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半埋在烟花巷里的醉客
黑暗中,一双手,扒开一片泥土。
这双手,干瘪而乌青,手指甲也泛着青色,指甲里满是污泥。
一具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被扔进了泥土中的大坑之中。
这双干瘪而乌青的手,慢慢地,不慌不忙得用拨弄着泥土,慢慢地,一点一点得将那尸体掩埋起来。
最终,只剩下两只手裸露在外面。
随后,空气里传来一阵令人觉得阴森森的咯咯声。
那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哭声.......
随后,那干瘪的手慢慢后退,最终消失不见。
天空下着雨,打落了院子里的桃花树,花瓣飘飘荡荡得落下来,落在尸体被裸露在外的双手上.......
月亮初上,照亮了大地,雨水堆积在泥土之上,泛着幽幽的暗光。
这是一处较大的院落,院落的背后,是一片热闹非凡的灯红酒绿,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雨水冲刷的泥土上,留下一串脚印。
那脚印,能看得出是人类的脚印,尺寸不小,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脚印,但是,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脚印,是一双没有穿鞋子的脚。
向前延伸着,一直延伸到后门的位置,最后,在后院的红墙之上,留下一串似乎侧立行走的泥印子。
平康里热闹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
一声惶恐的惊叫声,打破了它本该有的安静环境.......
慌乱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肥胖的老鸨发出的声音:“谁?!到底是谁干的?!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给老娘添堵?不想活了是不是?!”
晨光逐渐染红了礼部尚书府的院子。
照亮了江祭臣房间的窗户。
江祭臣痴痴地坐在茶桌前,眼眶发青,一脸颓废的模样。
“喂!江祭臣!”司杨廷将江祭臣房间的大门推开。
他看到江祭臣此刻状态的时候,顿在原地:“江祭臣,你怎么了?又是一夜没睡?早上吃早点也不见你,爹让我来看看你。”
司杨廷顺着江祭臣的身体看下去,只见他穿着中衣,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他的脚上没有穿鞋,脚底全都是已经干了的泥巴。
司杨廷紧张得上前,靠近江祭臣:“喂,江祭臣,你怎么了?昨晚没睡觉?干什么去了?”
江祭臣因为没有睡眠而红着眼睛,慢慢转头看向司杨廷:“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司杨廷不解:“什么不一样了?我没明白。”
江祭臣的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原本白皙的脸自此通红通红得:“司杨廷,我......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梦境里,还是说......做这件事的人,根本就是我。”
司杨廷见江祭臣状态不对劲,慌忙抬手摸着他的额头,随后惊吓一般,整个身体都弹跳了起来:“喂,江祭臣,你病了!你的头滚烫!是不是昨夜下雨着凉了?”
江祭臣哀伤的模样,一把抓住司杨廷的胳膊。
他的手微微用力,近乎恳求的状态:“司杨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司杨廷反手轻轻得拍着江祭臣的手背:“现在,听我的话,什么都不要想!我让下人去给你打水,你赶紧给我泡了热水澡,上床去睡觉!”
司杨廷刚要转头离开,被江祭臣一把抓住手:“司杨廷!我想让你先帮我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去大理寺,问问付大人,昨天夜里.......昨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了命案。”
司杨廷皱着眉头:“你胡说什么呢?昨晚发没发生命案,你怎么知道......”
江祭臣只是看着司杨廷,没有再说话。
司杨廷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半张着嘴。
他重新从上到下审视着江祭臣,这时候,他才看清楚,江祭臣身上的中衣全都是泥点子,而他的双脚上沾染着的泥土已经干裂在他白皙的脚上,但是他却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一样,甚至都没有去清洗。
他的双手颤抖着,手指甲里,也镶嵌着泥土。
司杨廷能听到自己说话声音中的颤抖:“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江祭臣抬眼看着司杨廷,抿着嘴,但眼中已经通红。
这种时候,即使不说话,司杨廷大概也能猜得出些什么,但司杨廷却像是发了疯一样,突然一把扯住江祭臣的衣领,将他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江祭臣,你别给我在这儿发疯!昨晚,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要让我去大理寺问付大人是否发生了命案?”
一滴眼泪从江祭臣的眼角流了下来,打在司杨廷扯着江祭臣衣领的手背上,再慢慢下滑,从司杨廷的手背滚落。
司杨廷低吼着:“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一样?”
江祭臣慢慢开口:“我看见......有人被杀了,他是喝醉酒之后被杀的,有人拖着他在下着雨的泥土中走过,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泥水的痕迹。他的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他......他的额头处,有被针头一样的东西刺下的标记,就像是留下的数字......”
司杨廷打断江祭臣的话:“江祭臣!你给我清醒一点!”
说着话,司杨廷一把将江祭臣推开。
江祭臣重重得倒在地上,却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他慢慢得低下头去:“从上次发现那个少女母亲的尸体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看到一些我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让我觉得,这些死者的死,就像是与我有关一样。”
“别说了!”司杨廷大喝一声,司杨廷对门外大喊,“来人!给我来人!人呢?都死绝了吗?大公子房里的丫头婆子呢?!”
很快丫头婆子低着头,吓到的样子跑了过来。
“二公子,有什么吩咐?”一个丫头低声说着。
这丫头也算是在尚书府长大的,却很少见司杨廷发这么大的脾气。
司杨廷因为生气,胸口上下浮动着:“给大公子打水,洗澡!伺候他睡觉!”
“是!”丫头婆子们都不敢抬眼看司杨廷。
司杨廷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江祭臣,便抬脚大踏步的离开。
江祭臣依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的双手手指扣着自己手背的皮肤,低着头,眼中含着泪,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脚上。
如果他看到的一切,不是第三者视角的话......是不是就说明.......
江祭臣苦笑一声,摇摇头,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向窗外的阳光。因为昨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雨,此刻的空气,闻起来也有一股泥土的味道。
大理寺的门口。
司杨廷脸上有些怒气,他直接朝着大理寺内冲去。
守门的侍卫将司杨廷拦住:“司公子,现在您不能进去!”
司杨廷抬眼,眼神看上去很是吓人,再也不是以前那笑嘻嘻的模样:“让开!”
侍卫仍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司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昨夜除了些事情,付大人现在正在忙。”
听到这里,司杨廷的心脏剧烈得颤抖了一下。
“我说!让开!”司杨廷从喉咙里发出的怒吼。
“让他进来吧。”
司杨廷抬眼,正好看到付凌天从大厅走出来,表情严肃,双手背在身后。
司杨廷推开拦着他的侍卫,大踏步得走进去。
停尸间内。
一具男性尸体躺在床上,双眼中都是泥土,污染了他白色的眼球,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的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不知去向。
司杨廷几乎站不住,指着眼前的尸体,问付凌天道:“付大人,这具尸体,是才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死的?他死前是不是喝醉了?”
付凌天从司杨廷进来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看着司杨廷。
因为今天的司杨廷看起来与往日大有不同,就像是因为经历了白泽的事情之后,司杨廷的性情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但是付凌天说不清楚。
“你来,是来看他的?”付凌天抬手指着躺在停尸间床上的尸体。
司杨廷眼角一跳:“付大人,我知道,现在案子还没有开始调查,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告诉我具体信息,但是,现在没有别人,我想......”
付凌天打断司杨廷的话,先开口道:“是江祭臣告诉你的?”
司杨廷一惊,慌忙摆手:“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付凌天直直得望着司杨廷:“江祭臣人呢?他为什么没来?”
司杨廷眼神闪烁,慢慢地向后退去,躲闪着付凌天的视线:“他.....他病了,自从那天从你府上回去,就一直没有出过房间,今天,今天头滚烫。”
付凌天眯着眼睛:“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司杨廷慌忙抬眼,正好与付凌天四目相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
“没,没什么,我先走了。”司杨廷扭身就想要赶紧离开。
付凌天跃身而起,一把抓住司杨廷的后衣领,轻轻一扯,便将司杨廷扯了回来。
司杨廷受力,趴倒在尸体旁边你的床上,正好与那张满是污泥的脸面对面。
司杨廷本就看不得尸体,这一瞬,他甚至从尸体的口中看到了蠕动的蛆虫。
呕吐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扭身扶着墙干呕着。
“是江祭臣让你来的?是不是?告诉我,昨天夜里,江祭臣到底去了哪里?!你怎么知道这具尸体死前是喝醉了酒的?”
付凌天声音冰冷。
他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司杨廷的衣领:“司杨廷,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司杨廷因为干呕而泪水纵横,他睁大了眼睛:“哪件事?”
付凌天眯着眼睛:“江祭臣在凶杀现场这件事!”
211 你给我清醒点
司杨廷瞪大了眼睛,望着付凌天。
“我问你话呢!说话!”付凌天低吼着。
“没......没有了。”司杨廷惊慌得开口道。
付凌天收起刚刚的气焰:“跟我走。”
“去哪儿?”
付凌天没有回答,大踏步得离开了大理寺的验尸间。
司杨廷扔在原地,身边就是那名死者的尸体,他仍然睁着眼睛。
“付大人!等我!”司杨廷受惊,冲出门去。
两人离开后,那尸体的手指微微得动了一下,随后,他的手指甲开始发青,就连脚指甲也开始发青。
他的瞳孔瞬间转动了一下,黑色的瞳仁消失不见,能看到的,只有一抹白色......
付凌天抬手推开了礼部尚书府的大门。
管家见状,慌忙上前:“哎哟,付大人来了,我们家老爷......”
身后,司杨廷快步走上前来:“陈伯,你先去忙吧。”
管家一顿:“老奴这就去告诉老爷。”
付凌天快步走着,一刻都没有停下脚步:“不用告诉他,我今天来又不是找他的,”说着话,付凌天回头看向司杨廷,“让下面人不要来打搅我,如果你想要救下江祭臣的话。”
司杨廷慌张一愣,点点头:“付大人,我知道了。”
付凌天抬脚离开。
当他推开江祭臣房间大门的时候,发现江祭臣整个人泡在热气腾腾的桶里,蒸汽上升,他的皮肤被泡得通红,但他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身边,有两名侍女在伺候着。
付凌天对两名侍女摆摆手,两人会意离开,并帮付凌天将大门关好。
江祭臣慢慢抬起眼,看到对面横眉冷对的付凌天,没有说话。
付凌天突然抬手,手掌一推,便将江祭臣泡澡的桶击碎。
江祭臣回身,从水中跃身而起,抬手扯下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白衫,裹在自己的身上。
他红着眼睛:“付大人做客的样子,倒显得没了礼数。”
“我是你的长辈,要什么礼数!”说着,再次对江祭臣发起攻击。
江祭臣眼神一收,赤足抬脚,反攻向付凌天。
付凌天见状,反而露出一抹笑意:“江祭臣,我还以为你彻底傻了呢!要我说,你若是害怕的话,就赶紧离开长安城,免得给自己和别人制造麻烦。”
江祭臣的手掌挡住付凌天攻击而来的招数,两人四目相对,一黑一白。
“付大人话里有话,却像是在提醒我什么?难道说,付大人与我之间,还有些什么没有说开了的秘密?”江祭臣丝毫不让。
付凌天冷笑:“这样子,倒是有几分你以前的样子,不至于遇见什么事情,便变得软弱起来。”
江祭臣回应到:“付大人想好了要说?”
付凌天突然转向攻击,跃身而起,抽出腰间的佩剑,与江祭臣对攻起来。
江祭臣丝毫不退让,看到付凌天的举动,倒也是步步杀机。
付凌天满意得笑笑:“来,醒了的话,就跟我去查查,这个案子,是不是又是冲着你来的。”
江祭臣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付大人,您刚才用的词是又。”
付凌天冷笑一声:“因为你,我办的案子倒是不少,你若是离开长安城的话,我能休个好假。”
江祭臣的眉峰紧锁:“付大人,我到底是谁?”
付凌天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江祭臣继续问道:“还有那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又是谁?”
付凌天的神色动容了一瞬
江祭臣扯着付凌天的手,更加用力:“付大人,你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的话,就真的能保我平安吗?你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出现在我身边,我已经无法承担这一切了!”
付凌天用力一甩,便将江祭臣从自己的眼前摔了出去。
江祭臣因为付凌天的力道飞出去,但还是稳稳得立在原地。
司杨廷推开房间的门,看到眼前的情境,瞪大了眼睛:“付大人!你们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付凌天紧锁着眉头,没有回答司杨廷,反而看向江祭臣:“你真的想要司杨廷一次又一次得陷入危险中?如果不是的话,就请你清醒点,往后的日子太长,保不齐,他们会开始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他们?”江祭臣问道,“他们是谁?”
付凌天来回看着司杨廷和江祭臣:“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你们找错了方向,他们不是云檀和曼珠。”
司杨廷诧异得望着付凌天:“云檀?曼珠?”
“这两个人又是谁?”江祭臣冷冷得问道。
平康里。
不似往日,今日白天的平康里异常的热闹。
路上满是看热闹的姑娘,却很少能看到那些夜晚才会出现的达官贵人。
只是就算他们会混在这些来查案子的人中间,那些姑娘们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里叫出他们的名字,毕竟,各行业都是有各行业的规矩。
出事的,是一家名为绿柳居的妓院。
这家妓院在平康里也算是一等一的妓院,姑娘们个个花枝招展得,听说,就连当朝宰相,都常常会出现在这里,成为绿柳居的客人。
可如今,昨夜有最客死在后院里,有人杀人埋尸,桃花树下死,这桃花,怕是成了妖花。
绿柳居的老鸨是一个肥胖的女人,却被称作柳姑娘,想来,是小时候刚进来时的名字,倒也是叫到了现在。
大理寺的一众人拾阶而上,查看着个个房间的情况。
毕竟,就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死亡真相,就是情杀,或者是为了金钱而发生的谋杀。
柳姑娘急了,穿越人群,挤到最前头去:“付大人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我们这绿柳居都已经开了这些年,从来都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怎的突然就.....说起来,就像是有人要陷害我们,生怕我们的生意太好,抢过了某些人的风头去。”
付凌天望着柳姑娘,别过头去:“具体的情况,且等我们查清楚了,若是真的与你们绿柳居无关,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柳姑娘见付凌天公事公办,却是不干了的,其实在她的心里,也是没底的。
她快走两步,抓住付凌天的胳膊,悄悄地凑到付凌天的耳边:“付大人,还请您别在晚上来查案子,您知道,我这绿柳居还是要开门做生意的,若是传出去我这里出了事,后面我这生意可就难做了。”
付凌天一言语,将胳膊抽回:“柳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冤枉了任何人。”
“哎?付大人,你......”柳姑娘正说着话,眼神突然定在原地,“你......你不就是........昨晚出现在我们店里的那位新客?”
众人的视线随着柳姑娘的声音看去,只见绿柳居大门的位置,江祭臣和司杨廷正一前一后得走进来。
付凌天看到两人的身影,再看向柳姑娘的视线:“你说的是.....”
柳姑娘一脸诡异的指着江祭臣的方向:“他!就是他!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昨天夜里,很晚的时候,这个人来过我店里,他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怪异。”
江祭臣看到柳姑娘在指认自己,他微微皱着眉头,他的眼神还在发红。
其实对他来说,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做过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昨夜,明明好好得在床上睡觉的自己,为什么醒来的时候会满身的污泥。
还有那些残留在他脑海中的记忆,他比谁都想要知道,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柳姑娘盯着江祭臣,拨开众人的阻挡,一步一步得走向江祭臣。
江祭臣一身白衣,正立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柳姑娘。
江祭臣先开口:“柳妈妈可否告知在下,昨夜,我来这里的时候,有何可疑之处?”
柳姑娘一把拽住江祭臣的胳膊:“小樱桃去哪儿了?!你到底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柳姑娘的话,彻底让江祭臣和周围的所有人都懵住。
司杨廷护在江祭臣的身前:“小樱桃又是谁?”
柳姑娘死死地盯着江祭臣的脸:“你还装蒜?昨天后半夜,明明我们场子都是该关门的时间了,你却突然进来,明着说要找小樱桃,我当时还开你的玩笑,说这位公子好眼光,小樱桃可是我们店里最干净的小人了,因着还没有陪过客人,我还问您加了价格。”
“加价?你的意思是说,江祭臣他......他昨晚......”司杨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联想。
江祭臣眼角一跳,死死地盯着柳姑娘。
“柳姑娘,还请说下去,我也想知道,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祭臣的表现很水冷静。
远处的付凌天一眼不眨得望着江祭臣的眼睛。
其实,就像是往常一样,从出了这样的怪事,并从司杨廷哪里听到江祭臣早上所发生的事,他就知道,又有人来了,而这次,却似乎不是有意去伤害江祭臣的,只不过这次,恐怕只是需要江祭臣做个替罪羔羊罢了。
柳姑娘不可思议得望着江祭臣的眼睛:“不对,你不是他......”
