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沙华
一阵惊呼,刚刚还围在周围的百姓们都惊得连连后退。
有人小声说道:“这不是......司大人家的一对儿双胞兄妹吗?”
“是啊,他们为什么会跟这小狐狸扯上关系?”
年幼的司杨廷大怒:“他不是小狐狸!”
随后,司杨廷转头望着对江祭臣后脑勺打下一棍的人,眼神越来越怒:“司宛箬!你干什么?!”
小小的司宛箬扔掉手里的板儿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倔强得回瞪着司杨廷,仰着下巴:“救你啊,你还不谢谢我!”
司杨廷白了司宛箬一眼,上前查看江祭臣的伤。
奶娘急的手忙脚乱:“我的两个小祖宗啊,赶快跟我回去吧,要是被老爷知道的话,我真的是没法交代了啊.......”
“带他回府!”司杨廷还是那句话,眼睛盯着奶娘。
“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别闹了......谁不知道,最近小狐狸精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你现在又要我带他回府,我......不如小少爷就地杀了我算了......”说着,奶娘跪倒在地上。
司宛箬上前,拉住司杨廷的胳膊。
司杨廷想要挣脱出去,但司宛箬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小心得凑到司杨廷的耳边:“我也记得他,我相信你,他不是什么小狐狸精,但是现在......”
“你信我?”司杨廷有些开心。
司宛箬用手指在唇角做嘘状:“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当街带他回府。”
“为什么?”
“你蠢啊!大家都说他是小狐狸,还跟前阵子的蟒蛇吃人案有关,你现在带他回府,不就是承认我们司家跟他有关?”
司杨廷不满得甩开司宛箬的手:“自私!”
“我自私?你真蠢!爹和他谁重要?”
司宛箬说完,瞪了司杨廷一眼,扭身就走。
司杨廷站在原地,望了望妹妹的背影,看了看江祭臣昏迷得趴在地上,又瞅了瞅跪在地上一脸焦急的奶娘。
“可是......”
“还不快跟走?”司宛箬转回头,瞪着司杨廷。
司杨廷反向走向江祭臣的身边,蹲身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帮江祭臣擦拭脸上的血渍。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奶娘从地上起身,一把抱起司杨廷,“对不住了,我的小祖宗。”
“奶娘!放我下来!”司杨廷挣扎着被奶娘用蛮力抱走。
奶娘的身后,司宛箬挽着头,望着已经将脸擦拭干净的江祭臣。
他紧闭着眼睛,精致好看。
司宛箬唇角轻轻上扬,随后跟着奶娘离开。
人群中,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男人隐藏其中,他将视线从司杨廷和司宛箬的身上移走,之后落在江祭臣的身上。
随后,转身穿越人群离开。
西市本就热闹,人来人往,却再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江祭臣起来,甚至有人在没有看得清楚的情况下,踩在江祭臣的身上。
周围有人小声说着:“小狐狸死了吗?”
“官府的人怎么不来抓他?”
“谁知道。”
“付大人呢?听说付大人也因为跟这小狐狸走得近,恐怕复职都得延期。”
“你说付大人知不知道这小狐狸的身份?”
“那肯定不知道了,付大人必然也是被骗了的。”
江祭臣虽然昏迷着,但是耳中这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听觉也开始异于常人。
不可能,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小狐狸。
是那个人给自己灌下去的药水在作怪......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祭臣的睫毛微微得动着。
太阳逐渐消失,云层厚起来,像是快要下雨了的。
只一会儿,天空的雨便骤然落下,路上都是奔跑的行人。
但没有一个人有想要帮助江祭臣的意思。
雨水的冲刷下,江祭臣身上的脏污也被冲刷掉。
他慢慢得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众奔跑的脚,各式各样,不用看他们的脸,他们脚上的鞋子,就能很清楚的看出他们的身份地位。
长安,开放容纳的长安城......
江祭臣心里凄苦得笑起来,他的唇角,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你看,这就是凡人的心。”
说话的人,声音很轻,柔软而温和。
江祭臣抬眼看去,他永远都忘不掉那张脸,好看而妩媚。
那双眼睛是灰棕色,瞳孔是竖着的,白皙的面容拥有尖锐的弧线,手指纤细骨感,那笑容让人瞬间心动。
“你......”江祭臣想要开口,但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我来帮你立威,如何?”
那人慢慢蹲身下来,他的脸上带着笑容,那么好看,让人的心都跟着眩晕起来。
“你是谁......”江祭臣嘶哑着声音。
男人抬手轻轻抚摸江祭臣的头发,轻轻地说道:“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永远都记得。”
江祭臣用力抬手,抓住男人的手腕。
男人温柔的动作停顿下来,看着江祭臣的眼,仍然温柔:“别怕,我不会真的伤害你,我与他们不同。”
江祭臣抓着男人的手腕更紧了些。
男人轻轻拍着江祭臣的手背:“我只是看不过眼他们总是欺负你,我想帮你,也看不惯她竟然放着你受如此折磨而不伸手。”
江祭臣用力想要爬起身来,却重重得摔倒下去。
男人瞬间抬手,扶住江祭臣的头,他的头才稳稳得落在男人的手心。
男人继续说道:“沙华......就算我在你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过位置,但......”
江祭臣晕倒过去的时候,后面的话没有听到。
但他听到男人最后叫自己的那个名字。
沙华,是他从来都不曾听到过的名字。
那男人是谁?
他在心中反复回忆,却怎么都搜索不到这个男人的身影。
雨水砸在江祭臣的脸上,他醒不来,但是其他的感官却异常的敏锐。
他知道,有人正抱着他,用不似凡人所能有的速度,在飞奔着。
他的耳边只能听到风声和雨声。
他的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盖着,雨水再也淋不到他的身上,紧贴着他的身体,他觉得很温暖,就像是一层柔软而厚厚的绒毛。
天旋地转.......他再次陷入无尽的深渊。
“老爷!看,就在那!”
那是一个身穿王家家丁服饰的男人,正领着王大人冲进花园内。
王大人快步走进花园,看到趴在地上昏睡过去的江祭臣,紧锁着眉头。
“怎么会是他?”
众家丁们看到江祭臣的身影,大惊道:“老爷,他不就是之前害过少爷,而且还传闻杀了很多人那个小狐狸精吗?”
“小狐狸精?”王大人不解,因为之前他曾以为江祭臣是他的孩子,虽然他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机会询问江祭臣的名字。
“是啊大人!传闻,他的名字叫沙华,坊间都这么说,说他是到长安城里来取人性命,拿人心肝的狐狸精!之前那些命案都是他做的!还嫁祸给付凌天大人!”
“是啊大人!这个小狐狸精留不得!”
王大人看着憔悴得瘫倒在地上的江祭臣,用脚踢了踢他的身体:“沙华?”
136 要你死!
“江祭臣,记住你现在的名字,你叫沙华......记住......”
那声音越来越远,远到最终什么都听不见,带着回声,宛若空谷中的幽灵。
江祭臣全身疼痛,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被束缚着双手,掉在一根粗壮的木棍之上。
他看人的样子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他的眼睛充血,血丝沾染了他白色的瞳仁。
环视四周,他发现这里不是别处,正是骊山别苑,阿清的房间。
正惊慌之际,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王大人带着两名家丁站在大门之外。
江祭臣惊看着王大人:“王大人......”
王大人冷哼一声,走到江祭臣的身边:“沙华,你叫沙华?”
江祭臣的耳边响起昏迷中时,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叮咛自己,一定要记住自己的新名字——沙华。
江祭臣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得盯着王大人。
王大人对身后抬手,身后的家丁拱手将皮鞭递到王大人的手中。
“你母亲是谁?告诉我。”
江祭臣不明白王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件事,他抿着嘴,难道王大人已经猜到自己真正的身份?
但猜测并不代表肯定,他咬着牙,狠狠得瞪着王大人,不开口。
王大人冷哼一声:“就算你是我儿子又如何?老夫外面那么多儿子,谁知道你是哪一个?!”
说着话,王大人重重得一皮鞭甩在江祭臣的身上。
江祭臣全身一麻,痛感直冲心脏。
王大人嗤笑,继续说道:“我女儿王子清是不是你杀的?!说!你靠近我们王家到底想做什么!”
江祭臣听得云里雾里:“阿姐是在你府上被人杀了的,你现在反过来问我?!”
王大人见江祭臣还有力气说话,并将阿清的死归到自己的身上,冷笑一声。
“你说阿清的死是因为我?”
江祭臣咬着后牙槽:“阿姐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枉为人父!”
王大人手上的皮鞭再一次落在江祭臣的身上。
“小野种!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说!是谁派你来的!否则,我不管你是谁的儿子,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江祭臣的手因为长久被吊着,早就没了知觉。
他突然疯了一般得用力抬起腿脚,向上一翻,便翻到了绳子的另一端,双脚踩在一处桌角,用牙齿啃咬着手腕上的绳子。
王大人见状,大惊道:“给我阻止他!别让他下来!”
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家丁便上前去,一把揪住江祭臣,阻止他解开绳索。
哪知,江祭臣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好惹。
他抬起脚,两脚便将两名家丁踢飞在地,他的眼神始终望着王大人。
“用绳子将他吊起来!吊起来!吊脖子!”王大人惊慌失措下,大喊着。
两名家丁一愣,从地上爬起来,在江祭臣还没有将手上的绳索解开之前,两人反手用绳子勒住了江祭臣的脖子,但却不敢真的将江祭臣吊起来,他们望着王大人:“大人......”
“愣着干什么!我要他死!”王大人声音撕裂得惶恐,“管他是谁,一次又一次得接近王家,搅得王家鸡飞狗跳,必有蹊跷!”
见王大人发话,两个家丁跳到地面上,两边一拉,便紧紧锁住了江祭臣的脖子。
江祭臣的眼球突出,脸上青筋暴起,白皙的皮肤被憋的通红,脖子上的血管也鼓了起来。
“王......王......”江祭臣嘶哑得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吊!”王大人见没有危险,恢复了平静。
两个家丁微微一迟疑,紧拉着绳索,向后一撤。
江祭臣小小的身体被吊起到房梁上。
他双腿在空中蹬着,没有着力点,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起来。
“说!王子清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来王家到底想做什么?明明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王大人的声音冰冷,“你还想对我彧儿做什么?为什么他那么怕你?”
江祭臣双目通红,喉咙里发出嘶嘶声。
“放!”王大人下令。
两名家丁松手,将江祭臣放落在地上,但却并没有让他彻底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而是只能用脚尖着地。
“回答我!”王大人上前,一把牵住江祭臣的下巴。
江祭臣望着王大人,却突然笑出声音来:“你怕了......”
王大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江祭臣的脸上:“我怕?我会怕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怕?我就不会将你带回来!你已经杀了我一个女儿,我不可能再让你出现在我王家,伤害我的儿子!说!你母亲到底是谁?!”
江祭臣大笑出声:“王大人,你害怕的样子,真可笑!”
王大人又是一脚,踢在江祭臣的肚子上,江祭臣手里后仰,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
但因为两边被两名家丁拉着绳子,绳子吊在江祭臣的脖子上。
江祭臣摔下去的瞬间,脖子上的绳子收紧,他的脸立刻通红,眼球突出,青筋暴起。
他拼尽全力,脚下一蹬,重新立起身体,嘲讽得望着王大人:“我叫沙华,王大人,我的出现,就是要让你王家——灭门!”
