了,是不是?”
江祭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小男孩,能看到小男孩的一只手因为刚刚的害怕而扶在墙面的一块石头上。
“你那些伙伴在哪?”江祭臣问道。
“我们刚刚走散了,他们看到有人来,便分头跑了,想来,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被抓了,否则,刚刚那些人就不会那样问我了。”
江祭臣的心在颤动着,眼前的孩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说谎,但是,总觉得哪有有些漏洞。
“现在怎么走?”
小男孩犯了难:“刚刚,甬道还没有变换道路,所以,我还知道要怎么走,可是现在......”
江祭臣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小男孩的脸。
但小男孩看上去一脸无辜,似乎丝毫没有被江祭臣的眼神所影响。
“你进来过多少次?”
“嗯?什么?”
“我说,你之前进来过这里吗?进来过几次?之前都是怎么出去的?你怎么知道甬道每半个时辰就会转换一次?如果只是单纯听你那些伙伴所言的话,你不会一个人带着我敢走了这么长的路,除非你记忆力远远异于常人,否则......”
江祭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男孩眼中的泪水滴答滴答得滚落而下:“小哥哥,我害怕,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害怕。”
江祭臣望着小男孩。
小男孩继续说道:“我爹说,在这个世道,不要随意相信认识人,但是也不要总是用揣度的心思,去对待那些真心对待你的人,否则,你便会伤害了那些善良的心,从此,那些善良的人,可能就不会再善良了,因为有时候,善良是需要被认可的,不被认可的善良,终有一天,会被善良的人忘记。”
“我......”
“我刚才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怪小哥哥怀疑我,但是小哥哥一次又一次得质疑我,让我很难过,倘若小哥哥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便自己走吧,我会再找找别的出路。”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小哥哥,”小男孩伸手指着西南方向,“我别的不太行,但是方向感还是不错的,小哥哥,你要找的那个姐姐,就在西南方向,如果你可以在这种封闭空间下辨别方向的话,一直往西南方向走,便能找到关押小姐姐的牢笼,那个牢笼很小,像是专门为王大人想要隐藏起来的犯人所打造的。”
江祭臣的眉心始终没有舒展开过,他的确怀疑眼前这个小男孩。
因为他的思路过于清晰,他也过于能够反客为主。
他现在所表现出的一切,都令江祭臣怀疑。
小男孩见江祭臣不再说话,失望得转头,独自继续向前走去。
“小哥哥,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阿姐,我也要去找我的娘亲了。”
江祭臣心中一揪,抬手:“你等......”
“跟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孩子,在哪儿!快带路!”那声音听上去,已经很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火把燃烧,照亮了江祭臣和小男孩所在的空间。
一群手拿棍棒的家丁绑着三个孩子,一路朝着江祭臣和小男孩的方向而来。
火把照亮了江祭臣黑色的瞳仁。
三个孩子中,走在最中央的那个孩子的视线,也稳稳地落在了江祭臣的身上。
“秋辞.......?”江祭臣瞳孔放大,随后默默改口,默念道,“鬼......夫人......”
对面,披着姜秋辞人皮的鬼夫人,不动声色得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瞳孔里,映照出江祭臣吃惊的脸......
128 报答三魂七魄之恩
一霎,披着姜秋辞人皮的鬼夫人出现在江祭臣的面前,贴面而立,她的唇轻轻凑近江祭臣的耳朵。
“你想要他们活,还是想要他们死?”
那声音,仍然是姜秋辞的声音,但是,那语气,却早已不是那个纯真少女。
江祭臣侧脸而望,恨意丛生。
鬼夫人一笑:“不用这样看我,我不过是为了报答你三魂七魄之恩。”
家丁们见状,大叫出声:“什么鬼东西!给我抓住他们!”
“死。”江祭臣的声音很轻。
鬼夫人眼神一凌,抬手一挥,身后袭来的家丁便重重得飞起,之后砸在坚硬的石头墙面上。
“如此,我们便两不相欠?如何?”鬼夫人的声音妩媚。
旁的孩子已经被鬼夫人的模样吓得摔倒在地。
其他的家丁也吓得不敢再靠近,上前查看那些被鬼夫人扔出去的同伴,发现同伴早已气绝,惊慌下四处逃窜。
“不是人......不是人......快......通知老爷......”
原本跟鬼夫人一起被抓过来的其他两个孩子起身逃跑,鬼夫人也并不准备去追他们。
跟江祭臣站在一起的小男孩吓得全身发抖,身体默默后退,红了眼眶。
鬼夫人眼角一跳,抬手便要抓向那孩子。
江祭臣身体一跃,挡在小男孩的面前:“别碰他!”
鬼夫人歪着头,一脸纯真模样:“我还以为,你没了三魂七魄,会变成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没想到......”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祭臣镇定得问道。
鬼夫人一只手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我刚不是已经说了吗?找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鬼夫人略微思索着,就像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曼珠?”
鬼夫人却似乎有些生气:“她可管不了我去。”
江祭臣的身后,那小男孩正在慢慢后退,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只有惶恐,他因为害怕极了,只想逃命。
鬼夫人见状,用下巴点了点那已经渐渐远离的小男孩。
“你看,凡人皆是如此,你刚刚救了他的命,他现在却要舍你而去。”
江祭臣偏一下头,见那小男孩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回过头来,唇角慢慢上扬。
“他本从一开始就害怕的,只是被人操控了神志,是不是啊,鬼夫人?”
鬼夫人大笑出声后,突然收起笑容,阴冷得凑近江祭臣:“我亲自带你去找你要找的人,从此两不相欠!以后,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此切断。”
江祭臣轻笑,似乎明白了什么:“放过那些孩子。”
鬼夫人抿着嘴:“好。”
鬼夫人转身准备带路,江祭臣却还是站在原地。
“还有,不要再用秋辞的皮囊去做那些迷惑人心的事,算是对她最后的尊重。”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鬼夫人讥笑。
江祭臣低一下头:“因为你怕她,否则,你也不会想要得到我的首肯,从此切断了缘分,她找你了?”