“谁?”江祭臣问道。
“昨晚来的那个人......”柳姑娘松开江祭臣的手臂,慢慢后退,“我自认阅人无数,但第一次看走了眼,你不是他,你跟那个人的眼神截然不同,你比他的眼神,更冷。”
江祭臣突然想起,之前在粉巷的时候,曾经有一位摊主曾经提起过,明明是鲛人所开的店面,那人却告诉自己,那店面背后真正的主人就是江祭臣。
这件事在江祭臣的心中久久萦绕着,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
“那个人......”司杨廷似乎放下心来,轻声问道。
柳姑娘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江祭臣的眼睛:“太像了.....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存在。”
212 人证
众人的身后,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少女走出来。
远远地看着江祭臣,随后伸手指向江祭臣的脸:“就是他。”她的声音轻柔,显得有些怯懦,“昨晚在现场的那个人就是他。”
所有人回头看去,见白衣服的少女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锦盒,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好像要指认江祭臣是一件非常可怖的事情。
付凌天一顿,皱眉望着少女:“你亲眼看到的?”
白衣少女似乎被付凌天下了一条,她怯生生得低下头去。
柳姑娘见状,慌忙笑着上前做和事老:“付大人,您息怒,我们这姑娘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这礼部尚书府司家的大公子怎么会是杀人犯呢,您看这事儿闹得。”
说着话,柳姑娘对白衣少女招招手:“去,回屋里子去,谁让你出来的?!”
柳姑娘对白衣少女说话的口气非常的严肃。
白衣少女低着头,手中拿着的锦盒更紧了紧,她紧要唇,似乎还有话要说。
柳姑娘却赶紧拦住白衣少女:“还不快走?”
白衣少女转身要走的时候,深深得看了一眼江祭臣。
这让江祭臣自己心里都觉得很是可疑:“请等一下。”
众人皆以为如此,江祭臣的嫌疑就会被洗清了,可是谁能想到,现在却是江祭臣自己将这位人证给叫住了。
白衣少女站定在原地,怯生生得望着江祭臣,就好像是在害怕他。
“喂!江祭臣!”司杨廷开口道。
江祭臣抬手拍了拍司杨廷的胳膊,示意他无碍,随后朝着那名白衣少女的方向走去。
那白衣少女下意识得向后退去半步,头更是低了一些。
江祭臣靠近她,轻声问道:“你认得我?”
白衣少女先是抬眼看向柳姑娘。
柳姑娘皱眉,双手换在胸前,怒视着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重新低下头去。
江祭臣继续说道:“你莫要怕我,有什么事,你大可以直接说来,在这里,不会有人为难你,包括我,包括柳妈妈。”
白衣少女抿着嘴,看向付凌天,见付凌天也是一副等待的模样,这才深吸一口气,但刚要开口的时候,司杨廷却又率先开口说话。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了什么歪心思,你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你惹得起的!”
“司杨廷!”江祭臣转回头,皱眉微怒得说道。
司杨廷低一下头,咧着嘴:“本来就是,明明不可能与你有关的事,若是有人想要当众陷害你的话,谁都没办法保得了你,你知道的,在咱们大唐,官告民,不好告,民告官,却是容易些的,特别是这种当众的诬陷。”
江祭臣彻底生气:“司杨廷!你可知道你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司杨廷哽住,见江祭臣真的生气,想要说话,张嘴半晌,最终还是闭上。
付凌天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视线一直都在环视着周围所有的人,因为他也怀疑,真正的凶手,应该就隐藏在人群之中。
至于江祭臣,其实,与江祭臣认识了这些年,他身上沾染的案子奇怪的有,死伤无数的也有,但凶手却是与他毫不沾边的,所以,当这个白衣少女出来指正的时候,其实付凌天自己也是很好奇的。
白衣少女看一眼江祭臣,眼神柔和了些许:“前几天的夜里,我们见过,你记得吗?”
江祭臣突然面色一冷,回忆着,却没有想起眼前少女的模样,再看向她手中紧紧握着的锦盒,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关于那天的事,早就已经被曼珠清楚掉了记忆。
江祭臣轻声说道:“姑娘请继续说,正好现在人多,相互之间算是有个交代和验证。”
白衣少女再看一眼柳姑娘,见柳姑娘放弃一般得对着她招招手,便抬脚走向众人,对众人躬身作揖。
那身段,能看得出,是柳姑娘精心培养出来的好胚子。
“那夜,我替花魁娘子去拿簪花的时候,在前面的十字路口遇见过江祭臣,当时,我看他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像是在找人。”
“找人?你是说前几天我还来过这里?”江祭臣不解。
白衣少女继续说道:“是,那天夜里,你盗走了我锦盒里的发簪。”
“一派胡言!”司杨廷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付凌天转头瞪着司杨廷。
司杨廷完全不畏惧:“付大人,您瞪着我也无用,这姑娘胡说八道的,从一开始就是诬陷,这种话也能信得着?与其在这里听着姑娘的话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去找找真正的目击证人。”
那少女再次低下头,轻轻得抖动着肩膀:“我没有说谎。”
江祭臣定定的得望着那少女,轻声说道:“莫慌,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一顿,宛若小鹿一般的双眸抬起:“悠然,悠然见南山的悠然。”
司杨廷再次开口:“什么悠然,我看根本就是一个信口开河的骗子!”
悠然垂泪,握着锦盒的双手颤抖着。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别管他,你继续说。”
悠然紧咬着唇,几乎要出血来。
付凌天上前两步,将江祭臣推开一些,对悠然道:“悠然姑娘若是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回大理寺,详细说来,在那里,没有人敢对你吆五喝六的。”
这话明着说的就是司杨廷。
司杨廷本来就不过是想要护着江祭臣,现在听着付凌天如此说,更是生气,索性直接扭身走了。
付凌天和悠然面对面坐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
这里灯光很暗,两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其他地方全都是空空荡荡的,让人觉得很不心安。
付凌天开口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悠然默默地将手中的锦盒推到付凌天的面前:“付大人请看,这个锦盒便是那日江祭臣盗走里面发簪的那个锦盒。”
付凌天接过,打开锦盒,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望着悠然:“所以呢,这锦盒里的东西与江祭臣是凶手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悠然慢慢抬眼,唇角带着哀伤:“因为......那天晚上被江祭臣焦急冲撞了之后,我这锦盒里的东西便消失不见了,当天晚上回去之后,还被花魁娘子责罚。”说着,她抬手撩起自己的袖子,能看到她纤细的胳膊上,满到处都是伤痕,像是鞭子的抽痕。
付凌天紧锁着眉头:“然后呢?”
悠然继续说道:“然后,那名花魁娘子的恩客临死前的那个晚上,我又一次见到了江祭臣。”
“下雨的那天夜里?”付凌天想要提醒悠然,那天是在下雨,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悠然点头,非常肯定的模样:“是。我亲眼看到,江祭臣穿过走廊,一直走向后院的桃花树下。”
“你与他并不相熟,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他?”付凌天也是不相信的。
悠然抿着嘴,低下头去,双手交织在一起,他在紧张。
“有什么难言之隐?”付凌天继续问道。
悠然匆忙抬眼:“不是,只是.....其实今天,柳妈妈特别交代过,让我们谁都不要说出在我们院子里见到过江祭臣这件事。”
付凌天听着,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整个......整个院子都知道那天夜里江祭臣出现过?”
悠然似乎知道自己说多了话一般,胆怯得颤抖着,连她单薄的丝裙都能看得出在微微地颤抖着。
付凌天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靠近悠然:“按照你的意思,如果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江祭臣曾经出现过的话,那江祭臣还会在那天夜里杀了人再逃窜离开,岂不是四次无银三百两?”
悠然抬起头,与付凌天四目相对:“付大人,这也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当众说出这件事?”付凌天逼问道,因为,如果按照悠然的意思,江祭臣是明着作案,而且,整个绿柳居都在替他隐藏的话,她是否想说,江祭臣和绿柳居里的某个人是共犯?
悠然默默地,声音里都在颤抖:“付大人,救我.......因为柳妈妈他们正在商量,用我作为凶杀案的嫌疑人,制造犯罪的假象和证据,他们要让我代替江祭臣成为那个杀害醉客的凶手!”
“为什么?”付凌天逼问。
悠然继续说道:“因为,江祭臣本来就是凶手!”
门外,江祭臣推门而入,冰冷得望着悠然的眼睛:“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悠然吓得几乎站不住:“难道说,江祭臣无论是在绿柳居,还是在大理寺,都有人护着他?这就是长安城的王法了吗?”
悠然虽然害怕,但是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却是带着愤怒的。
江祭臣冷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付凌天冷眼望着江祭臣:“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付大人......”江祭臣的声音很轻。
付凌天突然大声喊道:“来人!关押江祭臣,以凶杀案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江祭臣瞪大了眼睛:“付大人,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213 第二个死者
深夜。
司杨廷一把推开付凌天书房的大门。
付凌天抬眼看到是司杨廷,又重新低头去看卷宗。
司杨廷微怒上前,一把将付凌天手里的卷宗拽过来:“付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付凌天紧锁着眉头:“现在我倒是应该问问你是什么意思。你们司家就是这样教导儿子的?”
司杨廷从付凌天的脸上,真的看到了生气,他一时竟没了主意。
“给我!”付凌天抬手,对司杨廷,示意让他将手中的卷宗还给他。
司杨廷抿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付凌天更是怒气冲天:“还不拿过来!”
司杨廷这才讪讪的将手中的卷宗还给付凌天。
“付大人......我......”司杨廷话音未落。
付凌天抢白道:“出去!”
司杨廷一愣:“付大人,您明明就知道江祭臣是被陷害的,您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付凌天不语。
司杨廷上前是,双手扶住付凌天的书桌:“付大人,您这样做,不怕伤了我们的心?”
付凌天冷笑一声:“伤了你们的心?司杨廷,我为你和江祭臣收拾了多少次的烂摊子?你们还总是这样给我添乱的话,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司杨廷定住,谁会想到,付凌天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付凌天厌烦得对司杨廷摆摆手:“去去去,滚回家去!江祭臣不会有事。”
司杨廷听罢,咧嘴一笑:“是您的计划是不是?引蛇出洞?还是暗度陈仓?”
付凌天皱着眉,根本不想跟司杨廷多说话:“司杨廷,我听说你将来想要进大理寺,是不是?”
司杨廷心情大变:“是啊。”
付凌天用一根手指怼了怼司杨廷的脑袋:“进大理寺,要靠的是这里,而不是匹夫之勇,你以为的义气,有时候,可能不过是在添乱罢了。”
司杨廷站在原地思索着,随后腆着脸上前:“付大人,我能不能去看看江祭臣?”
付凌天冷冷得瞪着他:“你说呢?”
司杨廷举起一根手指,在鼻子前面:“就一眼,悄悄地。”
付凌天冷哼一声:“没听到我刚才说的?滚回家去!现在,立刻,马上!我这府上是没人了吗?你跟那个江祭臣进出都这么随心所欲?”
司杨廷嘿嘿笑着:“那他几时能出来?”
付凌天低下头看卷宗:“真凶出现的时候。”
“啊?”司杨廷不满。
付凌天不抬头:“需要我喊家丁吗?”
司杨廷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马上走。”
说罢,司杨廷转身离开。
黑暗的院子里,司杨廷的身影渐渐远去。
付凌天的脸色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假的冷漠,变得阴霾起来。
长安城街上。
有侍卫在巡逻。
司杨廷不紧不慢得骑在马上,枣红色的马匹在夜色下泛着油油的光亮。
前面的路很长,因为付凌天和司明宇官职大小不同,所以他们的府邸距离相差甚远。
但这条路,却是司杨廷跑惯了的。
夜色下,司杨廷思度着什么,随后突然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在司杨廷刚刚离开的地方,一双干瘪而发青的脚立在他的背后,定定得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身躯,全身都在滴答着水。
很快,那双脚的周围,已经被水浸湿......
大理寺的监牢内。
江祭臣平躺在地上,他身上的白衫一尘不染,就连头发都没有散乱。
他闭着眼睛,仔细得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斜前方的门似乎被人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声响。
江祭臣眉峰轻轻皱起一瞬,但很快抹平。
没有脚步声,空气凝结。
一股寒气袭来,江祭臣觉得全身发冷。
有人慢慢地靠近江祭臣的身体,在他的耳边轻轻得吹着冷气,寒冷的气息席卷而来。
江祭臣一动不动得躺着,假装熟睡的模样。
耳边传来轻声娇笑的声音,悦耳,却透着寒气。
有一根手指,在江祭臣的身上轻轻得摩挲着,冰冷直透心底。
那寒冷的娇笑声又一次传来:“为什么就偏偏是被你看到了呢?我也不想的.......”
江祭臣听着,忍着身体没有动弹。
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躯体直接趴在江祭臣的身上,她的脸正对着江祭臣的脸,直视着江祭臣的眼睛。
“那鲛人到底给了你什么能力?说来也怪,也不知到底是帮你,还是在害你......”那声音说着话,笑出声来。
江祭臣突然猛地睁开眼。
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高高的墙顶,哪里还有什么寒冷的女人。
江祭臣坐起身来,四下张望着。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宛若是一场无端的梦魇。
江祭臣抬起手腕,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平白出现了几处发青修长手指印记。
“女人......真凶,是个女人......”江祭臣默默地说着。
夜晚的平康里。
莺莺燕燕,热闹非凡,就好像,前一日的死亡事件,根本就对平康里的生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绿柳居的大厅聚满了客人,柳姑娘正在接待着男人们,她手里的帕子挥舞着,满脸都是笑意。
“哎哟,这不是前日来的王公子吗?快请快请,还是帮您叫芙蓉姑娘?”
那男人眉开眼笑得:“柳姑娘说的正是,那芙蓉姑娘,还真是被你将养的好。”说着话,那男人往柳姑娘的手里塞进一个小小的金锭子。
柳姑娘睁大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多谢王公子了。”随后,柳姑娘抬头朝着二楼正中央的房间喊道,“芙蓉姑娘,还不准备接客?”
众人听到芙蓉姑娘的名字,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且说这芙蓉姑娘到底是谁?
在整个平康里,也是叫得上名号的。
这姑娘,正是绿柳居的活招牌,人称小西施。
二楼正中央的大门被打开,芙蓉姑娘一身华服,头上簪得金碧辉煌,在烛火下显得灼灼其华。
下方大厅的一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那王公子笑呵呵的望着芙蓉的方向,芙蓉本就是他的掌中之物,看着旁人艳羡的目光,王公子更是嚣张得意。
芙蓉俯视着场内的众人,轻蔑的笑意更显得她多了一份妩媚之色。
在芙蓉的身后,正站着之前那位当众揭开江祭臣是凶犯的人证——悠然。
此刻的悠然低着头,仍然身穿一身白衣,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般,全身瑟瑟发抖。
芙蓉回头,瞪了悠然一眼:“还不快接王公子上楼?”
“是!”悠然低着头,怯生生得搓着小碎步,慌张下楼,脚下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慌忙扶住把手,却仍是惹得芙蓉不高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悠然低着头,只能看到众人的脚,但却很快在这些簇拥在一起的脚中央,她看到了那双滴答着水的干瘪发青的脚。
悠然却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紧咬着唇,明明那双脚就在自己的面前,但悠然却假装像是没有看到那双脚一般,直接从那个身影中央穿行而过。
她的身体一阵发寒,下意识得打了个喷嚏。她不敢回头,更不敢让那个发青的身影察觉到自己一直都能看得到她。
“王公子,这边请。”悠然始终低着头,对那肥头大耳的王公子抬手礼让。
王公子冷笑一声,视线扫过场内的众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踏步而上。傲娇而嚣张。
悠然跟在王公子的后面,但是从她的视线里,看到跟她一路上来的,却并不只有王公子一人,还包括刚刚在人群中所看到的那双滴答水,光着脚的干瘪身影。
悠然不敢做声,但她知道,眼前这位财大气粗的王公子,今夜,将会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夜......
芙蓉的房间内。
王公子满脸堆笑得走进来,一进来,便一把将芙蓉抱在怀中,将他肥胖的头埋在芙蓉半露的酥胸上,手也开始不老实,上下其手,来回抚摸着芙蓉的身体。
“芙蓉姑娘,你这身子可真软,就算是冬天,不盖被子都不会觉得冷吧。”王公子说着话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开始因为激动而变了音调。
芙蓉笑着,一把将王公子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娇笑着坐定在矮桌前。
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芙蓉故意翘着兰花指,慢条斯理得为王公子倒酒。
那动作,简直让王公子不能自已,两只胖胖的手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放在什么地方去才好。
那王公子一下子又重新扑到芙蓉的身上,又咬又啃得,手已经伸进了芙蓉的齐胸襦裙之内:“都这时候了,还喝什么酒呢?”