王大人听着,抬脚又是一下,狠狠地踢在江祭臣的头上。
江祭臣应声闷哼一声,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来,沾染了王大人的衣服。
王大人嫌弃得皱着眉:“沙华?你不配!”
江祭臣死死地盯着王大人的眼睛,突然笑出声来:“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定会为阿清报仇!”
王大人狠狠地撇着嘴,嘴唇颤抖着:“不自量力!拉起来!”
话音一落,两边的两名家丁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一瞬,江祭臣的身体被彻底拉起在空中。
他的脚在空中蹬着,被束缚的双手却无法动弹。
王大人冷笑道:“什么小狐狸?我看,不过是一只只会叫不会咬人小狼狗罢了!”
江祭臣挣扎着,脸色逐渐发青。
两名家丁看向王大人,等待王大人夏玲将江祭臣放下来。
但王大人近乎享受一般望着逐渐失去生命的江祭臣,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许久之后,江祭臣挣扎的双腿逐渐停止了动静,头歪到一边。
“大人......好像......好像死了......”其中一个家丁有些惶恐,但手中拉着的绳子却不敢松懈。
王大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没见过死人?大惊小怪!”
他转身准备离开。
“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便是!”
王大人没有听到身后家丁的回话,只听到一阵挣扎的声音,随后,有重物掉落而下的声音响起。
王大人驻足,转头的瞬间,却见刚刚还拉着绳索的两个家丁,不知为何,纷纷倒在地上,挣扎着。
他们的肚子被剖开,内脏四分五裂得散落在地上。
满地狼藉。
而江祭臣正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王大人惊慌失措得后退几步,倒退着到了阿清房间门口的院子里。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花瓣洋洋洒洒。
那是江奴曾经最爱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穿透王大人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137 被操控的错觉
王大人跌进一整片桂花园内,香气扑鼻。
耳边传来一个令人听着酥酥软软的男声:“别碰他,否则,你今天看到的尸体的样子......下一具,就是你......”
王大人大惊,踉踉跄跄得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却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桂花,香气扑鼻得好闻,但对王大人来说,却是莫名的惶恐。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王大人惊叫着。
那声音仍在耳畔,他低笑一声,声音好听到让人不觉得他是在说狠话:“我是谁?你要他死,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王大人大叫一声。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王夫人在床畔抹泪。
见到王大人醒来。
王夫人又惊又喜得拽着王大人的手:“醒了.....可算是醒了......”
王大人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环视四周:“他呢?他去哪儿了?”
王夫人一时不解王大人说的是谁。
王大人推开王夫人,光着脚跑下床去。
门外已经入夜,空气里似乎依然能闻到桂花的香味。
王大人觉得头晕目眩。
王夫人追出去,扶着王大人:“老爷,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大人回过神来,紧紧握着王夫人的手:“问你呢!他人呢?”
“谁啊?”王夫人问道。
“他......那个孩子......沙华.......去哪儿了?我怎么回来的?谁送我回来的?”王大人一连串没有逻辑的问题,令王夫人胆怯。
“你从未出过府,何来送回来?”
正说着,远处走来两个家丁,上前,对王大人拱手道:“老爷,已经安排妥当了。”
两个家丁说着话,抬起头,望着王大人的眼睛。
王大人看到两名家丁的模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
这话一处,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老爷,你到底怎么了啊?”王夫人上前想要扶起王大人。
王大人一把推开王夫人:“你们......你们都不是人........”他冲着外面喊道,“来人!来人啊!”
两名家丁云里雾里,被主子说了晦气话也不敢吱声。
王大人见外面没有人进来,他指着眼前的两个家丁,对身边的王夫人惊叫道:“快,救我......夫人.....他们两个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我信......我信你......”王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抹眼泪。
“你们.......你们去哪儿了?你们所说的事是什么事?我让你们去办了什么事?”王大人满眼惊恐。
两名家丁对视一眼:“老爷,您忘了吗?您不是让我们把那个孩子仍到骊山别苑去吗?说让任何人都不要看见他.......”
王大人吓得几乎无法呼吸:“所以说.......他真的在骊山别苑?”
“是!”两名家丁对视一眼。
“你们在骊山别苑,没有发生什么事吗?他.......醒了吗?”
“回老爷,醒了,按您的吩咐,被我们绑起来了,让他自生自灭。”
王大人从地上起身,一把抓住家丁的衣领,怒吼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去,把他松绑,给我带回来,好生伺候着!”
两名家丁不解得望着王夫人。
“看她做什么?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还不快去!”
“是......”
两名家丁转身离开。
毕竟他们才刚刚从骊山别苑回来,其实从骊山到长安,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就算是骑马,也需要四五个时辰。
待两名家丁离开后,王大人握着王夫人的手:“院子里的桂花,全部给我砍掉!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想闻到桂花的味道!快!”
王夫人担心道:“老爷,你到底怎么了......”
王大人用力一推,便将王夫人推出门去:“还不快去!现在就去,明天一早,我不想看到院子里有任何一棵桂花树还活着!”
王夫人呆呆地望着王大人,垂泪离开。
待众人都被安顿好了之后,王大人才喘口气,失神得坐在卧室的凳子上,想为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茶壶里面空空如也。
他发怒,将茶壶摔在地上。
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那茶壶正好落在端着茶碗进来的王子彧的脚边。
王子彧低头看一眼碎裂的茶壶,再看向惶恐不安的王大人。
“父亲大人......”
说着话,王子彧将茶碗捧起,送到王大人的面前。
王大人一声不吭得端起茶碗,一口便将茶喝完,口中充斥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他全身的神经一紧,抬眼看向王子彧。
“父亲大人,桂花定神,可以舒缓您紧张的情绪.......”
王大人大怒,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得放在桌子上:“没听到吗?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想见到桂花!子彧,你......”
王子彧并没有认为王大人生气而害怕,反而更加靠近王大人。
“父亲大人身上,是否发生了无法理解的事?”
王大人一惊。
“父亲大人不必惊慌,因为我很了解这种感觉。”
“你?”
王子彧定了定神,似乎权衡后,才慢慢开口:“因为,我也经历过父亲大人刚刚所经历的事。”
王大人眉峰紧锁,站起身来:“什么?你知道我刚才不是乱说的?我刚才......我见到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并非真实,父亲大人,你被人迷了心智。”王子彧一句一顿得说着。
“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一切都与他有关。”
王大人不解:“他到底是谁?你知道,是不是?”
王子彧反问道:“在您的梦里,他叫什么名字?”
“沙华。”
王子彧眯着眼睛:“沙华?”
“对,我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到我甚至怀疑现在的一切才是梦境,他说,他叫沙华,而且,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刚刚出现的那两个家丁,但是.....他们现在却好端端得站在我的面前......”
“您亲眼看到是他杀的吗?梦里,您对那个沙华做了什么?”王子彧轻声问道。
王大人回忆着:“不.....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了他们,我把他.......把他绑起来了,吊在王子清房间的房梁上,我本想,一个不知名的小野种罢了,死了便死了,可是没想到,当我离开那房间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动静......然后......我闻到一阵桂花的香味......”
王子彧默默地听着,垂下他那双杏眼:“父亲大人,你从来不曾离开过府里。”
“什么?”王大人不敢相信王子彧的话。
“是的,父亲大人,你昨晚,被发现晕倒在花园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更没有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孩子,沙华。”
“可是刚才,那两个家丁不是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吗?还说按照我的吩咐,已经将沙华安排在骊山别苑,难道......”
王子彧靠近王大人,轻声说道:“父亲大人可曾记得自己是否真的对那两个家丁下过这样的命令?”
138 云檀
夜。
寂静。
月光照耀在江祭臣的脸上。
他被捆着双手,吊在房檐之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嘴唇因为干渴而爆了皮。
他口中喃喃着:“阿姐......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阿姐......”
一身淡蓝色衣服的清秀男人站在江祭臣的对面,满眼深情得望着他。
男人的眉心有一个火红色的火焰标志,他的眼睛是灰褐色的,狭长的瞳仁看上去有些冰冷,但望着江祭臣的神色却甚至温柔。
他抬手一挥,原本捆绑着江祭臣的两条绳子像是失去了重力,江祭臣的身体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他红唇轻启:“沙华,你想报仇,我便帮你报仇,放心,他们很快就会来把你接回去的,等你回到王家,便是他们地狱的开始,我要让他们所有人,臣服于你。”
江祭臣慢慢地抬眼,模糊间,望着一手背在身后,立在面前的男人。
“你.....是谁......”江祭臣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
但男人还是听到了。
男人痴痴地望着江祭臣,不语。
默默地转身,逐渐消失在江祭臣的视野里。
江祭臣强撑着身体,想要看向男人,但男人已经没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祭臣最后的声音,被淹没在门外的脚步声中。
黑暗中,两名家丁出现在门外,一脸怨气。
“都是你!这么晚,我们还得来接你回去!”
江祭臣根本不明白两个家丁在说什么,他全身都没有力气。
两个家丁粗暴得将江祭臣放下来。
江祭臣重重得摔在地上,口中发出一声闷响。
两个家丁瞪了江祭臣一眼:“算你好命!老爷竟然要让我们接你回去!”
“走!”另一个家丁一把将江祭臣拎起来,“回去复命!”
江祭臣被两名家丁驾进来的时候,全身耷拉着,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但身体看上去似乎一点伤痕都没有。
天已经大亮。
王大人听说江祭臣已经被送回来,就像一整夜都没睡一般,从屋内冲出来。
看着眼前晕过去的江祭臣,再检查他的身体,发现没有伤痕的时候,他睁大了眼睛。
“不是让你们把他吊起来吗?”
两名家丁也觉得奇怪:“吊了,本来想着,我们再赶回去的时候,他肯定是没气儿了的,竟然没想到,他只是晕了过去,身体上,连半分伤都没有。”
王大人定定的看着江祭臣的脸,远处,王子彧也走出来,冷冷得盯着江祭臣。
王大人下令道:“送到偏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接近他!”
“是!”
两名家丁带着江祭臣离开的时候,王大人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江祭臣的背影。
他喃喃道:“沙华......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祭臣被扔在偏殿的床上,没有人照顾他,没有大夫来瞧病,就连一床温暖的被子都没有。
房间的门被紧紧关着。
门口,站着两名侍卫把守着。
一阵风吹过,带着阵阵花香味。
两名侍卫很快被迷晕过去。
一双穿着白皙筒靴的脚出现在门口,纤细修长的手指推开房间的门。
是那张俊俏的脸,他一头白发,灰棕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江祭臣的方向。
跨进房间后,他四下张望瞬间,便反手将门紧紧关闭。
草丛的角落里,赤蛇阿宁隐藏在一片绿色的草地里吐着蛇信子,随后慢慢幻化做人形,望着男人关门的身影,唇角上扬,意味深长。
缀锦楼房间内。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只老狐狸。”
曼珠眼中有怒气:“云檀?”
阿宁点头:“是呢,我亲眼看到,他救了江祭臣,还......”
“还如何?”
阿宁撇撇嘴:“还进了他的房间。”
曼珠抬脚就要出门,被阿宁拦住:“姑娘。”
曼珠不满阿宁阻拦自己的动作,脸上出现花瓣鳞片的样子。
阿宁一慌,低下头:“姑娘,想来那老狐狸不过是为了报恩,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倘若您现在去了,惹怒了那老狐狸,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曼珠不说话,但明显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阿宁放下心来,继续说道:“而且,那老狐狸将江祭臣救下,现在送回了王家,想来,有他自己的打算。”
曼珠冷笑一声:“云檀还是老样子,做事不分后果。”
阿宁跟着曼珠笑笑:“但起码我们能保证,那老狐狸是会真心保护江祭臣的,姑娘在江祭臣面前露面的次数太多,反遭了怨恨,不如这次便看看那老狐狸到底想做什么。”
曼珠反身走回去:“随时观察云檀的动向,他对外宣称江祭臣是只小狐狸,到底意欲何为!”