鬼夫人瞬间发怒:“我不怕她!我谁也不怕!”
江祭臣却一点都不害怕。
鬼夫人深吸一口气:“好,我应了你便是!”顿了顿,鬼夫人突然露出哀伤的神色,“姜秋辞对你有心,我能感觉到,不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姜秋辞的......”
江祭臣不想听鬼夫人说下去,打断了鬼夫人的话:“我知道了,走吧。”
江祭臣先抬脚向前走去。
鬼夫人在身后望着江祭臣的背影,眼神中却透着一抹哀伤。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手拍在自己的脸上:“真烦!我得尽早脱了你这层皮!”
王大人的书房内。
陈霓裳唇角含着笑容,弹着曲子,曲音绕梁。
书房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个暗暗地黑影一闪而过,落入陈霓裳的眼中。
付凌天望着她,红着眼眶。
王大人看在眼里,举杯喝酒。
一曲终结。
付凌天依然怔怔得望着陈霓裳。
陈霓裳起身,对王大人和付凌天躬身道:“今夜便到此吧,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王大人并不开口,而是笑着看向付凌天。
付凌天眼中都是不舍,他的手指紧紧握着酒杯,隐忍着心中的痛。
陈霓裳自是知道王大人的意思,便起身走向付凌天,为付凌天的酒杯倒酒。
“付大人,夜深了,若是未让大人尽兴,我自罚三杯。”
说着,陈霓裳将酒杯中的酒水倒入口中。
还要继续往酒杯内倒酒的时候,付凌天一把抓住陈霓裳手中的杯子。
因为他的手指碰到陈霓裳的手指。
陈霓裳眼神一冷,低眼看向两人触碰在一起的手指。
付凌天回神,匆忙松开自己的手:“抱歉,霓......陈夫人。”
陈霓裳唇角浅浅一笑,并未回答,继续向酒杯倒酒。
付凌天一把夺过,倒入口中:“别喝了,你且去吧。”
陈霓裳宛然一笑,转身对王大人躬身示意。
王大人大笑一声,对陈霓裳摆摆手:“去吧,今日能请了陈夫人重新回我府里弹奏,已算是陈夫人给了老夫莫大的颜面。”
“不敢。”陈霓裳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脸上带着日常般没有感情的笑容。
“我派人送你回去。”
陈霓裳躬身致谢,随后转身离开。
付凌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陈霓裳的背影。
王大人冷笑一声,假意没有看到。
陈霓裳刚一离开,一名家丁匆匆忙忙从外面冲进来,跪倒在王大人面前:“老爷!不好了......”
王大人眼神一凌,不满道:“何事如此慌张?”
家丁斜眼看一下付凌天,半晌不说话。
王大人冷眼道:“说,付大人不是外人。”
“有人......有人闯进.......闯进......”家丁吞吞吐吐。
王大人重拍一下桌子:“到底何事!”
家丁对王大人磕头道:“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王大人眼角一跳,看向付凌天。
付凌天并没有回避王大人的眼神,但他的眉眼也充满了疑惑。
死人了?江祭臣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才对。
王大人收回视线,抬脚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家丁道:“送付大人离府!”
“王大人,或许下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付凌天对王大人拱手道。
王大人一脸阴霾,回头瞪着付凌天:“付大人,你离开才是对本官最大的帮忙,不送!”
说罢,王大人快步离开。
付凌天紧锁眉峰:“江祭臣.......”
129 消失的阿清
王大人带人进入甬道的时候,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尸体,死者全都是他的家丁,且死状惨烈,体无完肤。
跟在王大人身后的家丁不觉一震,甚至有人悄悄后退半步,被旁边的家丁拉住。
王大人抬眼看向甬道的深处:“点火!”
话毕,整个甬道全部亮起来。
远远望去,一地狼藉。
王大人率先踏步而向,身后的家丁不得不跟上。
一名家丁匆忙从另一侧跑向王大人,他也是满身鲜血,惶恐得睁着眼睛:“老爷.......救命.......”
家丁跪在地上,给王大人磕头,头都磕破却不自知。
王大人看向家丁跑过来的方向,抬脚而去。
身后的家丁们不想跟上,但无奈,还是跟了上去。
王大人一步一步得往前走着,走到甬道的一处暗格,他抬手轻轻按下,瞬间,甬道前方的路变换了模样,出现了另一条道路,他抬脚上前,一转弯,便看到原本关在这里的那些喂养小猪仔的“奶妈”们全都消失不见。
王大人大喝一声:“给我追!”
身后的家丁听到王大人的指令,可以离开甬道,大声回应:“是!”
一部分家丁离开。
王大人气得握着拳头,走过那一段已经空空荡荡的铁链路,再次抬手,按下此处暗道的一个暗阁,前方的道路再次变换了模样。
王大人踏步前行,再转弯处,又是另一番模样,这边是原本关押阿清的地方,但此刻,阿清却不见了踪迹。
小小的牢笼内,一个少女背对着王大人,蹲坐在角落里。
那身形看上去与阿清并不相同,她更弱小一些,更清瘦一些。
王大人警惕得慢慢上前:“你是谁?”
那背影依然蹲在远处,一动不动,但却能看得出抖动的肩膀。
王大人不觉有些惶恐,停下脚步,再问一句:“你到底是谁?王子清去哪里了?!”
那小小的背影慢慢站起身来。
王大人身后的家丁们做出保护王大人的举动。
待那小小的背影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泪痕:“大人......救命......”
王大人看到眼前可怜楚楚的小女孩,一下便放下戒心:“你是谁?”
那小女孩一脸惶恐得向王大人靠近过来:“我......我......”
王大人仍然站在原地,眼前的小女孩没有丝毫令他觉得恐惧的地方。
此刻,小女孩已经近距离站在王大人的面前,她哀伤得低着头:“我是......姜秋辞,说了你也不认得我。”
王大人一顿,似乎察觉到异样。
鬼夫人眼神一冷,仍是低着头:“大人.......救命......他们要杀我......我怕.....所以......”
