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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汪沐汐     夜落长安txt下载     夜落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5 命运的轮回

    一团黑色的烟雾灵体笼罩在江祭臣的周身,灼热的疼痛感让他全身的细胞几乎炸裂。

    他痛苦得挣扎着,身体开始被火焰沾染,白色的衣衫被火焰灼烧,身体的皮肤也开始因为撕扯而伤痕累累,血液沾染着他的身体。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在西夏时的点点滴滴。

    他与养母之间的亲近关系与争吵场景。

    他与西夏王之间的冰冷关系。

    他与拓跋恺和拓跋娜之间的点点滴滴,拓跋娜死前的不甘心。

    最后,他想起了曼珠的脸......

    江祭臣突然嘶吼一声,张开双臂,一股强大的爆发力,令周身所有的灵体全部被崩开,散落在地上,如同一阵烟雾一般消散。

    江祭臣的耳朵和眼睛里流着血,当那些灵体被震开后,他已经变回了江祭臣的模样。

    六叔一惊,握着龙拐杖的手紧了紧,他轻轻对着那些黑色的烟雾一挥手,那些烟雾重新聚拢起来,再次形成一个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灵体,蓄意待发。

    江祭臣狠狠地盯着六叔,一步一步得向他靠近过去:“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更不是你们村里里任何人的亲属!”

    江祭臣的神色,惹得六叔不自觉得向后退去。

    江祭臣的眼中只剩下六叔一个人,他继续朝前走去,靠近六叔:“仇恨,只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而你,在犯的错,让你们全村的人都无法进入轮回!”

    六叔抬起手中的龙拐杖,指着江祭臣:“你要干什么?!”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嘲讽笑容:“当年的火是我放的,所以,你要让我付出代价?但是你却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其实不过是你的一己私欲罢了!”

    江祭臣现在的样子看在六叔的眼里,却是与那十五六岁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的,江祭臣和婵儿的弟弟,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在来回变换着神色。

    “别过来!你姐姐不是我杀的!”六叔明显有些慌张。

    江祭臣突然从身后抽出那枚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抵在六叔的脖子上:“你怕这匕首,是不是因为,他可以斩杀灵魂?”

    江祭臣唇角鬼魅的笑容更浓。

    六叔的脸变得狰狞:“我说,别过来!”最后的声音里,透着嘶吼,那声音响得震天,周边所有的黑色灵体都被震得几乎消散不见。

    江祭臣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动摇,他仍是一边唇角上扬,突然飞身一跃,双手抓着匕首,直直得朝着六叔的头顶扎去。

    六叔惊慌得望着袭击而来的宝石匕首,惊慌得长大了嘴巴,瞬间后移,夺过来江祭臣袭来的攻击。

    江祭臣的匕首扎进了脚下的黄土,他却并不在意,单膝跪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抬起头,唇角邪笑一声,眼睛盯着六叔,随即笑出声来:“你怕了?”

    江祭臣轻蔑得望着周围的其他黑色灵体:“你们真的想要跟他一起,陷入这种无尽的轮回游戏里吗?你们真的不想重新进入轮回?重新去寻找你们的亲人吗?”

    周围的灵体们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

    江祭臣从黄土里抽出匕首,毫不在乎得重新靠近六叔:“六叔,我是阿非啊,婵儿的弟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可以进入轮回?”

    六叔有些怕了眼前的江祭臣:“你姐姐的死,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别找我,别杀我!”

    江祭臣笑着:“你看,村民们并不是真心要与你一起去玩这种无趣的游戏,只是因为......”他看着六叔手里的龙拐杖,“因为你用这拐杖控制了他们的心智罢了,你把他们当做提线木偶的时候,当他们彻底觉醒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是什么结果?”

    江祭臣一边说着话,一边重新举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其他的黑色灵体轻轻一挥。

    整个空间产生了一阵光波,一圈一圈得慢慢扩散而出,整个村子震颤着。

    “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江祭臣大声说道。

    灵体们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江祭臣始终唇角上扬,看着手中的宝石匕首:“原来,小公主是让我救你们的。”

    江祭臣的身体里,脱离出另一个身体,是那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阿非的身形。

    阿非脸上露着邪笑,他痞气的笑容难掩好看的脸。

    江祭臣的头疼得撕心裂肺,他一只手捂着太阳穴,望着阿非。

    阿非对江祭臣笑着点头:“多谢!多谢你帮了我姐姐婵儿,也相信她的话,多谢你,救了我们全村的人。”

    江祭臣忍着头疼,望着阿非:“你,就是我。”

    阿非却笑了:“不再是了......这一世,你的名字叫做,江祭臣......我们该偿还的罪,终究要偿还的......”

    阿非的身影逐渐在空中消失不见。

    一旁,六叔的身边,那些黑色的灵体们逐渐变成村民们该有的样子,只是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仇恨。

    “不是,你们听我说......”六叔惊慌的后退着。

    但村民们却不愿再听六叔的话。

    六叔举起手中的龙拐杖:“我现在命令你们,听我的!”

    村民们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六叔的话一般,突然一拥而上,就像刚刚围绕在江祭臣身体上一般,他们所有人叠罗在一起,压在六叔的身上。

    六叔发出惨烈的嘶叫声。

    江祭臣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天空逐渐亮起来。

    太阳洒向大地,江祭臣满身是血,原本白色的衣服沾染了血迹与灰尘,他的脸上一片脏污。

    他慢慢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

    痛苦的嘶喊声逐渐远去,在太阳照耀到的地方,村子逐渐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黑焦,灰尘......

    这处空地,只有江祭臣一个人站在原地。

    周围安静极了,就好像,这些天以来,一直都是江祭臣一个人在这处行走,在与空气说话,晚上,睡在焦黑的床上......

    江祭臣低头,看到掉落在脚边的龙拐杖,他轻轻地从地上捡起来,之前掉落的龙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拐杖上。

    江祭臣将匕首收好,拿着龙拐杖,头也不回得向村落深处走去。

    贪婪的心,终将变成再无轮回的折磨,无数次生与死的痛苦,也终将作为对贪婪之心的惩罚。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但惩罚不同,惩罚与痛苦,从不曾缺席过。

    江祭臣淡淡得笑着,承受该承受的惩罚.....

    是的,他的身上,也有需要去偿还的惩罚,只是,曼珠却仍是没有参透吧。

    或许,人生的苦难才更容易让人参透生命的真谛吧。

    江祭臣一路走到村子的祠堂,他抬手推开焦黑的大门,里面的场景与之前所见几乎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祠堂正中央那尊铜塑供像,那纯洁的笑容,他曾见过的那张忧郁的脸。

    都是被活着祭天的姑娘啊......死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江祭臣跨步进去,将龙拐杖放置在铜像面前的台子上,望着小公主的铜像:“物归原主!”

    说罢,江祭臣直接跨步而出,头也不回得离开。

    这一次,他跨出村口的时候,就像是从一处结界跨步而出,身后的世界,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江祭臣的表情淡然:“婵儿姐姐,未来,请多保重,好好保护自己.......”

    .......

    将江祭臣终于走到长安城的城门边时,他望着那恢弘的城门,慢慢扬起唇角:“长安,我又来了!”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有士兵的吼叫:“让开让开!都让开!”

    江祭臣回过头去,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俊朗而严肃的表情,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目不斜视得向长安城的城门而去。

    江祭臣望着那人的侧颜。

    一骑红尘而去,大门被打开,跟随在那人身后的人对城门口的士兵道:“大理寺卿付凌天回城!”

    老百姓们自然得让开,并对这位大理寺卿十分恭敬。

    江祭臣歪着头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老百姓们如此的尊崇?”

    身边,一个小男孩看着付凌天的背影,扯着母亲的衣袖:“娘,你看你看,是付大人!”

    母亲笑着抚摸着小男孩的头:“是啊,付大人英明神武,以后长大了,要像付大人一样,不畏权贵,为民除害!”

    小男孩笑得更开心:“娘,我知道啦!”

    “付大人.......为民除害......”江祭臣望着逐渐远去的付凌天的背影,口中喃喃着。

    江祭臣的身上都是脏污,就连脸上都满是脏污,俨然一个可怜的小乞丐模样。

    那小男孩偏头,看到江祭臣,随后,将手中的半张饼递给江祭臣:“小叫花,你饿吗?这个给你吃。”

    江祭臣一时还没有明白,小男孩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小叫花......江祭臣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如此叫。

    “拿着吧,别怕。”小男孩直接将那半张饼递到江祭臣的手中,对江祭臣笑着。

    小男孩的母亲将小男孩扯到一边:“不许这样叫别人,”说罢,蹲身下来,从油纸带子里另外拿出一整张饼,递给江祭臣,“吃吧孩子,饿坏了吧。”

    江祭臣慢慢接过饼子,他突然觉得心酸。

    是的,现在,他的肚子好饿,他从不曾感受过如此饥饿的感觉。

    他将饼塞进口中,大口大口得吃着。

    他低着头,泪水慢慢涌出来。

    那母亲带着小男孩离开。

    江祭臣满嘴的饼子,等两人离开后,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远去的母子,他满眼的羡慕。

    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会像这样,牵着他的手,每天都为他买这种廉价却好吃的饼子吃。

    江祭臣一边想着,继续将饼子塞进口中,这是他从不曾吃过的美味。

    泪水狠狠地砸在他脏污的手指上,他仍是不管不顾。

    吃完了饼子,他抬脚,仰起头,朝着长安城的城门而去。

    渐渐得混入城内的人群之中。

    城外不远处的阁楼之上,荆棘站在屋顶高出,冷眼看着江祭臣的身影混入人群。

    “姑娘,为何要让他来长安?”

    话音刚落,曼珠的身影出现在荆棘的另一侧,她的视线始终落在江祭臣的身上:“让他经历些事,直到长大,重新认识我,这一世,我出现的太早。”

    荆棘从江祭臣的身上挪开视线,看向曼珠:“姑娘......”

    曼珠始终望着江祭臣:“这一世,我会寻个机会,让他忘了我,一直到他十八岁.......这期间,我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荆棘望着曼珠,不说话。

    三个人,视线以三角关系的状态呈现。

    长安城的繁华人群中,三人却显得格外亮眼。

76 落入黑市

    来长安城已经有些时日,原本,江祭臣是想要寻找陈夫人的踪迹,但是却发现,陈夫人其实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真实的信息。

    所谓长安城一个隐秘的地方,有一家消息集散地,这两个元素,其实都是神秘的。

    所以想要找到陈夫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内,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想要生存下去的话,没有能够帮助他的熟悉之人,恐怕也是难上加难的事。

    他开始反思,自己来长安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以前,他是为了寻找母亲的踪迹。

    听说,母亲死后,被人送回了长安城,但是......具体葬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那么现在呢?他真的想见一次母亲,哪怕只是跪倒在母亲的坟前,好好的睡上一觉,或许,也是舒心安全的吧。

    可是,他似乎忽略了一点——能嫁给西夏王,且来自长安城的女人,或许,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江祭臣一身污浊得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谁人见了,都躲得远远地。

    他逐渐体力不住,几乎要跌倒,撞到一个衣着略微华贵的妇人身边。

    妇人厌弃得躲闪,皱着眉头:“哪来的小叫花子,脏了昨儿个新买的衣裳!讨厌死了!”

    江祭臣重重得摔倒在地上,视线能看到的,只是人来人往的鞋子。

    各式各样,有男有女,但是,却没有一双脚能够停留在他的面前。

    渐渐得,他瘫倒在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暗笼罩而来,压在江祭臣的身上。

    “祭儿,来,到母亲这么来。”

    江祭臣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在黑暗的中心,有一道光打过来,照亮了一个女人的身体。

    江祭臣笑了,虽然看不清女人的脸,但他就是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母亲......”江祭臣在口中喃喃着。

    他朝着女人的方向跑去,却怎么都跑步过去,女人的身影与自己的距离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样子。

    “母亲.....等等我......”

    江祭臣伸手拉住了某人的手,这双手,幼小,却又粗糙。

    对方似乎下了一跳,将手抽出去的时候,发出一阵惊呼。

    江祭臣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并没有母亲的样子,他和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一起,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江祭臣的眼睛瞬间睁得极大,他猛地从地上起身,弓着腰摇晃着铁笼子的栏杆。

    “没用的,每个笼子都上了锁的。”刚刚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仰着头,望着江祭臣说道。

    江祭臣没有回答,他扭头一看,密密麻麻陈列着大约十几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着两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

    而所有的铁笼子都被放置在一处黑暗潮湿的封闭空间里。

    “这是哪儿?”江祭臣紧锁眉头回身看向小女孩。

    “黑市。”小女孩的声音很轻。

    江祭臣抿着嘴:“什么黑市?”

    “贩卖奴隶的黑市。”小女孩的眼睛里带着单纯,她的眼睛透着蓝色的光,看上去更加清澈可爱。

    江祭臣眯着眼睛,盘腿坐在小女孩的对面,一语不发得思索着。

    小女孩率先开口:“我姓姜,名叫秋辞,你呢?”

    江祭臣默默地思索着这个名字:“江祭臣。”

    小女孩笑起来:“我们是本家呢,你是哪个姜?生姜的姜吗?”

    “江河的江。”江祭臣没什么兴趣与小女孩攀关系,他转头仔细观察着这个牢笼的每一处结构。

    牢笼里的每一个孩子,身上几乎都有伤,他们有的瘫倒着,有的坐着发呆,都失去了孩子该有的童真。

    “我们会被怎么样?”江祭臣终于转回头,看着姜秋辞询问。

    姜秋辞抿着嘴:“被贩卖,这里是长安城最大的人口贩卖黑市。”

    江祭臣眼角一跳:“人口贩卖黑市?长安城里有这样的地方?”

    姜秋辞望着江祭臣,笑出声来,单纯的笑容里却透着复杂的神色:“为什么不能有?越是看上去繁华的地方,其实可能越是肮脏。”

    末了,姜秋辞又加了一句:“这里可是长安城,想买什么都有。”

    江祭臣望着眼前这个明明一脸纯真,说话却老气横生的女孩:“你,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的名字......你读过书?你是长安人吗?”

    姜秋辞的笑容渐渐在脸上消失不见,她低下头,神色渐冷:“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心。”

    江祭臣看得出,眼前这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江祭臣没有回答。

    姜秋辞却淡淡得笑了:“我娘在世的时候,一切都好,我爹是个读书人,一穷二白,若不是我娘拿着钱供养我爹的话,他早就死了,而今......”

    江祭臣一直看着姜秋辞,她的眼泪渐渐从眼睛里涌出。

    姜秋辞望着江祭臣:“他中了明经科甲第,女皇封了九品官员,他却忘了形,本是穷人家出声,后来却看不上我娘商贾女,竟给我娘写了休书,另娶他人,我娘本就体弱,这下一病不起.....而我.......在送走了我娘之后,被歹人所骗........”

    姜秋辞说不下去,低下头痛哭起来。

    江祭臣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看着姜秋辞哭泣。

    “或许,被卖了也好,到个好人家里做丫头,也比孤苦伶仃的好。”姜秋辞再抬眼的时候,虽然脸上仍然挂着泪珠,但已经笑出来。

    江祭臣默默地摇摇头:“所以,你并不想逃出去?”

    姜秋辞点点头:“我想,在这里的每个人,应该都不想逃出去,因为,这里有饭吃,只要听话便不挨打。”

    “但没有自由!”江祭臣不能理解姜秋辞的想法。

    姜秋辞却笑了:“自由?能吃饱饭吗?”

    江祭臣顿住。

    姜秋辞继续说道:“自由,能活下去吗?”

    江祭臣依旧不语。

    姜秋辞低头一笑:“你也不是普通人家出声的孩子吧。”

    江祭臣抿着嘴,仍是不语。

    姜秋辞笑着一把拉过江祭臣的手:“你看,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还那么细嫩,想必,是被伺候长大的。”

    说着,姜秋辞自顾自得笑起来。

    江祭臣抽回手来,却不知道姜秋辞在笑什么。

    “但是在这里,所有人都被一视同仁,反而是那些糙一些的孩子,更好卖出去。”姜秋辞终于停止了脸上的笑容,“而我们,极有可能会一直被关在这个笼子里,直到——死!”

    话音刚落,这个偌大且黑暗的仓库,大门被打开。

    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痛了孩子们的眼睛。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下意识得用手肘挡住眼睛,仓库的金属笼子开始发出各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笼子里的孩子们,肮脏,污浊,蓬头垢面,有些孩子的脚上和手上,甚至还挂着沉重的铁链,而有些孩子,却已经无法行走,断了胳膊断了腿的也是有的。

    江祭臣倒吸一口冷气,这便是阳光下的黑暗......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震耳欲聋。

    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起来了!都起来了!开工了!”