说着,便扯着芙蓉就要往床上去。
芙蓉故意娇羞一下,她涂着红色蔻丹指甲的手轻轻一扯,整个身子便跌到了王公子的怀中。
“哎呀!王公子,你可真坏.....”芙蓉娇笑着,“就你这般猴急,前日来的张公子就没有像你这般着急,所以,他才能多活了一阵子的。”
王公子根本就已经没了心思去思索芙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意乱情迷之下,随意得回应着:“跟你好,让我死得再快,我也甘愿。”
芙蓉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她轻轻叹口气:“是吗?那你想要怎么个死法?”
王公子的嘴早就已经贴到了芙蓉柔软的身体之上:“那个张公子是怎么死的?我要比他的死法更痛苦一万倍。”
王公子这话,本是反话,温柔乡里的死法,自然是越“痛苦”越好的。
芙蓉轻轻一笑:“王公子的话,可是当真?”
王公子已经将芙蓉身上的纱裙褪去,他的整个身体贴在芙蓉的身上,嗅着她身上的香味:“自然是当真了,芙蓉,你好香啊,比那当季的芙蓉花还要香.......”
芙蓉笑笑,双手环住王公子的后背:“是吗?那你就死在我怀里,让我千刀万剐好了。”
王公子一听,整个身体拱起来,笑着:“好!好好!这种死法,我喜欢。”
门外,悠然站在门口的位置,低着头,她的对面,站着那个滴答着水的干瘪发青的脚。
房内的对话,两个人都听得清楚。
那干瘪发青的脚突然抬脚动起来,向芙蓉的房间走去。
悠然一惊,趋势呢还能发抖,却什么都不敢喊叫。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被压制住,发不出声音的挣扎呻吟,随后,便是一阵踢打之音。
屋内有琉璃盏破碎的声音。
柳姑娘从远处走来,看一眼发抖的悠然,明明听到屋内的动静,却不知为何,她完全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越过芙蓉的房间,抬脚离开。
悠然抬眼,看向远去的柳姑娘:“柳妈妈......”
柳姑娘转头,冷冷得望着悠然:“明天该干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悠然下意识得向后退去半步,低着头:“知道了.....”
214 第一次 没经验
绿柳居的大门外。
司杨廷一跃而起,便从那匹枣红色的马背上翻下来,他随手将缰绳扔给门口的小厮。
小厮熟练得接过缰绳:“来客!里面请!”
整个大厅里仍是热热闹闹的,似乎没有任何人听到二楼芙蓉的房间内传来的凄惨呻吟之音。
司杨廷眯着眼睛,环视四周。
“不对劲,那天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到底是哪里.......”
司杨廷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其实他之前是没有来过妓院的,因着案子,他倒也不觉得他这个年纪来这里有什么不妥之处。
倒是大厅里一些还没有找到生意的姑娘们,见了这样细皮嫩肉的小鲜肉,觉得是得了便宜的,便一股脑的用了上来。
花枝招展的模样,满脸笑容,手中的帕子在司杨廷眼前晃来晃去。
“哎哟,我说这位哥儿看着眼生,头一回来?”
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姑娘问道。
司杨廷却哪有心思应付他们,只随口说道:“嗯,对!”
其他的姑娘见司杨廷应了那绿色衣服姑娘的话,便都讪讪得离开。
在这里,姑娘们都还是很守规矩的,虽说是烟花之地,但却到底也是讲究的。
那绿色衣服的姑娘笑着靠近司杨廷,眼神中带着光。
司杨廷一身华服,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孩,且腰间佩戴着只有官家子弟才有资格佩戴的玉佩,这些姑娘们见得多了,一眼便能分辨得出,谁是商,谁是官,谁是平头老百姓。
对这绿衣服的姑娘来说,今儿个寻着个长相好看,又有钱的官二代,算是自己赚大发去了。
司杨廷扔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突然在场子的正中央位置,发现了一摊水,那些水看上去却并不像是酒水倒洒之后的模样,更像是一滴两滴的雨水低落一般。
司杨廷眼神发直,蹲下身去,直直得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绿意姑娘并未察觉司杨廷发现了什么,只觉得眼前这小哥儿有趣,跟着司杨廷的动作,一起蹲下身去,朝着那摊水靠近过去。
司杨廷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些杂乱的脚,引来一阵咒骂。
“什么玩意儿!吓老子一跳!”
“哪家的熊孩子,跑到这里来玩,去去去,一边儿玩去。”
司杨廷完全充耳不闻的模样,伸手去抠地上被水打湿的地板。
“公子,你在做什么?”绿色衣服的姑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解得询问着司杨廷。
司杨廷也没有回头,下意识得回答道:“这里,就是这里有问题,从那天开始,我就发现了。”
绿色衣服的姑娘歪着头,抿着嘴,看着司杨廷的侧脸,心花怒放,不禁满心笑意。
“真好看啊。”绿衣姑娘说道。
司杨廷眉峰更紧一些:“不是这样的,你看,这屋顶并没有漏雨,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地方会出现水底的形状?上次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而且这两次,都没有下雨的迹象。”
“嗯,所以呢?”绿衣服的姑娘回应道。
“所以啊......”司杨廷回过头来,正要回答,看到眼前的绿衣服姑娘,吓了一跳,直接坐倒在地上,“你谁啊?”
绿衣服的姑娘用帕子掩着唇,笑出声来,随后对司杨廷伸出一只手,示意要将司杨廷从地上拉起来。
司杨廷才不会受了姑娘家的这种邀请,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扭身就走。
绿色衣服的姑娘抬脚跟上去:“哎?你别走了,你刚刚点了我,便得跟我待一阵子的。”
司杨廷惊讶得瞪大眼睛:“我......我点了你?我什么时候.......”
司杨廷一边说着,想起刚刚应答了一姑娘的问题,崩溃得叹口气:“姑娘,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姑娘的。”
那绿色衣服的姑娘也不生气,反而掩嘴笑出声来,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与司杨廷差不多大小,她重新跑过去,靠近司杨廷,满眼笑意:“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年纪相当的,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你走?”
司杨廷这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长安城的平康里,平康里,自然有平康里的规矩。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银锭子,放在绿衣服的姑娘手中:“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够不够?”
说罢,司杨廷看着那姑娘,等待着那姑娘的回答。
姑娘笑了:“够了够了,不过,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
司杨廷一听,吓一跳,慌忙抬脚就要离开。
那姑娘紧跟上去,一把拉住司杨廷的胳膊:“怕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说话间,那姑娘又笑起来:“听我说,我叫牡丹,就是吕洞宾调戏过的那个白牡丹的牡丹,你若是下次还来的话,还可以找我。”
司杨廷慌忙抽出手:“姑娘你真的误会了。”
牡丹姑娘又重新上去挽住了司杨廷的胳膊,靠近司杨廷的耳朵,脸色瞬间从刚刚的笑容模样,变成了惶恐:“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司杨廷自然也听出牡丹姑娘声音中的变化。
但当牡丹姑娘离开司杨廷耳朵的那一瞬间,她脸上谄媚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司杨廷刚要说话。
牡丹用力拉了拉司杨廷的胳膊:“柳妈妈不知道正在什么地方看着,别慌张,假装你就是来这里吃酒的恩客,笑!”
司杨廷咧开嘴笑起来,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牡丹也不在乎,挽着司杨廷的胳膊,笑着穿越人群:“来来来,都让一下,我要带这位公子回房间了。”
司杨廷一愣,想要抽出手,被牡丹姑娘死死得拽住,她咬着牙,话从牙缝中挤出来:“别慌,跟我去房间,刚才说过了,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别想太多,我的意思是说,我知无不言。”
司杨廷看着牡丹的侧脸:“为什么要帮我?”
牡丹眼神一乱,抬眼便看到二楼的正中央位置,柳妈妈正盯着自己的方向。
牡丹很快笑颜如花,对柳妈妈招手示意:“妈妈,我去接待客人了。”
柳妈妈自然是认得牡丹手中的人是谁的,但是今天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说破。
牡丹挽着司杨廷的胳膊,悄悄低下头对司杨廷说道:“笑!不笑的话太假了!会被怀疑的!”
司杨廷也跟着低下头,对着牡丹的耳朵说道:“你可知道,这柳妈妈是认得我的。”
牡丹一惊:“啊?”
司杨廷继续说道:“她恐怕不会相信我今天是来......是来.......”
司杨廷说不出口。牡丹突然双手勾住司杨廷的脖子,双腿往上一跃:“抱着我。”
两人已经上了楼,柳妈妈就在两人不远处,看着两人的视线越来越清晰。
司杨廷倒也不是傻子,会意,抬手打横将牡丹抱入怀中,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暧昧,他低头深深得望着牡丹:“一会儿进屋,我们好好聊。”
两人经过柳妈妈身边的时候,司杨廷还非常自然得对柳妈妈点头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记得柳妈妈,也知道柳妈妈看到了自己。
柳妈妈也是一愣,难道是自己刚才想多了?
她一眼不眨得看着司杨廷怀中抱着牡丹,一直走向牡丹房间的门口去,随后,牡丹亲手推开了房间的门。
甚至在门口,司杨廷就似乎已经有些不能忍受一般,低头在牡丹的耳边轻声暧昧得耳语着什么。
牡丹娇笑不断,甚至伸手在司杨廷的胸前拍打着:“你真坏啊!”
柳妈妈回过身来,转眼看向芙蓉的房间,眉峰慢慢紧锁。
牡丹的房间内。
刚一关好门,司杨廷便很快将牡丹放下,并对牡丹拱手道:“多有得罪,还望牡丹姑娘不要见怪。”
牡丹笑笑,将手中的银锭子举到司杨廷的面前:“我不要你的钱,你拿回去吧,今晚,你既然来了,恐怕得在我房里待一整夜了。”
司杨廷摇头,没有接牡丹手中的银锭子:“姑娘拿好,这钱,算是我买你的消息。”
牡丹思索一瞬,点头,将银锭子收向柜子里的一个红木盒子里。
从司杨廷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红木盒子里已经放满了各种金银珠宝。
司杨廷礼貌收回视线。
牡丹倒也不逼着司杨廷,收好银子后,回身走到司杨廷面前。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对面。
“你刚才说,你怕,你在怕什么?”司杨廷先开口。
牡丹姑娘一字一句得对司杨廷说:“难道,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吗?二楼最中间的那个房间门口,有新鲜的血迹流出来?”
司杨廷眯着眼睛:“我闻到了血腥味,但没有看到血迹,我这就出去看看。”
牡丹一把将司杨廷拉住,一只手放在唇边,对司杨廷做嘘状:“别去,现在还不行。”
司杨廷不解:“因为柳妈妈还在门口盯着?”
牡丹摇摇头,指着紧闭的大门:“因为门口有人,而且,那个房间里的醉客,应该已经死了。”
司杨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说什么?门口有人?而且还有人死了?就像之前那个死者一样?”
牡丹点点头:“对,就像之前那个死者一样。”
“那门口的人......”司杨廷问道。
牡丹指着门底下的缝隙,一双干瘪而发青的脚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双脚合拢,一动不动得站着,此刻,正对着牡丹的房间。
司杨廷见到,大惊,下意识得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牡丹的表情变得阴冷,开口说道:“我们绿柳居,最近出了一桩怪事,只要是能看到这双脚的醉客,都将活不过当晚。”
司杨廷全身的汗毛直立:“那我.......”
正说着话,牡丹房间的门,突然被轻轻的推开。
随着门被推开得越来越大,一股阴风也跟着吹了进来。
215 整个绿柳居都有问题
在大理寺监牢里闭着眼睛的江祭臣,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环视四周,发现监牢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如也。
江祭臣的心脏跳得很快:“不对!”
他猛地从地上弹跳起身,双手抓住栏杆,焦急得喊着:“有没有人?快来人!”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江祭臣紧锁眉峰:“不可能,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竟然会没有人把守,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再次大喊出声:“来人!快来人!”
门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但那脚步声,令江祭臣不自觉得向后退去半步。
那脚步声,并不是男性的粗犷之态,更像是小女人的细小步伐。
江祭臣眼角一跳:“出来吧!其实你一直都在,是不是?”
那脚步声听到江祭臣的话,反而停了下来。
江祭臣微怒:“出来!”
对面依然没有声音。
江祭臣双手拍打着栏杆:“你故意让付大人将我关起来,让我们以为如果我被关在这里,必然能找到杀人的真凶,是我疏忽了!出来!司杨廷在哪里?!”
那脚步声终于重新启动,慢慢地,在黑暗的围墙之后,能看到一个黑影子。
随后,传来一阵轻声的笑声:“睡得可好?”
江祭臣定眼看去,却一眼没有看清对面来人的样貌。
那人倒是不着急的样子,依然躲在阴暗之中。
“你是什么人?大理寺的侍卫都去哪里了?”江祭臣尽量让自己冷静。
对面的女人慢慢抬脚,从墙后方走了出来。
当江祭臣看清了对面的人,他不禁睁大了眼睛:“阿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阿沐,不是鲛人阿沐,而是那个之前被利用的铁匠家的女儿阿沐。
阿沐含着一脸的笑意,慢慢踱步到江祭臣的面前:“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看着你啊,我喜欢这个任务,我喜欢跟你亲近。”
说话间,阿沐伸出纤细的手,盖在了江祭臣握着监牢栏杆的修长手指上。
江祭臣下意识得将手从阿沐的手中抽出来。
“什么?任务?谁给你的任务?司杨廷呢?他在在哪儿?”
阿沐却不着急说话,反而含着笑意在监牢外面来回走动着。
“他?在绿柳居,今天,他可有事情可做了呢。”
“绿柳居?”江祭臣想起,绿柳居不正是之前出了凶杀案的地方,“司杨廷为什么会单独去哪里了?”
阿沐笑笑,转回头看想象江祭臣的时候,眼神中有光:“不要对我这么凶嘛.....像之前一样不好吗?那时候你对我多温柔啊.....我都记得呢,我甚至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阿沐说着话,闭上眼睛深深得嗅着。
“阿沐,放我出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江祭臣怒喊着。
阿沐却睁开眼睛,轻轻得笑了:“什么来不及了?你得多给司杨廷一点时间,放心,等到了明天早上,你的嫌疑,就全都洗干净了。”阿沐凑近江祭臣,笑容单纯好看,“因为,大理寺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你一整夜都在监牢里。”
“阿沐!”江祭臣怒吼着,随后抬手,一脚踢向大理寺监牢的柱子。
平康里,绿柳居内。
司杨廷将牡丹护在身后,直视着对面的“人”。
那人的眼球像是已经要从眼睛里掉出来一般,全身的皮肤都是青色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看上去已经腐蚀掉的裙子,因为脏污,现在却已经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
“别再靠近过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司杨廷对那“人”大喝道。
门外传来一阵惊叫声。
有人从房门外的走廊冲过来,伴随着着惊叫声,眼前刚刚还立在司杨廷和牡丹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司杨廷眉峰一紧,看到刚刚那“人”站过的地方,有一摊积水,那积水的形状,就像是一滴一滴得滴答而下。
“是它......”司杨廷轻声说道。
站在司杨廷背后的牡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谁,你说是谁?你认得她?”
饭团探书
司杨廷眯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看到悠然从走廊冲进了牡丹的房间。
牡丹看到悠然的身影,刚刚还害怕得神色立刻有了一丝傲娇之色:“悠然,你来做什么?不去芙蓉姑娘房里伺候,又想偷懒不成?”
悠然转过脸来,她的眼角下方发青,眼球发红,声音颤抖着:“看到了,我看到了......”
司杨廷跟江祭臣在一起习惯了,早就已经变得对这些东西有了些许抵抗力,他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到悠然的眼前:“你是说那个看上去好像已经死了很久的女人?”
悠然一愣,看着司杨廷的眼神呆呆地,随后重重得点头:“你是礼部尚书府的二公子,我认得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要是被她抓住的话,我就死定了。”
司杨廷更是听着奇怪:“救你?”
话音未落,只见柳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牡丹房间的门口,正冷冷得盯着悠然:“悠然,你怎么还在这里?花魁娘子房间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悠然听着柳姑娘的话,全身剧烈得颤抖着。
柳姑娘和牡丹明明都看在眼里,但是两人似乎对于悠然的害怕发抖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只是牡丹始终紧紧抓着司杨廷的衣袖,躲在司杨廷的身后。
司杨廷转头拍了拍牡丹的肩膀:“别怕,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牡丹知道司杨廷的意思,毕竟刚才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她很确定,两个人其实都看到了的。
再加上悠然。
但是司杨廷不明白的一点是,明明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到了那个身影,却唯独柳姑娘对这件事充耳不闻,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问题?
司杨廷想着,只见悠然正颤抖着身体,慢慢地朝着房门之外走去,便想要抬脚跟上去。
而此刻,柳姑娘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她抬眼看一眼司杨廷的方向,微微点头算是作揖:“司公子,既然今晚是花了钱的客人,便请安心在牡丹房间里,外面的突发情况,扰了司公子的兴致,是柳妈妈我的不是,还请司公子见谅。”
司杨廷听着这话,停下脚步,虽然心中不满,且仍有诸多疑问,但是,却还是没了帮助悠然的理由。
悠然慢慢地回过头来,眼神中梨花带雨,一抹难过弱小浮上,看上去那般脆弱无助。
司杨廷仍是放不下心去,上前一步,朝着悠然的胳膊伸出一只手去:“悠......”