王大人不自觉得后退一步。
鬼夫人慢慢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所以,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王大人大惊后退,几个家丁瞬间围上来,保护王大人。
“抓住她!快!快!”王大人望着那诡异的笑容,心中一凉,几乎语无伦次起来。
鬼夫人仰头大笑:“现在,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说罢,鬼夫人清瘦的腿脚轻轻一跃,宛若一只弹跳力极强的青蛙,一下便跳到了一个家丁的脖子上。
刚刚还楚楚可怜的模样顺便消失,脸上的皮肤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尖牙,只一瞬,便刺穿了那家丁脖子上的皮肉。
她轻轻一撕扯,那家丁身上的皮便被轻松得剥落了下来。
她的嘴角流着血。
失去了身上皮肉的家丁还没有感觉到疼,便只剩下一身的血肉模糊,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惊叫一声,随后才重重得倒在地上。
鬼夫人从那家丁的身上跳下来,三两下,便将那皮囊啃食掉。
下一瞬,又恢复了姜秋辞的模样,可怜巴巴得望着王大人。
王大人吓得背靠着墙,声音颤抖:“走......走开!”
鬼夫人歪着头,一副迟迟可怜的模样:“大人,今天的事,你可是怪不到我的,我不过是被人逼迫。”
鬼夫人抬手一点,护在王大人面前的家丁便像是被蛊惑一般,自动从王大人的面前移开。
鬼夫人的脸与吓得跌坐在地上的王大人靠得极近。
鬼夫人嗅了一下王大人身上的味道,不觉皱起眉头,摇着头:“放心,我不是什么人都吃的,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块腐肉罢了。”
王大人发抖望着鬼夫人:“你想要什么?我有的是钱,放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鬼夫人一笑:“真的?”
王大人用力点头,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真的真的。”
鬼夫人蹲身下来,笑着与王大人平视:“怪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阿清在哪?!”
王大人愣住:“阿清?”
鬼夫人以为王大人再装傻,咧开嘴,露出满是血痕的尖牙。
王大人吓得后退,颤颤巍巍得指着背后的牢笼:“原本,她就是被关在那里的,你.......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鬼夫人偏一下头,冷笑道:“还想骗我?!”
王大人吓得几乎哭出来:“是在那里的,原本就是在那里的.......求求你放过我.......”
鬼夫人眼神一收,转头看向身后的牢笼。
但是她清楚的记得,当她带着江祭臣来这里的时候,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她之前也确实查到阿清是被关在这里的。
人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是江祭臣在撒谎,其实他早就将阿清救走了?
王大人见眼前的鬼夫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悄悄得后退,想要逃走。
鬼夫人转眼看向狼狈逃走的王大人,根本就没有想法要抓他回来,反而白了他逃跑的背影一眼,直起身子轻轻一笑。
“随你,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以后,我与你便再无牵扯!”
甬道的出口处。
江祭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被当做“奶妈”的女人们一个跟着一个得从甬道内走出来。
江祭臣的身侧,站着三个孩子,其中一个便是之前与江祭臣结伴的小男孩。
在人群之中,小男孩的眼神紧紧盯着走出来的狼狈女人们,却始终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
其他两个孩子已经在人群中找到了母亲,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享受着许久未见的感动。
江祭臣皱着眉头:“不要耽搁太久,先离开。”
那对母子回神,对江祭臣点点头,哭着离开。
远处,付凌天走近:“已经按照你说的,安排了人手在门口接应,定会将他们安全送回去。”
江祭臣点头对付凌天恭敬拱手:“多谢付大人。”
“江.......”付凌天收住叫出江祭臣名字的话头,“可找到阿清了?”
江祭臣低着眉眼:“没有,看样子,他们应该在我去之前,将阿姐转移了。”
付凌天望着江祭臣慢慢摇头:“应该不会,我刚才一直跟王大人在一处,他听到有人侵入甬道的消息时,慌张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
江祭臣抬眼:“付大人的意思是,移走阿姐的,不是王家的人?”
130 血缘
王家大宅外。
两名黑衣人趁夜将一个巨大的麻袋装上马车。
马车飞驰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江祭臣和付凌天赶回骊山别苑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当江祭臣推开阿清房间门的时候,里面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样子,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甚至还有阿清残留的味道。
付凌天站在门口,望着江祭臣悲伤难过的背影。
“早知这样,我那天就不会与她争吵,更不会当面揭穿她,她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些年.......她不过是习惯了保护自己罢了,可我.......”
江祭臣一边呢喃,一边走向阿清的床畔,抬手轻轻抚摸阿清的床,似乎上面还残留着阿清的余温。
付凌天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站着。
江祭臣低头一笑:“我以为......我不会再伤心。”
“你现在确实不是该伤心的时候。”付凌天终于对江祭臣开口。
江祭臣仍然低着头:“去哪找?”
门外,披着姜秋辞人皮的鬼夫人正立在付凌天身后。
“江祭臣。”
鬼夫人见江祭臣如此颓废模样,烦躁得将付凌天扒开,径直走到江祭臣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这样行不行?显得我特别没能耐。”
付凌天从江祭臣那里听到过鬼夫人的事,如今亲眼看到鬼夫人的样子,依然无法与眼前这个看上去纯洁的小女孩勾连在一起。
他跨进门来,想要阻止鬼夫人靠近江祭臣。
鬼夫人一抬手,一道结界便将付凌天拦在两人之外:“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再说,要吃他,我早就吃了!我还是更喜欢这女孩的皮囊,好看。”
“没事,付大人.......我没事。”江祭臣默默地抬眼,在鬼夫人和付凌天两人的身上游离。
鬼夫人一屁股坐在江祭臣身旁的床边:“喂!你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她知道了,又该给我找事儿了!我从开始就不该招惹你!烦透了!”
