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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门技术活全文阅读

作者:画江     皇后是门技术活txt下载     皇后是门技术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7章 全都说了(月票30加更)

    郑玉烟扛不住,开口出卖冯永亭时,永昌伯夫人在着急的同时,又暗自松了口气,准备将与冯永亭勾结以及出卖冯永亭的罪名,趁机全都推到郑玉烟的头上。

    反正郑家小门小户的,根本就不是永昌伯府的对手。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郑玉烟竟然把话头引向了她,让她一下子成了两宫太后和皇后关注的焦点。

    永昌伯夫人急得冒火又心惊,连忙伏地叫屈:“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妇实在是冤枉啊!臣妇只是念着两家的交情,所以才一时好心,应下郑小姐的恳求的,根本就不知道她说的这些事情!”

    说罢,永昌伯夫人转头瞪向郑玉烟,一脸悲愤地指责道:“郑小姐,我好心帮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真是只中山狼!”

    生死关头,郑玉烟毫不畏惧地怼了回去:“既是如此,那还请夫人先说一说,我们两家有何往来,又是何时攀上的交情?”

    永昌伯夫人一时被问愣住了。

    永昌伯府和郑家当然没有交情!这临时的“交情”,与其说是交情,倒不如说是冯永亭的命令,永昌伯府不敢违背,只能应下。

    见永昌伯夫人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两宫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这就是没有交情的意思了,更加坐实了郑玉烟所言非虚。

    郑玉烟穷追不舍,接着说道:“如果真要说有交情,也不是刘、郑两家的交情,而是我和贵府大少奶奶明氏的交情。毕竟,明氏出嫁之前,与我也勉强算得上是闺中好友。”

    永昌伯夫人这会儿早就被吓破了胆儿,听闻郑玉烟这么说,也不作多想,连连点头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总算明氏还有点用处!

    永昌伯夫人绷紧的神经不觉一松。

    郑玉烟却冷笑道:“可明氏说夫人只是碍于冯公公的权势,才不得已同意了这门亲事,根本就瞧不上她和明家,平日里也颇多苛责。夫人敢摸着良心说,您带我进宫,真的是看在明氏的面子上吗?”

    永昌伯夫人自郑玉烟提起冯永亭起,一颗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隐秘又丢脸之事,明氏那样死要面子的人,怎么会主动向一个外人坦述的?

    永昌伯夫人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郑玉烟将永昌伯夫人的震惊和为难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她当然知晓此事了,明缃哪一次做坏事不带上她一起?一来有人相帮,更不担心事情泄露;二来出了事好往她身上推,自己躲得干干净净的。

    也就是永昌伯府门口太高,刘冕此人又才名在外,所以明缃才看不清楚这门亲事的就里,自己扒着不放,没有在冯永亭面前透露出她来。否则,就该是她代替明缃被推入永昌伯府这个火坑,和永昌伯夫人这样又蠢又坏的人天天缠了。

    就像是赏桂花会上明明是明缃出的主意算计张池,过后却把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害得许久都不敢出门应酬一样……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不需要再往下审了。

    李太后兀自震惊又不敢置信。

    陈太后却已经对冯永亭起了废除之心。

    敢模仿皇后笔迹,诱使皇帝与人幽会;勾结权贵,妄图进献美人以左右帝心,这样一个手眼通天、在皇宫大内横行无忌的人,自然是不能再留。

    可冯永亭是李太后的人,且这些年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只闻慈圣皇太后,而不知还有仁圣皇太后,此种情形之下,陈太后也不好贸然越过李太后,直接下令处死冯永亭。

    郑玉烟将两宫太后的沉默当成了怀疑,顿时大急。

    她已经同永昌伯府和冯永亭彻底地翻了脸,如今只能够指望两宫太后看在她认罪虔诚的份儿上,对她宽大处理,至少不祸及家人。

    可看眼下这情形,似乎两宫太后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郑玉烟一急,接着借怼永昌伯夫人向两宫太后继续爆料道:“说起永昌伯府和冯公公的交情,现下还有一桩,那便是大奶奶明氏,实则是由冯公公出面保媒,永昌伯府才答应迎娶的,不是吗?”

    永昌伯夫人震惊地看向郑玉烟,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黄宜安一听这话,散漫的目光顿时凝聚起来,朝郑玉烟看去。

    明缃因冯永亭之故才得以嫁给刘冕,她也只是猜测,并无确切的证据,如今郑玉烟说得言之凿凿,显然并不是随口扯谎。

    所以,明缃造谣她和张池相看,以和冯永亭交换之事,郑玉烟也参与其中,或者至少是知情的!

    那么接下来,郑玉烟是不是该说她和张池相看之事了?

    黄宜安看向郑玉烟,郑玉烟正好地看向她,目光里有哀求乞怜,还有暗示威胁。

    黄宜安不禁暗自冷笑,郑玉烟竟然还想借此来威胁她?

    幸好她早就在祁钰面前透了底,否则若郑玉烟真的进了宫,必然会以此进谗言来离间她和祁钰的!

    黄宜安静静地回视过去,目光里尽是坦然和无惧。

    郑玉烟见黄宜安这副神情,一时也迟疑起来,不敢胡乱开口。

    明缃看似高嫁,实则是掉进火坑的事情,让她在惊畏冯永亭的同时,也对黄宜安和张池相看一事产生了动摇——至少相看的痕迹也都被抹平了,根本就找不到证据。

    否则,以冯永亭的能耐,早就对英国公府动手了,又怎么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陈太后却早就受够了郑玉烟和永昌伯夫人的互相攀诬,自从祁钰即位之后,第一次直接越过李太后做了决定:“行了!此事真相到底如何,哀家定会查得清清楚楚!

    “来人,去请冯公公过来对质。”

    说着话,陈太后看了李太后一眼。

    李太后连忙点头附和。

    虽然冯永亭一直都是她极为信赖和倚重的得力助手,但是事涉祁钰以及皇宫安危,她当然不会纵容冯永亭而不管。

    一个用得顺手的阉人而已,怎么比得过自家儿子重要!

    可是让两宫太后和黄宜安惊讶的是,负责传话的陈嬷嬷很快便又独自一人回来了。

第208章 八字不合

    陈太后不见冯永亭同来时,本就寒肃的脸色顿时愈发阴沉了,开口责问道:“怎么回事?你去请也请不来吗?”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黄宜安垂首听着,心想:即便是每日都吃斋念佛,看起来超然淡泊,但是一朝从尊荣无匹的皇后娘娘,成为凡事隐忍的仁圣皇太后,看着曾经驯服的妾妃李氏指点江山、风头无俩,这些年熬下来,即便是李太后和祁钰对她尊敬有加,陈太后又怎么会没有丝毫怨言呢?

    陈太后此次发怒,固然是因为冯永亭此等行径胆大包天、万死难赎,可也未必没有抱怨发泄的意思——毕竟,冯永亭可是李太后的人,也是靠着李太后的宠信才有了今日的权势。

    黄宜安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李太后此时脸色定然不那么好看。

    脸色不那么好看的李太后为了发泄怒火,自然要深究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的罪责了。

    就算此事是冯永亭一手安排的,那也得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愿意配合才行,为虎作伥,一样不能轻饶!

    李太后冲庆嬷嬷使了个眼色。

    庆嬷嬷会意,命人将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扠去内室,准备亲自“伺候”。

    庆嬷嬷扠人时,陈嬷嬷已经禀复道:“回太后娘娘,冯公公被陛下召去了,正在御书房,陛下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所以奴婢未敢进去禀奏。”

    竟然是被祁钰召去了!

    两宫太后并黄宜安都不觉讶然。

    陈太后皱眉问道:“被陛下召去了?可知所为何事?”

    陈嬷嬷摇头回道:“殿门紧闭,殿外伺候的都只知陛下盛怒,狠狠杖责了一个内侍,打得那内侍不省人事、生死未知,却不知这其中的因由。”

    陈太后讶然道:“陛下竟发了这么大的火?”

    李太后则肃然问道:“可知那被杖责重伤的内侍是哪个?”