“是!”
曼珠房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陈夫人。
阿宁白了陈夫人一眼:“怎么哪哪都是你!”
陈夫人根本就不将阿宁放在眼中,她对曼珠拱手道:“姑娘,祭又被送回去了,背后的人是谁?姑娘,祭回到王家,肯定又要遭受一番折磨,阿清已经没了,祭......”
曼珠只是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阿宁掩嘴一笑:“你们凡人了解情况果然还是慢些的,放心,他没事,会有人保护他的。”
陈夫人不看阿宁,只看着曼珠。
曼珠放下茶杯:“我想这次,在他身边的人,应该不会让他再受到半分欺负,或许,比我更方便保护他。”
陈夫人仍然不放心:“那人是谁?”
阿宁笑道:“放心,对沙华来说,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王家。
江祭臣的床边。
云檀的白发垂落在江祭臣的枕边,他修长的手轻轻拂过江祭臣的眉心。
一道亮光闪过。
江祭臣轻轻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痛苦。
云檀脸上满是关切:“沙华,可能会有点痛苦,你且忍一忍,等王家上下对你臣服后,我便引你去新的地方,一个真正能守护你的地方。”
江祭臣的身体随着云檀手心的光拂过,他的脸色逐渐好起来。
“沙华,我并不期望你记得我是谁,但是,请在后面的日子里做你想做的,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背后守护着你,除非......”
江祭臣慢慢睁开眼,这是第一次,他清楚得看到了云檀的脸。
那清秀的面容,绝非凡人所能拥有。
“除非什么?”江祭臣轻声问道。
云檀一惊,视线落在江祭臣的眼眸中。
那眼眸,瞳孔散发着蓝色的光芒,转瞬即逝........
139 小狐狸的生死
云檀见江祭臣醒来,转身想要离开。
白色的长发在江祭臣的脸上划过。
江祭臣一把抓住云檀的手臂,微微用力,眼神冰冷得望着云檀:“除非什么?”
云檀长长地睫毛颤抖着,精致的脸上写着一丝慌张。
江祭臣从床上起身,眼睛始终不离开云檀:“你是谁?为什么要四处散布我是狐狸的话?为什么要帮我?你这么做,是为了帮我?还是害我?”
云檀望着江祭臣清醒过来的眼睛,有一丝动容,狐狸眼慢慢消失:“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何来问我?”
说罢,用力甩开江祭臣的手。
“你才是那只狐狸,对不对?!之前那些要刺杀我,但是都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的人,也都是你的人?”
云檀停下脚步,回眼望着江祭臣,那眉眼妩媚而好看:“我自有我的道理。”
“那司家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出现,都会有司家的腰牌?”江祭臣顿了顿,“我查过了,司家,便是礼部尚书,你与他有何关联?”
云檀的唇角突然上扬,他笑得勾人心魄,声音宛若丝丝耳语:“我?我与司家并无关联,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与司家,有解不开的联系,只是,有人想要切断这层关系,而我......”
云檀止住了话头,低头一笑:“听说你现在叫江祭臣,那么......我们后面再见。”
云檀的身影消失在江祭臣的面前,只留下一阵轻微的花香味,而这香味,对江祭臣来说,就是阿清院子里所种的味道,充满了阿清的气息。
这让江祭臣觉得安心。
门外,王夫人冲进来,看到江祭臣醒来,二话不说,便抬手将江祭臣从床上拉扯了下来。
江祭臣的身体被重重得摔在地上,他并没有见过眼前这妇人,正诧异间。
一个重重得巴掌落在江祭臣的脸上。
白皙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一片。
“夫人......你为何......”江祭臣诧异得开口。
那妇人再抬手,一把将江祭臣从地上扯起来。
这期间,江祭臣一点都没有挣扎过,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王夫人。
王夫人更是气急:“坊间不都说你是只小狐狸精吗?怎么,现在却没招儿了?也不知到底是谁生的小野种,害得我们王家鸡犬不宁,你还敢回来!”
江祭臣眯着眼睛:“这里是......王家?”
王夫人不怒反笑,将手中的江祭臣扔到地上:“怎么,不是你想回来的吗?从一开始,你就接近我们家王子彧,后来被老爷送到骊山别苑,你还不满意,却害死了那个丫头。”
“我没有.....”江祭臣倔强得瞪着王夫人。
“那丫头死了倒好,我并不稀罕,眼下,你又被传出是什么小狐狸精,再次回到我王家,小孩,我告诉你!我王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好惹!若你想要什么地位金钱,趁早便打消了这年头的好,我们王家人也都不是吃素的!”
江祭臣从地上爬起来,冷眼瞪着王夫人:“王家.....好得很,我之前还真怕没机会回来!”
“你!”说话间,王夫人想要再次抽打江祭臣。
身后,有人抓住了王夫人的手。
“干什么!”王夫人生气转头。
只见王大人正立在背后,望着江祭臣的方向,突然扯一下唇角,一抹假笑:“你醒了?”
王夫人从王大人手中抽出手来:“老爷!”
王大人推开王夫人,直直得走到江祭臣的面前,弯腰凑近他的脸:“沙华,就像我夫人刚刚说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们家,但......你有迷惑人的本事,便最好证明你真的是只小狐狸,否则,我能让你进了我家的门,便能让你在我家消失不见。”
江祭臣仰头冷眼望着王大人。
王大人冷笑一声:“神不知,鬼不觉......”
江祭臣眼角一跳,手指蜷缩在一起。
王大人抬起头来,嘲讽得瞪了江祭臣一眼,转身拉着王夫人向大门外走去:“关起来,不要给他吃喝!”
待两人离开后,大门被紧闭,屋内恢复了昏暗。
江祭臣慢慢下蹲,坐定在墙角的位置,他低着头思索着,回到王家,想要生存下去的方式。
院子里。
王夫人甩开王大人的手,一脸委屈:“你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背着我到底还有多少个?”
王大人不耐烦得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垂泪:“想来,那付凌天怕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柄,才会在调查咱们家案子的时候带着这个孩子。”
王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露出惶恐的眼神。
“老爷......会不会.......那个王子清拿着证物出现,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想要绊倒你的人,就是屋里这个孩子?”
王大人眯着眼睛,转头看向身后紧闭着的房间门。
门口的两名侍卫已经换了人。
因为前一天晚上,两名侍卫突然生了病,一病不起,上吐下泻,说起来,倒不是什么可怕的病,大夫说,不过是吃坏了东西。
但为什么偏偏这么巧?
王大人声音冷漠:“你的意思是说,付凌天想要借用这个孩子,查到我贪污的证据?”
王夫人慌忙握住王大人的嘴巴:“小声些,现在那个被王子清送到张沛那里的红木盒子,不是已经到我么你自己手里了吗?”
“所以呢?”
王夫人的眼神中透着恨意:“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个沙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王大人皱眉:“不可。”
王夫人一顿,脸上有些不满:“怎么?你舍不得?还是说,这孩子真的是......”
王大人一脸嘲讽之意:“管他是谁的孩子,只要我确认了他不是坊间传言的什么小狐狸精,那么,他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非常痛苦。”
“为何要确认这一点?”
王夫人不解。
两人背后,不知何时,王子彧站在院中望着两人:“母亲,父亲大人有他的道理。”
王夫人没想到王子彧会出现,听到了他们两人的话,在见到王子彧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我的彧儿,什么时候来的?吃过饭了吗?”
王子彧笑着对王夫人点头:“母亲大人,那孩子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虽然没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但是他身后的人,却是杀人不见血的。”
王大人不解得望着王子彧:“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王子彧对王大人拱手:“父亲大人,这个孩子,杀不得。”
“为何?”
王大人和王夫人齐齐开口。
王子彧的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但是,明着杀不得,背后悄无声息,却不是不行......”
140 顺水推舟的利用
“什么意思?”王夫人问道。
王子彧抬眼望着王大人,笑笑:“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王夫人问道,“借谁的刀?”
王子彧低头一笑:“付凌天。”
大理寺内,付凌天穿着便服,大踏步得走进去。
大理寺卿正在等着付凌天。
付凌天一进门,大理寺卿便起身迎接:“付凌天,你回来了?”
付凌天对大理寺卿拱手道:“大人,卑职无能。”
大理寺卿慌忙接起付凌天:“回来便好,张沛最近像是失了魂,口中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我想......”
付凌天抿嘴低头:“大人可是怀疑那孩子?”
“听人说,他是只小狐狸精,叫沙华,可是真的?”
付凌天眼角一跳,没有开口。
大理寺卿继续说道:“你与他走得那么近,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也是被他利用了的,从之前你身上的那个案子开始。”
付凌天深吸一口气:“大人莫要相信了坊间传言,若真是什么小狐狸精的话,之前怎会在王家被伤的体无完肤,甚至被扔到郊外的死人堆里自生自灭。”
大理寺卿明显相信了坊间传言:“可是,倘若他是想要利用你的话,故意做出的苦肉计呢?”
“大人!”付凌天对大理寺卿的猜测觉得很荒谬。
大理寺卿却似乎有些恍惚:“张沛失了魂,口中念叨着有人要杀他,而你又被迷了心,他下一个要对付的,莫不就是大理寺了?”
“大人!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付凌天实在听不下去。
大理寺卿抬眼望着付凌天:“你听说了吗?昨天一早,那脚沙华的孩子,竟然又被送回了王家,明明王大人对那孩子痛恨到极致,为何还要将他接回去?不是被迷了心,又是什么?”
付凌天叹气:“大人今日找卑职所为何事?”
大理寺卿明显的害怕,抓着付凌天的胳膊:“回来,立刻回来,大理寺没有你不行。”
付凌天皱眉:“我的惩戒期还没有到。”
大理寺卿摇头:“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你的错,我自会向上面禀明缘由,付大人,大理寺需要你。”
付凌天望着眼前的大理寺卿,失望至极。
大理寺卿松开付凌天的胳膊,来回走动着:“不如,你日日都呆在大理寺内,不要离开,只有你能守住大理寺的安危。”
付凌天皱眉不语。
“你知道吗?有传言,沙华那只小狐狸来长安城,就是为了针对吏部尚书府和大理寺的。”
付凌天觉得这些谣言可笑:“为何?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大理寺卿抬眼望着付凌天:“听说,那小狐狸的母亲,是被王家和大理寺害死的。”
付凌天越听越觉得荒谬:“大人!切莫被歹人趁机影响了大理寺的坚定!如此,容易被人反利用。”
“无论如何,付凌天,我现在命令你从今日开始重新回到大理寺!”
付凌天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一脸凝重。
街坊们听到付凌天重回大理寺的消息,也都开心得不得了。
有人甚至拿着新鲜的吃食水果,要送给付凌天去。
人心......
付凌天低头苦笑。
人心,真是世上最难懂的存在,当你落难之时,他们摒弃你,但当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便会忘记了之前对你的种种厌弃,就好像,他们自己先忘记的话,你便会忘记一样。
江祭臣,不过是个孩子。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想要针对这个不过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孩子?