    一时间,被阳光照亮的黑暗角落里,一个个孩子努力得站起身来,他们低着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看在江祭臣的眼中,却是一阵酸楚之感。

    他们,或许都在期待着,能够被卖出去,这样,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走到江祭臣和姜秋辞所在的笼子旁边。

    他先是看了一眼姜秋辞,咧嘴一笑。

    姜秋辞下意识得向江祭臣的身后靠去。

    江祭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得盯着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

    那男人看向江祭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冷冷得瞪着江祭臣:“你终于醒了!”随后一声冷笑,转身离去。

    装孩子的笼子一个又一个得被抬上简陋的马车,他们即将迎来新的挑选售卖。

    江祭臣和姜秋辞的笼子也被放上了马车,而那些没有被选中,剩下来的笼子,重新被关入了黑暗的仓库之中。

    江祭臣抬眼望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处偏远而隐秘的地方。

    四周杂草丛生,偶尔还能看到小蛇在草丛中穿行而过。

    再回头看向已经被装载在车上的孩子们,他们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江祭臣的视线,最终落回姜秋辞的身上,却见姜秋辞一脸惶恐得缩在角落里。

    “你为什么怕他?”江祭臣问道。

    姜秋辞怯生生得抬头,泪水涌出:“他......我......我怕......”

    江祭臣看得出姜秋辞的恐惧,便抬手,轻轻握住姜秋辞的手,想要安慰。

    却没想到,姜秋辞一惊,整个身体蜷缩的更加紧张:“别....别碰我!求求你......”

    江祭臣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他虽然不知道姜秋辞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眼前的女孩从眼中透出的恐惧,让他知道,事情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别怕.......”江祭臣试探性得对姜秋辞伸出一只手来,“别怕......”

    姜秋辞抬起眼睛,望着江祭臣,泪水滚落而出,却并不对江祭臣伸手。

    江祭臣抿着嘴,深深地看着姜秋辞:“如果,有如果的话,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姜秋辞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真的吗?”

    江祭臣重重点头:“真的。”

    姜秋辞的身体扔在发抖:“逃出这地狱之门。”

    江祭臣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逃出这地狱之门!”

77 肮脏的交易场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重重得拍打了两下笼子,没好生气得吼着:“吵什么吵!活腻了是不是?”

    江祭臣冷着眼,看着男人。

    姜秋辞慌忙低下头,双手交缠着拉着自己的衣服一角。

    男人偏过头去,越过江祭臣看向身后的姜秋辞,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是你啊,怎么?有什么话想跟叔叔说?不如晚上若是你还是卖不出去的话,以后就就跟着叔叔.......”

    姜秋辞不敢抬头,吓得全身颤抖:“我错了,对不起。”

    江祭臣眯着眼睛,身体朝着姜秋辞的方向考过去,挡住男人看向姜秋辞的视线。

    男人不满得收起笑容,瞪着江祭臣:“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剜出来!”

    江祭臣冷哼一声,却没回话。

    男人气冲冲得离开笼子,临走的时候,重重得打了笼子一把。

    待男人走远,江祭臣才反身看向姜秋辞:“没事了,他已经走了。”

    姜秋辞仍蜷缩成一团颤抖着:“江祭臣,你刚才说的那些......你会信守承诺的,对吗?”

    江祭臣抿着嘴,点头:“会!”

    一行装载着笼子的马上,行驶到一处小街巷。

    这是一处奇怪的街巷,说他距离长安城远,像是在远郊,但却独特的热闹,来往人声鼎沸,挤满了这狭小的街道。

    而整条街上,贩卖的东西也甚是奇怪。

    漂亮的猴子被关在笼子里,全身颤抖,渴求的目光。

    姜秋辞在一旁轻声解释:“这是专门精挑细选,买给富人吃猴脑的猴子,他们都很聪明,有些甚至比七八岁的孩童还要聪明。”

    江祭臣手指一动,但脸上却似乎不动声色。

    再路过,还有专门贩卖少女的摊位,还有贩卖奴隶的摊位,他们将贩卖的人划分得极为清晰,相互之间也不会抢了生意去。

    江祭臣将这些一一记下。

    “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江祭臣轻声问道。

    姜秋辞道:“这条街的最尽头,便是贩卖儿童的摊位了。”

    江祭臣回过头:“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贩卖像我们这么大孩子?按理,我们都已经记事儿了,家里想要子嗣的,并不需要我们这样的孩子,若是旁个......”江祭臣下意识得看一眼贩卖少女的摊位和贩卖奴隶的摊位。

    姜秋辞低着头,咬着唇:“你听说过平康里吗?”

    江祭臣望着姜秋辞:“平康里?”

    姜秋辞凄惨得笑着:“那是专门供男人消遣的地方,听说,那里金碧辉煌,却透着肮脏,那么金钱交易,夜夜笙歌,有人欢笑,也每天都有人命丧黄泉。他们就需要我们这么大的孩子,开始调教,往后......”

    江祭臣轻叹一口气:“妓院?”

    姜秋辞没想到江祭臣这样年纪的孩子,会将这样的地方直接说出来,微微一震。

    江祭臣皱着眉,看向前后的笼子,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是其他几个眉清目秀的男孩。

    是了,到现在,他才看得清楚,今天早上带出来的孩子,长相都很不一般,而仓库里那些被打得断了胳膊断了腿,脸上带上的孩子,一个都没有被带出来。

    那些孩子的命运,恐怕会更凄惨。

    “我不明白,既然可能是会被妓院挑选的话,为什么......”

    江祭臣话还未说完,姜秋辞便继续说道。

    “你是想问,怎么会有你们几个男孩子?”

    江祭臣点头。

    姜秋辞轻笑一声:“谁说他们只喜欢小女孩?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也有些特殊的癖好。”

    江祭臣不由觉得全身发冷。

    长安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表面越是繁华,背后或许看起来越是肮脏黑暗......

    一路上,路人们各式各样,看上去,有些人也并不是有钱人家的样子,但他们的脸上却有趾高气昂的神色。

    而有些人望着这群孩子的眼睛里,都是轻蔑,他们并没有将这些孩子们当人看,他们眼中,这些孩子,不过是花钱就能享乐的物品罢了。

    这些人中,还有不少女人,他们的眼神中,早就没有了怜悯。

    江祭臣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活着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会是什么样的呢?

    一行人一路到了这小街巷的最深处。

    男人们便开始“卸货”落地。

    他们只是将一个一个的笼子搬运下来,为了不占用太多的地方,他们会将这些笼子相互交叠在一起。

    江祭臣和姜秋辞的笼子,被放在了正常人视线可及的位置,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黄金位置。

    可见这些人,对于将他们两人卖出去,还是很有信心的。

    江祭臣始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的眼神中都没有光,他们家中或许也有妻女孩子,可在这里,却失去了做人最起码的怜悯。

    姜秋辞低着头,蜷缩在笼子的一角,全身发抖。

    江祭臣抬手拍了拍姜秋辞的后背:“放心,我说过的事,必会做到,再等等。”

    姜秋辞根本不知道江祭臣在说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

    来往的人群越来越多,聚集在孩子们面前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精心挑选着他们心仪的孩子。

    有人脸上带着不屑与嘲讽,而有些的笑容里却充斥着令人厌恶的猥琐。

    不断有孩子被卖出去,这销售似乎远比江祭臣以为的还要快。

    他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拉出笼子,像牲口一样被困住手脚的孩子门眼神中的绝望,他的心觉得压抑得难受。

    但有些孩子被卖掉的时候,却是笑着的,一脸开心的模样。

    江祭臣露出疑惑之色。

    身后的姜秋辞开口:“那是因为,他们觉得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了。”

    江祭臣默默地转回头:“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会比较容易被挑选?特征是什么?”

    姜秋辞吸吸鼻子,怯生生得抬起头:“你为什么想弄清楚这些?”

    江祭臣开了开口,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想要通过这些线索,找到幕后真正的操纵者,如此,或许能断绝了这种事的发生。

    但他也能想象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背后必然有一套完整的体系,甚至牵扯到更深更广的高阶人士。

    姜秋辞见江祭臣没有回话,便自顾自得继续说道:“因为他们便宜,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和我关在一起吗?”

    江祭臣这才意识到,原来每个笼子里,几乎都是将一男一女关在一起的,而他们早就已经被分为三六九等。

    “我跟你被分为了同一级。”江祭臣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一顶奢华的轿子停在摊位前。

    里面坐着一个满头金银玉器的年轻女人,她轻轻撩起轿帘,冷眼扫视着这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们。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赶紧弓着身体走上前去:“哎哟,这不是张姐姐嘛!您今天有什么需要?我这儿最近来了上好的品种。”

    他们称孩子们为品种.......

    江祭臣心中一阵厌恶。

    女人根本就没有打理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只是在这群孩子之间来说查看着。

    那络腮胡子的男人却紧巴巴得再凑上前去:“张姐姐,要不,我给您选选?”

    女人厌恶得瞪了络腮胡子男人一眼,对轿子一旁的老嬷嬷道:“你们在这儿候着,我下去看看。”

    那老嬷嬷躬身道:“夫人可是看中了?”

    女人点头嗯了一声,便从轿子里探出头来。

    老嬷嬷赶紧上前,抬手扶住女人。

    女人纤细的手扶住老嬷嬷的胳膊,一步一步得走下轿来。

    这时候才看清女人全身的穿着打扮来。

    那一头的珠钗摇摇晃晃,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她身上的罗裳用上好的金线缝制在桂布之上。

    江祭臣见过这种布料,因为选用只有岭南之地才会生长的木棉而制,故而极为稀有罕见,用这种布料做衣裳,实属少见,虽然没有锦绫罗纱那般奢华,但价格同样不菲。

    所谓物以稀为贵,看来,眼前这女人来头不小。

    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双蜀锦鞋子,走路的时候轻盈好看。

    她面上露出笑容,但那笑容却令人生畏。

    江祭臣早在女人还在轿子中的时候,便看到女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从女人下马车那一瞬,他也知道,女人恐怕会是冲着自己而来。

    江祭臣死死地盯着女人越来越近的脸。

    一直靠近过来后,女人弯下腰,与笼子中的江祭臣近距离四目相对:“哟,这么小就会瞪人了?”

    江祭臣不语。

    女人歪一下头,抬起手在江祭臣的脸上轻轻一摸。

    江祭臣狠狠地闪躲,皱眉怒视着女人。

    女人抬起身子,唇角的笑容却消失了。

    那络腮胡子的男人以为得罪了女人,便弓着身子跑过来:“张姐姐莫要怪罪,这小子是新得来的,若是惹恼了您,我回去收拾两顿就好,过几天,亲自给您送过去?可好?”

    女人嗤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江祭臣身后的姜秋辞突然起身,两只手扒在笼子边缘:“请您也把我一起买走!”

    江祭臣一惊,转头望着姜秋辞,压着嗓子:“姜秋辞,我说好会救你出去,你为什么......”

    姜秋辞却根本不看向江祭臣,只是眼巴巴得望着女人。

    那女人停下脚步,看着江祭臣身后的姜秋辞,唇角轻轻一勾,没有回话。

    姜秋辞一急,双手扒着笼子的栏杆:“张姐姐,我熟读四书五经,还会弹琵琶!”

    女人跨上轿子的脚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姜秋辞,像是在仔细端详。

    江祭臣皱起眉头,望着姜秋辞,到底,姜秋辞应该是被骗怕了,到底,她也是不相信江祭臣能真的救她出去吧。

    姜秋辞脏兮兮的小脸上,明明胆战心惊,却扯出一个强撑的笑容。

    女人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抬脚上了马车。

    “张姐姐!张姐姐!”姜秋辞大声喊着女人。

    轿子在人群中渐行渐远......

78 屠杀日

    这天,很多孩子被卖掉。

    有些孩子被卖的人家,看上去就是好人家,或许,是想为家中增添香火,或许是为了给家中找个陪伴书童,再或者......也可能会被偷梁换柱,送进某些隐秘的地方,遭受非人的折磨。

    江祭臣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般人生百态。

    而后,便是冷眼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姜秋辞。

    “为什么要这样?”江祭臣终于先开了口。

    直到快要日暮,姜秋辞依然没有被卖出去,她躲在角落偷偷抹着眼泪。

    江祭臣压着声音:“我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相信我会救你出去?为什么要让那个人买你走?”

    姜秋辞抬起眼望着江祭臣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红肿,轻声抽泣着,却不敢太大声。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跟她走的。”

    “为什么?”姜秋辞开口,声音嘶哑。

    江祭臣抿着嘴看姜秋辞,许久之后,才开口:“因为我说过,会救你出去,逃出这地狱之门。”

    姜秋辞轻声一笑:“那你在等什么?”

    江祭臣也跟着轻笑一声,将视线转移到笼子之外,看着太阳逐渐下山而去。

    “我不单单想救你,还想救他们。”

    江祭臣的话音刚落,姜秋辞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所以,你在等什么?”

    “了解情况,了解每个人的习性,否则,我们可能谁都逃不掉。”江祭臣将头转回来,看向姜秋辞,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我。”

    姜秋辞重新低下头,没有说话。

    江祭臣继续说:“所以,当你看到那个人决定将我买走的时候,你慌了,你在害怕,你怕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

    “我......”姜秋辞正要开口,被江祭臣打断。

    “我知道你为什么怕他,他欺负你了,是不是?”江祭臣的声音平静。

    姜秋辞低低的哭起来。

    江祭臣抬起手,慢慢得落在姜秋辞的肩膀:“所以,我一定会......”

    “不要跟我说什么一定,我不信,我只相信结果。”姜秋辞别过头去,不看江祭臣。

    江祭臣将手拿回来:“在在这种地方呆的久了,便不会愿意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我明白。”

    江祭臣靠近姜秋辞一些,冷冷得看着她:“但是,在这种世道,没有人必须要为任何人做任何事,因为,谁也不欠谁的,你明白吗?”

    姜秋辞的身体微微一抖,她抬眼,与江祭臣四目相对:“明白,所以,我才不相信你对我的承诺。”

    江祭臣淡淡的笑了,不再说话,看向笼子之外的人来人往。

    夜幕即将降临,天色逐渐暗下来。

    不远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朝着姜秋辞的和江祭臣笼子的方向走来。

    他看着姜秋辞,朝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娘的,赔钱货!”

    姜秋辞低着头,像是在害怕。

    他呲着牙,靠近笼子,用凌冽的眼神看着姜秋辞:“会四书五经,会写字?还会弹琵琶?有个屁用!照样没人要!等老子晚上好好收拾你一顿,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奴隶!”

    “不,不要......”姜秋辞听到这话,全身都颤抖着,“求求你.....不要......我再也不敢了.......”

    那男人嗤笑一声,用力拍了一下笼子,转头离开。

    这期间,江祭臣再也没有帮姜秋辞说过话,他只是冷眼看着姜秋辞的神态。

    直到众人被重新搬运回城郊阴暗的仓库,江祭臣都没有与姜秋辞再说过一句话去。

    仓库的大门被重新关上的瞬间,仓库内又黑又冷,静得可怕。

    许久,只有孩子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还有就是轻轻挪动身体的声音。

    江祭臣望着黑暗中的环境。

    只是一处四面封闭的仓库,真个仓库看起来并不高,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正常的身高,但是却很深,江祭臣探头望去,他几乎看到仓库的底。

    回来的路上,江祭臣默默地记住了路况,他在默默地设计着逃跑路线。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规划着一条有一条的线,将整个从仓库到售卖点的地图,在脑海中画了出来,其中,还分布着好几条不同的路线。

    他的手下意识得隔着铁笼子轻轻画着什么。

    “江祭臣......”姜秋辞的声音怯生生得响起。

    江祭臣脑海中的路线在声音中破碎,他闭着眼睛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但眼睛却还是闭着。

    他没有回答姜秋辞的呼喊。

    姜秋辞默默地收回胳膊,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盖上,她以为,江祭臣生了自己的气,或许,再也不会理她了。

    可是,她只是太害怕了。

    一声刺耳的仓库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姜秋辞的身体不自觉得剧烈颤抖着,她随着声音抬起头。

    借着月光,几个高大的男人的黑影出现在仓库的门口,男人的手里拎着一根铁棍子。

    那铁棍子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所有的孩子都下意识得惊叫起来。

    月光凄惨的光芒照亮仓库,冰冷。

    不晓得是谁,颤抖得轻声说道:“又到屠杀日了吗?”