司杨廷的身后,牡丹一把将司杨廷的胳膊握在怀中,娇笑着,摇晃着司杨廷:“司公子这是做什么?明明给了我银子,现在却是要冲着别的姑娘去了?”
司杨廷回眼看向身后的牡丹时,发现牡丹此刻的表情异常的怪异。
为什么?
因为刚刚还满脸惊慌的牡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刚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牡丹姑娘,你......”司杨廷话到嘴边,望着牡丹娇羞得笑脸,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这绿柳居,并不是某个人有什么怪异的问题,而是.......
整个绿柳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包括里面所有的人!
此刻,悠然已经抬脚离开,最后,在走出大门的瞬间,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司杨廷。
司杨廷也与她四目相对,只是,司杨廷总觉得,这个悠然似乎有什么话没有对他说出来一般。
再或者,从刚才悠然出现在牡丹的房间,目的就是为了将司杨廷带出房间?
倘若如此的话,现在,与司杨廷同处一室的牡丹——
司杨廷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慢慢转回头去的时候,见牡丹脸上的娇笑依然还在。
牡丹拉扯着司杨廷的手,慢慢得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床边的位置,脸上笑颜如花,哪里还有刚刚害怕的模样:“司公子,你今天是第一次来,不如,我带你玩点不一样的花样?如何?”
司杨廷总觉得眼前这个牡丹似乎与刚才的牡丹并不是同一个人。
悠然的突然闯入,那个无端出现的恐怖身影消失,换来的却是一个与之前不同的牡丹。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牡丹的声音再次响起:“司公子,在想什么?”
牡丹说着话的时候,双手已经搭在了司杨廷的肩膀上。
司杨廷望着眼前与刚才继而谈不同的牡丹,轻轻一笑:“牡丹姑娘,你刚刚对我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牡丹拉扯着司杨廷坐定在床边上:“就像我刚才答应司公子的话,我必定知无不言。”
司杨廷冷笑一声,一下便将自己的胳膊从牡丹的怀中抽离:“牡丹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牡丹一顿,唇角笑着。
司杨廷没有远离牡丹,反而更靠近一些,凑近她的耳朵:“从在长安城外的街上开始,你就开始再给我设陷阱了,我说的对吗?”
牡丹脸上的笑容还在:“司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听不懂了呢。”
司杨廷慢慢地从牡丹的身边站起身来:“为什么我在回家的途中,会突然想起来绿柳居调查情况?”
牡丹只是笑着,不语。
司杨廷继续说道:“因为刚才我在马背上,本就在想着这个案子的事。而你,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给我设置了合适的证物,让我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绿柳居里大厅中央那一滩水这个线索,在我回家必经的转角处,一块破旧的牌匾上,写着一个柳字,而在柳字牌匾的旁边,一摊水正好映照着那破旧牌匾上的字。”
牡丹也跟着司杨廷起身:“司公子真是会说笑,且不说我这个时间是不是能出去给公子设置这些线索,就一块小小的牌匾,我就能将司公子引过来?且今夜就一定能来找我?并给我付了银锭子?”
司杨廷眯着眼睛:“仅仅这些自然不够,但是在我回家的路上,有人一直在跟着我,引我入局,你以为,我骑着马,为什么却要在街上慢悠悠的前行?”
牡丹的脸色一变。
司杨廷继续说道:“因为,我在等背后一直跟着我的人,到底想要让我做些什么,当我看到那牌匾的时候,你只能看到我的后背,但在你看不到我正脸的时候,我正在笑。”
“你故意的?”牡丹轻声说道。
司杨廷挑挑眉毛:“你引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要趁着江祭臣不在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牡丹脸上的妆容开始一点一点的褪色,腐烂的气味开始在房间内出现。
司杨廷眼神一收,慢慢向后退去半步。
牡丹冷笑道:“本来还想陪你玩玩的,可是,你跟我玩什么鬼心思呢?真是无趣!”
说着,牡丹猛地冲向司杨廷,她的整张脸已经变得残缺不堪,宛若一个被埋在土里许久,半腐烂的尸体......
216 凭空消失的绿柳居
平康里的灯红酒绿,映照着长安城夜景中的繁华,看上去竟有一丝纸醉金迷的黄金色彩,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就像是一个个充满着鲜活气息张灯结彩的氛围制造者,然而,金色与大红色的搭配,也可以是致阴之色......
江祭臣的头发有一丝散乱,他从马背上跃身落下,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一整条街。
人来人往,与日常无异。
但是.......绿柳居......在哪?
江祭臣站在灯红酒绿之中,人来人往,有人撞到了他的胳膊,但是他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依然直直得立在远处。
眼前,并没有什么绿柳居的招牌,而是一堵墙。
一堵看上去封存许久的墙。
不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祭臣的双手慢慢握住,这长安城内,除了鬼市以外,夜晚最繁华之地,便是这样,都是物极必反,这里,其实与鬼市又有什么分别?
这些看上去似乎快乐,但却似乎没有了灵魂的人,他们在金银珠宝中迷失了方向。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些美女与金钱是他们的玩物,其实,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钱和美女早就已经将他们视为玩物。
江祭臣抬手,拉住身边一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醉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这里原本有一家绿柳居,它去哪儿了?”
那醉客迷糊着眼睛,抬头看向江祭臣面前的墙,随后用力甩开了江祭臣的手:“你小子说什么呢?什么绿柳居?听都没听过,整条平康里街道我都熟悉得不得了,哪里来的什么绿柳居,你小子这么早就喝醉了?这才什么时辰?”
江祭臣听着那醉客的话,慢慢放来了他的胳膊,口中喃喃着:“没有......怎么会没有?”
毕竟在大理寺的验尸间里,还躺着那个前阵子刚死的醉客,毕竟第二天白天,是付凌天亲自带着一众大理寺的侍卫前来的。
认证物证俱在,又怎么会没有?
江祭臣觉得头晕,就算是自己的记错了,绿柳居根本就不存在,那么现在,司杨廷又在哪里?
刚才在来的路上,明明有人告诉他,亲眼看到司杨廷一个人骑着马来到了这平康里,他来平康里,自然是来查案子的。
江祭臣比谁都要了解司杨廷,因为司杨廷以为自己真的被付凌天关在了大理寺的监牢里,如果去请付凌天不动,那他真的会自己单枪匹马闯入这谜团之中。
而现在,连绿柳居都不见了的话,司杨廷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不远处,传来一阵焦躁的马叫声。
江祭臣眼角一跳,抬脚朝着那马叫声的方向看去。
那是司杨廷的马,正在一处巷子的深处徘徊着,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
但因为现在时间已晚,在这里游荡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喝醉酒,便是没有什么人去在意一直躁动的马匹。
江祭臣慢慢得朝着司杨廷的马匹靠近过去。
那马也是认得江祭臣的,见江祭臣过来,躁动着蹄子,抬头嘶鸣一声。
江祭臣拉住缰绳,检查马匹的情况,却能清晰得在马匹的脖子位置,看到一个深深的手掌印记,那印记,看起来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手。
“你知道司杨廷在哪里吗?”江祭臣轻声问道。
那马匹仰起头,随后牵引着江祭臣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祭臣微微一顿,随后跃身上马:“带我去找司杨廷!”
马匹就像是听懂了江祭臣的话一般,突然抬脚向前冲去,一人一马,冲进了人群最嘈杂的平康里主街道。
江祭臣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些,紧紧拉着手中的缰绳,目光如炬得望着前方。
周围传来一阵尖叫声和咒骂声。
人群纷纷散开来。
当江祭臣冲出人群,在人群的背后,另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马路的正中央,冷冷得盯着迎面而来的江祭臣。
江祭臣眼神一收,看清了那个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江祭臣的马直冲而来的人。
江祭臣拉住缰绳,随着马匹的一声嘶鸣,整个马立在平康里的主街道上,随后,江祭臣控制缰绳,才令马匹没有踩到眼前的人。
白色衣裳的江祭臣直直得坐在枣红色的马匹之上,笔挺而威严,他轻锁着眉峰,也同样冰冷得望着眼前人。
“你是悠然,我记得你。”江祭臣先开口。
悠然抿着嘴,对江祭臣摇头。
江祭臣低吼一声:“让开!”
悠然反而张开了双臂,拦住江祭臣的去路。
江祭臣愤怒,眼球发红:“你干什么?想死的话,别挡在这里,我没空帮你!”
悠然上前两步,抬手拉住了江祭臣的裤腿:“你不能去。”
江祭臣眯着眼睛,没有说话,重新驾马准备离开。
悠然看着江祭臣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道:“难道你忘了吗?我就是绿柳居的人!”
江祭臣停下马匹,慢慢控制马头,看向悠然的方向。
悠然见状,跑向江祭臣,却在刚刚靠近江祭臣马匹的瞬间,突然歪倒在地上。
众人一惊。
悠然痛苦的表情,最后伸手指向江祭臣的方向:“江祭臣......是......江祭臣......”话还未曾说完,便不省人事。
周围传来了一阵咒骂之声。
“这都什么人啊,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江祭臣?不就是司大人家里捡来的那个乞丐吗?看着长得白白净净得,看来也是同道中人啊,来这里找乐子的。”
“想必是刚刚嫖了没付钱,被人家姑娘追出来的吧?”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但那些不明原因便责备江祭臣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真正得看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悠然到底怎么样了。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喜欢看热闹的人罢了。
江祭臣冷冷得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悠然,根本就没有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就像刚刚悠然自己说的,她就是绿柳居的人,既然现在绿柳居消失了,那她应该是目前江祭臣所认识的人当众,最知道情况的人了。
江祭臣突然从马背上翻下来,大踏步得朝着悠然的方向靠近过去。
同样穿着白色衣裳的悠然,与大踏步走过来的江祭臣,在红色灯笼的照射下,看上去竟然有一丝和谐的感觉。
江祭臣一直走到悠然的身边,抬手一把便将悠然从地上抱起,打横抱在怀中。
莫名昏迷的悠然就这样靠在江祭臣的心口位置。
“江祭臣!你不能带她走!”
在江祭臣和昏迷的悠然背后,一个清脆的女声骤然响起。
江祭臣回头去看,只见阿沐正站在人群最前端,满脸怒气得望着江祭臣。
人群中不乏有很多等着看热闹的人。
江祭臣没有回答,扭身继续抱着悠然准备上马。
阿沐快跑两步:“江祭臣!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绿柳居都已经不见了,这个悠然又怎么会好好得站在这里?!”
江祭臣停下手上动作。
霎时间,一阵狂风袭来。
原本想要看热闹的众人被吹得迷了眼。
阿沐的裙摆被吹得煽动着,头发在风中飞舞。
江祭臣不愿与阿沐多说话,仍然抬脚,跨上了马背,扶着悠然的身体,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前。
悠然的身体很软,歪在江祭臣的怀中。
背后的阿沐在风中嘶吼:“江祭臣!她早就死了!”
江祭臣刚刚起步的马骤然被他拉停。
风声逐渐减小,最终,整条平康里重新回到日常的模样,只是,刚刚还存在的那些看客们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平康里,此刻就像是一个隐藏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密闭空间。
天空中有惊雷闪过。
江祭臣抬手去摸悠然手腕的脉搏,发现她全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信我,现在,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阿沐近乎哭着对江祭臣说话。
江祭臣眉峰越来越紧:“现在.....”
阿沐直接接着江祭臣的话说下去:“在别人的幻境中,你知道的,据我所知,你以前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江祭臣歪着头:“我?”
阿沐点头:“我比你以为的还要了解你,只不过,你自己忘记了很多,我说的对吗?”
江祭臣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司杨廷在哪?”
阿沐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为难、
江祭臣抱着手中的悠然,一下子,便从马上跳了下来,慢慢靠近阿沐。
“你知道司杨廷在哪里吗?”江祭臣问道。
阿沐却像是害怕悠然的靠近一般,向后退去,她的眼神紧紧得盯着江祭臣怀中的悠然。
只见悠然的唇角有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阿沐顿时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但是这个人不能去。”
江祭臣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沐:“你已经骗过我两次。”
“但我这次绝对不是骗你的!司杨廷没事,他们不会真的伤害他,因为他是有名有户的大家子弟!”
江祭臣怀中的悠然,脸色逐渐开始发青,她的手指甲慢慢地开始张长。
阿沐看在眼里,却只是自己一味得后退着。
江祭臣似乎还未察觉。
阿沐因为害怕而舔了舔嘴唇:“江祭臣,她其实不过是想让你救她。”
江祭臣开口道:“她?她是谁?”
话音刚落。
悠然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长长地指甲刺进了阿沐的头顶。
只一瞬,血水便顺着阿沐的脸颊流了下来。
阿沐最后看着江祭臣,却淡淡得笑了:“在每一个......每一个她所营造的空间里........只要有一个死人.......这个空间的魔咒.......便会被.......破解.......”
此刻的悠然,依然被江祭臣抱在怀中。
江祭臣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太快了,快到,江祭臣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江祭臣突然出手,瞬间将怀中的悠然扔出去,在阿沐倒下的瞬间,一把将阿沐抱住。
“阿沐!”
掉落在地上的悠然裂开嘴,然而,她却是在哭着的,她的唇齿渐渐变得污秽不堪:“江祭臣,救我.......”
217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江祭臣怀中的阿沐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看着这满脸是血的少女,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她看上去天真得好看,可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她的全家,便全部葬送在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上,而且每一件事都与他有关。
他觉得,这些都与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这一次,如果按照阿沐刚刚所说,她是故意死在悠然的手上,是为了救他......
他还记得阿沐说过,让江祭臣带她走,她喜欢他,一直在等待着江祭臣出现在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阿沐终究死在了江祭臣的怀里,她死去的脸,唇角上扬,她甘愿......
江祭臣慢慢将阿沐放在地上,抬头,看向正立在自己对面,低着头哭泣的悠然,他的眼神中在发狠。
悠然见状,慢慢向后退去半步:“江祭臣,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祭臣冷笑一声:“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如你生前一样,你刚刚说要让我救你,可你呢?你可曾想过绕过旁人?”
悠然默默得摇着头:“江祭臣......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你相信我......”
江祭臣慢慢靠近悠然,他因为生气,凶手上下浮动着:“人在哪?!”
悠然猛地抬起头,她看上去就像是快要腐烂的脸上,满是哀伤:“人?你是说司杨廷?我不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还在撒谎!”江祭臣撕裂得声音,“说!司杨廷在哪?!”
江祭臣一边说着话,一把钳住悠然的脖子,将悠然的身体抬高起来。
悠然却像是一个还有呼吸的人一般,挣扎着:“江......江祭臣.......松手!不要被骗.......你真正要救的人,是我.......那个阿沐.......早就.......死了.......”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瞬息变换着,突然由夜晚变成了白天。
而眼前的悠然也恢复了原本单纯俊俏的样子。
江祭臣用力一扔,便将悠然扔到地上,他回过头去,却已经不见了阿沐的踪迹。
“悠然!你到底想干什么??!放我离开你的幻境!”江祭臣已经气得声嘶力竭。
“哎哟,我看看,这是谁来了?”
江祭臣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柳妈妈的声音。
江祭臣猛地回过头去,见此刻的场景正是绿柳居内的后院,而江祭臣现在正站着的地方,也就是当时发现的第一个死者被掩埋的地方。
那时候,江祭臣是一个人趁夜来过的,如果绿柳居不存在的话,那时候,江祭臣又是入了谁的幻境?那现在呢?又是谁的幻境?
柳妈妈手里似乎拿着一把蒲扇,但那蒲扇在江祭臣眼里却好像有些看不真切,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你每次还真是不请自来,在监牢里的时候,我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怎么就被你给看见了呢?”
江祭臣猛地抬眼,盯着眼前这个依然在笑着的柳妈妈:“你什么意思?在娇兰的时候,那个在我耳边说话的人是你?”
柳妈妈似乎很诧异,都这时候了,江祭臣才反应过来那个人竟是她。
她转眼看向身后的一众姑娘们,露出惊讶的表情:“是谁说的,说这小子天性聪明勇敢?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榆木脑袋嘛!”
“或许,只是遇事儿慌呢?”
那声音听起来清脆好听。
声音一出,所有的人都为那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不远处,一妖娆的身子扭动着腰身便出现在众人身后,唇角含着笑意,摇动着手里的白孔雀羽毛扇子,扇子上,似乎还点缀着一些红色的宝石,看上去很是扎眼。
“你是谁?”江祭臣甚是警惕。
“我?”姑娘掩嘴而笑。
身后的人也跟着那姑娘笑起来。
一旁一个笑颜如花的姑娘上前一步,说道:“你果真是连我们花魁娘子都不认得的?”