一个妇人突然冲出来,一把抓住付凌天的胳膊,跪倒在付凌天的面前:“付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抓住那小狐狸,莫要再让他伤害大家。”
付凌天不解:“请起来说话。”
那妇人满脸泪痕,却如何都不起来。
周围已经围过来许多人。
付凌天礼貌得后退半步:“发生什么事了?”
“付大人,我丈夫,从昨日开始,发了失心疯,一直在家中跪拜狐仙,还说......还说要替狐仙报仇,要让大理寺不得安宁。”
付凌天听着,觉得荒谬:“还有其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吗?”
众人听着,也觉得瘆得慌,纷纷后退摇头。
付凌天低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妇人:“带我去看看。”
妇人一听,激动得流泪点头。
当付凌天推开那扇半破旧的屋子大门,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躺在床上,口中喃喃自语,眼神呆滞。
“狐仙大人......我定帮你......帮你杀尽大理寺的每个人!”
妇人见状,低头落泪。
付凌天眯着眼睛上前:“如此有几日了?”
妇人一顿:“从那小狐狸被接回王家那天开始,我男人便成了这般模样。”
付凌天转眼看向妇人,见妇人低头落泪,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付凌天上前,查看那男人的状态,见那男人确实没有了精气神,眼圈发黑,嘴唇干裂。
“近日可见过什么人?”付凌天问道。
妇人哭诉道:“我男人本是王家的家丁,那日奉命接那小狐狸回王家,结果当夜,被王大人下令看守小狐狸的屋舍。却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便成了这般模样,另一个家丁,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另一个?可知他住在何处?”付凌天仍是觉得事有蹊跷。
妇人跪倒在地:“不知.......付大人,求你为我们做主啊......”
这时,窗外已经聚满了人。
付凌天将视线重新落回妇人的身上,她是真的在求情,还是故意做戏给窗外的这些人看的?
如此,他便会骑虎难下。
毕竟,在众人的心目中,付凌天三个字,代表着的,就是群众的靠山。
那妇人整个身体扑倒在地上,对付凌天行大礼:“付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窗外的群众们也都发出一阵小声惊呼。
“看来,最近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了?”
“那孩子,我之前见过一次,一脸的狐媚样子,哪里有男孩子长得这么俊俏的?”
“就是说,听说那次从王家出来的时候,人都快死了,哪里会好的如此快?才几天便又开始害人了!”
众人附和着。
付凌天望着这些七嘴八舌的群众,再看着跪倒在地的妇人,慢慢开口:“放心,我自会查个究竟,给你们一个交代。”
妇人听着,激动得磕头:“多谢付大人!”
王家。
王子彧正在逗鸟。
身后的书童上前一步,不解得问道:“少爷,我不是太明白,您明明知道那个叫沙华的孩子不是什么小狐狸精,是背后有人作祟,为何还要让家丁去编了谎话骗付大人?”如此,他是小狐狸精的事,不是就做实了吗?”
王子彧轻轻一笑,没有回头,对笼中鸟吹了一下口哨:“人之所以成为万物的统领者,知道为什么吗?”
书童不解摇头。
王子彧淡淡说道:“因为,人会聚集起来,先杀了对自己有威胁的猛兽,即使那猛兽可能只是一只温顺的食草动物。”
书童仍是不解。
王子彧笑出声来:“既然他背后的人想要伪装他是只小狐狸,那我便帮他一把,要得到我想要的,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只要他死了,阿宁姑娘也怪不到我.......毕竟,他的死,与我无关......”
141 控制人心
清晨,窗外的鸟叫声清脆好听。
江祭臣呆呆地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一整夜都没有入睡,红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
他想起之前云檀跟他说过的话,他要报仇,他便帮他在王家立威。
江祭臣从床上坐起身来,脸上疲惫,但神色坚定:“好,那我便多谢你为我立的小狐狸身份。”
江祭臣抬眼,看向门外,抬脚下床,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
窗外的阳光照射到江祭臣的眼中,刺目,生疼。
他抬手挡在眼前,躲避着满眼泪痕。
“进去!”在门口把守着的一名家丁,抬手便推向江祭臣的身体。
江祭臣下意识后退半步,低着头,慢慢放下举在眼前的手,一边唇角上扬,冷笑一声。
“你在推我一下试试?”
那人蛮横上前,抬手就要推江祭臣。
江祭臣突然出手,捏住那人伸过来的手掌,用力,那人的手骨发出清脆的声音。
“难道我忘了我是什么人了?”江祭臣轻笑,“你就不怕,我吃了你的心?”
那人根本就不在意江祭臣,抬脚便踢向江祭臣的肚子。
江祭臣闪身躲开,冷眼看着那人。
那人捂着手:“现在外面人都以为你真是什么小狐狸精,但是咱们府上,你最好识相点,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个小叫花子?老爷留下你,你真以为老爷怕了你?”
江祭臣上前一步,靠近说话的那人:“是吗?你不信?”
那人瞪了江祭臣一眼:“别以为旁人说了什么,自己便真的是什么,管好你自己,或许,还能多活几天,过阵子,付大人便会来收了你!”
江祭臣歪着头:“付大人?!”
一旁的另一个侍卫嘲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付大人现在官复原职,他手上的第一个案子,便是要抓捕你这小狐狸!”
说着话,两个侍卫对视着大笑出声。
江祭臣抿着嘴,抬脚就要走出去。
却不想,院子里瞬间出现十几个侍卫,将江祭臣团团围住。
“没有大人的指令,你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其中一人说道。
江祭臣暗暗发力,耳中传来云檀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抹轻笑。
“沙华,试试看,你身上小狐狸的本事。”
江祭臣没想到,云檀竟然一直暗暗的跟着自己。
他收起思绪,跃身而起,便抬脚踢向围着自己的十几名侍卫。
那些侍卫根本就不将江祭臣放在眼里。
众人齐齐冲向江祭臣。
江祭臣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但在那些人还没有完全靠近江祭臣的时候,所有人都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用手钳住自己的脖子。
江祭臣诧异得回望着四周。
那些侍卫们全都翻着白眼,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止。
江祭臣皱眉,轻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云檀的声音就在耳畔:“替你立威,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就好。”
江祭臣四周查看,却始终没有看到云檀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
“云檀,记住,我叫云檀,你叫沙华,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还等着你一起喝酒。”
江祭臣完全听不明白云檀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云檀不再说话。
江祭臣环视四周:“别杀人!放了他们!”
那些侍卫手上的动作仍然,没有停止。
江祭臣怒吼:“他们是无辜的!”
云檀的声音开始变得远了些:“在想要伤害你的这些人身上,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你在哪?!”
“我并不能时时陪着你,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便会来!”
云檀最后的声音几乎消失在空气中。
江祭臣紧张得望着眼前着十几个侍卫,他们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院子的大门处响起,同时,传来一阵惊呼。
“小狐狸杀人了!小狐狸......杀人了!”
江祭臣抬眼,看到一个小丫鬟,扔掉了端在手中的餐食盘,吓得惊慌失措得逃跑。
她的背影里写着惶恐不安。
江祭臣冷着目光,眼睁睁得看着想要对自己动手的一群家丁一个一个得彻底倒下。
在他们已经气绝倒下之后,他们钳住自己脖子的手都没有松开,依然紧紧得卡着他们的喉咙。
“夫人......救命啊......”
刚刚逃走的那位丫鬟跪倒在王家主人用餐的餐厅地上。
王夫人和王子彧正在桌前用餐,见状,王夫人一脸怒气。
“出什么事了?”
王子彧不动声色得吃着饭,细嚼慢咽,温文尔雅的样子,宛若翩翩公子。
那丫鬟已经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说!扰了人吃饭的清净,却什么都不说!”抬眼对门外,“拉出去!打!”
那丫鬟哭得声嘶力竭:“夫人.......他逃出来了,十几个侍卫都没有拦得住,他把侍卫们全都杀了.....”
王夫人一时没有听明白那丫鬟在说什么,紧锁着眉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谁逃出来了?谁把谁杀了?”
丫鬟哭得几乎气绝,跪在地上,头用力磕着地面:“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不要再让我去伺候那个小狐狸精了,我怕.......我贱命一条,但我还想活着伺候夫人啊.......”
王子彧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静静得思索着。
王夫人这时才听明白那丫鬟所说的话,站起身来:“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丫鬟抬起头,额头处已经血肉模糊,地上也是一滩血色。
“夫人......我刚刚去给那小狐狸送吃食,结果......结果我看到......满院子的侍卫们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那小狐狸眼睛蓝幽幽得,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就那样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一个得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一派胡言!”王夫人根本不愿相信。
丫鬟哭着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夫人......我亲眼看到的,他真的是可以控制人心的狐狸,真的是......是个妖怪啊!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全府上下都......”
丫鬟话未说完,被王夫人用力踹了一脚:“再说这些丧气话,便把你赶出府去!”
“夫人饶命......”丫鬟哭声更大。
“走!跟我去看看!”王夫人已经起身,准备向门外而去。
但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像是相信了跪在地上这名丫鬟的话,都迟疑着,不想去。
王夫人见没人跟上来,冷笑一声:“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真的相信家里藏了只小狐狸?倘若真是狐狸的话,之前在家里怎的就没有出过这些事?我就不信,就算是只小狐狸,还真能让我吏部尚书府闹翻了天去!”
王子彧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慢从凳子上起身,先是蹲身下去,抬手轻轻地将跪倒在地上的丫鬟扶起来,并轻言轻语道:“别怕,让你受惊了。”
“少爷......”丫鬟怯生生得从王子彧的手中抽出手来。
眼前的王子彧温润如玉,笑得人畜无害,他转头对屋里的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容我先去看看,都不用跟上来。”
王夫人见状,心中却是多了几分担忧:“彧儿......”
王子彧牵起母亲的手:“母亲放心,我亲自去看看,你且在这里好生把饭吃完,吃完了饭,我便会回来。”
王夫人拉着王子彧的手:“彧儿......”
王子彧笑道:“母亲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可不是这般?放心,我与你想的一样,我也不相信,他真的是什么小狐狸。”
说着,王子彧轻轻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随后抬脚独自离去。
当王子彧跨进关着江祭臣的那个院落的时候,见江祭臣正立在一众尸体的中间。
王子彧眼角一跳,江祭臣抬眼,看在王子彧的眼中,那双眼睛泛着深蓝色的光,那竖着的瞳孔狭长,眉心中央,一个火红的火焰模样,在皮肤表层显现而出。
王子彧眯着眼睛,不退反进。
“江祭臣!”
江祭臣突然唇角上扬:“你来的正好,我正等着你呢......”
142 害怕
付凌天一脚踢开了张沛家的大门。
院子里狼藉一片,满地落叶无人打理。
周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付凌天眯着眼睛走进去,谨慎而小心得按住腰间的佩剑,不动声色。
秋风吹过,渗透进毛孔里,让人不自觉得打着寒颤。
付凌天刚刚踏进张沛的卧室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吱吱呀呀得木头移动的声音。
“你来了......”
付凌天一惊,转头,便看到张沛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了精气神。
“你在做什么?”付凌天被眼前的情形惊到。
因为眼前的张沛,身上穿着亵衣,双目无神得推动着房间里所有的木制品,整个卧室看上去杂乱无章。
张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冲到付凌天的面前,跪倒在他的面前:“付大人救我.......”
“救你?”
张沛用力扯着付凌天的衣襟:“付大人,那个孩子,叫沙华,他要杀我.......”