    祁钰是被人仿照黄宜安的手迹骗到湖心亭的,能看到黄宜安手迹的自然是日常在两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如今祁钰盛怒杖责内侍,只怕与此事有关。

    陈嬷嬷等的就是这一问,遂见机回道:“那内侍名叫小喜,因认了冯公公做干爹的缘故,改了本姓作冯,刚从内书堂提拔上来没几年,写得一手好字,日常负责替陛下整理文卷。”

    多余的话不用再说,在场的人就都明白了。

    冯喜是冯永亭的干儿子,因差事便利很容易偷窥到黄宜安的手迹,又写得一手好字,若是冯永亭让他伪造黄宜安的笔迹,将祁钰骗到湖心亭,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而祁钰在此时杖责重伤冯喜,原因不言而喻。

    李太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吩咐庆嬷嬷:“你亲去御书房看看,事情现在如何了。至于她们两个,”

    李太后看了早就被这消息吓得瘫软在地的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一眼,眼底的戾气毫不掩饰,寒声道:“死有余辜!直接拖去内狱,从重处罚!”

    郑玉烟见状,赶紧告饶呼救道:“太后娘娘,臣女知道的都说了,您就宽恕臣女这一回吧!太后娘娘……”

    永昌伯夫人则高声喊道:“太后娘娘,臣妇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您就饶了臣妇吧……”

    李太后恨不得助纣为虐的二人去死才好,怎么肯听她们聒噪?

    当即呵斥道:“堵了她们的嘴,再闹就割去舌头!”

    一个破落的伯爵夫人,一个微末不值一提的贱婢,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没有千刀万剐她们就算是她仁慈了,竟然还敢讨价还价!

    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当即吓得不敢大声喘气,生怕割去了舌头。

    两个强壮大力的嬷嬷上前,拖走了她们。

    李太后催促庆嬷嬷道:“你快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来禀报。”

    冯永亭竟敢干出这样的事情,万一要是走投无路,狗急跳墙……

    “不,哀家亲自去!”李太后当机立断,改口道。

    陈太后和黄宜安松了口气,暗想:早该如此了!

    谁养的狗谁去处置,也省得冯永亭倚老卖老,搬出李太后来,让祁钰投鼠忌器。

    一行人当即浩浩荡荡地往御书房赶去。

    御书房内,祁钰看着跪在地上哭诉请罪的冯永亭,只觉得厌烦到了极点。

    冯林泄露军机事发时,冯永亭就是这般作态,如今冯喜事败了,冯永亭还是这般惺惺作态,半点认错该有的态度都没有!

    冯永亭这是以为冯喜扛下了所有的罪责,他手里没有证据,就奈何不得他鼎鼎大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了是吧!

    冯永亭不抬头看,就知道祁钰定然满面寒霜与厌恶。

    自从郑玉烟画像事件闹出来之后,祁钰对他就越来越不如以前信重了,甚至还起了猜忌防备之心,使得他探查祁钰的一举一动都难了许多。

    所以他才会借由明缃的“告密”,去威胁黄宜安为他所用,没想到黄宜安居然装傻充楞地挡了回来。更严重的是,祁钰大约知道了此事,对他愈发防备起来。

    他不得已,才会借着李太后松口选妃之机,将郑玉烟推了上来。

    他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郑玉烟年轻貌美、识文断字,且为人机灵善于奉承,更重要的是,祁钰曾经心悦于她,甚至还悄悄地带了她的画像入宫,珍藏在常用的卷缸里——说起来,祁钰和他生分,也是因为他向李太后告发了此事。

    如此,只要郑玉烟出现在祁钰面前,不怕不能邀宠成功。

    等郑玉烟做了宠妃,他要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他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自恃美貌才学,没有脑子却野心很大,很喜欢玩弄阴谋的女人,这样的人,最好控制。

    所以他才会甘冒风险,找上永昌伯府,一起导演了这出戏。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永昌伯府想要再现往日的辉煌,主动攀附,已经帮他解决了明缃这个麻烦,那不如便连郑玉烟一事也一起担负起来好了,也省得他另外找人,还得费心威逼利诱。

    可谁知事情竟然会被黄宜安撞破了……

    冯永亭深深觉得,他肯定与黄宜安八字不合,所以遇上她就没有好事!

第209章 拿出证据

    “陛下,都是臣教子无方,才让他受人唆使,铸下此等大错!”冯永亭痛心疾首,泪流满面,诚恳无比地叩首请罪道:“臣万死难赎其罪,恳请陛下重重责罚!”

    祁钰冷笑道:“冯大伴说冯喜是受人唆使,那不知又是受何人唆使?”

    “臣不知。”冯永亭痛声哽咽道,“不过,作为此事成功的受益者,永昌伯府和郑家肯定脱不了干系!还请陛下下旨严查!”

    永昌伯夫人被人架到御书房门外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当即又惊又气。

    她帮冯永亭死扛着,冯永亭倒好,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永昌伯府的头上!

    惊怒之下,永昌伯夫人反倒生出一股生死无畏的勇气来,人虽然还是软绵绵地无力,声音却极为尖利:“陛下,您千万不要被奸人蒙蔽了,真正主导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冯永亭!”

    反正她是活不成了,倒不如帮皇帝作证,摁死冯永亭,一来报了仇,二来皇帝要是念着她的这点好,宽恕永昌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那就更好了。

    郑玉烟被永昌伯夫人尖利的嘶吼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不甘示弱地尖声附和:“陛下,臣女是被冯永亭胁迫,才不得不如此的,还请陛下明鉴!”

    冯永亭被殿外的两声尖利的女声吓坏了,当即便白了脸色。

    他明明已经派人去叮嘱过永昌伯夫人了,只要扛下罪责,他就会救她们出来的,怎么两人会闹到御书房来,而且还把一切都叫嚷了出来?

    冯永亭正想着,就听殿外响起陈太后的厉声呵斥:“天子跟前,喧嚷什么!”

    原本正尖声叫嚷着的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立刻闭了嘴。

    冯永亭心头大震。

    连陈太后都出面了,只怕是黄宜安将此事告知了两宫太后,亲自押着两人来与他对峙问罪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准备好证据……

    祁钰听得外头的喧嚷,连忙亲自去殿门外迎接两宫太后。

    有了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的指证,冯永亭即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殿门大开,祁钰亲去搀扶陈太后,口中还关切道:“二位母后怎么来了?”

    说着,作势瞪了黄宜安一眼,责备道:“此等事情,由朕来处理就好了,你又何必惊动二位母后,让她们也跟着担忧奔波?”

    黄宜安接收到祁钰的暗示,连忙温声请罪道:“都怪臣妾年纪小、见识少,觉得此等弄虚作假、欺瞒陛下之事非同小可,心中无主,因此才向二位母后求助的……”

    祁钰还想再责备黄宜安,却被李太后拦住了。

    “陛下也别责怪皇后,正如皇后所说,此等欺瞒君上之事非同小可,必须严惩不贷!否则,这巍巍大内,又如何能住着安心?”李太后凛然道。

    进献美人给祁钰这并没什么,关键是冯永亭竟然敢在祁钰身边安插心腹,私窥皇后手迹,并成功造假欺瞒了祁钰!

    这还了得!

    若是军国大事也这般任凭冯永亭造假,那大齐就离着亡国不远了!

    冯永亭能坐上如今的高位,自然不是蠢笨之人,却敢如此行事,这说明煊赫的权势已经喂大了他的野心,让他忘了手里的权力来自哪里,自以为在这宫中可以横行无忌,连皇帝都不必放在眼里了!

    身为辅佐皇帝临朝、掌控六宫之人,李太后绝对不允许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

    祁钰见李太后没有回护冯永亭,心中暗自高兴。

    他之所以选择先私自审问冯永亭,待了有了证据或是冯永亭的认罪供词,再去禀报两宫太后知道,就是担心冯永亭向李太后求救。毕竟,对于冯永亭和张圭二人,李太后一向都信任非常的。

    “母后教训得是。”祁钰适时地应道,将人请进殿内。

    冯永亭跪伏在地,十分恭敬地叩首道:“臣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若是往常,陈太后和黄宜安早就赶紧让他起来,以示看重之意了,李太后甚至还会打趣他一句,让他不必行如此大礼。

    可是这一次,冯永亭只得到了两声冷哼。

    陈太后直接越过冯永亭,第一次十分强势地在主位上坐下。

    李太后则脚步一顿,随即一言不发地在李太后下首坐定,并未向往常一样与陈太后分左右列席。

    黄宜安恭顺安静地侍立在旁。

    祁钰站在殿内,恭敬地向两宫太后请示道:“既是二位母后来了,那便请他们当着二位母后的面对质,请二位母后定夺。”

    冯永亭毕竟是李太后的人,他若要处置,还得先知会李太后一声,如今李太后亲自来审,倒也省得他有所顾忌、来回奔波了。

    陈太后点点头,主控全场,冷冷问道:“冯永亭,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都指证你威胁利用她们,欺瞒君上,此事你怎么说?”