    江祭臣寻声望去,在自己所在笼子的对面,一个断了腿的小女孩全身颤抖,望着走进来的几个男人。

    “屠杀日?”江祭臣轻声说道。

    姜秋辞因为害怕,指甲深深地嵌入腿上的皮肤里,指甲和腿都出了血,却浑然不知。

    她轻声说道:“屠杀日,就是那些残疾了且卖不出去的孩子,被杀的日子.......每.......每十天会有一次.......”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残疾?”江祭臣的心揪住,侧头看向姜秋辞。

    “他们......泄愤的时候,会打我们,打到累了为止,有些女孩子,会被......会......”姜秋辞说不下去。

    江祭臣抢白:“别说了。”

    姜秋辞突然跪倒在江祭臣的面前,轻声说道:“你已经被大户人家买了,他们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可是我不一样,救救我,我不想死。”

    江祭臣看着姜秋辞的脸,一丝动容,但他没有说话。

    “那个人说,今晚,他回来找我,要教训我,我......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我........宁愿死......”姜秋辞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江祭臣眼角一跳,望着那几个男人。

    他们分别站在不同的笼子边上。

    被看中的孩子们,缩成一团,满眼恐慌,全身颤抖着,有些孩子甚至大小便失禁,留着眼泪,祈求:“求求你们.....别......别......”

    周围,几乎同时,传出孩子哭泣的惊呼声。

    几个腿脚不灵便的孩子已经被从笼子里扯了出来。

    江祭臣的手紧紧蜷起来。

    月光下,那几个男人看起来格外可怖。

    为首的便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铁棍,月光下,弱小的孩子趴在他的脚下,影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可怕的画卷。

    江祭臣想起曾经听说书先生进宫为他解闷的时候,也讲过一些可怕而黑暗的故事,但那些故事,与现在的真实场景比起来,却已经不过尔尔。

    姜秋辞悄悄抬手拉住江祭臣的袖子:“如果你这时候出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江祭臣回头看向姜秋辞。

    “在这里,这种事是常有的事,所以......”姜秋辞的声音虽然带着惶恐,但却令江祭臣觉得的可怕。

    这是一个如何冷血黑暗的地方,让一个孩子都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自保,却是是人之常情。

    正想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响彻黑暗中的仓库。

    几乎同时,铁棍子一下又一下得落在了被扯出来的几个孩子的头上,身上。

    霎时间,血流如注,流淌在仓库的地上。

    江祭臣咬着牙,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孩子,只一下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倒下,但是那些手中拿着铁棍子的男人们,却似乎依然不解气一般,他们手中的铁棍依然一下有以下得砸在孩子们的头上,身上。

    直到他们血肉模糊.......

    “放手!”江祭臣压着嗓子,转头冷冷得看着姜秋辞的脸。

    姜秋辞却依然紧紧拉着江祭臣的衣袖不松开,她默默地摇着头:“别去。”

    江祭臣心中都是绝望,眼前的女孩,还是之前那个对自己说话的时候都颤颤巍巍的女孩嘛?还是那个笑着说自己或许跟他是本家的女孩嘛?还是那个求他救她出去的可怜女孩嘛?

    很快,那些孩子便已经成了一滩肉泥,血水沾染着整片泥土,血水渗透进去,像是被恶鬼吞噬一般。

    即使看着这些被铁棍捶打,而连最后的尊严的失去的孩子,其他关在笼子里的那些肢体完好的孩子们,却都表现出冷漠的态度,就好像在庆幸,今天的屠杀日与自己无关。

    只有那些知道自己今天会死在这场屠杀中的孩子们,才会发出轻轻的颤抖与轻声的求饶.....

    江祭臣环视四周,这是一个没有心的世界。

    被黑暗淹没的没有人情的世界。

    那些屠杀孩子的男人们似乎没有尽兴。

    又有孩子被从笼子里拉出来,他们祈求的童真的眼神,他们下跪的样子,他们本该欢笑的嘴角,他们比同龄人更懂得人情世故,更懂得如何讨好大人,但是,他们却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江祭臣眼睁睁的看着铁棍一个一个得举起来,准备再次重演刚刚才完结一遍的悲剧。

    “住手!”江祭臣嘶吼一声。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仓库,带着回声。

    仓库里所有的人都看向江祭臣的方向。

    孩子们眼中的,是胆怯,是希望。

    而那几个拿着铁棍的男人,纷纷露出冷漠的嗤笑,冷冷得看向江祭臣的方向。

    江祭臣身后的姜秋辞默默地松开了江祭臣的衣袖,慢慢得向后退去,退到笼子的边缘,双手握住铁栏杆,怯生生得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们。

    江祭臣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弓着身子,回应着男人们的眼神。

    “你刚才说什么?”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将手中沾染着血色的铁棍抗在肩上,冷笑道。

    江祭臣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他眯着眼睛:“我说,让你们这群没人性的牲口们——住手!”

79 被控制的兽性人类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更靠近一步,脸上都是嘲讽的笑意:“你,说谁是牲口?”

    江祭臣双手扒在铁笼子的边缘,与那男人四目相对:“谁搭腔,我就说谁!”

    男人狠狠地咬着牙,举起手中的铁棍:“别以为你已经有了上等买家,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嗤笑一声:“你!不敢把我怎么样,但是,我却敢拿你的人头当蹴鞠!”

    说着,江祭臣的手狠狠用力,那铁笼子的栏杆宛若一条柔软的铜丝,慢慢地变得扭曲。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江祭臣的身上,而江祭臣的视线,一直注视着面前这个刚刚对自己发狠的男人。

    其他几个手拿铁棍的男人也停下手上的动作,几个人并排而立,准备着对江祭臣的攻击。

    江祭臣大喝一声,彻底将笼子扯开,而后,低着头,一步一步得跨出笼子。

    “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其中一个男人有些害怕得向后退去一步。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铁棍:“能是个什么东西?横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怕他作甚?!”说着话,已经将手中的铁棍高高举起。

    江祭臣不动声色得站在原地。

    几个男人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江祭臣想要做什么。

    “愣着干什么!上!”络腮胡子男人发号施令。

    其他几个男人仍然没有上前,络腮胡子男人见状,发了狠,狠狠地将手中的铁棍子朝着江祭臣的头砸了下去。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慢慢得抬起头,脚下一蹬,身体呈平行状,张开双臂,头轻轻地一偏,便躲过了男人落下来的铁棍。

    随后抬脚一蹬,一脚踢在了满脸络腮胡男人的下巴上。

    男人由于惯性而向后撤去,一颗牙从口中伴随着一口血喷射而出,丁丁当当的掉落在地上。

    男人捂着嘴巴,因为门牙漏气,说话不利索:“还等什么!都给我上!打死了算我的,改日我亲自跟张姐姐道歉!”

    身后的男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声,听着指令却谁都没有动。

    笼子里的孩子们,都眼巴巴得趴在笼子边缘,睁着无辜而渴望的眼睛,看着江祭臣的一举一动,但是,整个仓库里,除了江祭臣和这几个男人发出的声音以外,便没有了任何声音。

    男人一棍子抡向身后的男人们:“废物!”他朝着江祭臣身后的黑暗方向叫道,“阿权!”

    黑暗中,一阵巨大的震颤声传来,那是一双很有分量的身体所承载的脚步声。

    所有的孩子们都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慢慢后退,退回了笼子的深处。

    江祭臣慢慢抬眼,向黑暗中看去。

    “江祭臣,小心!”

    江祭臣的身后,突然传来姜秋辞的声音。

    江祭臣耳朵一动,微微偏头,突然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那男人的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他高大的身躯直直得压下来,令月光失去了光泽。

    那魁梧男人喘着粗气,一路小跑着冲到江祭臣的面前,一抬手,便将江祭臣的身体轻易得高高举起,他的喉咙里发出宛若兽类一般的嘶吼声,他的脚上,有铁链子的声音,他的双手,也被一条粗重的铁链捆绑着,像是一直被束缚着的存在。

    江祭臣幼小的身体被举国魁梧男人的头顶,他挣扎着。

    其他的几个男人见状,笑出声来。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冷笑道:“只当你真有多厉害,阿权!杀了他!”

    那被叫做阿权的高大男人鼻腔里喘着粗气,看一眼挣扎的江祭臣,双手作势,要朝着江祭臣身体的反方向,将江祭臣的身体折成两段。

    江祭臣见状,突然用力,一只脚用力一蹬,将阿权的一根手指折断,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咔吧声。

    阿权吃痛,嘶吼一声,但口中的叫喊声却宛若一头粗笨黑熊。

    江祭臣跌落在地上,他半跪着,抬头望着眼前因为吃痛而发怒的阿权。

    阿权气急,抬脚就要去踩江祭臣的身体。

    江祭臣见状,顺势滚动身体,躲过阿权笨拙的大脚。

    他的身体上沾染了血色,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刚刚那些被屠杀的孩子们的血。

    络腮胡子的男人大吼一声:“阿权,你这没用的东西,碾碎他,片甲不留!”

    阿权听令,再次朝着江祭臣的方向而来。

    江祭臣低着头,用余光审度着阿权袭击而来的攻击,在阿权对江祭臣出手之前,他突然飞身而上,反而朝着阿权的方向冲过去。

    这一刻,仓库内传来一阵惊呼。

    有些孩子重新出现在笼子的边缘,他们眼巴巴得望着江祭臣攻击阿权。

    阿权因为身体巨大而显得有些笨重,他的手刚刚触碰到江祭臣的刹那,却被江祭臣借力,一下便登上了阿权的身体,顺势而上,踩着阿权的手和臂膀,闪身一跳,跳到了阿权的头上。

    阿权手里,挣扎着想要甩掉江祭臣。

    他的两只手因为被铁链束缚着,所以够不到正好骑在他头上的江祭臣,他粗壮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得抓着。

    江祭臣嗤笑一声:“够不到了吧?那就让你尝尝苦头!”

    说罢,江祭臣双手环住阿权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扳。

    只听咔嚓一声,阿权的头发出一声筋骨断裂的声音。

    江祭臣的唇角刚刚露出一抹笑容,抬眼看向姜秋辞的时候,却发现姜秋辞的脸上满是惶恐。

    “江祭臣!”姜秋辞的眼睛看着阿权的方向。

    江祭臣收回神色,一声金属被扯断的声音响彻整个仓库。

    江祭臣一见,大惊,原来阿权筋骨断裂,即使头已经耷拉了下来,但却仍然充满了怒气,而没有瘫倒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江祭臣默默念着。

    阿权手脚上的铁链已经被挣断,他怒吼着,歪着可怕而扭曲的头部,有力而粗壮的手,一把便将江祭臣从自己的头上抓了下来。

    江祭臣在阿权的手中,宛若一只弱小得连反抗余地都没有的幼体。

    阿权怒吼一声,抬手便将手中的江祭臣狠狠地摔在地上。

    江祭臣重重得被砸到一旁的墙面上,再反弹回来,撞击在冰冷而污浊的地面上,随后连续翻滚着,最终因为撞击到姜秋辞面前的铁笼子上,才停止了翻转。

    他的身体无法负荷这样的重创而呕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了他白皙但脏浊的脸。

    姜秋辞起身,趴在铁笼子处,伸手擦拭江祭臣脸上的血:“江祭臣!你说过,要救我逃出这地狱之门!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江祭臣轻轻扯着唇角,看着姜秋辞笑出来:“谢谢你相信我,但我发现你......”

    江祭臣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阿权重新踏着步子,出现在江祭臣的身后,他抬手,便将江祭臣从地上拎了起来,就像是拎小狗一样。

    江祭臣的身体伴随着阿权的动作,来回晃动着,但他的眼神却始终看着一脸焦急期待的姜秋辞。

    阿权将江祭臣高高举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江祭臣的身上。

    江祭臣在高出,俯视着这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们,他,之前是他们的希望,而现在,他们眼中那道光已经消失不见,他们现在在看这场对决的心态又是什么?

    江祭臣低下头,苦笑一声。

    “阿权!杀了他!不要留下活口!”阿权的身后,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大吼道。

    阿权转过身躯,用他怪异的头颅看着那男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阿权眼中的威胁,后退一步。

    旁边的男人颤抖着身体靠近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头儿,我们要不要,先撤退?回头等老大.....老大回归之后,再处理阿权的事?”

    另一个男人附和道:“再不走,我们谁都走不了了!阿权挣脱了铁链!”

    络腮胡子的男人犹豫着,视线落在姜秋辞的身上。

    而姜秋辞满脸泪水得看着江祭臣的方向,唇齿都在颤抖,她默默得念着:“江祭臣......求你......不要放弃......”

    阿权听到姜秋辞的话之后,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用力撕扯着江祭臣的身体。

    江祭臣用尽全力与阿权对抗着,他的腿脚反抗着阿权的力道,双手用力翻转,反而借力扭转动阿权的胳膊。

    嘎巴一声,阿权的一个胳膊内江祭臣扭断。

    江祭臣的身体随着阿权力道的松懈而重重得掉落到地上,泥土糊了江祭臣的眼睛,他抬起头,模糊中,看到仓库大门的方向,那几个男人已经逃了出去。

    江祭臣再回头看向姜秋辞的时候,轻笑出声:“放心,没有逃出这里之前,我不会死!”

    他突然咬起牙关,用力从地上爬起身来,刚一转头,便碰到一只手和整颗头都耷拉下来的阿权。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地下黑市贩卖场所,竟然还会有体内藏存兽性的看守存在,看样子,这里,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江祭臣面对已经袭来的阿权,没有准备躲避进攻,反而突然转头,冲向笼子里的姜秋辞。

    “你说对吗?姜秋辞?”说话间,江祭臣伸手袭向姜秋辞的方向......

80 逃

    江祭臣飞身而起,修长的手指直接钳住姜秋辞的脖子。

    姜秋辞受力,被江祭臣的力道推至铁笼子的角落,但她没有丝毫武力值的样子挣扎着,痛苦得皱着眉头,瘦弱的双手想要推开江祭臣的手指,却怎么都做不到。

    “江......祭臣......”姜秋辞的脸因为无法呼吸而憋得通红。

    江祭臣皱起眉头,抿嘴不语。

    姜秋辞的瞳孔一收,指着江祭臣的身后:“小......小心身后......”

    江祭臣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收手,转身,飞身一转,腿脚向上一踢,便踢到了身后阿权的脸上。

    阿权受力,笨重的身体向后退去几步,发怒得嘶吼着。

    江祭臣再回头不相信得望着姜秋辞的时候,却看到姜秋辞用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低头干咳,脸上因为无法呼吸而产生的青红色渐渐退去。

    江祭臣眼角一跳,不再理会姜秋辞,现在,仓库的大门被打开,只要打败了眼前这个怪物,便能带着这群可怜的孩子们逃出这个地狱之门,只是......

    他对姜秋辞的疑惑更甚。

    正想着,阿权率先攻向江祭臣的方向,耷拉着的脑袋已经歪到一边,只剩下一只手的他却依然不倒下,所以,他的命门到底是什么?

    江祭臣弓起身子,做备战状态,他轻轻得喘息着,寻找阿权可能的弱点。

    阿权冲向江祭臣,一拳头打向江祭臣的头。

    江祭臣轻松躲过,阿权的手打到了旁边一个笼子上,瞬间,笼子便被砸烂。

    江祭臣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墙角,突然抬腿一等,借力而上,再次跳上了阿权的身体。

    这一次,他狠狠地抓着阿权耷拉到一旁的头,用力捶打着阿权身体可能脆弱的地方。

    但无济于事,阿权扭动着笨重的身体,想要将江祭臣从身上甩下来。

    江祭臣抓紧阿权耷拉下来的头发,抬脚对着阿权的太阳穴就是一脚。

    阿权吃痛,斜眼看着江祭臣,嘶吼一声,用另一只几乎完好的手扯住江祭臣的后背。

    江祭臣顺势被拎起来。

    阿权用力一甩,江祭臣重重得落在地上,口吐鲜血,几乎爬不起来。

    一阵惊呼声,笼子被打坏的孩子见状,悄悄从笼子里爬了出来,悄悄得没入仓库大门之外的夜色之中。

    江祭臣低头轻轻一笑,再抬头的时候,视线落在阿权的身上:“每个人都会有弱点,我不相信找不到!”