付凌天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倘若只是那家丁的话,或许有可能露出有迹可循的马脚,但现在,为什么连张沛都这么说?
他明明记得江祭臣被扔进乱坟岗的时候的绝望,那小小的身体几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且不说本事,就他真实的身份而言.......阿清自然不会骗他,堂堂西夏三王子,又怎么可能会是小狐狸精?
荒谬至极!
张沛见付凌天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求求你,帮我去说说情,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得很,我想,只要是你开口,他一定会放过我的!”
付凌天一把将张沛甩开。
“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张沛整个人塌陷下去,目光无神得看着地面:“因为王子清.......是我亲手将王子清送到了王家,而后,王子清就死了,”他突然抬眼激动道,“但我不是故意的,王子清的死更不可能与我有关。”
付凌天蹲身下去,定眼看着张沛:“那与谁有关?”
张沛听着,眼神惶恐,身体不自然得向后退去半步。
付凌天见有线索,逼上前去,继续问道:“那天夜里,你与王大人吃酒,当时我也在现场,只不过,我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张沛大惊抬头,随后用力摇头:“不,我只是把王子清送到了王家,我心里想着,王子清无论如何也都是王大人的女儿,不管是什么女儿,终归是有血缘关系的,总不可能.......”
付凌天打断了张沛的话:“之后呢?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张沛紧咬着唇,垂下头去。
付凌天继续说道:“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有离开,我们当夜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你眼里的?”
张沛猛地摇头,望着付凌天:“与我无关!付大人,真的与我无关啊!”
付凌天冷哼一声:“什么事与你无关?”
张沛跪倒在地上,向付凌天的脚下爬过去:“付大人救救我......王子清的死真的与我无关,我只是......”
“只是什么?”付凌天见张沛似乎要说出什么缘由来,靠近半步。
张沛像是想起什么,又用力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王子清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死了.......”
付凌天的心脏跟着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王家。
江祭臣与王子彧对立而站。
江祭臣低着头,唇角上扬,随后慢慢抬头,瞳孔透着幽幽得蓝光。
王子彧丝毫没有害怕:“别演了,江祭臣,你是谁,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在我面前,你还装出这副样子,毫无意义。”
江祭臣唇角一勾,突然一跃而起,飞身向上,身体轻如鸿雁,轻轻一跳,便跳到了院子中央的石柱之上。
他蹲在石柱上,歪着头,望着王子彧。
“引你来,只是想要问你一件事,你若是好好回答,我便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王子彧仰头笑出声来:“江祭臣,你杀不了我。”
江祭臣依然唇角上扬,没有说话。
王子彧继续说道:“在长安城里,死了普通人没关系,但是死了我们这种官宦人家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得掉!”
江祭臣低头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王子彧见江祭臣的笑容,有些惶恐。
江祭臣抬眼,唇角仍然露着笑意:“你可曾听过,九尾狐妖的形象千变万化?”
王子彧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江祭臣,你不是九尾狐!”
江祭臣一手撑着下巴,抬眼瞥了瞥那满地尸体:“不然,他们是怎么死的?向困住我,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瞬,江祭臣从刚刚的石头柱子上消失不见。
王子彧的眼前,只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
他慌张的四处寻找着。
江祭臣的头从王子彧的背后探出来,一脸鬼魅的笑容:“你说,若是你死了,而我替代了你的位置,温润如玉的王公子会不会比以前更加让人称颂呢?”
王子彧大怒,伸手去拽背后江祭臣的身影,却抓了个空。
他开始害怕。
江祭臣一脸无辜的样子:“怎么,怕了?”
“你这次回王家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啊。”江祭臣不紧不慢得说着。
王子彧的腿脚慢慢向后退去。
“怕什么?在我没有查出我想要查的真相之前,我自然不会要了你的命!”江祭臣低头笑着,好看得鬼魅。
王子彧突然转头,向后跑去。
江祭臣轻轻笑着摇摇头,抬起白皙修长的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王子彧。
王子彧奔跑的脚,不听使唤得向后倒退而来,他一脸惊慌,后悔自己一个人来看江祭臣。
江祭臣踱着步子上前,贴着王子彧的耳朵:“告诉我,王子清是怎么死的。”
王子彧的身体僵硬起来,睁大了眼睛。
“嗯?不说话?”江祭臣声音很轻,贴着王子彧耳朵的时候,那气息让王子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王子彧颤抖着声音回答。
江祭臣突然从王子彧的背后跳转,瞬间转移到王子彧的面前。
一双悠长蓝色的狐狸眼紧紧地盯着王子彧的眼睛,抬手一推,便将王子彧推倒在地。
江祭臣压在王子彧的身侧,手指按住王子彧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
他慢慢得张开嘴,嘴里的尖牙看上去令人生畏,同时,嗓子里传出低哑的狐狸般的吼叫声......
王子彧的瞳孔里,映照着江祭臣的身影。
他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可能猜错了.......
143 尘封的记忆
江祭臣压在王子彧的身侧,他脸上的表情,在痛苦与鬼魅之间变幻着。
王子彧大惊失色,他趁着江祭臣痛苦的间隙,一把将江祭臣推开,拔腿便向门外跑去。
江祭臣重重得摔倒在地,脸上刚刚还鬼魅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他痛苦得躺在地上,想要让自己的精神平稳下来,但头疼得厉害。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一些似乎不属于他的记忆。
一个身形修长的背影,穿着一袭红衣,黑长的头发松松散散得在脑后挽了一个随心的发髻。
“沙华,你今天来得早啊。”
那身形修长的红衣背影慢慢转过头来,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扬,那么好看。
刚刚说话的,是身穿蓝色轻纱袍子的云檀。
云檀妩媚的眉眼,对上红衣少年。
两人相视而笑。
“云檀,是你来晚了,来尝尝我从别处讨来的桂花饮,甘甜醇香。”
“沙华,你又去找他了?”
能看到红衣少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讨了来,不是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云檀笑了,那笑容,百媚横生。
江祭臣紧锁着眉头,挣扎着,痛苦着。
“云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大吼一声,“云檀!”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只有一圈尸体躺在他的周围。
江祭臣努力从地上爬起身来,喘着粗气,头疼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强烈。
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祭臣用力按住太阳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难道......我真的是九尾狐妖吗?”
王子彧跌跌撞撞得冲进餐厅的时候,看到母亲仍坐在桌前等待着王子彧。
王子彧一脸惶恐:“母亲,走!快走!”
王夫人担忧得拉着王子彧:“如何?出了什么事了?”
王子彧似乎还沉寂在刚刚的恐惧中:“他不是人,他真的......真的是九尾狐妖,我......我亲眼看到了。”
夜,书房内。
王大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胡言乱语!什么九尾狐妖,这个说法,不是从我们家传出去的吗?怎么,现在传出去的话,自个儿还当真了不成?”
王子彧一直以为王大人不知道这事儿,不曾想,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王大人的掌控之中。
王大人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默认。
王子彧跪倒在王大人的面前:“爹,是我亲眼看到的,他的笑容,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样子,他还说.....还说要杀了我,然后替代我......”
王大人摇着头:“不必说了,若真的如你所言,他是九尾狐妖的话,就不能眼睁睁等着王子清死了才追悔莫及。”
王大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王子彧。
王子彧全身发冷,头在地上重重得磕着:“爹.....孩儿知错了,求爹救救孩儿.......”
王大人无语得叹口气,对王子彧摆摆手:“本就是磨人的事,爹倒也不曾怪过你,只是......”
王子彧仰头看着王大人:“爹,您说。”
王大人思索一瞬后:“罢了,明日把那个沙华送出府去,往后,便与我们不再有瓜葛。”
王子彧对着王大人磕头:“是!”
王大人想到什么一般,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沙华身上,确实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那日我被迷惑的时候.......明明看到......”
王子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爹,这次,他是故意回到我们王家的,或许就是为了王子清的事。”
王大人点头:“付凌天那边倒是不好交代了。”
王子彧思索片刻后:“爹,不如,直接将那个沙华交给付凌天处置,听说,付凌天最近已经官复原职,好像就是在查沙华的案子,这一次,原本结伴的两个伙伴,要变成对手了。”
王大人想着,没有回话。
王子彧继续说道:“爹,我听说,张沛张大人那边也出了事。”
“何事?”王大人皱眉问道。
王子彧道:“听说,他最近得了失心疯,见人就说自己看到了狐仙儿。”
王大人冷笑一声:“看样子,这小狐仙功利不小啊,明日便与我一同去看看。”
当天夜里。
江祭臣所住的院落被人从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得层层封锁起来。
按理来说,这样的封锁对于江祭臣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但江祭臣不想离开,因为他还没有找到阿清死亡的真相。
他躺在床上,思索着当天他所走过的道路。
从甬道进入后,每一个地方都可能是一个出口,出口的另一端所连接的,也可能是任何一处房子。
甚至,包括现在他所居住的这所房子。
如果阿清被带到王家的时候,不是直接被关在甬道里的话,那么最有可能关押的地方,便是现在他所被关押的房间。
因为这所房子,是整个院落最隐藏的地方。
如果当夜,阿清被代入甬道的时候,便是从暗道进入,且被人带出来的时候,也是从某一处暗道出来的话,这就完美的解释了阿清的突然消失与突然出现。
而这条甬道之下,王家的地下牢笼里,还关押着别的“犯人”,当时阿清被关进去的时候,王家的人,就已经计划好了不会让阿清活着出来。
所以,他们并不担心阿清会看到王家那些肮脏的交易。
到底还是他自己疏忽了。
江祭臣轻锁着眉峰,抬脚下床,开始翻找着整个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包括花瓶底下和名画的背后,甚至包括地板之下。
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我猜错了?”江祭臣默默地喃喃道。
他想起今日白天的时候,王子彧进入这个院落时,他的视线似乎总是会瞟向院子中的那个石头柱子。
所以,江祭臣才会下意识得从地面跳到那处石头柱子,为了宣判视线主导权。
如果.....当时王子清的视线并不是无意识的,而是......想要随时逃跑呢?
江祭臣抬起头,向院子里冲去。
打开门冲出去的瞬间,在江祭臣的身后,一抹蓝色的纱织罗裳立于他的身后,白色的长发在月色下泛着银色的光。
那是云檀。
他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望着江祭臣的背影,浅浅得笑着:“沙华,既然你需要我,我便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回到真正的正轨。”
原来,从白天的时候,江祭臣躺在地上嘶吼出云檀的名字时。
云檀就回到了江祭臣的身边,只是,他一直以一种江祭臣看不到的状态出现。
144 忘却今生
借着月色,院子里的柱子上还残留着几抹血色,在月光的照影下显得有些渗人。
江祭臣的手拂过那石头柱子,仔细观察着。
冰凉的石柱透过他指尖的皮肤,一直渗透进他的筋骨。
“难道我猜错了?”江祭臣默默得念着。
话音刚落,江祭臣的身后卷起一阵大风。
风吹落树叶,落在江祭臣的身上,飘飘洒洒。
江祭臣冷冷得站在原地,微微偏过头去:“不如,出来说话?”
身后的黑暗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听到江祭臣的话,却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仍在屋内的云檀,瞳孔中闪过一道光,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黑影。
江祭臣突然出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朝着黑影的方向刺了过去。
那黑影好像早就料到江祭臣会如此,轻松得躲过了江祭臣刺过来的软剑,随后,黑暗中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听闻沙华来了长安城,我千里迢迢而来,却碰见个小孩儿,惹得我不开心了,你说呢,云檀?”