江祭臣抬眼,对鬼夫人苦笑一声:“对不起。”
鬼夫人明明杀人如麻,看着眼前的江祭臣却怎么都没法真的生气:“喂!别难过了,你都没了三魂七魄了,怎的还能这么痛苦,真是奇了怪了。”
江祭臣默默说道:“或许,这就是血缘吧。”
鬼夫人更是烦躁,抬眼瞪着付凌天:“你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扛事儿?!”
付凌天无端端挨训,诧异得用手指着自己的方向:“我......”
鬼夫人起身,也伸手指着付凌天:“就是你!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你照顾成这样,你行不行!不行滚蛋!”
付凌天本也年轻气盛,狠狠地回瞪着鬼夫人:“别看你一个小女孩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
鬼夫人挺着身子靠近付凌天:“你来啊,你连我的结界都打不破,有了屁用。”
付凌天狠狠地咬着牙:“现在在这儿说我有什么用?你厉害去把阿清找回来啊!”
鬼夫人一时气结:“这事儿本来也不归我管吧?我接到的指令是保他周全!如此我跟他之间就能两清!”
付凌天听出端倪:“接到的指令?谁的指令?”
鬼夫人半晌更住:“我......”
付凌天更逼近一步,无奈被那道结界挡住:“谁让你保护他的?找你的意思,我出现在他身边,也是有人在背后指引的?”
鬼夫人一时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你......你这男人好生无理!我不理你了!”
“别吵了!”江祭臣大喝一声,慢慢抬起头,来回望着鬼夫人和付凌天,“你们别吵了,让我清静一会儿。”
鬼夫人抬手一挥,便打破了结界,独自向外走去。
付凌天见状,跟上去。
江祭臣并未管顾两人离去的背影,而是抬手下意识得抚摸腰间的玉佩。
他眼神上扬:“阿姐,你在哪?为什么连鬼夫人都找不到你?”
平康里缀锦楼的素雅房间内。
“不必帮他。”
红色纱帘后,曼珠声音清脆好听。
陈夫人上前一步,望着被纱帘遮蔽了容颜的曼珠:“姑娘,他虽然被鬼夫人拿走了三魂七魄,却因为王子清的失踪而心痛,会不会是鬼夫人弄错了?”
曼珠轻笑一声:“就像他自己说的,凡人的感情是奇怪的,血缘.....有意思,我与他之间,更是同根,他对我却.......”
阿宁白了陈夫人一眼,媚眼低垂:“姑娘,我们确实不能总帮他,倘若姑娘已经决定了的话,我倒觉得,姑娘应该给他些年份,如此,让他安安静静得好好长大,等到了好时机,到时候三魂七魄的人选也找得差不多了,便可以开始姑娘您的计划。”
曼珠不语。
陈夫人看一眼阿宁,随后对曼珠:“如果再不找到王子清的话,恐怕凶多吉少。姑娘,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红色纱帘后,曼珠不动声色,没有回答陈夫人的话。
陈夫人自己有了答案,跪倒在地:“姑娘,对霓裳来说,阿清和祭是一样的,还请姑娘救阿清一命,如此,今后祭若是知道了,也会感激姑娘救命之恩。”
曼珠轻声说道:“黄泉路上,没有人可以真正得阻止任何人的死亡,虽然我本就是黄泉引路人,但,我做所的很多事,不过是促成已经定好结局的事罢了。”
“姑娘,祭的生死,便是您打破了这规矩的,若不是您的话,祭早就死了!还请姑娘......”陈夫人焦急申述。
阿宁听着陈夫人的话,虽然平日一向看不惯陈夫人,但依然为她捏了一把汗。
红色帘子里传出曼珠脚踝处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下一秒,曼珠用力掀开了帘子,居高临下怒视着陈夫人。
陈夫人见状,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姑娘,我并没有说错一个字.....还请姑娘在做思量......”
曼珠强忍着怒气,深吸一口气,她的指尖,一团深红色的彼岸花瓣已经聚集在一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刀刃凌厉之音。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众人一顿,回头,正好看到荆棘冷着脸站在门外。
“说!”
荆棘看着正在发怒的曼珠,再看向跪倒在地的陈夫人,虽不知是什么事,但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
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得对曼珠道:“姑娘,从今日清晨开始,坊间有了关于江祭臣的传闻。”
“什么传闻?”
陈夫人和阿宁都看向荆棘,明显不知其事。
“他们说,江祭臣是化了人形的九尾狐,之前所谓的蟒蛇吃人案也是江祭臣做的,而且前一天夜里在吏部尚书府发生的事,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便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谁传出去的?”曼珠皱眉问道。
“不知。”荆棘如实回答。
陈夫人一急:“姑娘.......如此下去,祭在长安城根本就待不下去......只有阿清能护着祭啊......”
曼珠冷冷得望着陈夫人:“......阿清命尽于此!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131 疼
天刚朦朦亮。
江祭臣手里拿着一幅阿清的画像,行走在骊山脚下的村落,四处询问着阿清的线索。
周围有人对江祭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看到他的时候,会躲藏起来,用惶恐的眼神望着江祭臣。
江祭臣并不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神色,虽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在他心里,现在最重要的事,不过阿清的安危。
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推门出来,一脸厌弃得撇嘴盯着江祭臣。
江祭臣上前,对妇人举起手中的画像:“请问,你们见过画上的女孩嘛?她叫王子清,一直住在骊山别苑里。”
妇人狠狠地瞪了江祭臣一眼,没有回答,转身从旁边破旧的凳子上端起一盆刚刚刷完锅的水,朝着江祭臣干净的白色罗裳泼过去。
原本江祭臣应该是可以躲得过去的,但是他一步都没有动,任由那妇人将水泼到他的身上。
脏污的水混着一股残羹冷炙的恶臭,沾染了江祭臣的身体,污水从他黑色的头发上流淌下来,在睫毛上结成了水滴,一滴一滴得滴落而下。
妇人的男人从屋里出来,拦着妇人:“你这是做什么?走,回去!”
妇人挣扎着挣脱男人的拉扯,指着江祭臣便是一阵咒骂:“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怨种!”