    说罢,江祭臣用尽全力,重新从地上站起来,他伸手一抓,借力从每一个铁笼子上跨步而上,与阿权在狭小的空间内周旋。

    阿权抓不住江祭臣,便慌了神,大吼着,拳头落在每一处江祭臣出现过的笼子上。

    很快,几乎每一个笼子都被阿权的拳头打破。

    “还不快逃!”江祭臣嘶哑着声音低吼。

    这时,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些孩子们才明白刚刚江祭臣动作的意图,他故意跳过每一个笼子,想要接住阿权的力量,放这些孩子离开。

    孩子们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涌而出,朝着仓库的大门方向而去。

    但是仓库的大门太小,终归,有些已经残疾的孩子被挤到在地。

    有些孩子会去帮助旁的孩子,但有些孩子已经像疯了一般冲出去,踩踏在同伴的身体上。

    不多时,尖叫声与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江祭臣心痛不已:“保证安全,我来困住这个怪物!”

    有小女孩传来的哭泣声,有咒骂声。

    江祭臣的心凉得彻底,到底,人性如此。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阿权的时候,发现阿权已经舍弃了与江祭臣对战的打算,大踏步得朝着那群想要逃跑的孩子们的方向而去。

    众人见状,更是惊慌一片,人挤人的场面显露无疑。

    “小心!”江祭臣大喝一声,“阿权!有本事来跟我打!”

    阿权哪里还管江祭臣的话,明知江祭臣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并不傻。

    眼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被挤得满脸是血,坐在地上戚戚而泣却无人在意。

    江祭臣咬紧牙关,冲向那小女孩的方向。

    谁知,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弱小的生命,被阿权轻轻一抓,便抓入手掌之中。

    小女孩看着阿权可怖的样子,甚至忘记了哭泣,呆呆地与阿权四目相对,她的泪水还挂在眼角。

    阿权耷拉着的头上,眼球暴起,冷笑一声,用力一抬手,便将小女孩的身体砸进旁边的墙体内。

    瞬间,小女孩的身体被挤扁,血水模糊了墙面。

    江祭臣的心疼得无法呼吸,她不过是个孩子啊.......

    江祭臣发力,咬着牙冲向阿权的方向,从背后用力困住阿权的手脚,咬住阿权的肩膀,血水顺着江祭臣的唇齿之间流出来。

    阿权嘶吼一声,抬手要去抓江祭臣。

    但江祭臣的位置正好是阿权好着的那只手所够不到的地方。

    江祭臣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他要将这些孩子救出去,这是他所需要兑现的承诺。

    余光里,他看到姜秋辞仍然坐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得看着江祭臣,他们四目相对,姜秋辞的眼神平静而自然,似乎充满着哀伤。

    “跑!”江祭臣的双手钳住阿权,双脚也困住阿权,抬头冲姜秋辞用力嘶喊。

    姜秋辞摇摇头:“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冲出这地狱之门,我要等你。”

    门口方向,孩子们都已经跑出了仓库,夜色中,远去的身影没入朦胧的夜幕之中。

    现在,整个仓库里应该只剩下江祭臣、姜秋辞和阿权三人。

    阿权此刻已经发了疯,他抬手不管不顾得打砸着仓库。

    被砸坏的石头开始不断落下。

    江祭臣被阿权抓住,两只手被动得从阿权的身体撤下来。

    他对着姜秋辞大喊:“快跑!跑出去才有希望!”

    姜秋辞慢慢地从笼子里起身,跨出笼子,眼神却始终看着江祭臣的方向。

    阿权见姜秋辞出来,身体微微一动。

    姜秋辞的视线从江祭臣的身上转到了阿权的眼中。

    她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只是慢慢靠近江祭臣和阿权的方向。

    “姜秋辞!你疯了吗?”江祭臣大吼着。

    阿权看到姜秋辞越来越靠近,仰头嘶吼一声,却停止了对江祭臣手上的动作。

    江祭臣并没有察觉到,因为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姜秋辞的身上。

    江祭臣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姜秋辞:“姜秋辞!如果你是为了我刚刚对你的怀疑的话,我跟你道歉!是我误会了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跑!活命要紧!”

    姜秋辞却像是没有听到江祭臣的话一般,直直的朝着阿权的方向而去。

    阿权仰天长啸,抬手便将江祭臣重重得摔在墙面上,他转身朝着姜秋辞。

    江祭臣从地上抬起头来,无奈得:“姜秋辞!”

    仓库正在慢慢倒塌,已经被阿权破坏得体无完肤。

    石头不断砸下来,落在三人的周身。

    江祭臣努力躲闪着那些砸下来的石头,但是眼前的姜秋辞和阿权却像是被控制了精神一般,一动不动得站在原地。

    一大块石头在姜秋辞的头顶上方摇摇欲坠,江祭臣看在眼里。

    石头慢慢随着细小的砂石开始滚落而下,在坠落的瞬间,江祭臣突然跃身而起,抱住姜秋辞在地上翻滚着,躲过了巨大的石头砸来的重量。

    江祭臣生气得大吼:“姜秋辞,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姜秋辞默默地看着江祭臣,歪着头,唇角却淡淡的笑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阿权被零一块石头砸中了腰身,在巨大的石头下面挣扎着,想要翻身出来,但因为身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而无法动弹。

    江祭臣没有回答姜秋辞的话,他从地上爬起身来,用力拉起姜秋辞的手:“起来,趁现在!跟我走!”

    在江祭臣的身后,姜秋辞却露出浅浅的笑容,被江祭臣拉着,冲出了仓库。

    两人刚一跑出仓库,背后的山石便将整个仓库掩埋。

    仓库坍塌,震耳欲聋的声音令眼前的空旷之地显得嘈杂而不合时宜。

    冰冷的月光下,江祭臣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姜秋辞的身体,不令姜秋辞有丝毫的伤害。

    砂石落在两人的身体上,灰尘过境,一切恢复了平静。

    但两人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被压在下面的姜秋辞爬起身来,摇了摇头上的砂石:“江祭臣?你还好吗?”

    江祭臣依然一动不动,脸冲着另一个方向,姜秋辞看不到他的表情。

    姜秋辞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想要反转江祭臣的身体:“江祭臣,你别死!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你给我醒来!”

    江祭臣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姜秋辞开心得笑出声来。

    “江祭臣!醒醒!我们逃出来了!”姜秋辞的声音宛若铜铃,很是动听,随风飞舞着。

    江祭臣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长长地睫毛上全都是灰尘,脸上也被血污与泥土模糊。

    他颤抖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向姜秋辞。

    姜秋辞一脸兴奋:“你醒了!太好了,我们走吧!”

    “你知道要怎么走吗?”江祭臣的声音透着冰冷,看着姜秋辞的眼神也透着冰冷。

    姜秋辞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你怎么了?你还在怀疑我吗?”

    江祭臣不说话。

    姜秋辞一脸难过:“你若是还在怀疑我的话,刚才又为什么要救我?”说着话,她的双眼又一次红肿。

    江祭臣眯着眼睛,抬手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刚刚那种血肉模糊的情况下,你一个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如此不动声色?”

    姜秋辞一个趔趄,身体向后退去,她难过得说道:“因为我在这里太久,看多了屠杀日。”

    江祭臣轻轻一笑:“是吗?如果每十天便有一次屠杀日的话,为什么你这么久都没有经历过屠杀日?照你说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总是会找你的麻烦,不是吗?”

    姜秋辞抿着嘴,红了眼眶。

    江祭臣低吼一声:“别装了!姜秋辞!”

    姜秋辞哭出声音来:“如果,这也算是我的过错,那么,我们从此分道扬镳,进水不犯河水,多谢你救我出来。”

    说罢,姜秋辞扭头就走。

    江祭臣一把将姜秋辞撤回来,两人四目相对:“那好,我问你,为什么阿权会听从你的指令?从一开始,阿权就只听你一个人的指令!为什么?”

    “你胡说什么!”姜秋辞厉声道。

    江祭臣笑着摇摇头:“姜秋辞,虽然我在与阿权对抗,之前那次钳住你脖子的时候,我并不是有意为之,那时候我只是怀疑,但之后,我开始专注于你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姜秋辞停止了难过的神色,痴痴地看着江祭臣。

    “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你一直在用眼神指挥着阿权的一举一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权是你养的宠物,是不是?”江祭臣说话的时候一句一顿,步步紧逼姜秋辞。

    姜秋辞脸上的惶恐逐渐消失:“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江祭臣冷笑一声:“因为,如果没有你的话,任何人都走不出这片荒地!我说的对吗?姜秋辞?”

81 鬼影琉璃瓶

    姜秋辞脸上逐渐没有了表情,她慢慢地后退半步,低头苦笑一声:“江祭臣,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你对旁人有如此多的不信任,但是,倘若因为我不怕危险,要与你共进退,反而成了你怀疑我的根据......”

    江祭臣眯着眼睛,等待着姜秋辞继续说下去。

    姜秋辞突然抬起眼眸,哀伤得红了眼:“那么,我宁愿我像他们一样,对你不管不顾,先行逃命。”

    姜秋辞说着话,哭腔越来越重。

    “我......”江祭臣略微有些慌张。

    姜秋辞打断了江祭臣的话,身体继续向后退去:“如果只有那样,你才觉得这是正常反应的话.....江祭臣,你太不容易相信别人,或许,反而会错失了别人对你的真诚和信任。”

    江祭臣轻锁眉峰:“姜秋辞......”

    姜秋辞不再说话,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脸,她突然转头,朝着夜幕的黑暗中跑去。

    “姜秋辞!”

    江祭臣虽然对姜秋辞的说辞仍然抱有怀疑的态度,但他对自己的判断也开始抱有了怀疑的态度。

    毕竟姜秋辞表面看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他有伤害的事。

    黑暗中,姜秋辞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江祭臣慌了神,拔腿便朝着夜色而去。

    但是当他冲向姜秋辞消失的小山丘,却发现茫茫天地之间,没有人烟,眼前所呈现的,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山脉,而山脉之下,隐隐约约能看到被月光照亮的,裸露在外的小小尸体。

    江祭臣倒吸一口冷气,他赶到那些尸体旁边的时候,发现眼前这些尸体,正是刚刚自己与阿权对战之时,先行逃命出来的那些孩子。

    此刻,这些孩子已经没有了生气,这广阔的绿洲,俨然成了他们生命最后的终点。

    是谁做的?到底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江祭臣站起身,环视四周,他觉得头有些晕。

    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周围没有一声鸟叫与蝉鸣。

    江祭臣心中突然替姜秋辞担心,周围并没有姜秋辞的身影。

    “姜秋辞!你在哪?!”江祭臣放声呼喊,但远山之处,只传来江祭臣的回声,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江祭臣踏着步子,奔跑着穿越这一片尸地,一个一个得寻找着姜秋辞的身影,虽然他也希望,姜秋辞并不在这些尸体之中,但是......他无法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他翻找着这些尸体,死者的死亡特征出奇得一致,他们都被重物打中头部,一招致命。

    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觉得头晕,几乎站不稳。

    远处,传来轻声抽泣的声音。

    江祭臣猛地抬起头,打起精神,望着苍茫夜色喃喃道:“姜秋辞......”

    他忍着头疼穿越尸地,朝着那抽泣声而去。

    黑暗中,月影朦胧,在一棵树下,少女被靠着树干坐着,蜷缩成一团,轻声哭泣。

    “姜秋辞,是你吗?”江祭臣慢慢地靠过去。

    眼前的少女慢慢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江祭臣.......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怕......”

    江祭臣上前,低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姜秋辞,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闭上嘴,对姜秋辞伸出一只手。

    姜秋辞的神色惶恐而哀伤,慢慢得,她纤细的手被江祭臣握在手中,随后唇角轻轻上扬:“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江祭臣看着渐渐站起身来的姜秋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少年手牵着手,没入夜色中的山谷。

    周围依然安静得可怕,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人踏过草地时留下的草丛之声。

    姜秋辞有些害怕得紧紧握着江祭臣的手:“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江祭臣的声音冰冷。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姜秋辞四处张望着,没有看到一处生机。

    “你是想说,这周围没有声音的事吗?”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江祭臣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姜秋辞,许久,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姜秋辞下意识得后退一步。

    被江祭臣一把拉住,又重新向自己靠拢过来。

    姜秋辞靠近江祭臣,眼神宛若小鹿般。

    “怎么了?”姜秋辞怯生生得问道。

    江祭臣思索半晌后,才慢慢开口:“你在这里时间不久,每次去黑市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被蒙住眼睛,你还记得去黑市的路吗?”

    姜秋辞不解:“为什么要去那里?”

    江祭臣转头看着远山:“因为有人烟的地方,才真的有出路,而这里.......就像一个迷宫。”

    “迷宫?”姜秋辞仍是不解。

    “你看前面。”江祭臣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远山之外的一处小山丘。

    当姜秋辞看清了前方的路,她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刚刚明明是........在往下山的方向,为什么......又回到了刚刚离开时候的地方。”

    江祭臣冷眼看着周围的环境,远山之外的小山丘处,能隐约看到一些细密的躺倒在地的人影。

    而那些人影,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刚刚他们所见到过的那些孩子的尸体。

    “我们.....又回来了?”姜秋辞几乎不敢相信。

    江祭臣偏头看着姜秋辞,眼神复杂:“我只去过黑市一次,以为我记住了路,但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没有参透其中的真正的线索。”

    姜秋辞歪着头,看着江祭臣认真思索的样子。

    江祭臣继续说道:“不止如此,你看我们的侧前方。”

    姜秋辞随着江祭臣所说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一道高山耸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姜秋辞双手捂住嘴,睁大了眼睛:“这里,似乎又不是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我们出不去了,被前面的远山困住了,可是刚刚,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并不是这样的,难道,有人在我们没看到的时候偷偷得挪动了这些尸体?”

    江祭臣目光如炬:“不可能,如果有人挪动尸体的话,这些尸体不会跟刚才的陈列摆放完全一致,就连我刚刚翻动过的痕迹都完全一致。”

    姜秋辞不解:“那是什么意思?我......我有点害怕。”

    江祭臣握紧姜秋辞的手,拉着她站在小山丘之上,重新俯视眼前的一切:“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让我想想.......为什么会这样?刚刚明明走过的路,为什么突然变得不通。”

    姜秋辞抿着嘴思索:“其实我们刚刚并没有走很远的路,对吗?眼前的情境是我们刚刚走过的路,但却又不尽相同。”

    江祭臣的眼神突然一亮:“鬼影琉璃瓶!”

    “什么?”

    江祭臣始终没有松开姜秋辞的手,这时候突然松开,他看着姜秋辞:“往回走!刚刚我们进来的入口,其实就是真正的出口!”

    姜秋辞不解:“刚刚我们进来的入口不就是这里吗?”

    江祭臣摇摇头:“是这里,但是,却不尽然,因为,我们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屏障困住了,而我们眼前这座挡在我们去路上的山脉,便是证据。”

    姜秋辞还是听不懂。

    江祭臣环视四周后,往他们来时所走的路看去,却还是看不到尽头。

    姜秋辞弱声问道:“你肯定吗?”

    江祭臣半晌没有回答:“这是我的一种猜测,不试试,我也说不好。我们试试往回走,重新回到刚才看到这些尸体的小山丘。”

    姜秋辞完全听不懂江祭臣到底在说什么:“江祭臣,我们刚刚走到的小山丘,不就是现在眼前这个小山丘吗?”

    “我们现在不过是陷入了某人设下的陷阱,越往前走,陷的越深。”江祭臣说话的时候,始终看着姜秋辞。

    姜秋辞惶恐得低着头:“那我们现在......”

    江祭臣继续说道:“小时候,父王.......”

    姜秋辞听出端倪,惊诧得抬头看着江祭臣。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赴往西夏国的时候,我曾见过街边有工匠制作一种透明的漂亮琉璃瓶,这种瓶子的诡异之处就在于,它没有瓶身的内外之分,出口即是入口,又是一处封闭的空间。”

    姜秋辞眨巴着眼睛:“这么神奇?”

    江祭臣轻轻一笑,像是已经参透了什么:“匠人的小把戏罢了,往回走!出口就在我们刚刚进来的地方,这些尸体,应该就是指示标。”

    说着,江祭臣率先转身想回走去。

    身后,姜秋辞默默地跟上来。

    江祭臣斜眼看一下姜秋辞,唇角轻轻上扬。

    一路上,风景如常,因为周围都是四面环山的翠绿景象,加上月光映照出来的光影交错,很容易让人迷失了方向。

    “跟紧些,这里的每一处都像是一个迷宫的入口,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刚刚我们进来时候看到的那个入口。”江祭臣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姜秋辞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不仅仅只有一条路回到刚才的入口?”