江祭臣的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悠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说,那日出来,是为花魁娘子芙蓉姑娘拿东西的,而且那钗是被我盗了去,结果,在案发当日,又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芙蓉?”江祭臣毫无畏惧,上前一步,“我不管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或者是谁在为谁制造的幻境,司杨廷,请放过他,他的身份地位,一旦出了事,定不是那般好惹的。”
江祭臣话语虽然平和,但却完全是威胁的状态。
那芙蓉低眉笑着:“司杨廷?你是说那个小呆瓜吗?”
众人笑出声来。
“放心吧,他没事,我一早就让人把他送回了礼部尚书府去,我要等的人,是你啊。”
芙蓉姑娘一边说,一边更加靠近江祭臣。
明明就明媚的眼光,照射在众人的身上,但江祭臣却觉得似乎有些还冷。
“我来了,但我要你给我确认,司杨廷无事。”
“没问题。”芙蓉说着话,便抬手一挥,一个凭空出现的空间映照在江祭臣的视线之内。
里面,司杨廷正在床上沉睡着,家里的大夫进进出出,在为他治疗,而司明宇也正在焦急得等待着。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骗我?”江祭臣随着芙蓉将那环境关闭的动作,转身看向芙蓉。
“我要那小子做什么?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的。”芙蓉一边笑着,身体贴到江祭臣的身上,修长的手指,在江祭臣的身体上来回摩挲着。
江祭臣远离一些,刚要开口,见背后有两个姑娘,正抬着一个已经死绝了的醉汉出来,那醉汉的脸上全是乌青之色。
她们似乎并不准备必会江祭臣,直接当着江祭臣的面,在地上挖着一个巨大的坑,准备将那尸体掩埋进去。
江祭臣眼角一跳:“又杀人了?”
芙蓉白了旁边那尸体一眼:“男人,不就是用来玩的物件儿?”
江祭臣紧锁着眉头。
芙蓉转眼,看向柳妈妈,随后笑着回头:“我知道,你还有些事想不明白,不如,让我慢慢地跟你解释?如何?”
芙蓉说着,抬手将江祭臣的手拉在自己的手中。
江祭臣有一瞬间触电的感觉,因为芙蓉的手实在是凉得彻底,一瞬间,那凉气便直逼他的心脏。
芙蓉回眼一笑:“跟我来。”
江祭臣眯着眼睛,没有再说话,便抬脚跟着芙蓉向一处黝黑深邃的大门方向走去。
看不清大门里有什么,明明艳阳高照,但那大门却像是一处坟冢一般,压抑得,潮湿的,阴冷的。江祭臣穿行而过的时候,他仔细的观察着周围所有的姑娘们,他们大多数都笑颜如花,看着江祭臣跟着芙蓉姑娘往大门内走去。
但是,在众多姑娘中央,江祭臣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之前在自己面前,明明已经被悠然杀了的阿沐,她也跟着其他的姑娘一起,笑颜如花的样子,甚至,她在看到江祭臣看向她的时候,还对江祭臣眨了眨眼。
而另一个,便是躲在人群最后面的悠然。
只见悠然低着头,双手交叠下垂在双腿处,她似乎在害怕,全身颤抖着,连白色的纱裙都在跟着颤抖着。
江祭臣觉得奇怪,悠然为什么总是在这些姑娘当众,显得有些不太对劲,她与他们一样,所以,她到底在怕什么?
还有,她说,让江祭臣救她,到底,怎么救她?
穿越那道黑暗的大门。
江祭臣的意识就像是在一瞬间被转换一般,他下意识得闭上了眼睛,头晕母线的瞬间,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热闹景象。
那景象是哪里?
平康里,绿柳居的大厅。
江祭臣睁大了眼睛。
回来了,这里,便是他真正要来的地方。
他抬眼看向窗外和大门的外侧,月光入皎,映照在灯红酒绿之间,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随着夜风轻轻得摇曳着。
江祭臣下意识得倒吸一口冷气,宛若一场梦中梦,这里是幻境中的另一个世界,也是他最开始接触到的那个世界。
江祭臣看向走在前面的芙蓉。
而此刻的芙蓉,脸上的笑容僵住,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存在,牵着江祭臣的手,慢慢地朝着自己二楼的房间走去。
江祭臣尝试着将自己的手从芙蓉的手里抽离出来,他以为,芙蓉会因此而转回头跟自己说什么,但没想到,这手,很容易便抽离了出来,而且,芙蓉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她的手依然保持着抓着江祭臣手的状态,一步一步得向前而去。
有姑娘从江祭臣的身边走过,刚刚过去,又折了回来,笑着看着江祭臣:“哎哟,这位公子好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话,刚刚一直宛若木偶人一般的芙蓉,突然猛地转回头来,死死地盯着那姑娘的眼睛,恶狠狠得怒道:“这是我的人!”
那姑娘明显被吓到,低下头去,默默离开。
随后芙蓉瞬间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看着江祭臣笑道:“来,江公子,跟我来。”
江祭臣没有回应,看着芙蓉快步走着。
其实,他依然不相信司杨廷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必须要深入这摊虎穴,他必须要找到消失的司杨廷。
芙蓉一直走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门口,抬手,便将那扇雕花的大门推开,顿时,一股好闻的芙蓉花香味从里面传出来。
江祭臣下意识得屏住呼吸,尽量不让那气味冲破了自己的鼻腔。
芙蓉笑笑,对江祭臣招招手:“来,进来吧,江公子。”
江祭臣微微眯着眼睛,跟上去。
江祭臣刚一踏进那房间的大门,芙蓉便抬手将大门紧紧关闭。
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当江祭臣消失在门外的空间的瞬间,刚刚还在活动着的所有人,全部都停止了他们手上的动作,就像是一群专门为了江祭臣的出现而动起来的人偶......
218 谁的局?
司明宇惊讶得望着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司杨廷,诧异得紧锁着眉头:“你说什么?绿柳居?你去了绿柳居?”
司杨廷因为刚刚醒过来,身上还穿着中衣,他焦急得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上,拉住父亲的胳膊:“父亲大人,江祭臣肯定知道我去了那里,势必会回去找我,但是那里真的是太危险了,那里的人,都......都很奇怪!”
司明宇摇着头,从司杨廷的手中抽回手来:“平康里的绿柳居?”
“父亲大人,”司杨廷焦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一个人去那里,我年纪还小,可是这次,确实是情非得已,我只是想要帮忙,而且,之前那个死者的出现,本来就有很多蹊跷的地方,我觉得.......”
司明宇冷冷得盯着眼前的司杨廷:“你再胡说八道下去的话,我就要重新找大夫帮你诊治了!”
司杨廷不解:“父亲大人,我身体真的已经好了......您要相信我,那家妓院真的很怪异,而且.....而且之前有死者出现的时候,付大人也带着人去过的。”
“付凌天?”司明宇更是觉得诧异。
但是这份诧异,在司杨廷的眼中,却显得更为奇怪。
“是啊,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付大人,而且.....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您不知情吗?”司杨廷抬眼看着窗外,见天已经大亮,“付大人现在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有新的死者出现了,那个人就死在我面前。”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父子两人转头,正好看到付凌天从外面走进来,脸色阴霾。
司杨廷见到付凌天,宛若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把将付凌天拉住:“付大人,救江祭臣,他.....他独身一人去了绿柳居,一定是这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在利用我,利用我引诱江祭臣过去,快救救他啊。”
付凌天抬眼,与司明宇对视一眼。
见司明宇脸色铁青。
付凌天轻轻拍了拍司杨廷的手背:“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司杨廷放下心来:“我们赶紧出发吧,昨晚我又看到了新的死者,而且,我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付凌天却抿着嘴,像是有些话无法说得出来一般,半晌后,才慢慢开口:“司杨廷,现在你听我说,绿柳居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司杨廷诧异得瞪大了眼睛,慢慢后退:“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之前去的,都是.......不可能,明明......那么多人都在场。”
付凌天悄悄地对司杨廷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司杨廷虽然没有理解,付凌天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闭上了嘴。
司明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廷儿,绿柳居以前确实存在过,这一点,我向你保证,但是.......”
司杨廷不敢相信得望着司明宇的眼睛。
司明宇与付凌天对视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二十年前,一场大火,将整个绿柳居烧了个精光,那个地方,早就被遗弃了,而且,不管后来开什么店面,都........”
司杨廷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那个地方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的话,江祭臣现在是去了哪里?我们之前去的又是哪里?!”
付凌天看向司明宇示意后。
司明宇对付凌天点点头。
付凌天一把将司杨廷拉住:“走,跟我走!”
平康里。
白日,没有任何生的气息,满地狼藉之色,显得有些荒凉,纸醉金迷的终点,便是这般荒芜吧。
地上有废纸随着风起风落,宛若幽灵。付凌天扯着司杨廷,站在原本那个绿柳居的门口位置。
但此刻,这里哪有还有什么门头之类的,目之所及,只有一睹厚厚的墙面。
司杨廷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风吹过,他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绿柳居,真的早就不在了,二十年前,有人在平康里纵火,大火少了七天七夜,几乎每一家妓院都受到了牵连,但不知为何,只有绿柳居一家再也没有开得起来。”
付凌天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情感。
司杨廷别过头去,看向付凌天:“可是那日,我真的......不可能是我的幻觉,就算在绿柳居的时候是我的幻觉,可是,在您的府上,您明明就跟我提起过绿柳居的事,还有在大理寺里,您亲自审问了那个叫悠然的女人......这些一切,我都历历在目,我......”
付凌天抢白道:“我承认。”
司杨廷停下话头:“承认?意思是说......”
付凌天继续说道:“我也想要找到江祭臣的踪迹,我的意思是说,我承认,我的记忆里,也有绿柳居,只是我当时忘了二十年前的事,但令我不解的是,我本不应该忘记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司杨廷大惊:“也就是说,您也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地点,被特定的人设计,进入了......”
“我想,应该是进入了某种催眠.....或者是幻境,于是,我们都一起看到了某些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凌天接话,“刚才让你不要说下去,是不想让你继续节外生枝,你知道,你父亲是朝廷三品官员,一旦碰到这种事,可能会对他或多或少有些影响,这件事,理应交给大理寺来破解。”
司杨廷上前几步,用力捶打着那厚厚的墙面:“我要做的,并不是要破解什么迷案,我要找的,是江祭臣的下落!”
付凌天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看到幻境的时候,所有的共同点吗?”
司杨廷愣住,随后顺着付凌天的话仔细回想着:“共同点......”
付凌天也一起思索着:“比如,你还记得,每一次出现幻境的时候,有什么人,是一定存在的吗?”
司杨廷思索半晌后,猛地抬起头来:“悠然?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悠然!”
付凌天点点头:“我想,问题的根源可能就在这个悠然的身上。”
司杨廷抿着嘴:“可是,那个悠然看上去,好像......害怕所有人,或者说,她似乎听命于所有人,甚至包括绿柳居里的任何一个人。”
付凌天伸手抚摸着那堵墙的墙体:“问题就出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完全听命于任何人。”
“您的意思是说,她是装的?”司杨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猜测。
付凌天半晌后,才点点头:“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陷阱,那么.....我们都跳入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解开这道谜题的路,越走越远......”
深夜的平康里绿柳居内。
灯火通明。
芙蓉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引了江祭臣进去。
外面的世界,全部都像是停止了一般。
江祭臣在大门被关上的最后一瞬间,也看到了这样的情形。
但是,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看着芙蓉娇艳的脸:“芙蓉姑娘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芙蓉倒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先是坐下来,为江祭臣倒了一杯茶水,随后推到江祭臣的面前:“江公子可曾听遇见过幻境?”
江祭臣心中一跳,抬手将芙蓉倒给自己的茶喝下去。
芙蓉见状,笑出来:“江公子不怕有毒?”
江祭臣自己从芙蓉的手中拿过那茶壶,自己为自己倒上茶水,并未芙蓉也倒上茶水,轻声说道:“姑娘不觉得这茶水无色无味,喝下去,对身体也没有任何影响和丝毫的改变吗?”
芙蓉听罢,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
江祭臣再次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向外一泼,就在茶水飞出茶杯的瞬间,水完全消失不见,哪里还有茶的存在?
江祭臣笑笑,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绿柳居也是虚无的存在吧。”
芙蓉掩嘴而笑:“江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再问?”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幕后的人,不是你,就是柳姑娘,你现在将我圈在这里,意欲何为?”
芙蓉一顿,像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江公子这次猜错了呢,我之前听说,江公子身份特殊,能知很多不为人知之事,可如今看来.......”
江祭臣起身,突然一把拉住芙蓉的胳膊,俯视着芙蓉的脸。
芙蓉抬眼看着江祭臣,笑道:“江公子这是做什么?”
江祭臣却半晌都没有说话。
芙蓉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太好看,想要将手抽回,却被江祭臣紧紧地拉着:“你松手!”
江祭臣说道:“其实,在这个世界里,你伤不到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
芙蓉用力一抽,便将江祭臣甩开。
江祭臣冷笑:“放了悠然姑娘。”
芙蓉听罢,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说什么?放过她?”
江祭臣继续说道:“她本就不应该是与你们一样的存在,阿沐也是被你们勾住了魂魄,反复重生与死亡的?阿沐,我也要带走!”
芙蓉大笑出声:“江祭臣,你还真是进了旁人的陷阱!”
江祭臣皱眉,瞪着芙蓉。
芙蓉指着江祭臣的身后,脸色突然哀伤起来:“你看你的身后,那个人,就是真正的我......”
江祭臣慢慢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发青,身体在滴答着水的半腐烂的人,正立在江祭臣的身后。
江祭臣突然看到那样的人,自然吓得不轻,他倒吸一口冷气。
那半腐烂的身体,与芙蓉面对面而立,中间夹着江祭臣。
芙蓉哀伤得说道:“在整个绿柳居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身影,这个人,就是我们真正的灵魂,我们的灵魂,被人扣押住,提她卖命,我们,才是那个想要逃离的人,因为,我们每天都必须要.......”
“杀人?”江祭臣抢白。
如果芙蓉没有说谎的话,这一刻,江祭臣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江祭臣的视线,落在芙蓉床底下的一滩血水之中。
“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人,是你杀的......之前发现的那个死者,也是你杀的?”
芙蓉的脸色更加哀伤:“我没有办法,原本,我们杀的人都是一些没有身份背景,也没有地位的难民,可是,上一次,不知为何,却被你看到了,甚至还引了付凌天来看.......”
江祭臣眯着眼睛:“也就是说,当时付凌天大人,在我的带领下,也进入了你们所设置的幻境里?”
芙蓉慢慢点头。
江祭臣冷笑道:“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也无法相信。”
“为什么?”芙蓉问道。
江祭臣凑近芙蓉:“因为,按照你的意思,整个绿柳居里,唯一不同的人,便是悠然,那么,悠然应该拥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但现在,她却亲手放你当众将我带走,并对我说出了这些真相,难道,这不是你们的下一个陷阱?”
219 不要相信她!
“不是的......我之所以现在能带你走,是因为......”芙蓉正说着话,突然口齿开始不清楚,她的脸色变得很差,就像是还有呼吸的正常人在渴望着空气的样子,她喘息着,却没有一丝空气进入她的身体。
江祭臣一看清醒不对劲,遮着眉头,想要上前一步,却终究没有伸手。
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芙蓉一点一点得在他的面前化为灰烬,与那滴答着水的干瘪发青的灵魂一起,同步得逐渐化为灰烬。
燃烧着......最终,地上只留下一摊黑色的物体,证明之前有东西曾经存在过。
江祭臣眼角一跳,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张而慌乱。
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悠然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悠然满眼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她的额头看在冒着豆大的汗珠,她身上的白色襦裙,映衬的皮肤的白皙,胸口上下浮动着,看山去却比刚刚的芙蓉更像是一个真正得,依然活着的人。
但是江祭臣还记得在上一个幻境中,悠然也曾经变成过那种发青干瘪的可怕样子,他不相信悠然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眼下,悠然突然的出现,令原本已经不开始不平衡的场景,变得更加不平衡起来。
“江祭臣,救我.......救救我......她们.......她们要杀了我.......”悠然害怕的样子,甚至能看到她红了的眼睛和满眼的泪水。
江祭臣向后退去一步,躲开了悠然上前的脚步,冷眼看着眼前的悠然。
悠然却像是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望着江祭臣:“她跟你说了什么?不要相信她!她都是骗你的!他们都不是人!都不是人........就连你刚刚看到的我的样子,也是他们控制的幻境而已!你不要被她们欺骗!”
江祭臣眯着眼睛,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说的话,到底,他不过是一个被困在奇怪幻境中的人。
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江祭臣甚至无法完全判断和知晓。
“说说你的目的,或者是他们的目的。”江祭臣嘶哑着声音开口。
悠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身体颤抖着,慢慢向后退去半步:“我的目的?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改变,我要你就我走出这群恶鬼所设置的幻境,我怕......我想要出去好好生活,我想回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方式!”