男人大喝一声:“够了,你也想被连累吗?”
妇人更是跋扈,冷笑一声:“我看他这小狐狸真能连累得到我?”指着江祭臣愤愤然道,“我们村里谁没有受过阿清的恩惠?谁没有得到过她的帮助?这么多年过来了,都没事儿,就连那城里的王大人也都没有拿阿清怎么样,我们也都知道阿清的身世,但是我们谁都没提起过什么。”
男人扯着妇人:“别说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江祭臣纹丝不动,手里的画被沾染了污水,他低头轻轻得用衣袖清理画上的脏污。
妇人甩开男人,靠近江祭臣,挑着眉眼看着他:“可是我们谁都没在意过阿清的身份,他爹是他爹,她是她!你呢?你一来,便把我们这里搅和得乱七八糟,到现在,连阿清都失踪了!”
江祭臣已经将画上的阿清脸上的脏污清理到尽可能的干净,他默默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你们,没见过我阿姐吗?倘若见到她的话,请告诉她,祭在家等她。”
妇人冷哼一声:“等?等个屁!我看,只要你这小狐狸离开,阿清自然就会回来,你这克阿清的小狐狸,滚出我们骊山!”
江祭臣垂下头,对妇人拱手示意后,转身准备离开。
周围已经聚满了村民,几乎所有人都对江祭臣露出仇视的目光。
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出一颗鸡蛋,狠狠地砸在了江祭臣的头上,鸡蛋碎裂而开,黄色的汁水开了花,黏黏稠稠得挂在江祭臣乌黑的头发上。
他脚下一顿,却没有抬头,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慢地,将手中阿清的画像折好,揣进衣服里。
随后,不断有残菜、冷饭,各种垃圾被丢在江祭臣的身上。
他始终保持着自己刚刚行走的速度,就像是没有丝毫感觉一般。
“小狐狸,滚出去!”
“害人精!把阿清还给我们!”
“狐狸精!不知阿清怎的就被你迷惑了!”
“阿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小狐狸便自行了断吧!”
每一句话,落在江祭臣的耳中,都如同一根又一根刺痛神经的针,横着穿透了他的心脏。
心痛的感觉,原来真的会有,而不单单只是一句莫须有的虚话。
谩骂的声音一直在江祭臣的耳边响着,他也在仔细认真得听着,他需要让自己清醒起来,是的,现在他需要冷静,需要变成另一个人,需要成为一个下定决心去报仇的人。
这仇恨,来自于吏部尚书府......
“够了!”
话音刚落,江祭臣便感觉到自己幼小的身体被人围起来,那人居高临下,一声正气,将他包裹起来。
但那句呵斥,却不是冲着他说的。
江祭臣慢慢仰起头,看到正一脸严肃,环视四周的付凌天。
他的唇角慢慢上扬,眼神中带着感激的情绪。
周围的群众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村落的路上,一片狼藉,臭气熏天。
“付大人......是付大人!”有群众轻声说了一句。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开口道:“付大人,难道您不知道吗?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阵子您被牵扯进去的那个蟒蛇吃人案,据说就是他干的!”
“就是就是!付大人,这孩子根本就是个小狐狸精!你看他生得那副样子,眉清目秀得白皙好看,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看的男孩子?明明就是个小狐狸精!”
“付大人!你最好也离这孩子远些,免得连你都连累了!长安城里都传开了,谁跟这小狐狸靠得近,谁就没有好下场!”
“是啊付大人,难道您忘了之前您被关进大牢的事情了吗?听说因为您亲手砍了手下的人头,当时这孩子就在场,是不是?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您怎么还护着他?您不是常年推理办案子吗?连我们老百姓都看得出来,这孩子不简单,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照我看,阿清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江祭臣一直仔仔细细地听着,哀伤而难过得垂下头。
直到这句话出口,江祭臣突然动怒。
他一把推开了付凌天,朝着刚刚说这句话的那位村民的方向吼道:“不许你诅咒我阿姐!”
霎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秋风吹落树叶的沙沙声。
一地黄叶干枯而没有生气。
“是我们诅咒吗?还不是因为......”说话的是刚刚用刷锅水泼江祭臣的妇人。
江祭臣眼神一手,突然跃身而起,抽出腰间的佩剑,冲向那妇人。
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惊慌失措得尖叫起来:“杀人啦!小狐狸要杀人啦!”
付凌天伸手想要抓住江祭臣,没不想,江祭臣动作太快,付凌天的手悬在半空中。
妇人的男人想要护在妇人的前面,挡住江祭臣袭来的剑。
江祭臣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冰冷,满是杀气......
“别......别过来.......”
江祭臣的剑狠狠地刺下去,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在空气中,清脆,撕裂......
132 阿清之死
妇人一声尖叫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所有人都惊看着江祭臣的方向,有人捂着嘴,有人想要上前,有人后退半步。
江祭臣眼神充满了仇恨,他手中的软剑,刺穿了付凌天的拦过来的肩膀,鲜血顺着江祭臣的剑流淌下来,一直淌到了江祭臣的手指上。
“付大人......”江祭臣默默地叫着付凌天。
付凌天轻轻地喘着,一只手握住江祭臣的软剑,低眉望着江祭臣的脸:“不要再错下去了......一旦在群众的心里做实了你的罪名......将会.....覆水难收......”
说着话,付凌天一把便将江祭臣粗如自己肩膀的软剑拔了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变化,虽然他被刺穿的伤口正在汩汩的流着血。
“别忘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不要再......给自己的生命沾染了不必要的谣言和麻烦.......跟我走!”
付凌天说罢,一手拉着江祭臣的胳膊,将江祭臣拎走。
江祭臣半晌回不过神来,呆呆地跟着付凌天离开。
两人走在村落的羊肠小道上。
道路上的剩菜剩饭散落在那些发黄干枯的树叶上,那么得不相称。
“付大人......”