    江祭臣点头:“那人借用月光转移留下的光影交错,再加上四面环山的相同场景,给我们设下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迷宫,这个迷宫,如果我们一步走错,便会永远被困在这个环线之中,永远都走不出去。”

    “那你刚刚所说的那个鬼影琉璃瓶,听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复杂啊......”姜秋辞皱起眉头,她喘着粗气,显然,因为没有江祭臣牵着手走,她的力气渐渐用尽,几乎走不动路去。

    江祭臣定定得盯着姜秋辞:“是那个鬼影琉璃瓶的原理没错,只不过,这只一个不知道套了多少层的鬼影琉璃瓶。”

    江祭臣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身处在鬼影琉璃瓶的瓶中瓶,稍有差池,就会越走越深......”

82 悬崖之下

    江祭臣走在前面。

    姜秋辞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很快便开始喘着粗气,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等......等等我......”姜秋辞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

    江祭臣站定回头,却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姜秋辞抬起头,她的头发本就松散,现在看起来,更是潦倒:“刚才......我们刚才好像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为什么这一趟........这一趟回去,这么累?”

    江祭臣定定的看着姜秋辞,半晌后,才对姜秋辞抬起手:“来,把手给我,我们必须要在日出之前离开这里。”

    姜秋辞抬起身体,对江祭臣弯起嘴角,将手我放在江祭臣的手中:“为什么?你以前见过这种阵法?”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一下,但那笑容并没有被姜秋辞看到:“没见过,但我推演得出来。”

    姜秋辞脚下一用力,便跟上江祭臣:“你好厉害,比我以为的更厉害。”

    江祭臣望着姜秋辞的侧脸:“你本以为的我是什么样的?在初遇的时候,还是没见过我之前?”

    姜秋辞不动声色的一顿,转头的瞬间,笑出来:“你又来了!快走吧,你不是说天亮之前必须要走出去吗?”

    江祭臣仍在原地,但姜秋辞拉着江祭臣的手,率先向前走去。

    月光下,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江祭臣始终看着姜秋辞的背影,他在思度着——

    姜秋辞,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影变换,姜秋辞走在前面,遇见分岔路的时候,她选择一条路,江祭臣一把将她拉回来,走上另一条小路。

    “这边,还是我带路吧。”江祭臣的声音里没有情绪。

    姜秋辞低头吐吐舌头,笑着跟上去:“江祭臣,如果,我们走不出去的话,或许也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江祭臣的手微微一紧,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向姜秋辞:“什么?”

    姜秋辞环视四周,青山绿树,笑着:“其实,我很喜欢这里。”

    “为什么?”江祭臣问道。

    姜秋辞的笑意更浓:“因为,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你。”

    江祭臣全身一僵。

    姜秋辞松开江祭臣的手,歪着头笑着:“你之前说过,会一直保护我的,对不对?”

    江祭臣不知道姜秋辞到底想说什么,便没有回应。

    姜秋辞像是不在意的样子:“你刚才说,日出之前必须要出去,若是日出之前出不去呢?”

    江祭臣答道:“日出后,太阳的行动轨迹与月亮不同,这个阵法是借住月亮而设置,如果想要出去,就只能等下一个月出。”

    姜秋辞低头一笑。

    两人的身后,地面开始振动裂出巨大的裂缝。

    江祭臣一惊:“小心!”

    姜秋辞所站的位置,一条裂缝出现,姜秋辞几乎站不住,歪倒下去,差点跌入深渊之下。

    江祭臣对姜秋辞伸手,一把将姜秋辞拉入身侧:“快走!”

    姜秋辞看一眼江祭臣,反手将江祭臣拉得更紧,低着头跟着江祭臣向前奔跑。

    江祭臣察觉,晃一下神,便继续向前奔去。

    不多时,便能看到山体在崩裂,宛若一尊尊碎掉的琉璃盏,天地之间,发出破碎的声音。

    “小心,跟紧我!”江祭臣拉着姜秋辞的手,脚下一蹬,在高地与山丘之间来回穿梭着。

    身后的姜秋辞始终都没有说话。

    整个巨大的山体都开始出现裂缝,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江祭臣和姜秋辞脚下的路横着裂开,并逐渐远去。

    江祭臣因为跑得太急,身后的姜秋辞跟着跑,也气喘吁吁。

    裂缝已经延伸至江祭臣的脚下,他大惊,停下脚步,再跨出一步,便会带着姜秋辞跌入无尽的深渊。

    但身后的姜秋辞一直都在埋着头跟着江祭臣奔跑,脚下因为惯性而没有收住。

    “小心!”

    随着江祭臣一声凌冽的嘶喊,姜秋辞的整个身体跌入深渊。

    “抓紧我!”江祭臣用尽全力,抓住了姜秋辞纤细的手。

    地底,传来不明生物的嘶吼声,浑浊而厚实的吼叫令人生畏。

    “别松手!”江祭臣用尽全力拉着姜秋辞,他的身体已经贴近了悬崖,两只握在一起的小手手指发白。

    姜秋辞惶恐的脸上满是汗珠:“江祭臣.....我......我、.......”

    “那就抓紧我,别松手!”江祭臣低吼着。

    他的脚下用力蹬着地面,想要将姜秋辞拉上来。

    但是悬挂于半空中的姜秋辞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她脸上的汗水模糊了眼睛,哀伤得望着江祭臣:“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

    江祭臣脸上青筋暴起,他依然用力拉着姜秋辞的手,看着姜秋辞的脸不说话。

    姜秋辞苦笑一声:“既然怀疑我,却又要救我?”

    “闭嘴!”江祭臣声音嘶哑。

    姜秋辞突然不再用力,反而松开了江祭臣的手。

    江祭臣一惊,大吼:“你疯了!抓紧我!”

    姜秋辞摇摇头,一脸哀伤:“放手吧,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江祭臣紧咬着牙,不肯松手,但他已经到了极限,他嘶吼一声:“抓住我!”

    两人身后的山体不断得坍塌着,地面也在不断得断裂着。

    姜秋辞留下一滴眼泪,她深深地看着江祭臣:“江祭臣,松手吧,活下去......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话......我证明给你看,你误会我了......”

    说完话,姜秋辞流着泪笑出来,她白皙纤细的手,挣扎着,从江祭臣的手中挣脱。

    “姜秋辞!”江祭臣嘶吼着,眼睁睁看着姜秋辞朝着黑暗的深渊跌落而下。

    悄无声息。

    久久的,江祭臣趴在悬崖边,低头看着下面无尽的深渊。

    “姜秋辞!”江祭臣大喊着姜秋辞的名字,有回声传来,但却没有姜秋辞的声音传来。

    江祭臣从地上爬起身来,看向周围的一切,碎裂,一层又一层,翠绿的苍山在破碎一层之后,而后会出现另一层,数量不变,形态不变。

    宛若幻境。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重复上演,如同轮回。

    江祭臣眼前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天空的月光更加明亮,却是阴森森的。

    前路映照在月光之下,没有生气。

    江祭臣抿着嘴,看向脚下的深渊。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深渊之下跳去。

    月光越来越远,天空越来越远,跌落而下的失重感,让江祭臣的心脏发慌,虽然在急剧下降,但是耳边却没有风吹过的声音,向下,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越是往下,身体所承受的压迫感便会越强,江祭臣几乎无法呼吸,刚刚姜秋辞便是感受着这样的感受。

    他突然开始担心姜秋辞,特别是姜秋辞在坠入悬崖之前说起的那句话。

    黑暗的空间越来越压抑,江祭臣突然察觉到,从脚下而来的风。

    风是从上往下吹的,也就是说,下方应该是有与外界勾连的空洞之处。

    其实在跳下来之前,江祭臣便猜想到,这或许会是一条置死地而后生的路。

    他低头去看,便能看到淅淅索索的银色光斑。

    江祭臣一喜:“有水的地方,便有生路。”

    距离那些被照亮的银色光斑越来越近,江祭臣从腰间抽出宝石匕首,用力扎进两侧的墙体之内。

    随着一阵刺耳的刮痕声,江祭臣的身体终于稳住。

    他的身体支撑在墙壁之上,手臂用力,向下看去,下方是黑暗的洞穴,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且水流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水路,便是生路!”江祭臣眯着眼睛,双脚在墙上一蹬,将匕首从墙体拔出,整个人重新向下坠落而去。

    砰的一声,江祭臣的身体跌入水中。

    水很凉,透入心脾。

    江祭臣落入水中的刹那,全身僵硬了起来,在水中吐着气泡。

    这水,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深一些,向下看去,几乎看不到底部。

    江祭臣想起,以前在西夏的时候,母妃,也就是他的养母,常常有意无意得会对他讲起一些关于长安城的事,她提到过长安城周边的一处峪口。

    后来听说,原来母妃与母亲,曾在西夏时期,是最好的姐妹,也许是为了排解寂寞吧。

    听母妃说过,长安城的远郊有峪口,共分一百三十三个独立的峪口,其中,秦岭占据七十二处峪口,单长安城周边,就占据四十八处,各个峪口之间相互连接,形成一处天然屏障。

    江祭臣想着,自己这一趟出来,应该还是没有远离长安城,眼前的情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母妃曾经提到过的裕口与终南山山体连接处的入口。

    江祭臣憋着气,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起来,他奋力得向上游去。

    水凉得透心,他全身僵硬,但令自己意识清醒,冒出头的瞬间,他看到延绵不绝的山脉。

    江祭臣心中一喜:“出来了?”

    他想起刚刚碎裂的山体与地面,那是阵法的幻境在碎裂。

    所以,从山体开始动摇的那一刻起,设阵的人就已经决定要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江祭臣环视四周,寻找姜秋辞的身影,但是,四处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片,除了流水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江祭臣游向岸边,巨大的石头陈列在水流的两侧,就像是一颗颗阴森森的白骨。

    “姜秋辞!”江祭臣大声喊着姜秋辞的名字。

    有回声传来,但周围,除了水声和江祭臣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了旁的声音。

    江祭臣的身体里呛到了水,他用力咳嗽几声,将肺部的水咳出来,肺还是生生得疼。

    他全身发冷,打着寒颤,倘若姜秋辞不懂水性,那么现在......

    江祭臣想到此处,重新看向湍急的水流。

    水流都应该是向东流的,但是眼前的水却甚是怪异,那水流是向着西边而流。

    江祭臣眯着眼睛:“难道......还没有走出幻境?”

    想着,水中透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姜秋辞......”江祭臣深吸一口气,跃身而起,重新跳入水中。

83 恐怖森林

    江祭臣落入水中的刹那,全身的皮肤骤然紧绷。

    水太凉,凉入心脾。

    他憋着气,朝着水中的身影游去。

    那身影飘飘荡荡,宛若幽魂,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裙子,只不过,那裙子已经破旧不看,被水流冲刷后,才看清了裙子上的色彩。

    远远看去,姜秋辞紧闭着眼睛,黑色的发丝在水中飘飘荡荡,绿色的水流深处,却是平静的。

    姜秋辞被卡在两块大石头的中间,她的身体看起来那么轻。

    江祭臣憋足了劲儿,冲向姜秋辞的身边,伸手拉住姜秋辞的手腕,就要往上游去。

    却不想,姜秋辞的交换被水草缠住,她白皙瘦弱的脚踝在冰冷的水中显得毫无生气。

    江祭臣重新探下头去,想要帮姜秋辞解开脚上的水草,但不知为何,那水草就像一个脚铐一般,牢牢地将姜秋辞的脚拴住。

    江祭臣觉得肺部开始想要炸裂一般,他又再一次拽了拽姜秋辞的手,依然无法动弹。

    他从腰间掏出宝石匕首,刚想要去隔断水草,突然,从水底黑暗处,冲出来一只巨大的怪鱼,直直得冲着他手中的匕首而来。

    那鱼造型奇特,有长长的脖子,头部宛若一条蛇的样子,却又四只鱼鳍一般的四肢,长长的尾巴来回煽动着。

    江祭臣一惊,猛吸一口气,水底下,他被动得吸入了大量的河水。

    为了保护姜秋辞,江祭臣略一思索,便朝着水面而去。

    只听到身后,有尾随而来的声音,鱼鳍拍打着水花。

    江祭臣不敢多做停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水面游去。

    水面,江祭臣冒头出来,咳嗽着,口中的水被吐出来,他用力呼吸,不过短暂一瞬,他便再一次潜入水中。

    水中清澈见底,刚刚的怪鱼却已经消失不见。

    江祭臣奋力朝着姜秋辞的方向重新游过去。

    刚靠近姜秋辞的身体,从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五头刚刚那样的怪鱼。

    江祭臣屏住呼吸,没有躲闪。

    他要赌一把,跃身而下,目光如炬,冲向姜秋辞飘荡在水中的身体。

    就在那些怪鱼靠近江祭臣手中匕首的瞬间,他割断了姜秋辞脚上的水草,用力一掷,匕首随着水浪被远远地扔了出去。

    霎时间,所有的怪鱼都朝着匕首远去的方向而去。

    江祭臣不再思索,搂着姜秋辞的腰,直游而上。

    .......

    日头逐渐上升,染亮了这片山山水水。

    江祭臣全身湿透,坐在一大块石头上,他的身侧,便是姜秋辞。

    她依然闭着眼睛,只是胸口开始上下浮动。

    她还有呼吸。

    “姜秋辞?能听见我说话吗?”江祭臣轻声对姜秋辞说话。

    姜秋辞依然一动不动得躺着。

    “在这等我,我去弄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江祭臣说罢,从石头上起身,朝着山岭的深处走去。

    阳光渐渐洒在姜秋辞的身上,给姜秋辞带来一丝暖意,她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

    远处传来山中鸟鸣声,清脆而好听。

    江祭臣全身的衣服湿漉漉得搭在身上,寒气逼人,他远远看着山头,烟雾缭绕之中,还能看到满山的积雪。

    江祭臣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季节?”

    他下意识得打了个寒颤。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秦岭山脉四季积雪,山里寒气本就重,身上的寒冷更是情理之中。

    阳光下,一只羽毛闪烁着五彩缤纷颜色的黑鹳,正仰着头,降落在江祭臣对面的一块山石之间。

    江祭臣这才响起,自己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饱饭。

    以前的他,每次狩猎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放过那些动物,而现在,已经不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时候。

    他从腰间抽出软剑,悄无声息得慢慢靠近那只黑鹳。

    黑鹳察觉到动静,看到他越来越近的江祭臣,正要重新起飞时,被江祭臣的软剑直直的刺中了脖颈。

    它瘫软得落到地面上,腿脚挣扎了几下,便断了气。

    江祭臣抿着嘴,上前捡起那只黑鹳,转身离去。

    当江祭臣重新回到刚刚姜秋辞所在的位置,却发现,姜秋辞不见了踪迹。

    江祭臣四下寻找着,四面环山之地,却没有看到姜秋辞的身影。

    不可能,他并没有离开太久的时间,也没有离开太远,倘若有猛兽袭击的话,他不可能听不见。

    手中的黑鹳被他扔在地上,他握紧软剑:“姜秋辞!”

    回声飘荡在耳畔。

    除了鸟叫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江祭臣冷着脸,抬脚向更深处的深山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姜秋辞的名字。

    脚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条细小的蛇穿过他的脚边而去,却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威胁。

    林中草木丛生,挂伤了他的身体。

    虽然他对姜秋辞多有疑惑,但丢下没有醒来的姜秋辞,他做不到。

    “姜秋辞!能听到我吗?”江祭臣不断得喊着。

    远处的林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江祭臣停下脚步,仔细听着那声音的源头方向。

    “姜秋辞?是你吗?”江祭臣轻声问道。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远处传来姜秋辞的声音:“江祭臣......”

    确定了身份,江祭臣飞奔向那声音的来源。

    这山路并不好走,一路上,弯弯绕绕得树枝随时绊住他的腿脚,但他丝毫没有懈怠停留。

    “姜秋辞,说话,让我听到你的方向!”

    “这里......我在这里......”姜秋辞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救救我......我害怕......”

    江祭臣仔细听着声音的方向,但放眼望去,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一抹嫩黄色的衣裙。

    他抿着嘴,用手中的软剑砍着拦路的树枝,脚下的青苔很滑,好几次都差点将他摔倒在地。

    “姜秋辞,别怕,告诉我,你现在有没有危险?”江祭臣想要通过与姜秋辞说话来转移她的恐惧。

    “我......”姜秋辞一声尖叫。

    江祭臣加快脚步冲上去,穿越了一道有一道得树影屏障,依然看不到姜秋辞的位置。

    “怎么了?告诉我!”江祭臣有些着急,他开始后悔刚刚让姜秋辞一个人在原地等待。

    姜秋辞没了声音。

    “说话!回答我!”江祭臣因为着急而发怒。

    姜秋辞颤颤巍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江祭臣.......这里.......这里有很多奇怪的.......”