    冯永亭连忙叩首道:“回太后娘娘,臣冤枉啊!敢问永昌伯夫人和郑小姐可有证据证明是臣胁迫她们做下此等欺君罔上之罪的?”

    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闻言俱是一愣。

    冯永亭每次都是着人传话,连亲自出面都不曾,又怎么会留下证据给她们?

    两人不由地面色灰败,暗自叫苦。

    冯永亭肯定早就打算事情败露要拿她们顶罪了,不然怎么会计划得如此周详?

    陈太后冷冷地看了跪地伏身的冯永亭一眼,反问道:“那你又有何证据能够自证清白?”

    冯永亭闻言一愣,那些先帝在世时的久远画面渐渐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陈太后避居慈庆宫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在先帝在世时,也是一位杀伐果断的主儿?

    冯永亭脑子转得飞快,跪伏坦承道:“臣并无证据自证清白。若太后娘娘一意认为永昌伯夫人和郑小姐对臣的污蔑属实,那么臣无话可说。臣这一身荣耀皆是太后娘娘与陛下赐予,臣并不敢擅专。”

    两个“太后娘娘”所指显然不容,前一个是问罪于他的陈太后,后一个是信重他的李太后。

    陈太后听得分明,遂不作声,看向下首坐着的李太后,静等她发话。

第210章 事情突变(月票60加更)

    李太后被冯永亭这明显挑拨离间的话气得胸口疼。

    冯永亭这是有多轻看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以为她会为了一个不把皇权放在眼里的阉人与陈太后闹掰吗?

    简直是愚蠢!

    李太后寒声道:“倒是难得的忠心!若是不如你的意,岂不是对不起你这一腔赤诚?”

    冯永亭一听李太后这话锋不对,正要补救,就听得李太后高声命令道:“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罪奴拖出去,杖责五十!”

    五十廷杖,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冯永亭顿时急了,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即便是行刑的人故意放水,也经不住啊!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去冯喜屋内搜查的田义回来了,在殿外禀奏道:“罪奴冯喜的住处已经清理搜查完毕,恭请陛下御览。”

    冯永亭闻言只觉得脖子上悬着的那把刀终于撤开了,憋着的那口气也终于吐了出来。

    祁钰道:“呈上来。”

    田义奉命呈上御案。

    祁钰恭请道:“请二位母后阅览、定夺。”

    陈太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逊辞,直接问田义道:“有哪些可疑之处?你一一说来。”

    殿内众人顿时都支起了耳朵。

    田义领命上前,一边点数,一边回禀道:“回太后娘娘话,可疑者有以下几处:一者是这包银子并银票,有千两之数,非冯喜一个普通内侍所能有;二者是一封书信,上有如何行事之计,与今日发生之事颇为吻合;三者……”

    冯永亭听着,终于放了心。

    这两样物什都是他吩咐冯喜安排的,为的就是万一事败,好推到永昌伯府和郑家的头上——那封书信乃冯喜模仿的永昌伯的笔迹,那笔巨款便是贿赂。

    他这下终于能脱身了。

    冯永亭偷觑陈太后的脸色,见陈太后本就寒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心中暗自得意。

    陈太后想要借机惩处他,好废了李太后的臂膀,哼,做梦!

    “李妹妹且自看吧。”陈太后将书信银票等物都推到李太后面前,皱眉说道。

    李太后应诺去看。

    冯永亭心中暗想,以李太后对他的宠信和倚重,有了这些证据,不管真假,肯定都会替他脱罪的,不免暗自得意。

    所谓高高在上的皇帝、太后、皇后,甚至是权贵高门,还不是一样被他摆弄得服服帖帖的?

    正在得意之际,背上蓦地被硬物砸中,疼得冯永亭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抬起头来,就见李太后朝他砸完银子之后,又拿书信去砸他的脸,口中怒斥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冯永亭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这些证物明明都是他交代冯喜准备来陷害永昌伯府的,怎么如今却成了他的罪证?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服气,不想认罪?!”李太后将冯永亭的震惊呆愣看作是不平抗议,气得走下殿阶,一脚踹在冯永亭的心口,怒骂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哀家宠信你、重用你,让你做大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

    “连皇帝都敢算计,哀家看,你是真将当成这皇宫大内的主人了!

    “来人,立刻把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五十!谁要是敢留私情,就同罪并罚!

    “拖下去!行刑!”

    李太后气得浑身乱颤。

    田义得令,立刻亲自率领一群年轻强壮的内侍,将冯永亭堵住嘴,拖了出去。

    很快,殿外便响起木杖捶打皮肉的声音,以及被堵住嘴的冯永亭吃痛的闷声哀嚎。

    陈太后看了李太后一眼,不再做声。

    李太后重责冯永亭,一来是因为冯永亭罪有应得,二来也未必没有做给她看的意思。

    她今日一反平日的淡然谦退,强硬了起来,李太后这是担心她借题发挥,依仗先帝元后的身份,夺回权力呢!

    其实,李太后实在是多虑了,打从四十岁还未能生育起,她便歇了争权夺利的心思——没有儿子,她就是争再多的权、夺再多的利又有什么用处呢?

    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在慈庆宫中,抄经念佛度此残生,也求个平安顺遂、安度晚年。

    殿外,冯永亭很快便没了声息。

    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冯喜见了,艰难地提了提嘴角。

    冯林,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合上眼睛之前,冯喜想到内书堂里打闹欢笑、互相扶持的两个小小少年。

    “你放心,等我出人头地了,立刻就想法子把你也调到陛下身边服侍!干爹如今信赖我,只要我好好听话,服侍好了陛下,他一定会答应我把你也调拨过去的!”

    被冯永亭刚认作义子,调去服侍祁钰的冯林,意气风发地许诺旧日的玩伴。

    果然,一天天、一月月地过去了,冯林在祁钰身边站稳了脚跟,借机推荐了彼时还是小喜子的冯喜。

    冯喜凭借一手好字和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本事,被冯永亭看中。冯永亭不禁顺势答应了冯林的恳求,还将冯喜也认作义子。

    兄弟二人,尽心听命。

    “干爹说了,只要我好好干,听他的话,等他将来退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就提拔你做秉笔太监!咱们兄弟两个联手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到时候青史留名,也省得后人提起咱们时,就一句轻蔑的‘阉竖’!”冯林踌躇满志。

    冯喜亦心生向往。

    可是,这志向还未实现,冯林便因泄露军机被祁钰下令关进了内狱,且很快便于狱中自尽了。

    冯喜得到消息,悲痛欲绝,却连见冯林最后一面的哀告都不被冯永亭允许。

    “冯林没了,还有你在陛下身边,这种紧要关头,你万不能牵扯进去!”冯永亭冷酷地说道,往日让他看重的干儿子冯林,此刻却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就在那一刻,冯喜骤然明白,所谓的看重与栽培,所谓的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许诺,不过都只是冯永亭用来哄冯林安心在皇帝身边替他做细作的谎言罢了!

第211章 激流暗涌

    可就是这谎言,却要了冯林的命!

    冯林向谁泄露的军机?

    还不是他冯永亭!

    可是冯永亭在利用完冯林之后,不但对他见死不救,还将他逼死在内狱——因为冯永亭一向信奉,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保守秘密。

    冯喜收起悲伤和眼泪,应下了。

    看着口中夸赞他懂事,许诺将来对他予以重用,但目光却轻蔑不屑的冯永亭,冯喜口中奉承“多谢干爹栽培”,心里面却早已种下仇恨的种子。

    然而冯永亭位高权重,深得李太后的信任和倚重,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整理文书的内侍可以撼动得了的。

    冯喜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当冯永亭吩咐他伪造栽赃永昌伯府的证据时,他便明白,冯永亭这是准备万一事情败露了,就像当初牺牲冯林一样牺牲他——那些证据,可都在他屋里放着呢!

    冯永亭到底得有多狂妄,才会觉得他因那些威逼利诱而屈服?

    命都要没有,还管什么威逼与利诱?

    既然不论怎样都是一死,那不如他拼命一搏,替冯林和自己报仇!

    即便是不能让冯永亭偿命,至少也得狠狠地咬下他的一块肉来!

    冯永亭不是让他模仿永昌伯府的笔迹吗?