江祭臣的声音微弱,微弱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付凌天只是低一下头,看一眼江祭臣,没有应声。
江祭臣依然被付凌天拎着走,他没有排斥,但红了眼睛。
“你说,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吗?我真的是.....害人精吗?”
付凌天眯着眼睛,没有回话。
江祭臣苦笑一声:“好像是这样,小时候,母亲离我而去,之后,我的母妃自从收养了我,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不曾受宠过,之后,遇见了一个带我走出沙漠的夫人,但是,我入长安的第一天便遇了事儿,我甚至不知道那位夫人是否安好。然后......便是阿清和你......”
“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江祭臣,你读过书对不对?”
江祭臣没有回答。
付凌天继续说道:“孟子说,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什么意思?你告诉我?”
江祭臣垂下头去:“我不想这样,可是......”
付凌天一把将江祭臣的胳膊甩开,正面冷眼望着他:“江祭臣,倘若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便会后悔,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信任和帮助,我以为,你会是一个超脱的人,未来必将有所作为!”
江祭臣仰起头,红了眼眶:“付大人.....我找不到我阿姐了......我好怕,我怕真的会像那个妇人所言,我怕.......”
付凌天厉声道:“江祭臣!”说话间,付凌天捏住江祭臣单薄的肩膀。
江祭臣低下头,轻轻抬手,推开付凌天捏着自己肩膀的手:“阿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付凌云缓下一瞬的精神:“不是只有你担心她,倘若阿清有个什么.......我也......”
江祭臣重新振作精神,仰起头:“鬼夫人呢?可曾见过她?我前日见你们一起出门。”
“她走了,这本就不是她的事。”付凌天道。
“谁说我走了!”
两人的身后,鬼夫人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看到身后的鬼夫人站在一地黄叶之中,脸色并不好:“我去帮你找王子清了,帮人帮到底,横竖算我还债。”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望着鬼夫人的表情,他的心荡到谷底。
鬼夫人像是害怕被江祭臣靠近一般,向后退去半步。
江祭臣的手心发凉:“我阿姐呢?”
鬼夫人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
付凌天也看出情况不对劲。
江祭臣的眼泪流了下来:“秋辞.......我阿姐......我阿姐呢?”
鬼夫人抬起头,望着江祭臣:“王子清......王子清我找到了,可是......”
江祭臣的胸口上下浮动着,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冲到鬼夫人的面前:“在哪?”
鬼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
江祭臣低吼道:“在哪?!我阿姐在哪?!”
..................
骊山。
山脚下。
一汪泉水,透着昏黄。
泉水的中央,汩汩而出的温泉水,就像是生命的涌出。
远远地,能看到阿清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罗裳,飘荡在温泉水之中。
安静得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祭臣站在山泉之下,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躺在泉水中的阿清。
“阿姐......”江祭臣的声音很小,泪水瞬间滚落而下,在他白皙的脸上划过一条看不见的伤痕。
“阿姐......”
江祭臣踉踉跄跄得上前,越过层层树丛青草,爬上一个小小的山堆。
“阿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祭臣扑倒在温泉水中。
深秋,刺骨的寒风令江祭臣全身打着寒颤,进入温泉水的刹那,他身体的毛孔张开,但他的心却凉得透彻。
“阿姐......你怎么不理我?我来接你回家.......你说话啊......”
江祭臣在泉水中行走,但因为他行走得过快,水花推着阿清的尸体,却离江祭臣越来越远。
不远处的付凌天想要上前,被鬼夫人伸手拦住。
“让他自己解决。”
付凌天用力甩开鬼夫人的手:“既然你找到了阿清,为什么还让她泡在水里?!”
鬼夫人紧锁着眉头:“这是你们凡人的事,我本就不该插手!”
“那江祭臣呢?为什么你总是插手他的事?!”
鬼夫人只是冷冷得望着付凌天:“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明白的!这就是命数!”
“狗屁的命数!”付凌天大怒,仍要上前。
鬼夫人一抬手,便将付凌天拦在结界里。
“放我过去!”付凌天大吼。
鬼夫人盯着付凌天:“我说了,这是命数,是王子清和江祭臣的命数!由他们姐弟自己去解决!”
鬼夫人转身离去:“我的债还完了,希望以后不必再见!”
“你回来!放我过去!”付凌天大怒着,用手拍打着看不见的结界。
鬼夫人头也不回得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温泉水中。
江祭臣已经保住了阿清的尸体,紧紧得抱在怀中,泪水与他脸上的温泉水混在一起。他没有放肆得大哭,只是在默默地流泪。
“阿姐,对不起.....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些话,让你伤心了吧......对不起.....我该死,最该死的人就是我.....阿姐.......别原谅我,永远都别原谅我,让我赎罪.......用我的命去赎罪......”
付凌天听着江祭臣的话,以为江祭臣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大声吼道:“江祭臣!你别犯傻!”
江祭臣默默抬头,看一眼付凌天后,将阿清的尸体向泉水边拖拽过来。
“阿姐......我带你回家......”
133 托付
一连几日,江祭臣一直守在阿清的床边。
而阿清,就安静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阿清的手掌心内,松松得握着江祭臣那块彼岸花模样的玉佩。
付凌天推门进来,见江祭臣依然一动不动得坐在床边的地上。
“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江祭臣眉眼一动,明明听见了付凌天的话,但是却没有回答付凌天。
付凌天快步走进来,一把将江祭臣从地上拎起来,他的双脚在半空中荡着,软踏踏的,低垂着眉眼。
“江祭臣!你给我清醒一点!”付凌天怒吼着。
江祭臣这才慢慢得挑起眉眼,望着付凌天的眼睛:“付大人来了......”
付凌天狠狠得将江祭臣甩在地上。
江祭臣的头重重得磕在地板上,他依然没有精气神的样子:“阿姐睡了,付大人轻声一点,别把阿姐吵醒,她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付凌天上前,拔出剑指着江祭臣:“我曾受人托付,好好照顾阿清,如今阿清没了!我也有责任,我心里也很难过!江祭臣!死者已矣,入土为安,难道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江祭臣轻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一眼偶读没有看向付凌天,而是直接朝着阿清床边的方向而去,他轻轻得握着阿清冰冷的手,她的手里,更冰凉的,便是那块玉佩。
“付大人,你知道吗?之前,很多人都想要这块玉佩,我一直在想,这玉佩的料子并不上乘,与我而言,不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
江祭臣将脸伏在阿清的手背上,轻轻得摩挲着:“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块玉佩不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而是......”