    “什么?把话说清楚!我正在来找你的路上,别担心!”江祭臣语速很快。

    姜秋辞大叫出声:“走快!快走开!别靠近我.......”

    “姜秋辞!”江祭臣大吼一声,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姜秋辞的声音,就连哭泣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江祭臣加快了脚步,跨过一个深邃的树洞之后,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他永远都忘不了。

    那是一片并不算太大的空旷之地,周围环绕着的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但放眼望去,除了江祭臣所处的这一面以外,其他的三个方位,几乎每一颗树上,都挂着一个死去的人。

    有些尸体已经是枯骨,而有些尸体,看上去像是新近死亡的,血水还在一滴一滴得往下滴落。

    但他们无一例外的是,都已经没了生的气息。

    是谁将他们挂在这里的?他们又是谁?

    江祭臣想起姜秋辞刚刚的呼喊声,他收起思绪,抬脚跨入了这阴森的恐怖森林。

    江祭臣的身后,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树木悄悄移动,彻底挡住了江祭臣来时的路。

    “姜秋辞!你在这里吗?听到回答我!”

    江祭臣一遍又一遍得呼喊着姜秋辞,但是,周围除了鸟叫声和他穿梭这恐怖森林时候行走的声音以外,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连风声都没有。

    巨大的秃鹫降落在一颗颗挂在树上的尸体之上。

    那些狰狞的尸体垂立而下,任由秃鹫啃食着他们身上的血肉。

    江祭臣不敢过多停留,他快步向前移动。

    渐渐的,周围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

    夹杂着男女低声哭泣的声音,还有轻声说话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唉声叹气的声音。

    江祭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令自己不要被这些声音所迷惑。

    他行走过境的身后,每一具尸体都悄悄的朝着江祭臣的方向转头看了过来,就像是无声无息的监视。

    江祭臣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与那些齐刷刷看向自己的尸体们对上了眼。

    即使是胆子再大,江祭臣依然吓得后退了半步,那些尸体,有些已经没有了眼睛,血窟窿盯着自己,有些只是一些干尸,也盯着他。

    “谁!到底是谁在做精作怪!”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他的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祭臣猛地回头,树丛在晃动,树丛之下的草地也在晃动着。

    宛若魔鬼低语一般的咯咯声传来,从四面八方一起快速得朝着江祭臣的方向移动。

    江祭臣见状,站在原地,握紧手中的软剑。

    “谁!不要藏头藏尾!放马过来便是!”

    四周的树丛都开始晃动起来,宛若大风过境。

    “到底是谁!还请出来说话!”江祭臣稳住自己的身体,环视四周。

    四面八方而来的那些移动的东西,终于从地面飞起,是一条一条如手腕一般粗细的蛇。

    那些蛇张开牙齿,冲向江祭臣的方向。

    江祭臣一惊,抬起手中的软剑,放手一挥,几条从中间被斩断的蛇便掉落在地上,扭动着身躯。

    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江祭臣,我终于等到你了。”

    话音刚落,更多的蛇从草丛和树枝中露出头来,对着江祭臣吐着蛇信子。

    那些刚刚转移看向江祭臣的尸体们,更多的蛇从他们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原来,那些尸体之所以会移动,都是这些藏在尸体内部的蛇在作祟......

    “你是谁?”

    “是我啊,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那回答的声音,就在江祭臣的耳畔。

    江祭臣猛地回头,手中的软剑朝着身后那声音的方向挥舞出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宛若蛇眼一般,竖着瞳孔的眼睛,而那眼睛,却不似普通蛇类,而是泛着红金色的光......

84 蛇女

    明明刚才在耳边发出的声音是姜秋辞的声音,但眼下看到的人却并不是她。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色镶了金丝的纱裙,额间的花钿是一个蛇形的样子,点缀着她高高的额头。

    可怖的眼珠之下,是高耸的鼻梁,小巧的唇嫣红一片,宛若染了血色。

    尖尖的下巴,小巧而妩媚。

    她脸上的皮肤不似常人,鳞片遍布全脸,包括她的脖子。

    她对着江祭臣伸出修长得过分的手指,轻点着他的小脸,满脸满意的笑容:“我就说吧,我选的人,自然是万般好的人儿呢。”

    说着,张嘴大笑出声。

    “你到底是谁?”

    蛇女一顿,一脸委屈得样子:“哎呀,怎的就不认得我了呢?还记得在黑市,你可是我亲手挑选的人呢,按理来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若不是那几个不中用的男人.......。”

    江祭臣想起之前那个被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喊做张姐姐的女子。

    他不想与她再多谈论什么,这一路,遇见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现在,他已经不再惊讶于任何怪事。

    他打断了蛇女的话:“姜秋辞呢?你把她怎么了?”江祭臣冷着脸,眉峰紧锁。

    眼前的蛇女似乎没想到江祭臣竟然还会惦记姜秋辞,她微微一怔。

    “你寻她?这不,就在这里吗?我能把她怎么样呢?”

    蛇女说话间,身体向旁边让了一步。

    姜秋辞的身影显露而出,她的手里,拿着之前江祭臣为了救她而放弃的宝石匕首。

    江祭臣心下一凉,失望得望着姜秋辞。

    但姜秋辞却不愿看向江祭臣,她只是低着头,对蛇女举起手中的匕首:“你要的东西和人,我都带来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蛇女掩嘴而笑,抬手拿起姜秋辞手中的匕首:“别着急啊,你不想亲眼看看,我准备把江祭臣怎么样吗?”

    姜秋辞仍低着头:“不想,我只想尽快离开,还请您遵守约定。”

    这时,蛇女脸上的鳞片渐渐退去。

    她眉眼好看得不似真人,任谁看了,都想要多看两两眼,只是现在,这冰美人却像是在发怒。

    她一把钳住姜秋辞的下巴:“别以为你把江祭臣骗了来,便能对我如此说话!”

    姜秋辞狠狠地瞪着蛇女:“早知如此,我便不应该相信了你的话。”

    蛇女笑了,用手点了点姜秋辞的额头:“那你怎么不多等一等,或许,江祭臣真的有办法救你出去呢?”

    姜秋辞始终没有看江祭臣一眼。

    江祭臣抿着嘴,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从头到尾,并不是江祭臣没有信任姜秋辞,而是姜秋辞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江祭臣,反而利用江祭臣的心,将他引入陷阱。

    其实江祭臣不怪她,若是为了保命.......

    这是他以前无法理解的事,为了自己保命,可以出卖别人。

    但现在,他暗下决心,今后,对别人的事,都不再过多关心,人心,不可测。

    蛇女转头看向江祭臣:“你说,我该不该放过她?”

    江祭臣望着姜秋辞倔强的脸:“你们什么时候做的约定?”

    蛇女抬眼思索的样子:“她说她会四书五经,还会弹琵琶,所以,我上了轿车,便进入了她的意识,她在向我传达信息,你没发现吗?”

    江祭臣不解:“什么意思?”

    蛇女笑道:“我只当你多厉害呢,惹得某些人那般心疼你去,对我而言,四书五经和会弹琵琶有什么用?她有个天生的本事,就是能洞察动物的心,控制动物的行动,四书五经和琵琶,是我化为人形的时候,唯一会做的事......”

    姜秋辞用力想要挣脱蛇女的束缚:“别说了!”

    蛇女笑出声来:“你怕什么?你该不会是后悔了?”

    姜秋辞用力挣脱蛇女钳住自己下巴的手,她稚嫩的脸上出现两道深深的指甲划痕,血珠子涌了出来。

    “江祭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遇见蛇女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逃不掉了,我只能赌一把,用你的命去赌一把!”姜秋辞看着江祭臣。

    江祭臣望着姜秋辞,眼神中带着哀伤。

    姜秋辞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蛇女为什么要找你,原本,我和你都可以好好得逃出去,然后我再寻了机会,将你送到这里,可是没想到......有人阻拦了我的去路。”

    江祭臣想起之前那个四面环山的法阵,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法阵是想要困住他们,却没想到,那法阵却是为了阻止姜秋辞待江祭臣去见蛇女。

    姜秋辞径直朝着江祭臣的方向走去:“江祭臣,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死,我只想活着,求你.....放过我......”

    江祭臣的脸色冷到极点:“我放过你,那谁又能放过我?”

    说罢,他不再看向姜秋辞,而是抬眼看向对面的蛇女:“说吧,你想要什么?”

    蛇女正看戏看得开心,突然被江祭臣问话,微微一顿,笑着开口:“我想要那个......”

    蛇女指着江祭臣腰间的玉佩,那个造型别致,因为江祭臣的喜怒哀乐,便会出现不同变化的玉佩。

    江祭臣下意识得按住玉佩:“你不是想要我的命?”

    蛇女笑道:“要你的命?我可没有那本事,我要你把那玉佩亲手摘下来,送给我。”

    蛇女说话间,周围的草丛开始动起来,无数条蛇蜂拥而至,等待着蛇女发话。

    江祭臣向前走去几步,将姜秋辞护在身后,直视着蛇女:“你想要这个,为什么不直接明抢?或者在我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这东西被你拿走,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得将我引到这里?”

    蛇女自然是看出江祭臣对姜秋辞的保护,掩嘴低头一笑:“还真是一对儿两小无猜,若是被某人看到,又该生气了呢。”

    “回答我!”江祭臣大声问道。

    蛇女收起笑容:“这东西,只有你真心实意得交给别人,才能真正的起了效果,若是被抢走,那便是一块料子都称不上上等好货的玉佩罢了。”

    “所以你现在......”

    江祭臣话音未落,身旁所有的蛇全部一拥而上,朝着姜秋辞的方向袭击而来。

    “江祭臣......救我......”姜秋辞的身体被蛇死死地困住,她的脸憋得通红。

    那些蛇吐着蛇信子,却并不真的攻击姜秋辞。

    “她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蛇女轻轻笑着,那宛若仙子的脸却透着阴毒的气息。

    “我与她并不熟,你用她做要挟,似乎......”江祭臣话未说完,被蛇女抢白。

    “我管你这些那些,你们人就是充满了七情六欲的物种,也是最没用的一种,拿过来!”蛇女的脸色冷了下来,对江祭臣伸出手。

    江祭臣却轻轻地笑了:“她背叛我,你便是杀了她,又与我何干?不过是落难时遇见的一个同行人罢了。”

    “当真?”蛇女轻声说着,手指对那缠绕在姜秋辞身上的蛇示意。

    “江祭臣!”姜秋辞痛苦得嘶喊着。

    江祭臣不动声色得继续说道:“我奇怪的是,刚刚你说,在她领我来见你之前,有人设置了法阵,阻止你的计划,那人却没有露面。”

    蛇女轻挑着眉毛:“但你还是落入了我的陷阱,你若是不从裂开的地缝中跳进来,便还会在她设置的保护法阵里。可你没有这么做,说明,你对她还是有心的,不是吗?”

    身后的姜秋辞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她身上的蛇在她的身体上游走着,蛇信子贴着她的脸,露出尖牙。

    “所以,你怕她。”江祭臣笑着,就像是对姜秋辞毫不关心,“正因为你怕她,所以,你才把我带入了属于你的幻境里。”

    蛇女脸上的表情消失不见。

    江祭臣察觉到这些话似乎有作用,他继续说道:“所以,你不会杀我,那么,你就不担心,倘若我出去了,再见到她,将这一切告诉她的话,你便会没了性命?”

    蛇女的脸抽动着:“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蛇女的脸瞬间布满了鳞片,她眨眼间便出现在江祭臣的面前。

    江祭臣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得望着蛇女:“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怕的那个人,是曼珠吧。”

    蛇女与江祭臣四目相对,她的气息已经能够扑到江祭臣的脸上,她满脸的恨意。

    “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得到它?”江祭臣反客为主,抬手将玉佩握在手中。

    玉佩通体发红,闪烁着宛若血色的光芒。

    蛇女似乎有些害怕,她后退一步。

    “放开她。”江祭臣稳稳得说道。

    蛇女裂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重新扑向江祭臣的方向,她的牙齿触碰到江祭臣的脖子。

    江祭臣却一动不动得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好怕的意思:“你不敢。”

    蛇女面目狰狞,她的尖牙刺进江祭臣的脖子,血水顺着江祭臣的脖子流下来。

    江祭臣手中的玉佩自己躁动起来,他却笑了:“你高看了人心,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交予你?你想太多了。”

    蛇女愤恨得怒吼:“交给我!我现在就可以放你们离开!”

    “我若是不呢?你当真以为,曼珠会看着我死在旁人的手上?”

    江祭臣话音刚落,整个法阵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头顶的天空开始不断裂开巨大的缝隙。

    一片又一片的彼岸花飘落而下,逐渐染红了法阵中的绿树丛生。

    蛇女连着后退数步,惶恐得睁着眼睛。

    江祭臣轻笑道:“你看,她来了。”

85 道是无晴却有晴

    霎时间,整个天空被染成了深红色,太阳被遮蔽,一阵风声过境,吹得树枝周围的尸体们摇摇欲坠。

    草丛中的蛇发出尖锐的嘶嘶声。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那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邻家少女的埋怨。

    蛇女听着,全身的鳞片从身体里冒出来,腿脚变成了尾巴,露出尖牙,面目狰狞,做备战状态。

    一袭红纱裙,赤足,脚踝处戴着一串铃铛的曼珠,飘飘然得落下来,稳稳得挡在江祭臣的身前,一副小女生的模样,却没有看江祭臣一眼。

    蛇女狠狠地嘶吼一声,口中的蛇涎喷射而出,拉着长丝。

    姜秋辞受惊,睁大眼睛,半坐在地上往后退去。

    江祭臣偏头看一眼姜秋辞,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曼珠眉眼轻挑:“好好一个姑娘家,非要弄出这般恶心人的模样,也不嫌说出去让人笑话。”

    蛇女身后的众多小蛇们蠢蠢欲动。

    “想打?”曼珠再次开口,她低着头,手指轻轻划过眼前,一簇红色的彼岸花花瓣,骤然形成宛若旋风一般流动的线条。

    蛇女强忍着胆怯,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响的震天:“曼珠,你本仙籍,受罚下界,如今却破了惩罚,可曾想,你护得了他的今世,便护不了他的来世!”

    曼珠突然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

    蛇女一顿,见曼珠没有回话,她悄悄对身后的蛇群挥动手指,一瞬,所有的蛇齐齐得朝着曼珠身后的江祭臣而去,宛若一阵蛇雨。

    曼珠抬手一挥,脚下的铃铛叮叮当当,清脆得好听。

    花瓣雨从天而降,化作一个个尖锐尖刀,刺向蛇雨,与此同时,曼珠飞身向上,只一下便闪身到蛇女的身侧。

    蛇女见根本无法跳脱,便发力进攻,用自己的尾巴死死得困住曼珠的身体。

    曼珠只轻轻一跃,便从蛇尾中挣脱而出。

    她面容冷漠,手指变成一株花茎,直直得刺入蛇女的七寸位置,将她死死地定在地面上,令她无法动弹。

    蛇女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她仰天长啸,唇齿之间的蛇涎流出。

    “不自量力!”曼珠从蛇女身边飞身向上,飘飘然得样子,煞是好看,她脸上清纯可人的模样,与刚刚发狠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曼珠慢慢转头看向刚刚江祭臣和姜秋辞所在的位置时,却见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曼珠垂下眼睑,刚刚胜利的轻蔑模样,一瞬,便成了哀伤。

    “到底......还是.......”曼珠的后半段话没有说出来。

    蛇女见状,大笑出声,口中吐着血沫子,却带着嘲讽:“人类,不过尔尔,就算你位列仙班又如何,人心,永远都不是你用命能换来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曼珠哀伤的眼神,声音很轻。

    蛇女却不顾曼珠神色,继续说道:“你看,就算他曾与你同体,那又如何?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惹人烦的妖精罢了,而他身侧的女孩,才是真正值得保护的对象,你........只配为他去死!”

    蛇女将最后的死字说得很重,随后放声大笑。

    曼珠慢慢得转回头来,一脸哀伤:“我刚才说,让你别说了,你没听见吗?”

    蛇女感受到威胁的气息,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背后的手指却在滑动着。

    曼珠沉寂在难过中,却没有发现,刚刚被她破掉的法阵,正在一点一点得恢复原状,且蛇女身后的众多蛇们也正在蠢蠢欲动。

    曼珠哀伤得低着头,像一个受挫的少女,她指尖的花茎从蛇女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带出一簇绿色的血液。

    蛇女一个趔趄,痛苦得喘着粗气,看向曼珠的眼神里却都是威胁。

    曼珠慢慢得从空中落下来:“有些伤,不能揭开,一旦揭开了,便会是连皮带肉的撕裂之痛,你不懂......”