    好,那他就干脆模仿冯永亭的笔迹好,就连那一千两银子并银票,也都被他悄悄地四处央告好友,都换成了内库的。

    只要事发,他难逃一死,冯永亭也休想脱得干干净净!

    因此在田义奉命调查此事时,冯喜特意露了痕迹,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否则,即便是事败,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查到他的头上。

    冯喜合上眼睛,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残念——愿来世与冯林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相守相伴,平安到老……

    ……

    御书房内,听得外头没有了声响,陈太后开口道:“好了,且留着他一条性命以待审问定罪。”

    冯永亭毕竟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又因与张圭亲厚,和前朝牵涉甚广,总不能就这么着打死了事。

    祁钰连忙道:“听凭母后安排。”

    李太后亦看向陈太后。

    陈太后笑道:“哀家久不理事,今日也是被这胆大包天的罪奴给气很了,才忍不住发作一回。这些事情,陛下自理吧。”

    说罢,又转头看向李太后,道:“人呢,就先关进内狱。不过,冯永亭积威权重,既然敢愚弄陛下,自然在内狱之中亦有人手,李妹妹还是要多派几个可心的人看守才行,免得他潜逃或是畏罪自杀,横生枝节。”

    李太后一听陈太后不打算管这件事情了,顿时一惊,连忙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姐姐坐镇……”

    她固然不想陈太后来与她争权,但是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更何况,看守、审理冯永亭一案,事关重大,陈太后肯信任她,把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她却担心万一出了差错,罪过也要一个人扛。

    然而李太后话未说完,就被陈太后摆手打断了。

    “有陛下在,又何须他人坐镇?”陈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虽然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却不也不想看着李太后以及她所支持的张圭等人把持朝政不放,让祁钰成为宝座上的傀儡,一者是为了江山社稷,二者也是为了她自己——祁钰一向敬重她这个嫡母,掌权之后,必然不会比现在待她差了。

    李太后闻言羞窘暗恼,强自压下心中的翻涌,恭顺地应了。

    她为了前朝后宫操碎了心,陈太后却在慈庆宫安享富贵尊荣,如今却也同祁钰一样,指责她不肯放权,真是劳心劳力还不落个好!

    抱怨归抱怨,冯永亭到底是她的人,李太后也不能推辞不管。

    祁钰听了这话却很高兴。

    一直以来,陈太后都是宽和从容的,即便是心中不赞同李太后的某些做法,也不会直言反对,这一次陈太后能够一反常态,雷厉风行地问罪冯永亭,还开口支持他亲政,已经是实属难得了。

    有了陈太后的支持,又铲除了冯永亭这座大山,他离着亲政便又进一步了。

    祁钰见陈太后欲起身离开,连忙亲自上前搀扶了她,笑道:“孩儿送母后出去。”

    黄宜安见状,连忙从旁虚扶着李太后。

    李太后眼底的失落和不悦,因为黄宜安这一扶,又重新掩了下去。

    论理说,祁钰搀扶陈太后并不算错,并且他一向是如此做以表示对嫡母的敬重的。

    这要是搁在往常,李太后当然不会觉得不悦,可今日的陈太后实在是锋芒太盛,与往日的温厚宽和大有不同,让李太后心生警惕和防备。这种情形下,李太后再看着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殷勤伺候着压她一头的陈太后,就不免心中酸溜溜的。

    黄宜安心中暗想,幸好今日陈太后急流勇退,未曾动与李太后分权的心思,否则只怕往后这后宫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行人到得殿外时,冯喜已经蒙上了白布。

    冯永亭也趴在邢凳上,气若游丝。

    李太后因陈太后那句“有陛下在,又何须他人坐镇”,不敢在这个关头擅作主张,只以眼色示意祁钰。

    祁钰会意,扬声吩咐道:“来人,将罪臣冯永亭押入内狱,等候三司会审;罪奴冯喜,焚化。另将罪妇柳氏(永昌伯夫人)、郑氏,一并投入内狱,等候讯问。”

    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见了冯永亭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模样,哪里还敢再哭号求饶,只瘫软如烂泥,任由嬷嬷们拖了下去。

    冯永亭强撑着眼皮,看狼狈不堪的郑玉烟就这么被宫人从祁钰面前拖了下去,去岁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原来皇帝看上的不是画上的美人,而是作画的美人啊!

    早知如此,他又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郑玉烟送到祁钰面前呢?

    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李太后亦将祁钰对郑玉烟的“绝情”看在眼里,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祁钰看中了郑玉烟,不过是她的臆想而已!

    怪不得祁钰会那么快就接受她为他选定的皇后黄宜安!

    如此,只怕短期内想要让祁钰同意光选妃嫔、充实后宫就愈发难了……

第212章 除之后快

    冯永亭被杖责之后关入内狱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引起朝中动荡。

    冯永亭和张圭一向互为表里,张圭一脉得知此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除了朝堂上的上奏求情,这些人照例将意见都反应到内阁,也就是张维的面前。

    张维看着眼前这几个义愤填膺的同僚,再看看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头疼地直扶额。

    “诸位不要着急,总得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好施救。大家就这样一窝蜂似的去给冯公公求情,只怕非但救不了冯公公,还会引得陛下猜疑咱们与冯公公内外勾结、结党营私。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冯公公,只怕连咱们也要折进去。”张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有那性情冲动的刺头儿,不满地哼哼道:“以下官看来,张大人未免过于谨慎。若是首辅大人在,只怕早就入宫同陛下理论了!”

    言语之间颇为轻蔑。

    张维并不在意别人的轻视和敌意——只要张圭一天不放权给他,他这个代理首辅就不会被同僚看在眼里;只要张圭一天将他当成继任者培养,就肯定有人眼红攻讦。

    张维对于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可那并不意味着他要一味地忍受屈从。

    “刘大人,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传了出去,只怕于首辅大人名声有损。”张维睨了那人一眼,正色警告道,“君君臣臣,首辅大人一向忠正无私,如何会为了一个太监去质问陛下?”

    刘大人脸色青红一阵,动了动嘴唇,想说他说的是“理论”而不是“质问”,可是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虽然他说的是寻皇帝“理论”,可在座的谁不明白,那其实就是“质问”。要是在外人面前,还要遮掩一下,但是在座都是自己人,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张维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见俱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轻狂模样,不由地暗自叹息:手下的人眼里只有张圭这个首辅,而没有祁钰这个皇帝,可见张圭平日的张狂和皇帝背后的憋屈。

    不过,越是如此,形势对他越为有利!

    张维劝道:“诚如各位所言,我自知能力有限,此等大事不敢擅专,会立刻传书首辅大人,请他定夺的。”

    张维的屈服示弱,略略安抚了众人,然仍有人面色不愉,对于张维的能力十分质疑。

    张维遂接着说道:“首辅大人上次传书来说,已经进入河间地界,不日即将抵达京城。此时传书请他定夺,倒也不会误事。”

    众人听张维这么说,才不再为难张维,随口告辞了。

    张维十分客气地将人送了出去,看着几位大人大摇大摆地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

    尽管得意嚣张去吧!越是放纵无忌,越是会早早地被皇帝厌弃!等彻底失了帝心,冯永亭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天!

    张维拂袖回身,至案前端坐,认真处理公务。

    至于给张圭去信?

    他一时忙碌忘了嘛!

    反正也就晚了个一天半天的,也不打紧。

    内狱,祁钰利用张维给他争取的时间,加紧处理冯永亭一案。

    李太后也陪坐在旁,她想要亲自问一问,她给予冯永亭如此的信重,他为何要做出这等背主无耻之事!

    经过御医的全力救治,本来伤筋断骨、奄奄一息的冯永亭,这会儿已经能够趴在地上简短地回话了。

    李太后率先发问道:“说罢,你为何要这么做?”

    冯永亭干笑一声,却扯动了脸上、腹背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李太后见状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冯永亭缓了口气,不答反问道:“如果臣说自己是冤枉的,太后娘娘可相信?”

    李太后冷笑一声,道:“冤枉?伪造皇后手书的冯喜不是你的干儿子?那封书信不是你的笔迹?那千两银子不是内库所造?还是永昌伯夫人和郑氏跟你有仇,也不惧跟你结仇,异口同声地要污蔑你?”

    一连串的质问,传达出李太后极力压抑的愤怒。

    这么多的问题,对于冯永亭这个重伤之人来说,很难一次都回答上来,因此他歇了好几歇,方才把问题一一答了:“冯喜固然是,是臣之义子,可是臣的义子义孙,实,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硬要攀附,难道臣,臣就能随时随地监视他们,不犯错吗?