付凌天皱着眉头,听着江祭臣说话,脸上的怒颜已经逐渐消失。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块玉佩,原来有这么多有用的地方,比如,不会被他们控制,比如,可以让人摆脱轮回之苦,再比如......可以令死去的人不腐。”
他抬起头,望着付凌天:“付大人,阿姐还没有听到我的道歉,你看,她没有回答我原谅还是不原谅我,所以......我想等她......回答我。”
“江祭臣,你是不是疯了?!疯了就给我滚出长安城去,不要在这里祸害阿清!”
“是.......都是我的错.......”江祭臣脸上的哀伤逐渐退散,他的眼中充满了恨意,“阿姐是去给张沛送证物,然后被张沛送到了吏部尚书府,之后又被人偷偷运送了出来,最终,死在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所以呢?你又能怎么样?为什么你不愿意信任我?我是大理寺少卿!你为什么不能信任我?”付凌天低吼。
江祭臣摇摇头:“你是官,反而身不由己。”
“你想干什么?”
江祭臣抬眼望着付凌天:“我不想让阿姐白死。”
付凌天突然笑出声来,就像是在嘲笑江祭臣的幼稚:“你不想让阿清白死?你以为你能斗得过王家的人?你以为你能替她报仇?江祭臣,你别天真了行不行?更别带着我跟你一起天真!”
江祭臣默默站起身:“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是用我这条命去换!”
付凌天大怒:“换?换个屁!江祭臣!你若是为了给阿清报仇就要灭了王家,那请问,你母亲的仇谁来报?你要去灭了你父王吗?!”
江祭臣的身体剧烈得颤抖着。
付凌天缓下精神:“所以!江祭臣,认清现实,你拿什么跟他们斗?倘若你真的想要赢,就应该先充实你自己,而不是将满心的仇恨装在心里,一味得恨意有什么意义?能有什么结果?只会让背后杀害阿清的人嘲笑你的无能!”
江祭臣轻叹一口气:“我查过了,阿姐是溺水而亡,但死前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
付凌天眯着眼睛:“所以呢?”
江祭臣继续说道:“她的肺部也没有积水。”
付凌天一顿:“肺部没有积水?你......”
“我看过了。”江祭臣就像是再说一件无所谓的事,明明,做解剖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更不是他能做的事。
付凌天气得发抖:“江祭臣!”
江祭臣语气平淡:“所以,阿姐是死后才被放进骊山脚下的温泉水中,而且,她的手脚处都有很深的勒痕,也就是说,阿姐在死前经历了长时间的束缚折磨,她的身体有多处骨折......”江祭臣几乎说不下去。
付凌天的眼神从江祭臣的身上移开,落在阿清的脸上。
阿清看上去很是平静,一点都不像是死了好几日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已经被开膛破肚过的人,她面色红润,让人几乎怀疑她的胸口应该还是在上下浮动着的。
“付大人,阿姐死前很痛苦,一想到她的痛苦,我.......”江祭臣垂下头,说不下去。
付凌天抬手将江祭臣拥入怀中,在他的背后轻轻得拍着:“这本不该是你这个年纪的还是该承受的,是我不好,是我对你说话说重了,是我违背了对阿清的诺言。”
江祭臣听到阿清的名字,猛地抬头:“诺言?什么诺言?”
付凌天看一眼阿清:“那天阿清准备去找张沛之前,曾托付我告诉你,她利用了你,是她对不起你,而且,她还委托我,今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都请我能够关照你。”
江祭臣的眼镜又红了。
付凌天继续说道:“当时我有想到,或许她会有危险,但是......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张沛竟然会......”
江祭臣推开付凌天,抬手抱起阿清的尸体。
阿清明明比江祭臣大了好几岁,但江祭臣抱着阿清的尸体却显得很是轻松。他大踏步得向外走去。
“你去哪?!”付凌天看着江祭臣的背影问道。
江祭臣没有回头:“安葬!我要知道她死亡的真相,但我不想让她的尸体在仵作手里被破掉。”
付凌天快走几步,一把将阿清的尸体从江祭臣的怀中抱了过来:“我来。”
.........
江奴的墓碑旁边,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方的墓碑上写着:
云归岫,花无语,烟络横林,山沉远照。
夜幕降临。
付凌天站在江祭臣的身后。
江祭臣跪倒在地上,将最后一捧土洒在阿清的墓前,他慢慢起身:“多谢付大人,我先走了。”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付凌天在江祭臣的背后问道。
江祭臣停下脚步,偏头,却并未看向付凌天。
“接下来的事,还请付大人莫要再问。”
付凌天上前一步,想要跟上:“别去找王家的人!”
江祭臣低头一笑:“您也认为我阿姐的死一定与王家有关?对不对?”
江祭臣依然没有回头。
付凌天继续向前,想要追上江祭臣:“但阿清的托付,我不会忘,也不敢忘。”
江祭臣回过头来:“就算我不找他们,他们恐怕也会找上我,付大人留步。”
付凌天停下脚步,望着江祭臣的身影渐行渐远......
134 抓捕小狐狸的陷阱
树丛在秋风的吹动中,沙沙作响,宛若沙锤弥漫脑腔。
落叶随风飞舞,飘落而下,枯黄而沧桑。
江祭臣停下脚步,置身于枯黄的落叶之中,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跟了这么久,还不现身?”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声和树叶飘落的声音。
江祭臣冷笑一声:“怎么?你们不是想要我摆脱了付大人之后再动手吗?我成全你们,你们现在倒成了缩头乌龟?”