    曼珠的赤足踏在青草之间,细细密密得划过她白皙的脚踝。

    身后的蛇女见曼珠情绪不稳定,突然发力。

    霎时间,草丛中所有的蛇全部都扑向曼珠,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她变成了一个被蛇几乎全部包裹起来的哀伤少女,只有脸部露在外面。

    蛇尖锐的牙齿刺入曼珠的身体。

    但曼珠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一滴眼泪挂在脸上。

    蛇女见状,刚刚嚣张的表情渐渐收起。

    曼珠闭上眼睛,重重得倒在地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蛇女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轻松得战胜曼珠,她站得远远地,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众蛇的间隙露出血肉模糊的血水。

    蛇女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如此不堪,跟传说中的完全不同。”

    她靠近被众蛇包裹的曼珠,轻轻一挥手,众蛇从那尸体上爬开的时候,蛇女惊在原地。

    眼前那血肉模糊哪里是曼珠,不过是自己的一条粗壮的蛇,被其他蛇啃咬着。

    她一慌,四下寻找着,却见一抹红飞跃而上,越来越远。

    她刚刚修复好的法阵,被轻易打破,传来破碎的玻璃声。

    远空传来曼珠轻飘飘哀伤的声音:“今日不杀你,是因为你让我认清了些事,你的命,算是给你的报酬,来日,我定不饶你。”

    那声音就像是少女的低喃,听不出威胁,却令蛇女不禁后退。

    “有感情的废物罢了!你有情,便有弱点,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人类的手上!”

    蛇女的话传入曼珠的耳中,但她丝毫不在意。

    曼珠站立在树枝之上,望着不远处,江祭臣牵着姜秋辞的手,为她开辟森林枝叶的道路,护着她一路前行。

    曼珠轻轻得笑了,她好看的眉眼,因为哀伤的神色,更显得可人,白皙的皮肤映衬着红色的纱裙,那般好看,修长的脖颈宛若白玉,她的手指轻轻得抓着树干,树干已经被抓出深深的痕迹。

    曼珠没有再上前,只是幽幽的望着原来越远的江祭臣的背影。

    她想起之前为了保护江祭臣而亲手杀了那个叫做娜的刺客时,江祭臣对她厌恶的眼神。

    其实,到底,不止是因为她为了他而杀人,到底,他知道讨厌她吧,因为她终究不是同类。

    人,到底如何才能真的打动他们的心?

    .......

    江祭臣牵着姜秋辞的手,努力得向前跑去,姜秋辞反手紧紧拉着江祭臣,一点都不敢松开。

    两人穿越森林,脚下的树枝绊倒了姜秋辞,她的脸上本来就有伤,此刻被树枝刮伤,脸上的伤痕更加凌厉,血珠子从稚嫩的皮肤滚落而出。

    “谢谢你救了......”姜秋辞用力从地上爬起来。

    江祭臣重新对姜秋辞伸出手:“她会追上来,快走!”

    姜秋辞却不再将手伸向江祭臣,抿着嘴:“对不起。”

    “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快跟我走!”江祭臣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姜秋辞迟疑着:“我.....我可以自己走,我们......就此别过。”说着,从背后抽出那把宝石匕首递向江祭臣。

    江祭臣这才想起,之前姜秋辞在水底的时候,利用那长脖子的怪鱼,将自己的匕首骗去。

    “对不起。”姜秋辞再次对江祭臣道歉。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拿过姜秋辞手中的匕首,之后拉住姜秋辞的手:“出去再说,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定走不出这片森林。”

    姜秋辞一愣,默默地跟着江祭臣继续前行。

    不远处站在树干之上的曼珠一声苦笑,她慢慢地向树枝靠去,最终侧躺在树上,一只手撑着头,不再靠近江祭臣和姜秋辞的方向,眼神哀伤,唇角带着笑容:“倘若这是你想要的......”

    说罢,她轻轻抬手,指尖花瓣飘出,洋洋洒洒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击破了远山处的法阵屏障。

    这是她自己设置的屏障。

    远处的山伴随着几声琉璃碎裂的声音,整座整座的山开始坍塌。

    江祭臣下意识得将姜秋辞护在身后,他眼神冷静,直到那些远山轰然倒塌,最终,湛蓝的天空出现在江祭臣的眼前。

    他深深地呼吸,这是新鲜的,自由的味道。

    江祭臣测过身,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而后,便拉着姜秋辞踏步而出,一道透明的屏障,伴随着江祭臣跨步而出后,碎裂成渣。

    真实的青山绿水终于映入江祭臣和姜秋辞的眼前。

    江祭臣呼一口气,放开了姜秋辞的手:“安全了,你走吧。”

    姜秋辞站在江祭臣的身后,不吭声,也不抬脚离开。

    江祭臣不回头,踏步朝着泉水而去,他站在水边,用手捧起清澈的泉水,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

    他明知身后的姜秋辞仍然站在原地,却不闻不问,抬手开始洗脸。

    姜秋辞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或许,以后我能帮到你。”

    江祭臣已经洗好了脸,全身轻松了不少:“不必,远离我,你才能保命。”他抬脚向外走去,始终一眼都不看向姜秋辞。

    “我天生就能听得懂动物的声音,或许......”姜秋辞一急。

    江祭臣停下脚步,侧过身:“你可知那些先逃走的孩子们是怎么死的?”

    姜秋辞咬着唇,轻轻摇头。

    江祭臣轻笑一声:“倘若你再跟着我,且不论你之前如何骗我,背叛我,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更凄惨。”

    “为什么?”姜秋辞仍朝着江祭臣的方向小跑过来。

    江祭臣抬手制止姜秋辞靠近:“让你远离我,就是在救你!因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我的人。”

    姜秋辞一阵惊慌,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那我......”

    江祭臣将手中的宝石匕首扔给姜秋辞,姜秋辞下意识得接住。

    “拿着这匕首防身,她自会明白。”

    “江祭臣.......”姜秋辞望着江祭臣的背影渐渐远离。

    江祭臣再也没有回头看姜秋辞一眼:“找个好人家,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与我不同。”

    姜秋辞红了眼眶:“对不起......”

86 城楼上的少年

    江祭臣孤身一人,从终南山走出来的时候,已经遍体鳞伤,他遥望着之前已经看到过的长安城的城门。

    良久,驻足不前。

    “母亲,儿臣这一遭回来,便不走了,儿臣定要找到您的坟冢,好好磕头,儿臣不孝......”

    说着,江祭臣重重得跪倒在地,额头对着眼前这片黄土地,重重得磕着头。

    周围人来人往的群众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江祭臣。

    有孩童指着江祭臣的方向,掩嘴而笑,被他的母亲拉走。

    江祭臣从地上爬起来,他遍体鳞伤,身上的白衣早就看不出上等布料的样子。

    正要往前走去,突然城门之前,站满了人,众人抬头看向城门之上指指点点。

    江祭臣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正站在城墙之上,面如死灰。

    有身边的妇人惊到:“哎?那不是......王家那个公子吗?”

    “哪个王公子?”旁边的人不解。

    那妇人俨然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不就是吏部尚书王大人家那个王公子,叫什么......”

    “王子彧?”旁边另一人拍一下脑袋,“听说从小知书达理,今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家里上门说媒的媒人,都已经踏破了门槛儿。”

    “可不是嘛!但听说他早有婚约的。”说话的人一脸惋惜的模样。

    “是啊,礼部尚书府家的千金小姐,才不过五岁,话说吏部尚书家配礼部尚书府,还真是没得说呢。”

    “可眼下这.....”

    江祭臣听进耳朵里,却瞧着城门之上那位王公子面色有些怪异之色。

    初来乍到,这些事本不该是他所能管的事,原本之前因为自己的热心,惹得自己身心疲惫,自此,他便开始对旁人的事不想再放在心上。

    虽然他知道,即使现在他看不到曼珠,但是曼珠始终都在静静地守护在他身边。

    其实,有些事,习惯了,便成了自然,甚至是理所应当。

    江祭臣希望自己可以摆脱这种理所应当的心情,墓里那位小公主说的对,若是不远离她,便会诅咒不断。

    他别过头去,穿越人群,独自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在人群中,他就像是一个异类。

    城墙之上,有丫鬟婆子和侍卫们都守护在王子彧的身侧,胆战心惊得想要让王子彧从城墙上下来。

    但王子彧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表情木讷。

    城门口的两名看守似乎也在看热闹。

    “也不知道这张家公子是怎么了,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三次了,次次都来这处寻死,还次次都不跳,也不知道到底在玩些什么。”

    “是啊,前两次还有人担心他的安危,这回你看,都成了看热闹的了。”

    “我听说啊,这张公子好像是中了邪。”

    “这么玄乎?”

    “那可不是?”

    江祭臣低着头,就要跨进大门,却被两名看守挡住去路:“逃难的?长安城不接待!去去去一边儿去!真当这里是收容所不成?”

    江祭臣抬眼望着两名看守,并不生气,只是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瓜子,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请二位官爷喝茶。”

    两名看守一惊,相视而笑,一把便将金瓜子夺过来,用牙齿咬了咬,笑嘻嘻得:“好说好说,放行!”

    江祭臣冷笑一声,抬脚准备跨步走入。

    其实这金瓜子,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原是他在西夏时候,与下人们解闷子玩乐之物,被赶出城门那天,丫鬟专门大老远给他送了这袋金瓜子,让他带着,以备后患。

    他一直都舍不得用,觉得是自己过去的念想。

    现下,伤透了心,便觉得这些身外之物,不如用来保身来得实在。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江祭臣忍着不想回头去看。

    但那惊呼声越来越大。

    他还是没忍住,转头看向那惊呼之处。

    只见一个三岁小儿,手里拿着一块麦芽糖,正靠着城墙的方向哭诉着,似乎是找不到母亲。

    而在他的上方,那王公子正摇摇欲坠,身体越来越靠前,眼看着就要坠落而下。

    周围的人都在尖叫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救助那三岁小儿。

    江祭臣咬着牙,低下头:“不会有事的。”

    又是一阵惊呼,城墙之上的王公子已经站在城墙的边缘,一只脚因为没有站稳,而滑落,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稳了脚跟。

    江祭臣仰头望去,那三岁小儿已经跌坐在城墙之下,正好契合了王公子掉落而下的位置。

    巧合?

    江祭臣从不相信巧合,过分的巧合,便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收回脚步:“敢问二位官爷,这王公子最近是中了什么邪?有何征兆没有?”

    两个看守低头见衣着破烂的江祭臣询问事情,不觉一笑:“别以为你给了点银两就问东问西的,要走就走,不走赶紧滚蛋!”

    江祭臣吃了瘪,退后一步。

    前两次都没有跳下来,而这一次,却恰巧有三岁小儿在此,也正好在他进城门这一刻。

    江祭臣冷笑一声,轻轻说道:“倘若我不救呢?真的让那三岁小儿去死不成?”

    两个看守以为江祭臣在跟他们说话,嗤笑道:“你?还是先救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群众大喊出声:“要掉下来了!”

    江祭臣猛地抬头,只见那身着一身淡蓝色罗裳的王公子,正一步一步得向前靠去,眼看就要掉落而下。

    但他的眼睛和表情,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变化。

    城下的三岁小儿还在哭泣,距离江祭臣的位置并不远。

    江祭臣深深地叹口气,突然飞身向前,冲向那城楼之下的三岁小儿。

    就在江祭臣扑向那孩子的刹那,城楼之上,王子彧的身体也跟着飘然而下。

    众人惊呼。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王子彧真的会跳下来。

    江祭臣反手将孩子抱起,翻身放置在坠落位置稍远一些的位置后,扶摇而上,朝着王子彧坠落的方向而去。

    群众们掩着嘴,表情惊慌。

    江祭臣年龄比王子彧略小一些,想要从城墙之上完全撑住他,根本就不可能。

    他这种舍命救王子彧的做法,最少,会落得两人皆轻伤。

    在王子彧即将坠落到地面的一瞬,江祭臣拉住了王子彧的胳膊,他用脚在墙面上做了几个借力缓冲后,两人还是重重得一起跌入黄土之上。

    “公子!”城楼之上的丫鬟和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叫着王子彧。

    江祭臣的身体被压在王子彧的身下,他一口血吐出来,偏过头看向王子彧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王子彧睁着眼睛,正一眼不眨得望着江祭臣。

    即使他的胳膊和双腿都已经摔断骨折,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

87 梦中的娘亲

    江祭臣躺在松软的床上,舒适得他想好好睡上一觉,不想睁眼。

    耳边隐约传来年轻女子与一中年男子说话的声音,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

    不管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不过片刻,传来两人步行离开的声音,越来越远。

    房间里陷入安静。

    江祭臣不自觉得唇角上扬,意识重新跌入深渊。

    梦很沉。

    梦里,他看到一片繁华,周围的莺莺燕燕翩翩起舞,他穿梭其中,被纱帐迷了眼。

    年轻女子们歌唱着,舞蹈着,年轻男子们对酒当歌,开怀大笑,一片繁花似锦的模样。

    “这是哪里?”江祭臣不禁喃喃着。

    没有人理会他,就像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存在。

    他不自觉得向前踱着步子,能看到有穿着薄纱的年轻女子在空中荡秋千,有叠影壁画幻化为真,飘荡在空中,飞天在空中盘旋。

    江祭臣不觉看迷了眼。

    在这繁华之中,隐约能听到一个女子的哭泣之声,起初,江祭臣却没有听得清晰,渐渐地,随着他越来越靠近这处繁华,才越是听得清楚。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祭......”

    江祭臣回头寻找,却发现自己刚刚过境之处,已经俨然变成了阴暗而颓然之地,哪里还有什么莺莺燕燕,不过是一堆枯骨。

    墙上的飞天壁画也因为常年无人照顾,身体的色彩掉落而下,看上去甚是恐怖。

    但转回头来,眼前的景象却依然热闹非凡,一切,随着江祭臣前行的方向而改变着。

    “谁?是谁在唤我?”江祭臣紧张得寻找着。

    “祭......”那声音就在耳畔。

    话音刚落,江祭臣感觉到自己被人牵起胳膊,快速的穿梭在那一片繁华之中。

    过境之地,犹如被燃烧的画作,逐渐碎成了渣。

    坍塌.......悄无声息。

    那是一处黑暗而深邃的洞穴,传来阵阵欢笑声,但那笑声已经不再能听出繁华,反而令人汗毛直立。

    江祭臣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依然被人拽着,但却看不到拽着自己的人。

    他却顺从得跟着那人向前奔跑。

    眼前是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光明,但前路前突然有大块的石头在滚落。

    那拽着江祭臣胳膊的手听了下来,身形逐渐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江祭臣仰头,能看到她面容焦急的模样,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从未见过。

    她的身上,穿着华服,就像一尊漂亮的飞天。

    “你是谁?”江祭臣问出声,但他却对眼前的年轻女子并不觉得恐惧。

    女子低头看向江祭臣的时候,已经满眼泪痕:“祭,离开这里,离开长安城,只有这样,才能保你一世平安......”

    江祭臣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娘亲?”

    女子泪水滚落:“祭,听娘的话,来了长安,便会跌入无尽的深渊,如同这身后的繁华,一切都是虚幻泡影。”

    “我不懂。”

    “不需要你懂,祭,这一世,你要自己好好守护自己,没有娘在身边,没有人能护着你,一切都是虚无的假象......祭,记住娘亲的话,离开长安.......”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远。

    江祭臣所在的洞穴开始不断坍塌,轰隆隆的一片,大块的石头坠落而下。

    他慌了神,四下寻找着女子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到,身后的繁华之色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里,只剩下江祭臣自己。

    “祭,快跑!”远远地,传来女子痛心的声音。

    眼前,一块石头碎落,刚刚那一线光明重新出现在江祭臣的眼前,但那一线光明太过狭小,江祭臣如何都走不过去。

    他努力用手抓着石头,想要将巨石搬开,却发现巨石根本就纹丝不动。

    他急了:“娘!娘!你在哪?!”