“正常人?你与他们不同?”
“不同......”悠然声音都在颤抖着,“因为,我还活着......”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幽幽的脚步声,随后,无数的黑色影子,浮到了房间的窗户上。
黑压压的一片,紧紧贴着窗户纸。
阴森得恐怖....。
“她们来了......”悠然的腿几乎瘫软,她绝望得看着江祭臣,“她们来杀我了......”
话音刚落,更多的黑色影子压在了房间的窗户和门上的纸上,霎时间,外面的光亮已经一点都无法照射进来,除了屋内的烛火以外,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黑暗的一片光明。“到我身后来!”无论如何,此刻这种环境下,江祭臣能暂时做的,就是先保护悠然。
因为悠然的楚楚可怜,她那双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和诉苦时候的可怜模样,让人不得不选择先相信她。
黑色的血水从房间的门缝里流了进来,一股恶臭传来。
江祭臣不自觉得皱起眉头。
当那黑色的血水沾染了屋内刚刚明明已经化为灰烬的芙蓉时,芙蓉的身体竟然随着血水的侵蚀,而彻底化为乌有......
“现在呢?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大理寺的验尸间内,司杨廷和付凌天并肩而立。
两人的对面,那个之前明明陈列在床上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不自觉得,两人开始怀疑,之前那个尸体是否真实存在过。
“付大人!”司杨廷再问了一句,等待着付凌天能够给自己一个有些希望的答案。
“等。”付凌天声音阴沉。
“等?我没法等下去,我们多等一刻,江祭臣就多一分危险。”司杨廷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付凌天没有回头,但却一把将司杨廷的胳膊拽住:“司杨廷,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司杨廷停下脚步,看向付凌天。
付凌天目光如炬,讳莫如深得慢慢开口道:“明明这场火灾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
司杨廷似乎明白付凌天的意思,他抿着嘴:“付大人的意思是?”
“还记得那个被叫做悠然的少女吗?”付凌天眯着眼睛,“从她开始查。”
“查人?根本就舞姬可循好吗?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个叫悠然的到底是什么人!悠然这个名字,应该也不过是她在妓院时候的艺名罢了,现在我们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救人吗?”司杨廷不满付凌天的决定。
付凌天收回视线,就像是没有听到司杨廷的话一样,慢慢靠近那张验尸间的床,伸手抚摸着床边的痕迹,那是一点点被指甲划破的痕迹。
“不是完全无迹可寻的。这个死者,是真实存在的人。”付凌天抬起眼睛,看向窗外,“而且,他应该不是从来不曾存在过,而是,他偷偷地从大理寺离开了。”
“离开?”司杨廷觉得付凌天的话听起来越来越离谱。
付凌天抬脚就向外走去:“跟我走,去调查最近长安城失踪的人。”
司杨廷气急败坏得跺着脚:“付大人,你这样完全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付凌天冷峻的视线:“你错了,在我大唐长安城,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是有迹可循的,哪怕是一个流浪汉,想要进长安城,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付凌天说道此处,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祭臣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江祭臣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小乞丐一般,站在长安城的城门外面,仰着头,坚毅的眼神看着城楼之上“长安”这两个字。
那天,付凌天刚刚从外面的村落办案子回来,看到这孩童的背影,不自觉得心生怜悯之心,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亲耳听到江祭臣说了一句:“母亲,我来找你了。”
付凌天不知道那天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纵马奔向城门之前,对手下人称,让告诉守门人,不要太过为难那孩子,让他进程。
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了他与江祭臣之间,会有特殊的联系和相互之间的和谐又不算太和谐的相处方式。
付凌天收起回忆,他的唇角,竟然不自觉的笑了。
若是没有江祭臣的话,他是否能这么早坐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都很难说。
是福是祸,难以分辨。
司杨廷跟在付凌天的身后。
付凌天加快了脚步,推开了阴森森的验尸间的大门,同时,对身后的司杨廷说道:“放心吧,几个小鬼,根本就难不倒江祭臣的。”
一处阴暗的桥洞下方。
几个流浪汉正在争抢着一个发黑的馒头。
墙洞下方,有没有干透的积水,映照着那些流浪汉的身影。
一个略微年轻一些的流浪汉一把从年老的流浪汉手中夺过发黑的馒头,背对着众人,躲在桥洞下方的角落里,低头啃咬着。
那动作,就想睡一个争夺到食物的犬类。
他的唇边,都是贪婪之色,他的脸上,也透着满意的神色。
背后,另一个流浪汉似乎有些看不过眼,对那年轻的流浪汉说道:“喂!姓石的!你有没有良心?上次背叛了自己的哥哥,这次又想要丢下自己的老父亲不管了吗?”
那被成为姓石的年轻人已经两口吃完了手中的馒头,用污脏的手抹着唇边的碎渣子,随后也塞进自己的口中,狠狠地瞪着刚刚说话的流浪汉。
“背叛?是他自己见色忘义,这会子却成了我背叛他了吗?还有,我父亲?他根本就不是我父亲,若不是他的话,我可能早就被正经人家说养了,而不是现在跟着他在这里沿街乞讨!”
那姓石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带有回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你就是前几天死在平康里的死者家属?”
姓石的一惊,抬眼便看到阳光映照在光亮中的两个人影,正静静得望着桥洞下的这一摊污泥之中。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公平的,即使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之下,也有人在阴霾之中无法抬头,就想是藏在下水道中的老鼠。
而有些人,天生就生活在无忧无虑之中,就像司杨廷这样的存在。
所以,即使是在江祭臣的心中,也一直都与司杨廷有着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那姓石的并没有惊慌,从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两个高大的剪影。
他拍了拍手上黑脏馒头的碎渣,随后将两只手在本就脏污的衣服上抹了抹,嘿嘿笑着上前:“还是上次那个价格?”
一声晴天霹雳,照亮了付凌天和司杨廷的脸。
两人的神色都是惊讶的。
那姓石的这时才看清了付凌天的脸,在整个长安城内,想必没有人不认得付凌天的样子,就算是流浪汉也是一样。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付凌天厉声问道,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姓石的乞丐。
220 我早知道他活不过今夜
当那姓石的乞丐看清了付凌天,脸色一青,转头就跑。
司杨廷眯着眼睛:“看来找对人了!”
说罢,司杨廷抬脚就朝着那姓石的乞丐方向跑去。
那姓石的乞丐脚上没有穿鞋,哪里跑得过司杨廷那双精致的圆头筒靴,他想要从桥洞下方的小山坡上爬上去,泥土沾染了他的脚底,他拼尽了全力,抓住小山坡一旁的杂草,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吊上去。
司杨廷一翻身,一脚出去,便将那姓石的乞丐从小山坡上踹了下来,重重得跌倒在敲下的石头上,磕得头晕眼花。
司杨廷黑着脸,一只脚踩在姓石的乞丐胸口,一手拿着剑,对准了对方的喉咙:“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跑得掉,就算是我不抓你,也有人会替正义去惩罚你!”
不远处,付凌天已经走过来,听着司杨廷口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解得,随后将视线落在姓石的乞丐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付凌天问道。
“石硝,我叫石硝,不是我......你们找错人了,真的,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那名叫石硝的乞丐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怯生生得睁大了眼睛,两只手在胸前作揖,不住得点头示意。
付凌天与司杨廷对视一眼,随后上前两步,抬手令司杨廷将书中的剑收起来,随后,蹲身下去,冷冷得盯着石硝的脸。
“你与你哥哥不像。”
石硝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慌张得将身体向后挪了挪,半结巴着说道:“是啊,是啊,他其实不是我哥哥。”
付凌天轻轻一笑:“所以,你便将他的命卖给了平康里的女人?”
付凌天的话说完,连司杨廷都惊讶得望着付凌天的侧脸。
但是付凌天看上去,却好像一丝都没有紧张。
石硝愣在原地:“付.....付大人.....我太饿了,虽然在这长安城里,日日歌舞升平,却与我们这些人毫无关系,我们吃的,不过是他们剩下的残羹冷炙,有时候,连流浪狗都比我们先吃。”
付凌天挑着眼眉,情绪依然平静:“我现在不是来听你诉苦的,这世间本就不公,但是!”付凌天脸上刚刚还平静的状态,变得严肃起来,“不公不代表可以让你用亲人的命去换钱!”
石硝的手指已经抠进了身旁的泥土里。
“是谁?跟你交易的人?”付凌天继续问道。
石硝想要开口,但却像是惶恐一点,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司杨廷站在一旁,一脸惊讶,难道付凌天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很多?或者,是付大人......在炸这个叫石硝的乞丐?
石硝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在桥洞里的其他乞丐们,有人却在偷笑着,像是在看热闹一样。
虽然他们平日都是一起生活过的人,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相互信任,或者是相互帮助过,越是困难,却越是远离,似乎那些所谓的困难中的相互帮助,不过是话本里的笑话。
石硝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谁也指望不上了,但是,他仍记得当初给他钱,去换他哥哥命的那个女人,在带着哥哥离开后,背影中可怕的模样。
“不是人.....她......不是人.......”石硝怯生生的说道。
付凌天眯着眼睛:“是什么?”
石硝几乎哭出来,半晌不敢说话。
桥洞下的众多乞丐背后,一个干瘪得,弓着腰的老人的身影出现。
他推开了那些看热闹的乞丐,一步一顿得举着拐杖,朝着石硝和付凌天司杨廷的方向而来。
“爹......爹......救我.....”石硝这时候知道害怕,但其实他害怕的人并不是付凌天,而是付凌天所问的那个人。
付凌天和司杨廷随着声音看向身后,只见那干瘪的老人一步一顿得走过来,沙哑着声音:“两位大人,我也看到那个女人了,具体的,你们可以问我,我来告诉你们,不要为难我儿。”
“爹......”石硝的气势弱下去。
老乞丐没有多看石硝一眼,而是抬眼望着付凌天,并恭恭敬敬得对付凌天拱手,他因为长期挨饿,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黑泥已经令人看不清他原本皮肤的颜色。
“两位大人,那个女人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们,她是来自平康里,所以,就算您说这话,我们这些人,也无法具体知道平康里里面的清醒,您知道的,我们.....哪有资格去那种地方。”
老乞丐说着话的时候,咳嗽着。
石硝反应过来,起身去扶住老乞丐的胳膊:“爹......”
老乞丐一把将石硝推开:“谁是你爹,离我远点!”
石硝却哭了:“爹......”他的声音很轻。
老乞丐继续说道:“我那个死去的儿子,名字叫做石鳞,天性有些好吃懒做,那个女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中了他,我们也没想到,她说,有份工作要找人去做,同时,拿出了一点碎银子,我们便都动了心,争先恐后得争抢,但我们都没想到,那女人第一眼,便看中了我家石鳞。”
“你怎知道死者就一定是你的儿子石鳞?”司杨廷开口问道。
老乞丐笑笑:“那天早上,听人说有人死在了平康里一家妓院的后院里,双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我儿。那天晚上来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吸人魂魄的鬼魂,从我儿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活不过那天晚上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离开?”司杨廷继续问道。
老乞丐抬起混沌的眼,望着眼前一身华服的司杨廷:“这位官老爷可能不清楚,我们这些没饭吃的人的苦衷,我知道他会死,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希望他能早死早超生吧。”
以死救赎,这是司杨廷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他转头与付凌天对视一眼。
“他们后来可还曾来过?”付凌天问。
老乞丐垂着头,默默地点头。
司杨廷诧异得看着老乞丐:“又带走了一人?”
老乞丐却慢慢得摇摇头:“前几天,又来了一个女人,跟上次那个,却不是同一个女人,但是,他们的灵魂都不在他们自己身上,而是在他们一旁跟着的,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他们,灵魂却看上去那么可怖。”
“什么样的?你能看到他们的灵魂?”司杨廷焦急得问道。
“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快死了吧,我能看到他们抽离在身体之外的灵魂,但其他人却好像看不到,我跟他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是不信的。”
“爹......”石硝似乎明白了老乞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让他远离自己,原来,老乞丐觉得,倘若自己说出了这些真相的话,可能会成为那些女人的下一个目标。
平康里,绿柳居。
即使现在司杨廷和付凌天的世界早已经艳阳高照,但是,在江祭臣的世界里,现在依然是漆黑一片。
那个空间,就好像是一个倘若不被注意的话,就不会继续行动,或者说不会有动作的世界。
江祭臣突然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冷气,发现自己的手里正牵着悠然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暖意。
江祭臣抬眼,看向正趴在窗户上的黑暗影子,能感觉到悠然颤抖的身体,他转过头来,看向悠然:“悠然,我再信你一次,但是,不要将我的信任当做无休止的笑话!”
悠然眼睛里噙着泪水,没有回答江祭臣的话。
江祭臣似乎并不指望得到悠然的回答,其实在他的心里,或许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跟我走!闭上眼睛!”江祭臣说罢,拉着悠然的手,一把将眼前的大门推开。
一片黑暗在江祭臣的眼前,世界一片馄饨,就像是一片看不清的虚拟世界,当江祭臣的视线落到某处,仔细查看的时候,那个场景才会逐渐显现出现,就好像是专门为江祭臣一个人存在一般。
“不要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会按照我的意志去发生改变,倘若,你真的想要我救你的话~!”江祭臣声音冰冷,但他话里有话。
其实,在江祭臣的身后,悠然早就悄悄得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江祭臣高大精致的背影,唇角轻轻一勾,却没有说话,更没有按照江祭臣的话去做。
悠然转眼看向楼下的场景,在她放眼看去的瞬间,楼下的场景已经恢复了原本热闹的模样,所有的人都开始重新动起来,歌舞升平。
走在前面的江祭臣紧紧皱着眉头,却没有回头与悠然对视:“悠然!我已经参透了你的世界,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继续扔在这个世界,独自离开?”
悠然脸上的表情慢慢有了变化,她的笑容消失,却更紧的拉住了江祭臣的手。
江祭臣没有松开悠然的手:“有些话,虽然我们都没有说开,但是你我心里都知道,真相,就在我们的心底。”
悠然抿着嘴,她依然没有闭上眼睛,当她看向江祭臣前方的走廊时,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一头满身金色的猛兽,那是一头吃人的饕餮,正张着嘴,对着江祭臣和悠然的方向嘶吼一声。
江祭臣见状,怒吼道:“悠然!收起你对这个世界恐惧的幻想!”
话音刚落,那饕餮流着口水,像是被江祭臣的声音吸引而来,突然跃身而起,直直得朝着江祭臣的方向扑了过来.......
221 真实,还是虚幻
江祭臣背后的悠然看到饕餮扑过来的瞬间,吓得身体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饕餮随着悠然闭上眼睛的刹那,化作了一团消失的黑烟,在空中划过了江祭臣的耳朵,但是,却在最后一刻,还没有消失的锋利的爪尖,依然刺破了江祭臣的脸颊。
江祭臣白皙的脸瞬间留下血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那些明明就如同人偶一样的虚拟人物,突然躁动起来,他们像是嗅到了江祭臣的血腥味,变得狂暴,纷纷抬眼看向仍在二楼站定在原地的江祭臣。
江祭臣下意识得皱起眉头,转眼看向身后的悠然。
此刻的悠然正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全身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江祭臣厉声问道。
悠然这才慢慢地从双膝之间抬起头来,看向周围黑压压的一片逐渐靠近过来的人。
这些人的身后,都跟着一个一个黑色发青的影子。
那些影子,无一例外得滴答着水,整个绿柳居,就像是一个被水淹没了的场景。
“这些人,好像被你唤醒了......或者说,是被你的血唤醒了。”悠然声音发抖。
江祭臣一把将悠然从地上拉起来:“事情比我以为的更严重,是不是!还不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是谁?为什么你的意识可以操控眼前的一切,为什么我的血会唤醒他们!为什么你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将所有的矛头指向我?!为什么最后你却说让我救你!”
悠然没想到讲解词很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吓得后退半步。
眼下,那群黑压压的人影已经开始拥挤着朝二楼的方向而来。
悠然回头看到,吓得几乎站不稳。
江祭臣抬手,一把将悠然拉近,两人四目相对:“现在不说的话,谁都救不了你!这里,曾经你是主宰,但是你比谁都清楚,这些对你,又怕又恨!而现在!因为我的血唤醒了他们,他们从此不必听命于你的话,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对你!”
悠然慢慢抬起手,紧紧地攥住江祭臣的袖子:“江祭臣......救我......”
江祭臣气得攥起拳头,随后一把拉住悠然的手腕:“先离开这里!”
话毕,江祭臣拉着悠然的手,穿梭在这富丽堂皇的绿柳居走廊。
迎面而来,又是一堆黑压压的人影。
江祭臣短暂得松开悠然的手,将迎面而来的那些诡异的人影踢翻在地,随手抓起转弯处的一盏烛台,将烛火刺入那些人的口中。
刹那,那些人化为灰烬,就像是之前在房间突然消失的芙蓉一样。
江祭臣转头看一眼悠然,见悠然睁着惶恐的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江祭臣大喝一声:“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收起你对这个世界恐惧的幻想!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你还会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若是再出现一只饕餮,我可应付不了!”