江祭臣眼神冰冷,他低着头,斜斜得望着身侧。
话音刚落,一众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穿破落叶,将江祭臣团团围住。
江祭臣唇角一勾,环视一周。
那些人都戴着面罩,看不清面容。
但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佩戴着一块腰牌,看上去似乎不太明显,但却像是故意露出,隐约间,就是要让江祭臣看到。
那腰牌上,写着大大的“司”字。
司明宇的司。
“又是司家的腰牌?”江祭臣低声说道。
那些黑衣人已经做好了袭击江祭臣的准备
江祭臣歪着头,满不在乎得:“不管这个司家与我到底有何渊源,但你们背后那个人,不仅与蟒蛇吃人案有关,也与我阿姐的死有关!我猜的对吗?”
说话间,那些人突然齐齐得朝着江祭臣的方向而来,像是要置他于死地。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这么着急想要我死的人,却是没几个的,你们主子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大风吹过,吹起江祭臣乌黑的长发。
他抬脚一转,身体上移,黑衣人门袭来的攻击扑空。
江祭臣白色的衣裳在秋风中飞扬,惊起一阵黄叶。
那些黑衣人像是根本没有想要这一下便能击中江祭臣,他们对视一眼,所有的黑衣人突然都朝四面八方而去。
江祭臣眼角一跳,从空中落下的瞬间,枯黄的树叶之下,一个巨大的网突然从下往上而来。
江祭臣反身想要跳离却已经来不及,他被牢牢得罩在巨网之中,挣扎,越挣扎网收得越紧。
那些黑衣人默默地靠近过来,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是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江祭臣用软剑用力割着绳索,想要破洞而出,但无济于事。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江祭臣低吼。
但那些黑衣人根本不理会江祭臣的话。
他们,就像是一群没有情绪波动的人偶......
江祭臣用力挣扎着,但柔软的网子令他筋疲力竭。
其中一个黑衣人靠近江祭臣,望着他的眼睛。
江祭臣回望着那名黑衣人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黑衣人从兜里掏出一个造型别致的药瓶,拔开瓶口,对准江祭臣的嘴,灌了下去。
江祭臣挣扎着,闪躲着,但是人在网中,所有的力气都被反作用,根本就无法动弹。
一股弄弄的酸苦味顺着他的舌头而下,划过喉咙,直至胃部。
灼热的痛。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江祭臣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眼前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楚。
最后一刻,他看到一双脚站在他的面前,看不清面容,但能大致看得出,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一张精致的脸,淡蓝色的衣衫,身形笔挺。
“你......是谁......”
江祭臣的声音有气无力,他用力想要看清对面的人。
却只能模糊得看到,那人唇角轻轻上扬,满意得望着江祭臣此刻的样子。
眩晕。
下沉。
........
阳光正好,深秋的日光照耀在身上,偶尔会有丝丝暖意。
这就是长安城的温度。
江祭臣趴在西市正街,满身是伤,原本好看的脸上都是血痕。
身上白色的褂子也沾染了血色。
周围聚过来一众群众,对江祭臣指指点点。
江祭臣慢慢地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一个又一个诧异而好奇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但令他不解的是,当他看向周围群众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受惊一般向后退去,并发出一阵惊呼。
“狐狸......真的是只小狐狸!”
“打死他!”
虽然有人这样说着,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对江祭臣动手。
江祭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用尽全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他的手上没有丝毫力气。
刚刚爬起来便又重新跌到下去,脸重重得摔在地上。
疼痛感比正常的感觉更甚。
他的嗅觉也开始异于之前,他能闻得到每一个人身上的体味,汗臭味,奶香味,杀猪味,包子味,甚至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人的视线也变得奇怪起来,如同凸起的镜面,他以前在西夏王宫里见过那样的镜子,当时他觉得甚是欢喜。
一双小小的脚站在江祭臣的面前,随后蹲身下来,望着江祭臣的眼睛,甚至抬手想要去触碰他怪异的眼睛。
那眼睛,瞳孔竖着,泛着蓝色的光。
“小少爷!小心!”那孩子的背后,奶娘跑过来,一把将孩子抱起,远离江祭臣。
那孩子从奶娘的那怀中挣扎着下来:“放开我!我认识他!他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小狐狸!”
那孩子的声音尖锐愤怒:“都别看了,看什么看!再看,本少爷把你们全部都抓起来!”
那是一阵稚嫩的声音,强装出来的威严惹人觉得好笑。
周围根本没有人理会那孩子的话。
“还不后退!离他远一点!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那孩子似乎有些生气。
江祭臣抬眼,想要更清楚得看到那孩子的脸,却只能看到他倔强的侧脸。
“我是司杨廷!我爹是礼部尚书司明宇!你们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们抓起来吗?”司杨廷的声音奶凶奶凶得。
司家.......司家的人......
江祭臣心中一沉,最近这些事,总是牵扯到司家,但他其实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司家的人,但眼下,在这种情况下,却再一次出现了司家的人。
而且还是个孩子。
江祭臣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他望着司杨廷的侧脸。
司杨廷转脸,正好看到江祭臣望着自己的视线,他没有害怕,反而给了江祭臣一个笑脸。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司杨廷倔强得说道。
“为什么......你......是谁?”江祭臣动着嘴唇,声音很小,这句话,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到。
司杨廷自然没有听到江祭臣这些话,他抬眼命令奶娘:“带他回府!”
奶娘为难:“小少爷,你可知,他便是近日坊间传闻的小狐狸精,若是被老爷知道你带他回来......”
司杨廷生了气,大喝道:“你是我的奶娘,自然要听我的话!”
“少爷......”
江祭臣已经从地上爬起身来,他踉踉跄跄得朝着司杨廷的方向走去。
眼中蓝色的光看上去很是渗人。
“你是谁......”江祭臣口中喃喃,走向司杨廷,“为什么......要杀我.......你们......为什么.......”
话音未落,江祭臣的后脑勺被人重重敲击一下。
他慢慢转回头去,却没有看得清身后的人,便慢慢闭上眼睛,再次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