    江祭臣惊慌得从床上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纪约十二三岁的丫鬟。

    江祭臣的手正紧紧握着丫鬟的手,丫鬟却似乎并不惊慌,只是定定得看着江祭臣。

    “醒了?梦见娘亲了吗?”丫鬟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担心自己会吓到江祭臣一般。

    江祭臣惊慌失措得董凯了丫鬟的手:“对......对不住。”

    他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别致的房间,整个房间以红木雕琢,床也是红木制作,墙上挂满了名家画作,房间不大,但却清雅。

    红木床的对面,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皆为上品。

    “这是......哪里?”江祭臣怯生生得问道。

    丫鬟扭身去桌上取来一支精致的瓷杯,倒上水,那水声,宛若山边清泉,听上去心情甚好。

    “这里是王大人的骊山别苑。”说话间,丫鬟将杯中水递给江祭臣,“喝些水,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医生说,你若过了午时再不醒来,便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

    这丫鬟说话一套一套,并不畏人,也不像个丫鬟该有的样子。

    江祭臣端着水杯,一口气便将水杯中的水喝尽,抿着嘴,望着丫鬟。

    丫鬟掩嘴而笑:“饿了吗?我让下人做的吃食应该熬好了。”

    江祭臣一顿:“下人?你是......”

    丫鬟歪头一笑:“我?你叫我阿清姐姐就好。”

    说罢,便转头对着门外的方向:“把生滚鱼粥端上来吧。”

    江祭臣望着这位让他唤作阿清姐姐的女孩。

    她大大的眼睛清透得好看,笑起来,脸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眉眼温柔,额间的花钿是鹅黄色的,发饰却没那些许讲究,只是松松散散的绑在脑后。

    一个真正的丫鬟用红木的餐盘将一只精致的瓷碗端上来,低着头:“小姐。”

    阿清笑着点头,亲手拿过瓷碗中的生滚鱼粥,递到江祭臣的面前:“自己能喝吗?还是需要我喂给你?”

    “不用不用。”说着话,江祭臣一把将阿清手中的生滚鱼粥接过来,大口吃起来,却因为烫口,疼出眼泪。

    一旁的阿清笑起来,笑容甜如蜜糖。

    江祭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阿清笑起来,只是因为眼前的阿清,声音与梦中母亲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江祭臣不觉产生了眷恋之感。

    阿清见江祭臣喝完了手中的粥,接过碗:“因你许久没有吃过饱饭,医生说,不允你这一顿吃得太多,你若是喜欢吃,以后便可以给你加量,可好?”

    江祭臣顺从得点头。

    阿清抿着嘴,仔细看着江祭臣:“可怜见儿的,怎的就被赶出来了呢,这一路,该是很辛苦吧。”

    江祭臣猛地抬头,惊慌失措得看着阿清:“你.....知道我是谁?”

88 我知道你是谁

    阿清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抬手轻轻抚摸着江祭臣的头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从你被抬进来的那一刻,从我看到你腰间那块玉佩开始,我便知道你是谁。”

    江祭臣身体蜷缩起来,离阿清远了些,有防备的动作。

    阿清却毫不在意:“只有我知道,他们都不知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江祭臣不语。

    阿清的脸上有些许心疼:“之前接到你母妃派探子送来的信,说你被从王城赶了出来,可能会来长安,我一个女儿家,只能拜托旁人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却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的形式见到你。”

    “你是谁?我母妃为什么要写信给你。”江祭臣声音开始变得冷漠。

    阿清低着头,红了眼眶:“母亲离开的时候,我才四岁。”

    江祭臣的心重重得颤抖了一下。

    阿清伸手握住江祭臣的手:“她被西夏王掳走,扔下四岁的我,被将养在王家的骊山别苑里。”

    江祭臣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我听不懂,倘若......倘若按你说的......”

    “祭,我是你的姐姐,同母异父的亲姐姐!”阿清又一次红了眼眶。

    “你撒谎!你们又想来骗我,我再也不会蠢到什么都相信了!”

    江祭臣下床,光着脚,就要向门外冲去。

    阿清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对他轻声说道:“母亲本是王家的舞姬,名作江奴,我......是王大人的私生女儿.......母亲说是被西夏王掳走,实则,是王大人亲手送给西夏王的,所以我从不唤他做爹爹。”

    江祭臣快出一只脚的腿停了下来,他寻了母亲那么久,他曾幻想过母亲很多种身份,但这种身份,却是从来不曾想到过的。

    阿清继续说道:“因为王夫人不愿被旁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从出生,便一直生活在这里,这次,他们竟然会送你来这里养伤......如此,让我们团聚......”

    阿清起身,向江祭臣的方向走去,嗓子因为难过而嘶哑:“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子彧不偏不正得,就在你来长安城这几天里,登上城墙,中了邪,就像是,一切都注定的一般。”

    江祭臣握着门把手的手越来越紧,指尖发白,微微颤抖着。

    阿清抬手,轻轻覆上江祭臣的肩膀。

    江祭臣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抿着嘴。

    阿清轻声说道:“既然来了,便在姐姐这里住下,无论如何,在这骊山别苑,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即使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但见我对你好的话,他们便不会冷了你的态度。”

    江祭臣抬头,望着阿清泪眼婆娑的样子:“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说着,抬脚向外走去。

    阿清也不去追赶,任由江祭臣离开。

    一个丫鬟上前一步,对阿清躬身:“小姐,可要去追?”

    阿清轻轻摇头:“他累了,该休息些时日的,况且,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的。”

    远处,江祭臣的身影越来越远。

    直到行至别苑大门位置的时候,门口排列着一队侍卫,拔剑拦住了江祭臣的去路。

    江祭臣一顿:“我救了你家公子,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侍卫根本就不理会江祭臣,江祭臣也不愿意多言,扭身朝着高墙另一侧走去。

    那红墙砖瓦,一看便很是讲究,虽说是别院,修葺得却别致得过分。

    想来,那王大人对江奴,该是有些情分的。

    江祭臣望着那高墙,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飞跃而上。

    却没想到,他的脚刚刚离地,便被人从背后抓住了衣领:“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祭臣回头,映入眼帘的人,却是他之前曾经见过的人。

    “付凌天大人?”

    对面年轻的付凌天一顿:“我们......见过吗?”

    ............

    江祭臣被付凌天重新带回后舍,穿过一个小小的花园,周围安静极了。

    付凌天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江祭臣低着头,悄然无息得跟在他的身后。

    屋内,阿清见到付凌天,礼貌躬身作揖:“付大人。”

    付凌天点头笑笑:“有阵子不见,阿清倒是出落得更标致了。”

    “付大人说笑了,进来说话。”阿清瞟一眼跟在付凌天身后的江祭臣,对江祭臣笑笑,便收回了视线。

    三人对坐在矮桌前,阿清帮付凌天斟茶。

    江祭臣一眼不眨得望着付凌天,眼中都是敬仰。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们见过吗?”付凌天轻扣一口茶,问江祭臣。

    江祭臣摇着头:“我见过您,但您没见过我。”

    “哦?”看一眼阿清,“刚听阿清说,是你在城门前救了王公子?刚刚险些将你当成了贼人,怎的不早说?可伤到你了?”

    江祭臣垂下头,继续摇头:“没有。”

    付大人想说什么,却像是有些迟疑。

    阿清明白付凌天的意思,再为付凌天斟茶:“付大人放心,他是自家人,就是我一直拜托您帮我寻找的那个人。”

    付凌天似明白阿清的意思,但不确定。

    阿清对付凌天点点头。

    付凌天惊讶得望着江祭臣:“你就是.......江奴的.......”

    江祭臣诧异得看着付凌天:“您怎么会认得母亲?”他转眼看向阿清。

    从眼神中,他几乎已经相信了阿清的话,当然,也基于眼前付凌天的出现,这个证人太有说服力了。

    毕竟他是百姓们都敬仰的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少卿付凌天。

    百姓口中的好官。

    付凌天伸手扶住江祭臣的头,来回查看着,不觉激动起来:“好!好!都长这么大了!”

    江祭臣倔强得推开付凌天:“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按照阿清姐姐刚才所说,母亲不过是王家的舞姬,又怎么会与您这样的人相识?情理不通!”

    付凌天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将来若有机会,我定想办法让你留在我身边,说不定,以后可以跟着我推理些难缠的案情,好!!”

    江祭臣不解付凌天为何见到自己如此激动,但见阿清和付凌天似乎都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阿清率先转换了话题:“付大人,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

    付凌天收起刚刚激动的神色,便不再看向江祭臣,而是抬眼看向阿清:“近日不太平,王大人恐怕要出事。”

    阿清一顿:“如何?”

    付凌天低一下头,握着腰间的佩剑:“有匿名人举报,王大人私藏贡品,贪污受贿。”

    阿清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一样,脸色发白:“会如何?”

    付凌天叹口气:“目前证物并未找到,但.......”

    阿清正了正身子:“倘若......他身败名裂的话,我能不能远离这里,带着祭一起离开。”

    付凌天思索着:“若是重罪,恐怕株连.......”

    阿清打断付凌天的话:“我从不曾当他是父亲,他也从未当我是女儿。”

    付凌天垂眼不语。

    阿清真起身:“倘若我能帮大理寺找到证据呢?”

    “你?”付凌天诧异得望着阿清。

    江祭臣来回望着对面的两人。

    眼前的阿清,是一个多么憎恨自己父亲的人,竟然想要亲手将他推入深渊。

89 中邪的王公子

    王子彧自从被送回吏部尚书府后,便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因为腿脚都断裂的缘故,他行动不便。

    但令人奇怪的是,自从被送回来的那天夜里开始,王子彧总会在深夜时候消失不见。

    就连跟随他的书童都以为自己眼花。

    明明是摔断了腿脚的人,又怎么会深夜消失,直到凌晨时分又突然出现在床上,就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当吏部尚书王大人得知这件事,开始以为书童胡言乱语,直到他趁着深夜,亲眼看到王子彧消失不见,并在凌晨归来,才乱了神。

    自那天起,府中便加派了人手,众人就是要盯着王子彧,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消失。

    可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王子彧的消失与归来,完全神不知鬼不觉。

    与王家早有婚约的礼部尚书府有一管家,据说认识一些通晓道术的人,专程上门看了王子彧的病,却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这令整个王家上下都胆战心惊,一来是因为王子彧的病情,而来是因为这奇怪的消失事件。

    一日深夜,书童正守在王子彧卧室的门口打盹,只听一声脆响,书童一个机灵便醒了过来。

    转头,便看到被包裹着腿脚的王子彧紧闭着眼睛,一瘸一拐得跨门而出,朝着夜幕方向而去。

    书童吓了一跳,跟在王子彧身后轻唤:“公子?”

    那王子彧是有反应的,他只是阴冷得扭过头来,对书童道:“找他......救我......”

    书童复问:“公子是说谁?”

    墙角一道红色的光线游离而过,宛若一道刺目的光线。

    王子彧的神色看上去也清醒了不少,他似乎清醒过来,惊叫一声:“是她......她来了......她又来了......”

    随后便彻底瘫倒在地。

    王大人得知这件事后,命人再请了道士下山来瞧病,但那些道士都直言,中邪,解铃还须系铃人,询问王子彧近期的生活中是否有什么特别大的变故,比如,他的腿脚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这时,王大人才想起那个被他送到骊山别苑去的伤者。

    原本,他并不想让王子彧中邪跳楼的事被大肆渲染,便听了家中一家奴的建议,将救了王子彧的那孩子送到骊山去养病。

    那孩子看着一副穷酸的小乞丐模样,如此对待,已是仁慈。

    但道士的话,却让他从心底产生了怀疑。

    “难道整件事与那个小乞丐有关系?”王大人扯着道士的袖子,急切得问道。

    那道士故作深沉的模样,闭着眼:“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原本,是不该与你说这些许的,但因王大人一向行善,我才愿对您多说一二。”

    王大人这会子哪里管得了那些奉承,忙问道:“到底如何是好?”

    道士答曰:“不止如此,贵公子的病,与近期王大人身上的案子也是有些牵连的,那救命的孩子,不过是一条能让您家中往好的方向而去的线索,却不是真正的起因。”

    王大人没有完全听懂道士的话。

    道士却已经拂袖而去。

    当夜,王大人思索许久后,方才明白过来,那救命的孩子,可能是能拯救他全家的贵人,却不该是表面看上去的小乞丐。

    甚至包括最近大理寺调查的他身上的贪污受贿的案子,难道......那孩子也会成为化解的良药?

    不多想,第二日,王大人便派了人去骊山别苑请江祭臣到长安城。

    这几日,江祭臣听到了关于母亲的很多事,包括那位王大人曾经并不将母亲当夫人看,不过是养在外室玩弄的花瓶。

    其实母亲早就想要脱离王大人的生活,她曾有个好姐妹,一起在王家做舞姬,当母亲被王大人送给西夏王之后,那姓陈的姐妹便因为憎恨王大人,被卖给了平康里的一家青楼内。

    这些日子,江祭臣虽然并未有太多的言语,但句句都记在心里。

    倘若一切都如阿清所言,那么这个王大人,便是造成他与母亲命运悲剧的罪魁祸首。

    那八抬大轿在骊山别苑的门口等待着。

    江祭臣早早沐浴更衣,收拾停当的他哪里还有前几日小乞丐的模样,俨然一个贵公子的形象。

    他的言谈举止都不是俗人所能企及,连眼神都带着高贵的气质,眉眼英气与秀气之中,与阿清倒是有几分相似。

    阿清将江祭臣送到门口的时候,见到门口那奢华的轿子,低头轻笑出声:“看样子,王大人对你倒是好得很。”

    江祭臣望着阿清:“你想让我去吗?”

    阿清歪着头,望着江祭臣,小声笑道:“这种事,你倒可以自行选择,只是,不要让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更不要让他知道你真实的名字,就算是现在这个假名字,也不要让他知道。”

    “为何?”

    阿清喜欢这个弟弟,宠爱得摸着他的头:“因为这个名字里带着母亲的姓氏,又带着西夏王为你取的名字,恐怕会给你未来的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祭臣自知阿清说得有道理,点点头,便随着众人上了轿子。

    起轿的时候,江祭臣仍撩开帘子看向阿清。

    只见阿清唇角带着笑意,目送江祭臣远去,并点头示意,让江祭臣放心。

    其实那日见到大理寺少卿付凌天的时候,阿清早就请求国付凌天,暗中保护江祭臣,倘若未来江祭臣要是做错了什么事,还希望付凌天能够网开一面,给江祭臣一个自赎的机会。

    所以后来,即使付凌天面对已经忘记过去的江祭臣,宁愿违背了自己铁面无私的名头,也愿意给江祭臣机会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陈夫人的关系。

    其实江祭臣与付凌天之间,早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江祭臣一直都不知道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从骊山前往长安城,需要一两日的路程。

    江祭臣在轿中百无聊赖,打开阿清临走时给他做的糕点,轻尝一口后,他彻底相信了阿清的话。

    因为这糕点的味道,与记忆中每年元宵节,母妃声称从娘家带来的糕点味道竟是一模一样。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这些年吃的糕点,一直都是从长安郊外的骊山别苑送来的。

    对江祭臣来说,这边是属于母亲的味道吧。

    轿子直到第二日下午,才到达王家府邸。

    江祭臣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王大人带着管家早早就在门口准备着迎接江祭臣的到来。

    当王大人重新见到眼前的江祭臣,那眉眼,仍是令他到熄了一口冷气。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眼前的孩子,竟然与八年前他亲手送走的宠姬样貌极其相似。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年头,忙迎了江祭臣进大门去。

    周围有看客围观,都不知道,今日王家到底是迎了什么样的贵客,竟然会令王大人亲自到门前迎接。

    众人纷纷猜测,刚那孩子,难道就是那日在城墙之下救了王子彧的哪位?

    但很快有旁的群众否定了他们的猜测,毕竟那天那个孩子,明明就是个小叫花子,王大人一向爱面子,又怎么会将这小叫花子迎进府里。

    王大人请江祭臣进来之后,一直都对江祭臣恭恭敬敬。

    而江祭臣看着王大人的眼神中,却是充满着仇恨的目光。

    直至到达王子彧的房间门口。

    江祭臣抬眼,再次见到那天被他救下的那个少年,他眉清目秀,却一副失魂的样子。

    王子彧听到动静,斜眼看到江祭臣准备进来时,突然大叫一声,指着江祭臣的方向:“你!就是你!救救我,求求你,只有你能救我......”

    话未说完,王子彧便气结差点晕倒过去。

    王大人大惊,冲进屋内,唤着王子彧:“儿啊,你怎么了?”

    王子彧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指一直指着江祭臣的方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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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落长安介绍:
繁华宁静的长安城内,一桩失踪案开始点燃一场迷案风波,一连串的死亡事件令大理寺陷入内斗。
被陷害,被逼到绝境之地。
真相是什么?凶手又是谁?
为了爱?还是为了仇恨?夜落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落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落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