那黑影声音清脆,听起来,像是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站在屋内望着黑暗中一切的云檀,瞳孔中的光渐渐退去。
他放下防备,抬脚走向院中。
“你怎的也跟过来了?”
云檀走出来的时候,哪里是什么老狐狸,根本就是一个翩翩少年。
江祭臣站在两人中间,紧锁着眉峰,手中的软剑依然保持着攻击和防备的状态。
那黑影低头一笑:“别这么严肃嘛小孩儿,看在我跋山涉水来看你的份上。”
江祭臣下意识得后退半步:“你是谁?”
那黑影一愣,抬眼望着云檀,不开心得嚷嚷着:“什么嘛!他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云檀见那黑影中的人不开心,自己反而笑起来,一把将江祭臣揽在怀中:“他只记得我,”罢了,又思索片刻,加上一句,“还有她。”
江祭臣不喜欢这种旁人你来我往,说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他转身将云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别碰我。”
那黑影终于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亮闪闪的眼睛,带着一份不解世俗的纯真,眨巴着眼睛,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抿着嘴,一手拖着下巴,弯下腰来,与江祭臣对视。
他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其实你也不记得云檀了,是不是?”
江祭臣紧皱着眉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别拦着我!”
那人笑出声来,露出干净好看的牙齿,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再也正常不过,完全就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沙华,你太不讲义气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那人撇着嘴,不满得瞪着江祭臣。
云檀低头一笑:“卿离,别为难他了。”
夜色中,三个人站在一处,映照着月光,就像是重归千年前的畅快。
只是,江祭臣心下却并没有其他两位的心思,他悄悄得后退,转身就要跳上高墙。
卿离察觉,一把抓住江祭臣的后衣襟:“去哪儿啊?我才刚来。”
江祭臣用力挣扎,卿离就是不放开他,反而露出而笑。
“卿离!”云檀虽然嘴上说着,但唇角还是露出了好看的笑意。
卿离松开手,江祭臣跌回地上。
卿离凑近,歪着头望着江祭臣:“那些年喝了我那么多的桂花饮,这会子,翻脸不认人了?”
江祭臣紧锁着眉峰:“我没有你们这样的闲情逸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血海深仇要报,麻烦你们,能不能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云檀和卿离对视一眼,眨着眼睛。
云檀还未说话,卿离先开了口:“喂!沙华,你别.......”
云檀拦住卿离,上前一步,望着江祭臣:“可是想去寻你阿姐的死因?”
江祭臣只是望着云檀,不语。
卿离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阿姐?他.......他现在是在为了一个凡人?”
云檀悄悄地对卿离摇摇头:“这是他这一世该经历的,早知道你如此猖狂,嘴不把门儿,我就不通知你,找到沙华的事了。”
江祭臣怒道:“你们两个够了!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沙华!我是江祭臣!”
卿离佯怒,上前就指着江祭臣的鼻子:“小孩!你再说,我就把你困在这屋子里,让你哪儿都去不了,本来就是几个无所谓的人,这么上杆子,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
江祭臣冷笑一声:“你也是只狐狸?”
“狐狸?”卿离生气,强忍着,“上古神兽,祥瑞之兆,懂?”
江祭臣冷哼一声,直接转身,朝着高墙跃身而起。
卿离站在后面,瞪着眼睛:“沙华!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还想来讨要一杯桂花酿,我跟你姓!”说罢,转头问云檀,“他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云檀一只手被在身后,飞身一跃,淡蓝色的身影跃上高墙,看着远去的江祭臣:“江祭臣,他说,他叫江祭臣。”
卿离也跟了上来,望着江祭臣的背影:“他现在怎么这么无趣?”
云檀笑笑:“凡人短短几十载,更何况,他才这些日子,便经历了太多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事,而且,他没了三魂七魄。”
卿离一惊,瞪大了眼睛:“谁干的?竟然敢拿了他的三魂七魄,不怕曼珠撕了他?”
云檀摇摇头:“之前我也对这件事疑惑过,但后来想想,为什么拿走他三魂七魄的人却安然无恙?”
卿离抿着嘴:“为什么?”
云檀抬手拍了一把卿离的后脑勺:“你说呢?”
卿离不解:“我不懂。”
云檀深吸一口气:“曼珠默认的事,她也希望江祭臣丢了现在的三魂七魄。”
“为什么啊?”卿离仍是不解,“他们本是同根生,相互连接,感同身受,倘若沙华没了三魂七魄的话,曼珠不是也.......”
云檀转头看向卿离:“或许,她不想那么疼吧。”
“她向做什么?”卿离问道。
云檀甩开手中的折扇:“她要给他找到新的三魂七魄,让他彻底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所以,他需要将今世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145 跟踪
“那我们......”卿离歪着头,望着云檀。
云檀唇角上扬,斜着眼看上身后的院子:“我们还有些事,需要帮沙华处理。”
卿离唇角一勾,笑嘻嘻地:“他好像还以为我们没发现他?有意思。”
卿离说罢,便跃身飞向院落的黑暗之中。
“喂!卿离!”云檀伸手想要阻止卿离,却发现卿离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眼前。
院落中。
“出来吧,听了这么久,躲着不累吗?”卿离双手环在胸前,笑容干净好看。
云檀也已经出现在卿离的身后。
卿离看一眼云檀:“留活口吗?”
云檀思度着:“他可没少欺负沙华。”
卿离仰头,用下巴望着黑暗处:“是吗?要不就......以牙还牙?”
云檀淡笑:“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怕他会承受不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得说着话。
黑暗中,终于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王子彧。
王子彧出来后,直接跪倒在两人面前:“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我想来看看沙华的情况,给他送些吃食......”
卿离打断:“你有这么好心?便不会欺负他了!”
王子彧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是真的......我没想到,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到了......我便只好,只好躲起来.......”
云檀冷笑一声:“无知凡人罢了,走吧,他是王家的少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找沙华。”
卿离用鼻子冷哼了一声王子彧:“算你走运,若是让我听到外面风声里,有了我和云檀的消息,我定让你......”说着,用手在脖子上一抹。
王子彧匆忙点头:“不会不会......”
卿离满意得飞身离开。
云檀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走,反而慢慢靠近王子彧,蹲身下来,用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歪头看着王子彧,同时,用鼻子嗅着王子彧身上的味道。
王子彧吓得发抖。
云檀淡淡笑出来:“别怕,我只是奇怪,你现在装出的这副害怕的模样,挺像回事的,你根本就不怕我们,是不是?”
王子彧仍然全身发抖,将头埋得很低,摇头:“仙人饶命。”
云檀一只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辨别王子彧所表现出的真伪:“阿宁派你来的?”
王子彧一惊,仰头,正要说什么。
云檀先开口:“回去告诉阿宁,她还不是我的对手,虽然......她背后有别人,我也不怕。”
“是是是......仙人想是误会了我,我......”
云檀的唇齿间发出一声好听的轻笑。
王子彧再抬头的时候,见眼前早已没有了云檀的身影。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在月光下的倒影。
王子彧终于泄了气,从地上起身,冷冷得望着屋檐之上的月亮:“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说话间,他阴阴的笑起来,“江祭臣,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有机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些妖魔们都想要而得不到的,最终.......都会是我的。”
王子彧说罢,对身后摆摆手。
霎时间,从屋檐之外跳出两个黑衣人:“盯着江祭臣。”
甬道入口处。
江祭臣按照那日王子彧的做法,按开了石桌下方的按钮。
一声石门巨响,地下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坑洞。
江祭臣四下张望之后,不假思索得抬脚跳下去。
夜色下,云檀和卿离远远站着。
卿离指着江祭臣消失的方向,瞪大了眼睛:“这小孩.......胆子也太大了吧,若是普通小孩,死八百回了。”
云檀浅浅的低头一笑:“所以他需要我们。”
卿离叹口气,刚要跟上去,被云檀拉住。
“怎么了?不是......”
云檀不动声色得用下巴点了点身后。
“有人跟上来了。”
“真的?有的玩了。”卿离看上去很高兴。
云檀收回视线:“这些人交给你,我去找沙华。”
“好!”卿离悄悄地后退,一直退入黑暗之中。
云檀抬脚,跳入黑暗之中。
身后那些人跟上来,相互对视着,刚要跟着跳下去的时候,卿离从背后走出来:“你们去那儿啊?”
众人回头,正好看到月光下卿离露出的那双火红的狐狸眼。
“先陪我玩会儿?”卿离说着话,笑出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却吓得众人节节后退。
“怕什么,来。”卿离对众人伸出一只手指。
一个黑衣人便瞬间被迷惑,脸上的表情消失不见,自主走向卿离的方向。
卿离满意道:“这就对了,真听话。”
剩下的人大惊,所有人一起冲向卿离。
卿离鼓着腮帮子:“这不公平,我只有一个人好不好!”
甬道之内。
江祭臣走过一个一个的深邃转弯,这些路,都是之前他已经走过的路。
重新走进来,却觉得异常陌生。
因为,眼前的一切,与之前他所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没有了那些需要喂人奶的乳猪,也没有了那些被捆绑束缚的女人,酒量当初绑着女人们的铁链子都已经消失不见。
甬道呢残留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
江祭臣眯着眼睛。
前面的转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祭臣用手按住腰间的软剑,轻手轻脚得向那个方向而去。
对面那人,也似乎听到江祭臣的脚步声,同时放缓了步伐。
转弯处。
江祭臣猛地出手。
对面的人也突然出手,两人打在一处,相互挟持。
“江祭臣?”
江祭臣看清了对面的人,匆忙收起手中的软剑:“付大人,你怎么会在这?”
付凌天四下观察之后,便拉住江祭臣的胳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江祭臣不解,但还是顺从得跟着付凌天离去。
另一个转弯处,云檀现身出来,望着江祭臣被付凌天拉走:“他来了,你便安全了。”
付凌天将江祭臣拉到一处无路的尽头。
“付大人,我是来......”
付凌天打断江祭臣的话:“我知道,我也是来查阿清的死因,这条甬道,这些日子我已经走了无数遍,差不到线索,但是,我却发现了旁的。”
江祭臣不解,只见付凌天抬手按下那条无路尽头的一块突出的石块。
原本无路的石门轰然被打开。
江祭臣大惊,望着逐渐打开的石门。
石门之内,另一双眼睛正望着江祭臣和付凌天的方向,就像是在等待着两人的到来。
付凌天似乎也没有想到,打开的石门之后会有人出现。
“你们终于来了。”
石门之后,竟是骊山别苑阿清的房间,而说话的人,正含着红唇,淡淡得笑着。
146 最想见的人
“祭,想我了吗?”
话音刚落,对面的女人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直直的朝着江祭臣和付凌天的方向而去。
江祭臣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慢慢后退着:“不可能......”
付凌天下意识得挡在江祭臣的前面:“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们不认得我了吗?”
江祭臣默默地推开付凌天,眼中含着一抹泪水:“阿姐......”
眼前的阿清似乎很高兴江祭臣喊自己阿姐,笑得红唇炸裂:“乖,我的好弟弟,可是想阿姐了?所以,来找阿姐?”
江祭臣不顾付凌天的阻止,一步一步得走到阿清的面前,用力抱住眼前的阿清:“阿姐,对不起.......我不管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对不起,能看到你还活着,就算是你在骗我,也无所谓,不管是谁在骗我.......”