    “冯喜善于模仿他人字迹,既然,他能模仿皇后娘娘的,的手迹……难道就,就不能伪造,臣的手书吗?

    “至于那一千两银子,宫中各人的薪俸,皆,皆为内库所发放,冯喜能集聚那么多,也,也不足为奇。

    “还,还有永昌伯夫人,和,和郑氏,她们的证词,难道,比臣的话还要,还要可信吗?”

    李太后沉默不语。

    祁钰却暗自冷笑,都到这个时候,冯永亭还抵死不认罪,照他这个说法,岂不是再多的证据都无法定他的罪了?反正那证据都是别人伪造来针对他的!

    冯永亭见李太后面色略微松动,立刻再接再厉道:“况且,如今,太后娘娘要给陛下选妃,臣,臣想要进献美人,只管送,送到陛下跟前,就,就行了,又,又何必多此一举,将自己,也给折腾进去?”

    李太后觉得冯永亭说得有理,这也正是她的疑虑所在。先前她觉得冯永亭是过于狂妄,才会如此行事,可是如今又觉得冯永亭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你不说选妃,朕倒还没有想起来。”祁钰冷笑道,“母后想要给朕选妃的意思,只在宗亲之间说过,请她们帮忙留意一二。可是为何,那些想要送女入宫的人,却大都去巴结了你冯公公?”

    李太后闻言看了祁钰一眼。

    冯永亭作为皇宫大内实权在握的大太监,风头无两,那些想要送女入宫的人巴结他,本也无可厚非。可是祁钰眼下提起,却大有指斥冯永亭利用手中的权力,控制选妃之事,甚至妄图控制后宫、图谋前朝的意思。

    祁钰,这是彻底厌弃了冯永亭啊!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对冯永亭信任近亲有加的祁钰,对他开始渐渐不满,甚至到了如今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呢?

第213章 吹枕头风(月票90加更)

    想到祁钰近来多次流露出的对她偏信张圭的不满,李太后虽然觉得冯永亭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却并未贸然开口替他说话。

    冯永亭再得用,也是个宦官,如何能与执掌朝堂的张圭相比?好不容易祁钰现在不与张圭较劲了,她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李太后不轻易开口,这案子便成了祁钰主审。

    “朕是念着这些年来的情谊,才破例给冯大伴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本来严厉问罪的祁钰突然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几分,“否则,单凭眼下的人证与物证,已经足以给定下不赦之罪。”

    祁钰想打感情牌,可惜冯永亭老奸巨猾的,根本就不会被区区几句软话打动,反而趁势哭诉道:“多谢陛下体恤,可是欲加之罪,臣也万不能认,否则岂不是伤了陛下的一片爱护之意?”

    哭诉扯动了伤口,眼泪有从上面经过,疼得冯永亭这下不用装,都泪如泉涌了。

    哼,祁钰哪里是顾念旧情,特地给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分明就是因为他权大势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处置他而已!

    只要他熬过这几天,熬到张圭回京,一切就都好办了!

    内阁那里,张维肯定会尽快传信给张圭,请他尽快回京,亲自处理此事的。

    外辅内相联手,更有众臣拥附,到时候,他倒要看祁钰如何敢定他的罪!

    ……

    坤宁宫里,黄宜安正心神不宁地剪花枝。

    咔嚓!

    咔嚓!

    一剪子,又一剪子……很快便将手里的花枝剪秃了。

    阿梅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娘娘,再剪下去,就要剪到手了。”

    黄宜安猛地回神,看着手里剪秃的花枝,叹息一声,也没心思再剪枝插瓶了,直接将剪刀和花枝一并扔在桌子上,一面朝殿外张望,一面皱眉问道:“红珠还没有回来吗?”

    阿梅应道:“太后娘娘和陛下亲自审问,罪囚还是大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周围肯定戒备森严,红珠要打听消息只怕不容易。

    “娘娘别着急,且耐心等一等。反正人证物证俱在,定罪是迟早的事情!”

    黄宜安摇摇头,蹙眉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夜长梦多,等消息传到张圭的耳朵里,想要给冯永亭定罪,定重罪,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阿梅入宫久了,见到的听到的多了,再加上黄宜安的时时提点,如今对于朝争之事已不再如当初一般懵懂,闻言也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主仆二人默坐许久,红珠才脚步匆促地回来了。

    因为走得急,深秋微寒的时节,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怎么样了?”黄宜安一见红珠进来,立刻起身问道。

    红珠一面行礼,一面惭愧地答道:“回皇后娘娘,内狱戒备森严,周围都有侍卫把守,奴婢并不敢靠近,在外头逡巡良久,也没有找到机会靠近……”

    那就是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了。

    黄宜安不免失望,先前之所以特地差遣红珠出去打探消息,就是看中她机敏路子活,打探消息最是方便,谁知却也是无功而返。

    见红珠一脸惭愧自责,黄宜安连忙收拾好情绪,温声安慰她道:“侍卫戒备森严,任谁都不好靠近打探,你也不必自责,人好好回来就行了。”

    红珠闻言一脸感动,低声应了“是”。

    傍晚时分,祁钰神色疲惫地回来了。

    黄宜安一看他的脸色,便知此次审问并不顺利,遂使了个眼色给阿梅。

    阿梅会意,领着红珠等人出去了,亲自守在殿外。

    黄宜安亲手给祁钰奉了杯热茶。

    祁钰接过了,却没有心思喝,只端在手里打转儿。

    黄宜安见了,也不多问,只安静地陪在一旁。

    金乌渐坠入层云,天光暗了下来。

    黄宜安也不吩咐人掌灯,就在昏暗的室内,陪祁钰默坐。

    祁钰满是愤怒和疲惫的心,就这样渐渐地被安抚平静了下来,手中的那盏茶也已经由温热转为沁凉。

    祁钰举杯欲喝,却被黄宜安拦住了。

    “近来天气越来越冷,钦天监说月中或许还会降雪,冷茶还是不要再吃了。”黄宜安拿过祁钰手里的杯子,温声笑道。

    说罢,便转身将残茶倒尽,涮了杯子,又重新给祁钰斟上一杯温热的新茶,含笑奉上。

    祁钰一把将黄宜安的手和杯子都包在掌心里,仰头笑叹道:“幸好有你!”

    不论境遇如何,都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关心他的一切。

    黄宜安笑了笑,声音在幽暗的室内听起来有些缥缈不真实:“臣妾也十分幸运,碰到了陛下。”

    两世都与同一个人结为夫妻,也算是一种缘分。

    黄宜安心中暗叹,虽然这缘分很沉重,亦非她所愿。

    祁钰低笑一声,捧起茶盏,直接就着黄宜安的手,将杯中茶一点一滴地饮进。

    黄宜安突然觉得有些热,暗想:大约是杯中茶的缘故。

    “掌灯。”饮茶毕,祁钰朗声吩咐道,声音里已经不见了初回来时的颓丧。

    黄宜安笑道:“小厨房里备着陛下爱吃的羹汤菜肴呢,臣妾这就命她们摆膳。陛下劳碌了一整天,早就该饿了!”

    祁钰笑着点点头。

    黄宜安便吩咐宫人摆膳。

    等待的片刻,黄宜安趁机叹道:“也难为冯公公受了那么重的杖责之刑,还能扛得住那么久的询问,臣妾还以为他年老体弱,又一向养尊处优的,能保条命就不错……”

    祁钰闻言看了黄宜安一眼,眸光幽深。

    待看到黄宜安脸上只有感叹,并无别的情绪时,祁钰方才应道:“这大约就是老当益壮?”

    声音里不乏讥讽,眼底却已经没了方才的探究。

    黄宜安绷紧的心弦松了一些。

    祁钰对她的容忍倒是越来越大了,就连冯永亭这样的大案,她都可以私下议论几句了。

    黄宜安顺势佯作生气道:“老当益壮?臣妾却不觉得。苟延残喘还差不多!”

    说罢,惊觉失言,连忙用双手掩了唇,不安地看向祁钰。

第214章 进个谗言

    祁钰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凑过去,低声道:“朕也觉得呢!民间有句俗语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他!”

    黄宜安惊讶地看向祁钰,完全没有料到祁钰竟然会顺着她的话这么说,可见这次是被冯永亭气狠了。

    黄宜安撇撇嘴,亦低声回道:“可不是嘛!上次他还污蔑臣妾来着,臣妾想着他一向深得母后和陛下的倚重,忍一忍就过去,也没找他算账。他倒还,非但不知感恩收敛,竟然还指使义子模仿臣妾的笔迹,诓骗陛下,实在是太可恶了!”