悠然僵住在原地,看着走廊尽头。随后抬手指着:“来了.....。她来了......”
江祭臣将眼前的最后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踢倒在地,随着悠然的手指看过去,之间柳姑娘正摇曳着身子,摇着蒲扇走过来。
江祭臣用力一拉,将悠然拉到自己的身侧,因为走廊本就狭窄,两人的距离很近:“悠然,我不知道你这个名字是真的名字,还是你在这里之后柳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但是现在,你有没有记得其他的名字?”
悠然不明白在这种时候,江祭臣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眼前的柳姑娘已经越来越近,随着逐渐靠近的身影,能看到悠然身体的颤抖越来越严重。
“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江祭臣大声说道。
悠然猛地抬眼,看向江祭臣。
江祭臣见悠然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许灵气,便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大声说道:“你看,他们......她们.....还有它们,全都是被你的思想所操控的存在,你心里越是害怕什么,什么便越是会出现,你现在才是能救了我们的人!”
柳姑娘已经靠近两人,她的笑容里透着阴冷:“悠然!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当众勾引我们的客人?”
随后,柳姑娘的视线落在江祭臣的身上,却带着笑意:“江公子在我这绿柳居不必客气,将这个小贱人交给我便好,您好好在这里玩,今晚您所有的开销,都包在我的身上。”
江祭臣眼角一跳,看到柳姑娘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发青的干瘪的身影,在她的身后,已经慢慢累积起一些水底,慢慢聚拢起来,开始朝着走廊的边缘流淌,但那些水滴看上去却并不清澈。
悠然吓得躲在江祭臣的身后,生怕江祭臣会将自己交出去。
江祭臣的声音冰冷,开口说话,但那些话,却不是对眼前跟自己说话的柳姑娘说的:“我再说一遍,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若你自己都走不出你的梦魇,就算拉一百个人进来,也没人能真正救得了你!”
站在两人对面的柳姑娘却似乎听不见江祭臣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一般,脸上依然保持着刚刚的笑容,就像一个没有被安排下一句对白的人偶。
悠然听到江祭臣的话,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目之所及,所有刚刚因为江祭臣的血迹而开始躁动的那些人偶,又重新开始动了起来。
“走!”江祭臣拉着悠然的手,继续朝着走廊的伸出走去,抬脚的瞬间,江祭臣开口说道,“悠然,现在听我指挥,不要去想你曾经最害怕的那些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什么都不要想,包括开心的不开心的,只有你清空了你的思维,我们才能更好的离开这个地方,你能听得明白吗?”
身后的悠然终于开口:“能......”
江祭臣点头:“先离开这里,摆脱了这些可怕的幻影,我再与你商量如何救你轮回。”
悠然听到轮回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站定在原地,倔强的眼神看着江祭臣。
江祭臣察觉到悠然的动作,转头看向悠然:“走啊!”
没想到,江祭臣的话音一落,只见整个场景都开始变换了形态,屋顶开始坍塌,发黑,发焦,很快,屋顶开始坍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物体砸落声,其中,还映衬着人的尖叫声。
放眼望去,有人被跌落的衡量砸中,口吐鲜血,失去了气息。
江祭臣没有惊讶,没有躲闪,脸上甚至没有丝毫其他的表情。
悠然看着江祭臣的表情,她脸上惶恐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平静下来,最后,她的唇角竟然开始慢慢上扬,笑出来:“江祭臣,你破了我的局,但是,你却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江祭臣转眼看去,斗转星移,空中桌椅横飞,就连那些已经死掉的尸体,也跟着时间的快速运转而旋转着。
江祭臣叹口气:“到底,你还是不愿意让我好好的去解决这件事?”
悠然冷笑一声:“我怕他们,他们伤害了我那么多年,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天,开始一黑一明。
江祭臣自知,再对悠然说同样的话,她应该也不会认同自己,索性等待着下一个幻境的到来。
当最后一次黑暗降临,伸手不见五指。
江祭臣微微闭上眼睛,透过眼皮,逐渐感受到外面开始晴空万里,有飞鸟的声音传来,在他的耳边扑闪着翅膀,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得摇晃起来。
江祭臣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的大海,海水并不是常理的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绿色的光泽。
而在海水中央,有大片大片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物体在游动着。
同时,从海底传来一阵一阵清脆好听的歌声。
江祭臣心下一惊:“鲛人的声音?在这个幻境里,怎么会出现鲛人的声音?”
正想着,江祭臣听到身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请问,你就是我爹吗?”
江祭臣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眼巴巴得坐在船舱里,抬手揉着自己的眼睛。
“我娘说,让我顺着这条小船去寻找我爹,她说,我爹就在海水的正中央。”小姑娘四下看了看,突然开心得笑了起来,“果然,我娘没有骗我呢。”
江祭臣知道,在这种幻境中,不能随便回答任何人的问话,因为,一旦开口与这些人对话的话,就会被彻底拉入整个幻境之中。
小女孩起身,上前,仰着头,拉住江祭臣的手:“你怎么不说话呢?爹?”
江祭臣环视四周,并不见了悠然的身影。
他刚想要用力甩开小女孩的手,船底突然躁动起来,那些刚刚还安安静静的黑色影子,突然一起朝着这艘小船游了过来。
这样的小船,就连遮雨的抵挡物都没有,更别说是安全系数。
“爹!救我!”小女孩的尖叫声传来。
眼看着小女孩就要从这破旧的小船上掉落下去的瞬间,一个鲛人的头突然跃出水面,张开了嘴,就要接住掉落而下的小女孩的身体。
“小心!”江祭臣一把将小女孩扶住,令她贴近了自己的身体,随后抽出腰间的软剑,直直得指着海水中伺机而动的鲛人。
那鲛人,并不似阿沐那般好看,他们的脸上也布满了鱼鳞,他们的眼睛,宛若鱼的眼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不断的有鲛人从海水中冒出头来。
他们手臂纤细,朝着江祭臣和小女孩的方向伸出手来。
“你本就是对大海的祭品,还真以为你娘将你放在船中央,是为了让你来寻你爹的?”
其中一个鲛人笑着说道。
霎时间,海水中的鲛人都发出一阵尖锐的嘲笑声。
江祭臣眯着眼睛,眼下,这些鲛人好像看不到自己,而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极有可能就是小时候的悠然。
悠然害怕得发抖,蜷缩成一团,她低着头:“救救我....救救我.....”
江祭臣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他将手伸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悠然,我叫夏悠然......”小女孩颤抖着声音说道。
222 嗜血的天性
一个漂亮的妇人趴倒在地上,望着茫茫大海,她一手撑着地面,哀伤得抿着嘴,眼角,一滴泪滚落而下,能看得出她剧烈的哀伤,但是,她去没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
身后,一群村民围着她,一个年过四十的粗暴男人,一把便将那妇人从地上拽起来,
那妇人的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薄而脆弱。
“你要去找她的话,就去吧!送给海里的鲛仙,给咱们多送些珍珠来!”
说罢,那男人似乎并没有准备真的要送妇人离开。
而妇人,也认命一般地被那男人拽着向后方而去。
周围的村民们,有不少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网兜,而在网兜里,能看到不少晶莹璀璨的珍珠,大小不一,色泽不一。
妇人的脚上没有穿鞋子,就连粗重的草鞋都没有,她的脚踩在粗沙中,脚底被什么东西划破,流出血来。
血水渗透进砂石里,顺着砂石的轨迹,侵染而下,最后几乎到了看不见的颜色,混入充斥着泡沫的海水之中。
男人用力一拉,将差点跌倒在地上的妇人拽起来。
“你有完没完了?还不赶紧跟我回家,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干什么?我花了两颗鲛人珠把你买来,难道是为了让你在这里给村里其他人看的?”男人有些生气,拽着妇人的手腕已经发红发青。
妇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回头看向身后的大海,轻轻动着嘴唇:“悠然......我的悠然.......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男人抬手一巴掌打向妇人的脸:“你个赔钱货!要不是那小妮子只听你的话,老子今天也不会将你放出来!从今天起,你要是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就永远都别想让老子给你解开脚镣!”
话毕,男人一把将妇人扛在肩上,朝着人群之外而去:“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男人根本就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即使在人群的中央,白胡子的村长也站在其中。
男人怨气,口中还愤愤得怒道:“真他娘的晦气!”
村民中,没有一个人对那被拐卖而来的妇人又一丝一毫的怜悯情绪,反而有人在掩嘴而笑。
村长也像是看惯了的,不再管那男人和妇人,抬眼看向远处的大海,轻轻叹了口气:“这几日,大家出海捕捞珍珠,切忌要小心行事,最近几日死的人太多了。”
有几个青壮的男人说道:“怕什么,那小妮子已经献祭了,想来,鲛人必然会少一些怨气。”
一个带着三角草帽的老妇人却像是有些担心的模样:“那小妮子可是不得了,身体里全是煞气,万一惹怒了鲛人......我们全村可就.......”
村长的眼神中透着冷漠,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见状,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一个男人上前一步:“阿嬤,你就别操那心了,横竖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真能翻起多大的浪呢?”
海面上。
江祭臣和年幼的悠然同在一条船上。
海面上越来越多的鲛人冒出头来,歌声悠扬,却渗人。
江祭臣紧紧地拉着悠然的手:“现在听我说,他们可能是想要拽你下海,这里是海水中央,我们没办法短时间内回到岸边,听我指挥,如果你所谓的救你是这个意思的话,我.......”
江祭臣的话停止下来,他看着年幼的悠然的侧脸。
那侧脸,突然变得不似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她的脸上,突然爆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青血丝,她的手指甲开始发青变色。
江祭臣紧锁眉峰:“夏悠然!”
对面那个小小的身体死死地盯着海面上,一丝红色的血液。
她突然砰的一声跳入海水中,就像是去寻着那红色的血丝而去。
“夏悠然,你干什么?!你这样会死的!”江祭臣一慌,刚要随着夏悠然跃身而下的小小躯干而去,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人从背后拉住。
“这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了,就算你跳下水去,也什么都帮不到我。”
江祭臣转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穿着一身白色纱裙的悠然,她仍然全身颤抖着,害怕的模样,特别是看着海面的时候,她更是不能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我救你什么?如果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也就是说,在这场意外中,你并没有死。”江祭臣依然在紧张地看着海面。
但发现海面上平静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刚刚出现过的鲛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不见了?你去找什么?”江祭臣问道。
身后的悠然慢慢得抬起眼睛,看向平静的海面:“血,我母亲的血,让我闻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什么?”江祭臣没有听懂。
悠然继续说道:“嗜血的天性,是我生下来就有的。”
江祭臣心下一惊,轻轻得倒吸一口冷气。
悠然却轻轻得笑了,一边笑,一边指着海面上的躁动:“你看,他们不该伤害我的,虽然我看起来弱小而无害,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他们真的不该欺负我的。”
江祭臣随着悠然的手指看过去,之间一大片海面瞬间爆裂开来,有鲛人只剩下一半的身体跃出海面,她们的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也已经完全不是之前那悦耳之音。
“他们想要吃了我,我便先吃了他们!”悠然淡淡的说着,但是她的声音去并不大,还是显得很是阴冷。
江祭臣不敢相信得望着海面。
不停地有鲛人的尸体朝着海面漂浮而来。
海水被染成了红色。
最后,年幼的悠然才从海面冒出头来。
她的全身都已经湿透,她的脸上,手上,小小的衣服上,都是血迹。
江祭臣吃惊,几乎站不稳,转头看向身后的时候,发现只要是小悠然出现的时候,少女悠然就会消失不见,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不会在同一个空间存在。
海面上的小悠然咧着嘴,冲船上的江祭臣笑着:“爹,拉我上船!”
江祭臣一顿,这才反应过来,那小悠然叫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江祭臣回过神来,对着海面上的小悠然伸出一只手来。
小悠然见江祭臣好像认可了自己的身份,笑容更加灿烂。
她对着江祭臣伸出小小的,软软糯糯的小手,放在江祭臣的手中的刹那。
背后的海水中,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飞速穿梭流窜而来。
江祭臣能看得到,但是小悠然却是看不到的。
江祭臣眼神一收,拉着小悠然的手,用力一拉:“抓紧!小心!”
只一瞬,小悠然便被江祭臣拉着从海面上跃身而起。
与此同时,在小悠然跃出海面的瞬间,海水中,一条五彩斑斓的鲛人也跟着小悠然的身体跳出海面,同时,张开自己巨大的嘴,想要咬住小悠然的腿脚。
若不是江祭臣及时将小悠然拉起,现在,小悠然应该已经在那鲛人的口中,被嚼得粉碎。
“抱紧我!”江祭臣低吼着,将小悠然抱在怀中,见船上有桨,用一只手划着船,不知方向,便随便滑动着,想要远离这片海域。
小悠然靠在江祭臣的怀中,突然觉得很温暖,是她从来都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爹,你可以永远陪着我吗?不要走。”小悠然开口说着,最终,她还是说出了那个刚才在第一眼看到江祭臣的时候,便想要说出的愿望。
江祭臣的肌肉一紧,没有说话。
背后,那五彩斑斓的鲛人似乎能看的江祭臣,她的眼神呆滞了一瞬,叫出了一个名字:“李沐林?”
江祭臣听到,重新转眼看向那五彩斑斓的鲛人,只见那鲛人此刻已经变成了女性的样子,她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下半身是鱼尾的模样,经过长时间海水的浸泡,她的身体看上去白皙而有光泽,同时,身体皮肤上还散发着宝石般的光。
江祭臣眯着眼睛,看向那鲛人:“阿沐?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会出现阿沐?”
但好在,当阿沐见到江祭臣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上前攻击过两人。
海水翻涌着,太阳光晕染着海面,撒上一层金色的光。
下午了。
江祭臣和小悠然的船只逐渐远去。
能看到阿沐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孤独得立在海面之上,长长地黑发看上去那么美,只是,她的周围,全都是同类的尸体,血水中,阿沐五彩斑斓的身体却更显得惊艳。
江祭臣一时回不过神来,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阿沐?随之,江祭臣还想到了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在鲛人案件之后,才发生了平康里绿柳居的案子,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江祭臣的脑海中闪现。
如果,悠然是跟着鲛人阿沐而来到长安城呢?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江祭臣的身体里有阿沐的鲛人珠,而悠然......会不会也是寻着自己而来?就像悠然对自己说过的话,救她.....
如何救她?到现在,江祭臣依然没有发现端倪。
被抱在怀中的小悠然突然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很甜:“爹,你在想什么?”
江祭臣这才想起,两人现在已经远离了危险,便将小悠然从自己的怀中放下来,让她自己乖乖得坐在船舱之中。
小悠然的脸上仍有血迹,唇边还沾染着一片鱼鳞,那鱼鳞与旁的不同,闪烁的光芒就像是宝石一般晶莹剔透。
“爹,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认定你是我爹?”小悠然说话的时候歪着头,笑眯眯的,似乎一点都在意刚刚的意外。
江祭臣已经不知道要对眼前的小悠然说什么。
只见小悠然上前一步,拉住江祭臣的手,轻轻得靠在江祭臣的怀中:“我是有爹的,但他不爱我,你当然不是我爹,如果刚才我不这样对你说话的话,如果我不叫你爹的话,你就不会救我了。”
江祭臣心中一冷,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有这么重的心思,为什么会.....
江祭臣想要将小悠然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却发现小悠然死死地抓住了江祭臣的衣服,眼睛盯着江祭臣白皙的手腕。
江祭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小悠然突然向前一扑,抱住江祭臣的胳膊,就开始啃咬起来......
223 血的悲鸣
“你想让我怎么救你?”江祭臣没有躲闪小悠然的啃咬,他疼得皱起眉头,却没有一丝退闪。
小悠然听到,停下口中的动作,江祭臣的胳膊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但是当小悠然停下口齿的瞬间,江祭臣胳膊上的伤痕也开始好转起来,只留下刚刚不知何时被划破的那道伤痕。
想来,胳膊上原本的伤痕,应该是在幻境之外产生的,所以,才不会因为场景的变换而消失不见。
而在每一个幻境中所产生的伤痕,即使会流血,会疼,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消失,就像上一个幻境中,在绿柳居里,江祭臣脸上所受的伤。
小悠然眨巴着眼睛,似乎没有想到,江祭臣的态度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没有躲闪,甚至还想着帮助自己,也没有张开手掌去打她,即使,她骗了他,甚至利用了他。
“你不觉得我可怕吗?”小悠然怯生生的说道。
江祭臣唇角轻轻上扬:“你不可怕,可怕的人心。”
小悠然歪着头,眼中的戾气逐渐消失不见,唇角慢慢上扬:“你会原谅我吗?”