阿清笑出声来,推开江祭臣,低眼看着眼前的江祭臣:“在我的房间里,看到我的人,还能是谁?别总那么多疑好不好?”
江祭臣再次抱住阿清,紧紧地抱着,不愿松手。
付凌天警惕道:“你清醒一点,这是哪里,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这条路的尽头怎么会连接上百里之外的骊山别院!你确定这里真的是骊山别苑阿清的房间吗?”
眼前的阿清刚刚还沉寂在开心中,听到付凌天的话,她猛地一条手,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指着付凌天,冷冷得说道:“付大人,带祭来这里的人,难道不是你?”
付凌天被说得哑口无言,望着直直得指向自己的剑尖:“你不是阿清,你到底是谁?”
阿清眼神中透着恨意。冷笑一声:“祭,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江祭臣完全沉寂在重新见到阿清的喜悦之中,他紧紧得抱着阿清,感受着从阿清身上传来的亲切。
“阿姐,你好冷,我的身体好冷。”
江祭臣的声音很小,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杀了你的人是谁,阿姐......我好想你,对不起......”
阿清笑着,低下头,抬起江祭臣的下巴:“说什么呢,祭,我就是你的阿姐啊,我没死,那天晚上,有人救了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看到了一双好看的狐狸眼。”
江祭臣一顿,几乎相信了眼前阿清的话。
付凌天一把将江祭臣扯会自己的身边,警惕得瞪着眼前的阿清:“作秀做够了,便好好说话,说吧,你想做什么?”
阿清一副委屈的模样,难过道:“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江祭臣望着眼前一脸委屈的阿清:“若你真的是我的阿姐就好了.......”
面前的阿清慢慢收起刚刚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阴冷:“不好玩,不玩了。”
说着,对身后招了招手:“来人。”
门外走出一众黑衣人。
阿清一副可惜的模样,望着江祭臣:“把他们绑起来,送到王大人那里听候发落。”
“是!”
江祭臣的眼神依然守在阿清的脸上,一刻都不想离开。
一众黑衣人上前捆绑江祭臣和付凌天。
付凌天刚想要对抗,却看到江祭臣暗暗地拉了拉付凌天的衣角,偷偷对付凌天使了个眼色,摇摇头。
付凌天明白了江祭臣的意思,或许想查明真相,也可以从这个假的阿清入手。
第二日一早。
早餐摊上热闹起来,长安西市的早市总是人最多的。
大家三五成群的吃着早点,聊着天。
一个瘦弱的男人舀了一口胡辣汤,吸溜着含在嘴里,因为烫口而呼着嘴巴:“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爱凑热闹的几个人堆了上来。
那瘦弱的男人很高兴大家现在的模样:“王家有一外室女儿。”
“切,这有什么新鲜的,前阵子闹得凶,谁不知道。”
那男人抿嘴笑着:“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事,听说,那只小狐狸精就是杀了那外室女儿的凶手。”
“什么?!”众人皆惊,“为什么呀?”
“是啊,前段时间还听说过那小狐狸,叫什么来着?”
“沙华。”
“哦对,沙华,是王大人的私生子呢,敢情这会子不仅成了小狐狸精,还杀了自己的阿姐,这关系也有点太乱了吧。”
那瘦弱的男人依然保持着神秘的笑容:“我告诉你们的,可不远不止如此。”
“还有什么爆料?”有人问道。
那男人故意不说,又去喝碗里的胡辣汤,肉丸子飘香四溢。
有人急了:“你可听说,上次那小狐狸精跟付大人在大理寺门口一个摊位上吃胡辣汤,当场死了很多人?”
那男人将口中的汤饭一下喷了出来:“乌鸦嘴!”
“那你还不快说?”
男人放下碗筷,小声道:“听说,被杀了并且掩埋了尸体的那个外室女儿,又回来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鬼魂儿?敢情是回来报仇的?”
男人继续道:“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就在王大人家当差,听他说,昨天夜里,那阿清不止回来了,还亲手抓住了杀她的仇人。”
“那小狐狸精被抓了?”
男人摇头:“不止,还有付凌天大人。”
“付大人?你的意思是,付大人与这起杀人案有关?”
男人低头喝汤,便闭口不语,随后对远处的摊位老板:“老板,再来两个腊汁肉夹馍,要精瘦的!”
“来咯!”
远处的角落里。
一个黑衣人听见后,闪身离开。
吏部尚书门口。
王大人穿着朝服,从门内走出来,一脚踢到了东西,差点摔倒过去,正要开口咒骂,却见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付大人?你怎么.......”王大人一边抬手装模作样得给付大人松绑,一边瞥见了一旁的江祭臣。
他眼角一跳,并没有理会江祭臣,而是对旁边的官家道:“愣着作甚?还不给付大人松绑?”
官家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为付凌天解开绳索。
但江祭臣身上的绳索却没有被解开。
王大人帮付凌天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这是怎么回事啊?付大人为何......”
付凌天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王大人的反应。
王大人继续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看向江祭臣,“这只小狐狸不是被我关在后院了吗?怎么......”
付凌天冷冷得望着王大人:“我们昨天夜里,被王子清抓住,你一点都不知情?”
王大人一顿:“王子清?你是说......对外称是我女儿的那个?”
付凌天生气得靠近王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弄这一出戏,到底想做什么!”
147 背后的人
王大人不解付凌天到底什么意思,皱着眉头:“付大人何出此言?”
付凌天开口道:“昨天夜里,我未经你的同意,又去了你家的那条甬道。”
王大人一愣,脸色很是不好,但很快恢复:“付大人查案,可有文书?”
付凌天并不但却,直接说道:“并无,因为,我知道你这个人身上肯定有问题,但是昨天的事,我并不是为了查你那些脏钱。”
王大人见付凌天说话也不藏着,便低头笑笑:“那敢问付大人所为何事?”
付凌天靠近王大人:“阿清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王大人一顿,扬了扬眉角:“常听闻付大人断案有如神在,却不知,原来是做这些偷鸡猫狗之事,还喜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胡乱猜测?”
说罢,王大人笑出来,对付凌天拱手,抬脚便要离开。
付凌天在王大人背后低声说道:“王大人,莫要让我查到阿清的死因与贵府任何人有关,否则.......”
王大人转过头来,嘲讽的一笑,便转头离开。
离开前,对身后的人道:“那个小狐狸,交给大理寺审问,就说是我吏部尚书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猜度出的杀人凶手,且最近诸多凶杀案都与其有关,让大理寺卿定夺。”
付凌天知道王大人说这些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抬脚上前,被江祭臣用眼神制止。
几个家丁迟疑半分后,向江祭臣的方向走来,却不敢太过靠近。
江祭臣冷冷得望着那些家丁:“你们不怕我吗?”
家丁对视一眼。
已经准备上马车的王大人怒吼一声,还不动手!
家丁一惊,上前就要将江祭臣扛起来。
付凌天抬手制止:“不劳烦,我会亲自带他回大理寺!”
王大人已经上马,掀开帘子,对付凌天冷笑道:“倒是本官不敢劳烦付大人才是,在长安城里,谁人不知道,付大人与这小狐狸关系好得很呢,本官倒觉得,付大人的身世,也该查上一查才是。”
“你!”付凌天气得攥起拳头,刚要继续说话,却听见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江祭臣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得看着正在使用蛮力,想要将自己拉扯起来的两名家丁,突然在靠近自己的瞬间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宛若中毒一般的症状。
正当时,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场面。
“你们看到了吗?真的......传言是真的。”
“已经这么猖狂了吗?当街杀人?”
付凌天抬眼怒视着众人。
众人闭口不语,但看向付凌天的眼神也有了巨大的诧异。
很多人对付凌天露出失望的神色。
现在,在众人的眼中,付凌天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受人尊重的付大人了。
“难道,付大人真的与那小狐狸勾结,想要陷害王大人?”
“我还听说,传言中很多王大人所做的事,根本就是付大人嫁祸给王大人的!”
付凌天听着这一句一句的诽谤,他的心凉得彻底。
人心......
可以将你捧得很高,也可以将你摔得够惨。
付凌天低头,看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的江祭臣。
“不是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祭臣默默地念着。
付凌天也看着地上已经惨死不动,且脸色发青的两个家丁。
王大人的轿子已经远去。
付凌天眯着眼睛:“我知道。跟我会大理寺。”
江祭臣不解得望着付凌天:“付大人,您不相信我?”
付凌天眼角一跳:“不是,正因为相信你,才要带你远离王家,有人要害你。”
大理寺。
江祭臣低着头坐在付凌天的对面。
“我什么事都没做好。”
付凌天拍了拍江祭臣的肩膀:“你还小,连人都无法摸透的人心,你这小狐狸又怎么会摸得透?”
江祭臣抬眼惊慌:“付大人,我不是......”
付凌天点头:“我知道。”
江祭臣换了换情绪:“接下来怎么办?”
付凌天思度片刻:“你有什么想法,对于昨晚的事,你觉得那个长得像阿清的人到底是谁。”
江祭臣闭眼思索:“昨晚我抱过她。”
“我记得,我也知道你是有意为之。有什么问题?”
“她的身上确实没有活人的气息。”
付凌天一愣:“你的意思是.......”
“她是一具尸体,但是,应该是一具被操控的尸体。”江祭臣不假思索得说道。
“是阿清吗?”
“我会拜托我的两个朋友去查一下。”
付凌天不解:“朋友?”
江祭臣点头道:“他们现在还不方便现身,但是,他们应该是我值得信任的朋友。”
付凌天皱眉不语。
江祭臣继续说道:“付大人,有些事,已经不是大理寺能解决得了的案子,比如昨晚我们见到的阿姐,我怀疑,她真的是我阿姐。”
付凌天的心剧烈得颤抖着。
江祭臣抿着嘴:“所以我昨晚会真的对她道歉,会难过,但,我也知道,她已经不是我阿姐了。”
付凌天思索一瞬,点头,问道:“你怀疑今天死的那两个家丁与王大人无关?”
“嗯。”江祭臣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付大人,我还是需要你与我打配合。”
“好!”付凌天一口答应。
江祭臣笑笑:“多谢。”
付凌天继续说道:“不过近期,你需要留在大理寺里,一来,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二来,是为了让你少受些委屈,任何人都不行!”
江祭臣望着付凌天淡淡的笑起来:“付大人,长安城里,愿意这样相信我的人,应该只剩下你了。”
付凌天正色:“因为你是江奴的儿子,也是阿清的弟弟,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那些诬陷你的人,迟早有一天会露出马脚,我没有守住阿清,所以现在,我要做的,便是将你守护好!”
深夜。
骊山脚下。
青山之下的孤独坟冢。
云檀和卿离站在坟冢前面,夜风吹起两人的长发,一黑一白,俊朗又阴冷。
云檀望着阿清的坟冢,杂乱而孤独。
卿离指着那坟冢的位置:“这......看起来就像是死人复活后,徒手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样子。”
云檀冷漠得环视四周:“所以,沙华猜的不错,那个人,却是是阿清,但又不是阿清。”
卿离上前一步,捧起一捧土放在鼻子旁,用力得闻着:“没有旁的味道,除了尸体的味道以外。”
云檀抬眼望着高山之处的树丛:“这背后,还有人一直盯着沙华,是一个连曼珠都没有发现的人........”
148 莫名出现的又一个故人
大理寺卿一把将付凌天拽到一边,眼睛瞅着立在一旁的江祭臣。
“你疯了吧?”