    说到这里,黄宜安像是刹不住车似的,继续抱怨道:“未入宫时,就听得这位鼎鼎大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手伸得很长,贪污索回、挟私报复……”

    黄宜安刚说到这里,阿梅在殿外高声传膳,她连忙止住了,似才回过神来一般,歉然看向祁钰,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怯和讨好。

    祁钰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黄宜安的不安,眼神发亮。

    黄宜安见了,心底一笑,扬声道:“摆膳吧。”

    ……

    第二天,朝堂上弹劾冯永亭的奏章突然如雪片一般,堆满了御案。

    这其中有弹劾其贪污受贿、借权敛财的,有弹劾他欺男霸女、害人性命的,还有卖官鬻爵、插手选后的,等等,不一而足。

    不仅有弹劾的奏章,还有确凿的证据。

    祁钰看着满案弹劾冯永亭的奏章和罪证,像是大丰收的农人一般开心。

    多亏了黄宜安昨晚一语点醒梦中人——既然单论此事无法将冯永亭即刻定下重罪,那就再多列几条罪状嘛,反正冯永亭造的孽多了去,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只要能赶在张圭插手此事之前,将冯永亭定罪就行!

    而在这其中,英国公表现得最为踊跃。

    不是英国公想要出这个风头,实在是前段时间与冯永亭斗智斗勇,费心搜罗了冯永亭的许多罪证,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夕之间,冯永亭从高高在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权奸。

    冯永亭一派的人一看情势不对,纠集平日里相熟的张圭一派的官员,赶紧找上内阁。

    张维正在内阁奋笔疾书,将朝堂上众人弹劾冯永亭一事三两句讲清楚了,和前日写好的那封冯永亭因愚弄皇帝而被杖责并关押进内狱的书信,一并封好,交给两个心腹长随,低声吩咐道:“你二人错开时间,大约相隔半日,分别将这两封信送到张首辅手里。记得,要快!”

    再晚了,他怕张圭就要对他起疑了。

    两人领命,即刻去了。

    张维拢袖,站在廊下,看二人疾步出了大门。

    张维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色,皱眉叹声,正欲回转,大门处突然涌进一群人来。

    张维先是一惊,待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又重新镇定了下来。

    今日上朝时,看到雪片般弹劾冯永亭的奏章,他就料到了这一遭——眼见着冯永亭这棵与他们行方便的大树倒了,他们可不得着急上火,来堵他这个代理首辅的大门嘛!

    张维深吸一口气,主动迈步迎了上去。

    就让这场朝争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将这些张圭和冯永亭集团的附势小人,全都洗刷涤荡干净!

    ……

    因为冯永亭失势入狱,不仅前朝,后宫亦颇为动荡。

    别的不说,就单是冯永亭的那些义子义孙就够人头疼的了。

    黄宜安眼见着宫中大小事不断,连忙去找两宫太后商议。

    黄宜安先去了慈庆宫,却吃了闭门羹。

    “太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御医嘱咐了要静心休养,皇后娘娘不妨去慈宁宫请慈圣皇太后定夺,宫务一向都是她在打理的,倒也便宜。”陈嬷嬷恭敬地笑请道。

    黄宜安无奈,问候了两句,只得告退。

    陈嬷嬷转身回了寝殿。

    陈太后正歪在榻上眯着眼拨动佛珠,听见陈嬷嬷挑帘进来,眼也不睁、头也不抬地问道:“回去了?”

    陈嬷嬷恭声笑应道:“皇后娘娘一向恭谨孝敬,得知娘娘要静养,叮嘱了奴婢几句小心照看的话,便乘辇离开了。”

    陈太后“嗯”了一声,继续眯着眼拨动手中的佛珠。

    发过一次威,让大家知道她不是软弱可欺的就够了。既然李太后喜欢揽事,那就交给她去忙好了,她正好可以多诵几段经文,这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

    且说黄宜安离了慈庆宫,一路往慈宁宫行去。

    李太后倒是没有装病避而不见。

    见礼寒暄毕,黄宜安道明了来意:“母后,近日因冯公公下狱一事,宫中多有内侍不服管教、借机生事的,儿臣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担心长此以往宫中不宁,因此特地来向母后求教。还请母后不吝赐教。”

    李太后见黄宜安一脸的疲惫和担忧,叹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年轻啊,这点小事就压不下去了。

    黄宜安将李太后的失望看在眼里,在心里撇了撇嘴。

    她要不是担心直接处置了那些小人,牵扯到了冯永亭,李太后会怨她自作主张,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装愚笨呢?

    冯永亭是李太后所信赖倚重的,连带着他的那些义子义孙也跟着狐假虎威,一个个地抖起威风来,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些风波?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空掌凤印,人微言轻,还是交给实权在握的人去解决吧!

    李太后道:“都有哪些事情,你一一说来,哀家一件件地指点你去办。”

    黄宜安故意长吐一口气,一脸轻松感激地致谢:“多谢母后慈爱。”

    说罢,便将冯永亭的那些义子义孙作的妖一一禀明。

    李太后最近忙着冯永亭一案,倒是不曾留意这些,一开始她还认真地倾听、耐心地指点,但是两三件事过,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这些人,都是冯永亭的义子?”李太后打断黄宜安的禀奏,皱眉问道。

    黄宜安见问,连忙答道:“正是。不但这几个人,其他人闹事的,即便不是冯公公的义子义孙,也与之颇有渊源。正因为此,儿臣才不敢擅自做主,特地来请母后处置的。”

第215章 赶赴京城

    李太后蹙眉片刻,方才开口道:“冯永亭一案事关重大,这些虽然是小人物,犯的事也不算大,却也不可轻忽。你仔细说来。”

    黄宜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遂恭顺应下,凭借前世的经验,将冯永亭的义子义孙、爪牙帮凶,一股脑儿地都禀明了李太后。

    李太后或许会顾念旧情,留冯永亭一命,但是绝对不会对他的那些趁机兴风作浪的徒子徒孙手下留情。

    况且,得知冯永亭在前朝后宫皆遍布人手,随时都可以指点江山,李太后是否还想留他一命,还尚未可知呢。

    果然,李太后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处置起人来更加干脆利落。

    有些情节严重的,李太后亲自下达处决命令,至于那些情节较轻的,则干脆都交给黄宜安裁决了——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将冯永亭的那些作妖的徒子徒孙都一一查办了。

    一时之间,前朝风雨如晦,后宫亦风云翻涌。

    冯永亭被羁押在内狱,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只是一心期盼张圭早日得到消息,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好救他出去。

    ……

    河间府,张圭正坐在衙门正厅的首座上,接受当地官员的拜贺。

    突然,有心腹长随从侧门进来,在张圭耳边低语一阵。

    张圭听说是张维派人送信来了,并不以为意,低声说了声“知道了”,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张维是个好学生、好下属,不同于于可远的耿介、死脑筋,一向是唯他之命是从的。

    自从他离京之后,张维便事无大小,俱都及时传书或是派人通知他,奏章更是每日一送,从不懈怠。因此他人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却了若指掌。

    这一次,他猜想张维大约是又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是难题,特地派人来通知他的,并不必急于一时。

    拜贺毕,河间府的诸位官员又竭诚尽心地要尽地主之谊,请张圭去本地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宴饮取乐。

    张圭笑着应了。

    一群人便也不更换官服,直接簇拥着一袭鹤氅、傲然矜贵的张圭出了厅堂,直奔酒楼而去。

    张维派去送信的人在茶房等了许久,都不见张圭召唤,正在无聊之际,突然听得一阵喧嚷声,连忙扒窗望去,就见张圭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厅堂,正往院外行去。

    送信的人连忙要出茶房当路呈送书信,临出门前却又蓦地想起临出发时张维的叮嘱,遂又收住了脚步,后退几步,重新坐回藤椅里,只当是从未听到过外面的喧嚷、见过众官簇拥的张圭。

    宴酣之乐,不仅在于酒菜,更在于歌舞之乐。

    歌姬舞女个个肤白胜雪、貌美如花,在河间府官员的授意之下,殷勤伺候张圭。

    张圭性好女色,家中姬妾成群,见美人投怀送抱,自然是来者不拒,欣然受之,还十分风雅地赠诗填词以酬谢美人之恩,赢得在座官员的一致喝彩。

    至于歌姬舞女当中的魁首,自然是要同张圭回驿馆伺候的。

    直到夜半时分,张圭方才打发了美人,重新沐浴更衣毕,预备上床歇宿。

    心腹长随突然在门外禀报道:“京城张大人派人来,说是有要事要禀报大人。”

    张圭应了一声,敲了敲脑袋,敲散了残损的醉意,方才应道:“进来吧。”

    一时宴饮欢乐,倒是忘了张维派人传信的事情了。

    张圭在床边坐定。

    片刻,进来两个短衣打扮的长随。

    张圭见状一愣,旋即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究竟有何要事,张维竟然派了你们两个一同来传信?”