江祭臣抬手,没有正面回答小悠然的问题,而是轻轻得抚摸着小悠然的头发:“其实,你不需要任何人去救你,真正能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小悠然好像没有听懂江祭臣的意思,眨巴着眼睛。
江祭臣继续说道:“我终于明白,你一直因为害怕而颤抖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你害怕的人,根本就不是柳姑娘他们,而是你自己,对吗?”
江祭臣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看着海面上空的,他不知道少女悠然是不是能听得见这些话,但起码,他知道,这些话本就不是说给小悠然听的。
小悠然的手,轻轻拉住江祭臣的手,唇角上扬:“爹,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江祭臣问道。
小悠然抿着嘴,小手拉着江祭臣的手,不肯松开,就好像是想要为自己的恐惧找到一个突破口。
江祭臣反手握住小悠然的手:“好,我跟你去,别怕。”
江祭臣已经不排斥小悠然叫自己的爹,也对周围的一切不觉得生分的恐惧,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
比如,悠然到底想要自己救她什么,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悠然自己臆想出来的恐怖场景,包括每一个想要伤害她的人,或许,她天生就有这么的特性。
世间万物,可以为了她而发生改变。
但是,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幻境中的主宰者,却害怕着这她亲手打造的幻境。
然而,谁能说明,我们正常生活的世界,就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难道,就不会是我们每个人为自己所制造的幻境?
天空骤然变得漆黑一片。
江祭臣知道,悠然所制造的下一个场景即将被切换,他顺从得闭上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却是充斥着恐惧与尖叫的场景。
这是一处黑暗的屋子,地上爬满了蛆虫。
一个妇人被一条粗壮的铁链捆绑着双脚,脚踝处已经因为常年的束缚而摩出了不可能消失的老茧。
妇人的眼神中都是害怕,她想要向后退去,但是脚上的铁链却将她困住,她逃不掉,那是绝望的,她的眼中书写着对生命的厌恶与绝望。
在她的面前,站着三个男人。“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妇人对眼前的人又抓有打,但是她被拴着手脚,又怎么能够得到他们?
从年龄上看起来,三个男人像是父子三人。
一个看上去年龄较大的男人,已经花白了胡子,对旁边的两个年轻一些男人说道:“咱们老夏家,总不能绝后吧,你们两个不行,就给我滚出去!我就不信了,还制服不了这么个小妹妹!”
说着,一把将身边的两个年轻一些的男人向门外退去。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有些不满,闪开年老男人:“爹,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媳妇儿,说到底也都是我的,要上,也得是我先上!”
旁边另一个男人嗤笑着:“哥,你的种不行啊,你看上次,生了个什么吃人的怪物,差点就把你当了点心,幸好我跟村长提议,今年的鲛人献祭让你那个吃人的女儿去,要不然,恐怕现在,你都要被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那被叫做哥的男人低下头,似乎认怂。
弟弟见这些话有效果,指着大门的方向,去吧,在外头等着,看我给咱们老夏家引个种来。
说着话,就直直得朝着那脸上充满了绝望的妇人而去,一边走过去,一边脱下自己的裤子。
妇人尖叫着,从地上抓起尘土,朝着那弟弟的身上扔去。
那弟弟根本就没有丝毫害怕和退缩,反而笑着:“都说,好吃不过嫂子,今儿就让弟弟让你尝尝,什么才叫做飘飘欲仙!”
江祭臣的拳头紧紧得蜷在一起,他眼看着其他两个人退出了这肮脏的房间,并好好得关上了门,而那个弟弟已经扑向了那妇人。
妇人的口中喃喃着:“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们....我爹有很多钱,我可以......”
弟弟抬手就在妇人的脸上重重得扇了一巴掌:“要钱做什么?想要钱的话,我哥就不会花了两个鲛人珠来买你了,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我们真正的想要的是什么吗?那嫂子就慢慢得闭上眼睛,让弟弟告诉你,我们想要的,就是让你欲仙欲死啊。”
说罢,弟弟抬手扒下了妇人的裤子。
妇人大惊,又抓又咬:“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
弟弟却似乎乐在其中,放声大笑。
他的身体,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
妇人仰起头,倒吸一口冷气,翻着眼睛,泪水滚落。
死亡.....恐怕都要比此刻的感受更顺心一些。
肮脏,绝望,无助......
弟弟的身体来回晃动着,他的表情贪婪而享受。
只是那妇人,她的双手抓着地上的灰土和杂草,虫子在手背上爬行。
此刻,她觉得自己连这种低等的生物都在羡慕着。
江祭臣依然站在原地,他知道,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他上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耳边再次传来少女悠然的声音:“她是我的母亲,当我长到十二岁的时候,便会被那群畜生逼迫着看他们欺辱我的母亲。”
江祭臣别过头去,看到悠然一脸淡然得望着母亲绝望的脸。
悠然竟然轻轻得笑出来:“后来,他们为了防止我母亲咬他们,甚至拔掉了她满口的牙齿。”
江祭臣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他虽然在司家长大,但也是看惯了百姓疾苦的,但是这样的人间地狱,他却是没有想到过的。他们,并不将这些女人当做人来看待,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女人,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生育机器,是他们发泄兽欲的工具罢了。
江祭臣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个像悠然的母亲这样饱受绝望的妇人。
他不敢想象,但他知道,这世间的阴暗,远比他所能想到的更加可怕。
“后来呢?”江祭臣问道。
悠然抿着嘴,低下头,她的身体又开始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
江祭臣转眼看向身边颤抖的悠然,她一脸的稚气未退,看上去干净的好看,但是江祭臣几乎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个女孩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
“后来,他们三个......我应该被叫做爹,叔叔和爷爷的人,他们三个......他们......在母亲奄奄一息的时候,把我变成了第二个母亲,当着母亲的面,他们......”悠然几乎说不出话来,喉咙肿胀得疼痛,但是她却已经哭不出来,“我母亲死的时候,我永远都忘不了她那一刻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那样的眼神,我怕被母亲看到我受到的侮辱,我怕......我真的好怕......”
江祭臣一把将悠然抱进怀中,轻轻得安抚着悠然的后背:“我救你,但你也需要自救。杀人,并不能抹平你心中的怨念,只会让这些怨念更深,悠然,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悠然在江祭臣怀中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冷漠:“不,我不能,我痛恨这些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男人,我痛恨这些不将女人当做人看的男人,我痛恨这些只知道繁衍后代的男人,我痛恨这些只会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下半身,就埋起来好了,埋进土里,就像种子一样,他们不是想要培育种子吗?我成全他们!”
江祭臣瞬间明白了在绿柳居发现的死者为什么会以那种奇怪的姿势被掩埋,原来是因为悠然小时候所听到的话,夏家的种.....
种子......当年幼小的她,以为男人是想要借住女人,却培育种子。
直到后来,长大之后,她明明已经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但还是当做不明白的样子。
其实,是她自己不想明白吧。
她在自己的幻境中,控制着绿柳居那些已经死亡的女人们,让他们替自己杀了那些贪财好色之徒,然后,将他们的尸体埋进土里,经过雨水的冲刷,生根发芽......
为什么那些在悠然幻境中的女人们,身后都会跟着一个滴答着水的青灰色灵魂,这就是悠然脑海深处,对恐惧最深层次的具体化实现吧。
那些滴滴答答的水,滋养着被埋在土壤里的男人的种子.....
江祭臣觉得全身发冷。
而此刻,身边的悠然与正用纯洁无瑕的眼神看着江祭臣:“江祭臣,你明白我的宿命了吗?你听,”悠然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动静一般,她的唇角轻轻上扬,“江祭臣,你听。”
“什么?”江祭臣皱着眉头,仔细得听着,但是,他的耳中却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悠然开心得笑起来:“血的悲鸣!他们在哭.....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们在哭,真好听!”
说着,悠然转身朝门外跑去。
当悠然跑出屋子的瞬间,眼前的妇人和压在妇人身上的男人都瞬间消失不见,就像一抹随风飞逝的流沙。
江祭臣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之色。
225 神庙背后的秘密
“悠然,你清醒些,是我,我是江祭臣。”江祭臣忍着脖子上的痛感,轻轻得拍打着伏在自己身上,撕咬着自己脖子的少女。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就像是被无限放大,进入江祭臣的耳膜,江祭臣皱着眉头,尽量温柔得说道:“悠然,你不该是这样的存在,你是善良的,善良的女孩,不应该世俗的恶所沾染,悠然,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想要寻我,便先来礼部尚书府,他们不会为难你。”
悠然停下撕咬的动作,她默默地抬起头,唇角上的血渍仍在,但脸上展现出笑容:“真的?爹?你没骗我?”
在悠然离开江祭臣脖子的瞬间,他刚刚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瞬间愈合。
“真的,如果历史可以改变,我希望.......一切都不会发生。”
悠然的眼睛在放光,咯咯得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你会骗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一个人的,我就知道,我喜欢你!”
悠然一把将江祭臣抱住,她小小的身体那么温暖,与后来所见到的悠然截然不同。
“希望你可以健健健康的长大,不要像我一样。”江祭臣心里对悠然说着。
但悠然却是听不见的。
悠然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神秘兮兮得抬眼望着江祭臣:“爹,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江祭臣点头,跟着悠然跨过路上的一具又一具尸体,那些尸体,大部分看上去都残破不堪,缺胳膊少腿的。
但在悠然的眼中,他们根本就已经不是人类的存在。
悠然拉着江祭臣的手,一直走到村落的一处神庙。
神庙的外观看上去很是威严,在这样的小渔村里,显得有些突兀。
“就是这里了。”悠然看起来似乎很满意,“快跟我进来,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悠然拉着江祭臣,就要跨过神庙。
但不知道为何,江祭臣的心中,总是觉得有一丝怪异。
因为这座神庙的存在,太过突兀。
当两人跨过这道神庙的门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但是,说来奇怪,着佛像的头和身体,明显看上去并非同一朝代所建造。
也就是说,这神庙里的佛像,曾经被人动过。
“爹,想什么呢?快跟我来啊。”说着,悠然便拉着江祭臣,朝着神庙的后方走去。
临行前,江祭臣仔细得看了一眼神庙前的供台,却发现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这神庙,是你们村子自己建造的吗?”江祭臣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佛像的表层,能看出是渡着一层金的,而那佛头,却有着玉石的质地,雕刻得栩栩如生。
悠然停下脚步,诧异于江祭臣会对这佛像感兴趣:“这我就不知道了,小时候,我娘告诉我,村里有一个神庙,庙里,供奉着的,并不是佛祖神仙,而是妖魔。”
“妖魔?”江祭臣不觉全身寒了一下。
悠然却不以为然,笑嘻嘻得领着江祭臣继续向前走。
在神像的后方,是一条深邃的长廊,两边有朱红的柱子,柱子的顶端,刷着金色。
江祭臣伸手去抚摸那朱红色的柱子,却发现,那柱子上的红色,竟然满是朱砂。
朱砂,除了药用以外,最大的功效便是辟邪。
“爹?你愣着干什么?跟上来啊。”
眼前,那个满脸是血的小姑娘,正一脸灿烂的笑容,对江祭臣招手。
江祭臣收回视线,抬脚跟上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大铜门,铜门上的手环,已经锈迹斑斑,唯独手能触碰到的地方,却光滑有度。
“这里是......”
所谓恐惧源于未知,虽然江祭臣已经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他还是希望可以知道一些,哪怕是一点点的信息。
悠然笑着:“你答应打我走,所以,我要把全村最好的东西给你。”
江祭臣不解。
悠然对江祭臣神秘得招手:“快来,爹,你知道吗?这个地方,还是有一次,我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翻墙进来过的,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管得了我了,这里的一切,我都愿意送给你。”
“他们常来?”江祭臣所说的他们,就是村里的其他人。
悠然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笑着点头。
当那扇大铜门被悠然推开的瞬间,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鱼腥味。
江祭臣下意识得皱眉头。
“别担心,来,进来。”悠然对江祭臣摆摆手。
想来,这神庙中,所谓的怪物,应该就藏在这里了吧。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吃海。
地上,能看到滴滴答答的水珠子,伴随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一股脑得涌向江祭臣的头。
江祭臣有一瞬间的眩晕感,踏门而入,里面的味道更深。
悠然开心得在前面跑着。
这里,就像是一个山洞一般,随时都能听得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悠然笑着回头,持续对江祭臣招手。
就像是一个引魂人在召唤着一个无家可归的灵魂。
突然,空荡荡的神庙上空,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那歌声,听上去凄美而温柔,就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绝望。
这不由让江祭臣想到之前看到的悠然的母亲。
那个被无知的村民欺辱摧残得几乎没有了人样的女人。
他自然知道这歌声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村落的深处,这庄严而威武的神庙,竟然会藏着如此的不堪。
江祭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仅仅是因为悠然的指引。
山洞的背后,还藏着一个常年被腐蚀的木质大门,那木头上已经浸满了潮气,开始因为潮湿而生出了菌类。
此刻的悠然,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人,抬手推开了那扇大门,转过脸来,笑容依然在脸上:“爹,这里,就是我要送给你真正的礼物。”
江祭臣没有回话,大踏步得走进了那被封印起来的木质大门。
刚进去的时候,门内便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哭泣之声。
有烛火在燃烧着,即使潮气扑鼻,但那些烛火却经久不灭,窗外明明是一片光明的阳光,但在这里,却满是黑暗。
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珍珠,黑色的,金色的,绿色的,粉色的,白色的。
而在这屋子里的约二十几个柱子上,每个柱子都捆绑着一个鲛人。
他们早已满面疮痍,他们的身体,鱼鳞散落在周遭,但是,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不再需要在意的事。
当他们看到悠然进来的时候,有人在闪躲着,有人在哭泣,有人在说着听不懂的话语咒骂,还有人在赔着笑脸祈求。
悠然站在众多鲛人的面前,能看得出,这些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性。
江祭臣觉得全身发冷。
人,终究是全世界最残忍,最冷血的动物。
无论是什么样的生物,他们都不放过,就算是像鲛人这样的上古神物,也一样是他们眼中可以用来敛财,和发泄兽欲的存在。
因为,这些鲛人中,面容姣好者,口中都没有了牙齿......
很难想象,他们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
悠然笑着看向江祭臣:“爹,现在村里已经没有人了,这些鲛人,你喜欢吗?全都送给你,我们可以将他们带到长安城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有无穷无尽,用不完的财富。”
江祭臣后退半步:“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可以抓一些鲛人,让她们......”
悠然脸上的血水令她看上去不再洁净,她的笑容,也让江祭臣看上去觉得害怕。
明明,她就是这样的受害者,为什么在旁的受害者面前,她又可以成为施暴者?
江祭臣不明白,一个小小年纪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再加上她天生的凶狠,江祭臣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貌似乖巧的小女孩,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活。
悠然依然在看着江祭臣笑着。
江祭臣环视整个破旧的屋子,很大,比司家的宅院还要大。
在黑暗中,还隐藏着几台手动的机器,机器上,满是血渍,那血,是蓝色的,江祭臣记得,那是鲛人身上的血渍。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机器,应该是将那些已死的,或者是即将死去的鲛人,送上的绞刑架。
不,这些东西,应该比绞刑架还要可怕,如果是还没有死掉的鲛人,他们将会被活生生得榨出油来,以供养这些经久不灭的烛火。
在长安城的鬼市,江祭臣曾经见过这样的鲛人油高价出售。
神秘的,美丽的,凶猛的存在,却成了人炫耀的工具。
江祭臣突然觉得想笑,笑生而为人的可怕。
“爹,你不喜欢吗?”悠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她抿着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江祭臣突然上前,想要伸手解开一个鲛人身上的绳子,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触碰不到那些绳子。
江祭臣心中觉得难过,那些鲛人也看不到他,她们在折磨之下,早就已经没有了尊严。
“悠然,放了他们。”江祭臣对悠然开口道。
然而,悠然的神色变得很冷,她厉声道:“为什么?他们与我们不同,会伤害我们,出海捕鱼的时候,他们常常会诱惑渔民,从而将渔民拖下水去,那些渔民死去,连骨头都不剩!”
江祭臣也变得冷漠:“如果不是渔民先去伤害鲛人,想要去取下鲛人泪的话,他们又怎么会伤害人?难道你没有想过吗?他们天生就生活在海里,万物相生相克,他们的生存必需品,又怎么会出现在陆地上?他们对渔民的伤害,源于报复!就像你刚刚屠村的行为,是一样的!”
悠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祭臣继续说道:“悠然,你说让我救你,你知道你最需要被拯救的,到底是什么吗?”
悠然像是被江祭臣吓到一样,后退半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江祭臣反而上前一步:“是你恐惧的心,是你为自己设置的障碍,你最大的危险,来自己你自己!你极度的恐惧心理,造成了你嗜血的狂欢!悠然!放下仇恨,你才能放过自己!”
悠然脸上的惶恐加剧,她的手指向江祭臣的方向:“你.......后面.......”
江祭臣顺着悠然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去,瞳孔瞬间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