付凌天皱眉:“大人,不会连您都认为这孩子是小狐狸精吧?”
大理寺卿再将付凌天向一旁拽了拽:“是与不是,最近死了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因为他?”
付凌天不语。
大理寺卿继续说道:“他刚到长安城的时候,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就中了邪,这事儿你可还记得?”
付凌天轻叹一口气:“嗯。”
“紧接着去了王大人的骊山别苑,结果呢?王大人那个藏了十几年都没事儿的女儿就死了。”
“大人!你......”
大理寺卿抬手阻止付凌天:“你听我说完,中间你与他调查案件,从大理寺出去的时候,当街发生了群体死亡案,然后这个孩子又一次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回到了王家,王家的家丁莫名其妙集体自杀身亡!”
“大人!我承认他确实一直在被人针对,但这件事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您能不能......”
大理寺卿大喝一声:“大理寺容不下他!”
付凌天偏头看向江祭臣,见江祭臣低着头,就像是没有听到两人说话一般。
“大人,我们大理寺应该是帮助百姓的地方,而不是一味逃避的地方,倘若连大理寺都无法保护这个孩子的话,我不知道在长安城,他还能找到什么靠山!”
付凌天越说越激动。
大理寺卿摇头:“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付凌天,你难道没有想过,就像你刚刚所言,如果那些杀人者都是在针对这个孩子的话,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但这个孩子却安然无恙?为什么每次就算他受到巨大的创伤,最终还是会安然无恙?”
付凌天抿着嘴,听着大理寺卿的话。
大理寺卿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他到长安城之后,便因为蟒蛇吃人案结识了你,并且与你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在利用你吗?”
付凌天觉得大理寺卿的话越说越离谱,他扭头就要向江祭臣的方向而去。
大理寺卿从背后抓住付凌天:“别靠近他,也别留他在大理寺,我不想大理寺成为第二个吏部尚书府一样的下场。”
付凌天望着大理寺卿的眼睛,许久之后,才慢慢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罢,付凌天走向江祭臣,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我回家。”
江祭臣站在原地,望着付凌天,脚下却没有动。
付凌天一把拉住江祭臣的胳膊:“旁人害怕,我付凌天不怕,我就不信,我能死在你手上不成?走!”
江祭臣跟着付凌天向大理寺门外走去,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察觉到后,下意识得躲闪着视线,就好像只要被江祭臣看到,就会性命不保一般。
付凌天与江祭臣一前一后,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
过往的群众看着两人,都对付凌天指指点点。
付凌天却是丝毫都不在乎的。
江祭臣停下脚步,望着付凌天高大的背影,突然觉得对付凌天有一丝亏欠之感。
“付大人。”
江祭臣开口。
付凌天听闻,回过头,对江祭臣轻轻一笑:“怎么了?走啊。”
周围的群众们见江祭臣停下,都下意识得向后退去半步,但是却又想要看热闹,却不愿散去。
江祭臣回应给付凌天一个笑容:“接下来的事,我想,或许我可以自己去完成。”
付凌天返回身来,走向江祭臣:“不行。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江祭臣随着付凌天的脚步,也向后退去:“付大人,我觉得大理寺卿说得不错,在我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但确实有太多人因我而死,我.......”
付凌天停下脚步:“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不需要听那些人说什么。”
江祭臣轻轻笑着:“付大人,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我不想再连累你。”
江祭臣说罢,转头,向后走去。
他无论走到什么方向,周围的群众们都会像避开瘟神一般避开他,同时,还会发出一阵轻轻的惊呼声。
人群之中,突然冲出一个妇人,一把抓住江祭臣的衣角,用力向后一扯,差点将江祭臣扯倒在地。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还我男人!你这只小狐狸!杀人的凶手!眼下,连大理寺都包庇你?你这迷惑人心的小狐狸!”
那妇人一般说着,从身后抽出一把尖刀,说着话便要刺向江祭臣的身体。
江祭臣身体向后一撤,轻易得便躲过了妇人刺过来的尖刀。
一旁的付凌天想要上前,江祭臣对付凌天摇摇头,随后点头,示意自己能搞得定。
那妇人咬牙切齿,再次向江祭臣冲了过来:“没人管得了你,那我们老百姓便自己保护自己!”
这句话,引起了在场群众的共鸣。
那妇人又一次跌倒在地,没有刺中江祭臣。
江祭臣低头望着妇人:“敢问你男人是谁?”
那妇人哭诉道:“我男人?你杀了那么多人,自然记不住每一个人的身份,但是对我们来说,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存在!小狐狸,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江祭臣轻轻一笑,这妇人,明显就是想要煽动民心的。
他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那妇人转江祭臣失神,又一次冲向他,这一次,直刺向江祭臣的心脏。
一阵惊呼。
江祭臣收回视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那妇人刺过来。
妇人见江祭臣这次竟然不躲开,眼神中明显一惊。
江祭臣将妇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他唇角一勾,索性闭上眼睛。
那妇人的刀尖在江祭臣的心脏前停下。
从那妇人的眼中,能看得出有一丝不忍,毕竟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孩子。
“倘若你果真要杀了我,来杀便是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的死能让大家泄愤,好,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就死在这里。”
“娘......”
人群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传入江祭臣的耳中,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娘.......为了一个小狐狸,不值得啊.......”
江祭臣的视线落在那少女的身上。
十四五岁的年纪,即使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依然难掩美貌。
她是谁?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亲切?却又像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人。
站在不远处的付凌天也看呆了眼。
“江.......”
江祭臣以为付凌天叫的是自己,转回头去,却见付凌天的视线落在那个少女的身上。
“江......奴?”
江祭臣的心跟着付凌天那一句江奴,剧烈得震颤了一下。
江祭臣再看向那个紧紧抱住自己娘亲,难过而害怕的少女。
那少女也正在看着江祭臣,只是,那眼神中透着的,皆是陌生与胆怯。
那少女怯生生的对江祭臣道:“求求你,放过我们.....求求你.......”
江祭臣紧紧攥着拳头,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149 狐狸现身
众人的身后,传来一队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家闻声,看向身后,只见张沛黑着眼圈,带着一群人冲入人群之中。
“何人在此处闹事?”
说话间,转头看向江祭臣和付凌天,张沛下意识得后退半步。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他.....”张沛害怕得看向付凌天,“你不是已经将他带到大理寺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刚那哭泣的少女匍匐向前,抓住张沛的腿脚,可怜得祈求:“张大人,我娘不是故意的,她不过是伤心过头,只是......只是听了旁人的话,才会对.......才会当街对人行刺,求张大人扰了我娘吧,”
少女又转头看向一脸惊诧的江祭臣,她跪在地上,一路跪到江祭臣的面前:“求求你,无论你是不是小狐狸精,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求求你......就饶过我娘吧,倘若.......倘若你非要取一人性命,那边将我的命拿去......我......”
少女几乎说不出话来。
付凌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江祭臣愣在原地,红着眼眶,只是一眼不眨得望着眼前的少女。
付凌天自知不对劲,前一天才刚刚碰见了怪异的阿清,现在又当街遇见了一个与江奴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若说不是人为故意,根本就说不过去。
就算世上有人真的相像,但长安城内,连续出现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
江祭臣慢慢弯下腰,想要将少女扶起来,却被江祭臣一把拉开了手臂:“别碰她!”
少女更是哭得泣不成声:“付大人......是我错了,是我娘错了.....付大人,我们都知道,您对这只......对这孩子好,还请您将我们百姓的命也能放在心上,请您能够回到曾经那个爱护我们的付大人啊......”
这几句话出去,令在场的所有群众都动容。
大家对付凌天的失望之意本就开始发酵,而今这席话,更是令众人对付凌天不想再抱有希望。
付凌天从少女的脸上移开视线,望着张沛。
“张大人,这里便交给你了。”
付凌天扯着江祭臣的胳膊,想要将江祭臣拉走。
但江祭臣却甩开了付凌天的手,他默默得向少女而去。
周围的群众惊慌得望着江祭臣,以为他想要对少女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你请起来,我不会......”江祭臣的声音里近乎带着渴求与卑微。
他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娘亲,但是眼前这个少女的样子,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正如付凌天所言,她如果真的与娘亲长得一样,那么.....这种奇妙的感觉,就是这么的让他心痛,又让他心动。
张沛拿着官威,驱散着周围的群众们:“都让开一些,别挡着路,都散开了,散开了!”
张沛看向江祭臣的眼神中,依然带着胆怯的神色。
江祭臣却并没有将张沛放在眼里。
人群刚要散去的时候,却传来一阵尖叫声。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刚刚那个手持匕首的妇人突然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
少女见状,颤抖着全身,眼泪大滴大滴得掉落下来,扑到母亲的身边,用力抱着母亲:“娘!娘!你怎么了娘?!你醒醒啊,你怎么了娘?!”
刚刚要散去的群众又重新围了过来。
大家看着地上挣扎痛苦的妇人,看着妇人逐渐不再挣扎,睁着眼睛,死去。
所有人的视线便从那妇人的身上转移到江祭臣的身上。
江祭臣慢慢摇着头,慢慢后退着。
少女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从母亲的手中抓过那只匕首,冲向江祭臣:“我杀了你!”
少女的匕首直直得刺向江祭臣。
江祭臣仍然站在原地,哀伤得望着少女,默默地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
少女像是发了疯一般,尖刀就要刺入江祭臣身体的刹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那匕首稳稳得抓住。
“狐......狐狸.......狐狸精!”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江祭臣被护在身后,身前抓住匕首的人,正是云檀。
他一头雪白的长发随风飘荡,灰褐色的瞳孔,瞳仁里透着邪魅。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得盯着手拿匕首的少女。
他的身体笔直得站着,清瘦却有力。
“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但字字冰冷。
少女像是受惊的模样,倒退着跌倒在地。
云檀手中还握着匕首的刀刃一边,他朝着少女的方向靠近一步:“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说着话,他低下头去,与少女近距离对视着。
那眼神中透着质疑与威胁。
少女宛若受惊的小鹿,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而下。
云檀再次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好,那我换个问题,是谁让你假扮他母亲的样子?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少女全身颤抖着,几乎坐不住,身体向后瘫倒,泪水模糊了她的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杀了我娘,我就是要跟你们拼命!”
张沛吓得已经躲得老远。
百姓们也吓得不敢靠近,但看向少女的时候,眼神中却带着鼓励。
云檀的身后,江祭臣走过来:“放她走。”
云檀抬眼看向江祭臣的时候,神色中都是不解:“沙华,你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江祭臣不回应,只是重复道:“我说,放她走。”
两人背后的少女,紧紧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江祭臣:“我不会放过你的,无论什么时候,就算粉身碎骨,我一定会替我爹娘报仇!”
江祭臣越过云檀,看向少女,轻轻笑着:“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我从未见过的亲人。”
少女眯着眼睛,从江祭臣的身上移开视线,爬向妇人的方向。
“娘,我们回家......”
江祭臣的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在骊山脚下的温泉池中看到阿清死在池水中时,他抱着阿清的尸体,也说着这句话。
“阿姐,我们回家......”
江祭臣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他用力揪着头发,眼前越来越模糊,几乎晕倒在地。
“你怎么了?祭!”
江祭臣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一切。
这是谁的声音?
“祭......坚持住!不要倒下,不要倒下.......活下去,为了自己......”
与此同时,江祭臣的周围还传来一阵嘈杂的百姓的声音。
“真的狐狸,真的是狐狸精!不是传言!”
“打死他!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