    长随闻言,连忙回禀道:“启禀大人,这二人不是一同来的。早先来的是这个,他是刚刚到的。”

    长随指点交代明白。

    张维竟然一日之内连遣二人!

    那事情估计不小。

    张圭正色问道:“你们一个一个地说来。”

    先到的那个长随上前一步,将怀中的书信双手呈上,低头回禀道:“冯公公命人模仿皇后娘娘手迹,将陛下诓骗到湖心亭,与郑家小姐私会,被陛下识破了,且人证物证俱全,如今冯公公人正被关在内狱。

    “张大人想请问首辅大人,此事应该如何定夺?”

    长随回禀完,张圭也看完了信,顿时大惊失色,竖眉问道:“这是何时的事情?为何不早一点来禀报?”

    长随连忙躬身答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张大人得到消息之后,就忙着营救冯公公了,见营救无果,便又立刻命小人带了书信过来。可是……”

    可是首辅大人忙着歌舞宴乐、幽会佳人,把他在茶房晾了大半天。

    张圭皱眉,呵斥道:“你应该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为何不立刻来见我?”

    长随不敢辩驳,连忙下跪请罪。

    张圭自知是他自己先前大意轻率的缘故,自然也不好真的罚那个长随。

    “你呢?你家大人已经派他来传了信,为何只隔了半日,便又派了你来?”张圭皱眉问后来的长随,语气十分不悦,心中忧虑更甚。

    刚到的那个长随,闻言亦连忙从怀里掏出书信,双手奉上,回禀道:“小人前来,是为了朝堂有人弹劾冯公公一时。”

    长随回禀时,张圭已经拆开了书信,相比起前一封的具体详细,这一封只有两行潦草的字——朝中诸公弹劾冯公公贪赃枉法等,证据确凿,群情涌涌,应当如何处置?

    潦草凌乱的字迹、简短明白的话语,足见张维写信时着急,以及京中如今情势的危急。

    张圭气得将两封书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冷声笑道:“哼,本官离开京城不过两月余,就有人按捺不住了。若是本官再晚些回去,他们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来人!

    备马!

    通知下去所有人等,即刻赶回京师!”

    “现在吗?”张圭的贴身长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有些担忧地说道,“近日彤云密布,只怕风雪将至,且如今已经过了三更,实在是太晚了,只怕……”

第216章 尘埃落定

    歌舞宴会刚结束不久,大家正酒意上头,三更半夜又是困乏的时候,此时赶路未免迷糊不清、疲惫不堪。

    再说了,夜间行路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彤云密布的阴云之夜,赶路更是难上加难。

    张圭冷声道:“怕什么怕!如今畏惧这点风雪,等回了京城,就得面对狂风暴雪了!”

    长随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下去吩咐众人准备。

    一时之间,驿馆忙得人仰马翻。

    半个时辰之后,首辅大人的仪仗自离京之后,第一次在一个停留仅一天,便又匆忙行进,星夜兼程,朝京城赶去。

    可是张圭走得再快,也远不如朝臣弹劾冯永亭的奏章飞得快。

    祁钰知道,想要扳倒冯永亭,光有张维在前朝的暗中牵制张圭一脉的人还不够,他必须得到李太后的全力支持。

    冯永亭从潜邸便伺候李太后,这一路来也算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所以在他登基之后,李太后才会如此信任与重用冯永亭。

    除了旧日的情分,冯永亭这些年来也利用权势经营了不少人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李太后下定决心要惩处冯永亭,也不得小心谨慎从事。

    祁钰忧心如焚。

    他已经得到了张圭的飞鸽传书,说是兹事体大,让他不要轻率作出判决,一切都等他回京之后再做定夺。

    所谓的回京后再做定夺,不过是替冯永亭求情的委婉陈词罢了。

    祁钰当然不能乖乖地等下去,否则真的等到张圭回京,那一切可就都晚了!

    这日祁钰回到坤宁宫,更衣罢,黄宜安一面伺候茶水,一面同他闲话:“陛下前朝日理万机,臣妾在这后宫也忙得焦头烂额。那些内侍眼见着冯公公被关入了内狱,纷纷都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幸而有母后指点处置,否则臣妾真怕自己应付不来呢!”

    说罢,黄宜安凑近祁钰,低声叹道:“那些人如此猖狂,这两日可把母后给气坏了,有意吩咐臣妾肃清这些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呢!”

    祁钰眸光一亮。

    这些人之所以急得上蹿下跳,那是因为假若冯永亭倒台了,他们这些依附者肯定也落不着好,因此才积极为冯永亭奔走,因而乱急生错。

    李太后既然打算肃清这些人,那就是下定决心处决冯永亭了!

    祁钰感激地看向黄宜安。

    他明白,李太后能下这样的决心,黄宜安功不可没!

    能有资格为冯永亭奔走的,肯定都不是傻瓜,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出错,而且还是连李太后都不能容忍的错误。这其中定然少不了黄宜安的努力查证。

    她是为了他,才如此辛劳忙碌,扫清障碍,帮他获得李太后的支持呢!

    “多谢你了!”祁钰握住黄宜安的双手,动情地低声道。

    黄宜安见祁钰体谅她的付出,微微一笑,温声但坚定地说道:“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陛下又何必言谢?况且,臣妾答应过陛下,要与您共赏风雨、同弈棋局的,千金中然诺,臣妾一日都不敢忘怀呢。”

    祁钰心中感动不已,哑声回道:“好!你待我如此,我定倾心相报,此生绝不相负!如违此誓,定叫我……”

    话未说完,就被黄宜安抬手掩唇拦住了。

    “陛下不必起誓,臣妾相信您!”黄宜安笑道,“且臣妾说句不敬话,陛下虽然是皇帝,但也是臣妾的夫君,夫妻本是一体,自然应当同甘共苦。”

    如果发个誓就能走到白头了,那这世间也就不会有怨偶了。

    誓言,不是用来说的,而是要记在心中,终生践行不怠的。

    祁钰闻言,心中大为触动。

    对啊,当初选后时他就暗暗发誓,他要的是一个心心相印的妻子,而不仅仅是恪守规矩的皇后!如今黄宜安这么说,可见是和他想到一处了!

    如此,正说明他和她两个乃是天生一对!

    黄宜安不让他指天发誓,肯定是担心将来若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会遭上天谴责的。能得这样一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妻子相伴,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祁钰心中感动更甚,握紧黄宜安的双手,深情应道:“你放心,我都记在心里呢!今生定与卿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黄宜安回以感动一笑,心中却不以为然,只暗自祈祷:但愿祁钰今生说话算话,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吧。

    她不求夫妻情深白头,只希望今生不必再如前世一般战战兢兢的,也能平安终老。

    ……

    有了李太后的支持和张维暗中操作,祁钰想要给冯永亭定罪变得容易许多。

    赶在张圭抵达京城之前,祁钰当廷定了冯永亭的罪——抄没家财,流放蛮荒之地族中子弟永不叙用。

    为了减少阻力,祁钰并没有彻查与冯永亭勾结的其他朝臣,至于冯永亭的那些徒子徒孙,也先一步被李太后和黄宜安以别的罪名清理了过半。

    祁钰雷厉风行,判决下达之后,立刻让人执行,誓要赶在张圭进京之前,彻底解决此事。

    杖责重伤的冯永亭,连站都站不起来,便被扔上囚车,一路疾驰出了京城。

    一代权监,就这样结束了他辉煌的一生。

    黄宜安站在坤宁宫的殿阶上,看着密布的彤云,不禁心生感叹。

    先是冯林,后是冯永亭,因为她的重生,今生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她无法掌控事情的变化,只希望一切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处置完了冯永亭这个罪魁祸首,接下来,就要论罪永昌伯府和郑家了。

    一阵寒风吹过。

    黄宜安与呼啸的寒风中辨听到细微的簌簌声,仰头望向天空,便见细碎的雪粒子从空中洒落了下来。

    “下雪啦。”黄宜安有些惊讶,伸手去接飘落的雪粒子。

    雪粒子落在掌心,被掌心的温度一暖,很快便化作一滴水珠。

    阿梅拿了披风来给黄宜安系上,轻声叹道:“今年的初雪比去年落得还要早些。当初钦天监预测说月末或有降雪,奴婢还觉得早呢,没想到竟会提前了十来天。这几年冬日,倒是愈发地漫长了。”

第217章 他很开心

    想到寒冷漫长的冬日,阿梅忍不住打了哆嗦。

    好在如今坤宁宫里烧着地龙,炭火也足,倒也不惧外面的严寒。

    “是啊,近年来冬日来得越发早,也越发漫长了,只觉得一年冷似一年呢。”黄宜安感叹道,转头吩咐阿梅:“你一会儿派个人去李府给张姐姐下张帖子。”

    她得问问西北棉花之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边民和边军可还等着棉衣御寒呢。

    阿梅笑着应了。

    黄宜安赏了会儿初雪,便见蒙蒙雪霰中祁钰的仪驾远远地行来。

    “陛下来了,咱们去接一接。”黄宜安笑道,拢了拢披风,抬脚下了殿阶。

    阿梅连忙撑伞跟上。

    祁钰远远地便看见一位红衣美人摇曳而来,在细碎的雪霰中,美得让人心旌动摇。

    祁钰心中大悦,一下御辇立刻阔步迎了上去。

    离着两步远时,黄宜安停下脚步,刚刚屈膝预备行礼,就被祁钰双手扶起,一把搂进怀里。

    “陛下!”黄宜安小声惊呼。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不太好吧。

    “哈哈哈!”

    回应她的是祁钰爽朗的大笑。

    那笑声爽朗飞扬,自从黄宜安入宫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应该说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听到。

    前世张圭死后被清算,在他的阴影下生活了十数年的祁钰终于搬开了心头的大石头,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是那时候的祁钰已经从一个爽朗阳光的少年天子,变成了深沉难测的成熟帝王,又怎么会如此纵声大笑?

    看来,冯永亭的倒台,让祁钰非常开心。

    黄宜安看懂了这一点,便没有推拒,藏在披风中的双臂轻轻地环住了祁钰的腰。

    感知到腰间那轻柔的力度,祁钰笑得越发爽朗恣意了。

    这次之所以能够顺利扳倒冯永亭,除了前朝,黄宜安在后宫的努力亦不可少。若不是黄宜安借由请教宫务,让李太后认清了冯永亭在宫中经营多年的盘根错节的势力,感到了不安和威胁,只怕李太后还未必如此轻易地就站在他这一边。

    怀里的这个人,不仅是他心心相印、同甘共苦的妻子,更是他命中的福星贵人!

    雪粒子很快便铺了薄薄的一层,迷蒙的天地之间,一明黄一朱红的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美成了一幅画。

    ……

    晚些时候,李太后知道了祁钰今日的“逾矩”,不由地轻叹一声,道:“冯永亭被处置了,陛下是由衷地开心啊……”

    曾经信任无比的冯大伴,转眼间就成了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庆嬷嬷听了这话,笑着劝解道:“也不怪陛下如此,实在是冯公公仗着旧日的情分和太后与陛下的信任,做得太过分了些。

    “陛下乃天下共主、九五至尊,岂能甘受一个太监的愚弄?能留冯公公一条命,已经算是陛下仁爱,顾念旧情了。”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不喜欢别人偏帮自家孩子说话的。

    李太后被庆嬷嬷这么一开解,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了些。

    “你说得对,陛下的权威,又岂是区区一个内侍可以折辱的?”李太后叹道。

    何止是太监,就是内阁首辅兼帝师的张圭,祁钰现在也不像以前一样真心信服了……

    李太后皱了皱眉,问道:“张首辅什么时候抵达京城?”

    庆嬷嬷回道:“上次来信说,就这一两日了。不过,若是这雪下得大了,只怕还得再多耽搁一两天。”

    这些李太后都知道的,如今特地来问她,想来是心中忧虑不安。

    果然,李太后闻言叹息一声,道:“等张首辅回来,只怕朝堂还会有一番动荡。”

    李太后虽然不知道张圭和冯永亭私下里的勾结,却知道两人因为职事一向来往颇多,冯永亭落马虽然看似伤不到张圭,但是如此重大的人事变动,又怎么会真的一点都于张圭无损呢?

    张圭为了顺利推行新政,就连原本在帝后大婚后放出的部分权力如今都收回了,更别提是这事了。

    因此张圭得知消息之后,才会特地给她来信,说明此事事关重大,一切都等他回京之后再做定夺了。

    若不是冯永亭的那群徒子徒孙实在闹腾得太厉害了,她担心留下冯永亭必成后患,也不会不顾张圭的劝阻,支持祁钰尽早处决此事了。

    “对了,虽然罪首已经处决了,然永昌伯府和郑家也不能轻判,否则以后人人都效仿行事,欲用女色来迷惑陛下,这还了得!”李太后皱眉寒声道。

    说起这两家,李太后的语气可就没那么客气犹豫了。

    “是。”庆嬷嬷趁势应道,“一会儿陛下和皇后娘娘来请安,太后娘娘可亲自嘱咐陛下严惩此事。”

    严惩了永昌伯府和郑家,才能够杀一儆百,让那些妄想送女入宫谋求富贵的人都收敛一些。

    黄宜安一生独宠的路也就更平顺了些。

    李太后不知庆嬷嬷的这番心思,道:“今日落雪,陛下又正开心,就免了请安吧。你一会儿亲自去坤宁宫禀明陛下即可。去吧,快去快回。”

    她可还等着听回复呢!

    庆嬷嬷笑着应了,退了出去。

    一出殿门,庆嬷嬷便脚步匆促地去了坤宁宫。

    虽有风雪,然四处有游廊相连,倒也不惧沾衣湿面。

    庆嬷嬷到达坤宁宫时,只听得殿内不时传出祁钰爽朗的笑声,唇角不由地扬了起来。

    皇帝肯在皇后面前流露真实的情绪,这是好事!

    庆嬷嬷在殿外求见。

    祁钰和黄宜安正预备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听得庆嬷嬷求见,连忙宣了进来。

    见礼毕,庆嬷嬷禀明来意。

    黄宜安闻言,立刻看向祁钰。

    对于前世的挚爱,祁钰究竟会如何处置呢?

    ……

    内狱,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各自据守在牢房的一角,瑟瑟发抖。

    透过高高的墙壁上的小小的窗户,能够看到偶尔越落越密、越落越快的雪粒子,还能听到风拂过窗棂的呼啸声。

    郑玉烟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看向对面的永昌伯夫人。

    永昌伯夫人的诰命礼服繁复多层,此时正好用来御寒,然而十层单不如一层棉,饶是如此,她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第218章 怕不怕死

    风雪呼啸着碾过高墙的小窗时,愈发凄厉了。

    明明是九月中旬的天气,郑玉烟却觉得自己冻得手脚冰凉。

    她咬了咬唇,起身,大步往永昌伯夫人那边行去。

    永昌伯夫人被她吓了一跳,立刻往后一缩,抬手防备,狠盯着郑玉烟叫道:“你想干什么?”

    她如今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又一直养尊处优的,近日更是心力交瘁,吃不好谁不着的,体力不济,郑玉烟要是真的欲行不轨,她可打不过她。

    永昌伯夫人心里一急,就要高呼喊狱卒。

    郑玉烟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瞪她道:“喊什么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永昌伯夫人挣扎了几下,却因被郑玉烟踩住了繁复的外袍,又禁锢住了头肩,一时根本就动弹不得。

    郑玉烟低声道:“你别喊,我就放开你。”

    永昌伯夫人忙不迭地眨眼点头表示同意。

    郑玉烟方才松开了手,挤在她身边。

    永昌伯夫人见郑玉烟并无歹意,这才放下心来,却依旧抱臂防备道:“你想干什么?”

    郑玉烟一边去扯永昌伯夫人的外袍,一边答道:“跟夫人借件衣服穿。”

    永昌伯夫人又气又羞,一面死拽着自己的衣襟,一面脸色涨红地呵斥道:“一个官家小姐竟然扯人衣服,你还要不要脸了?”

    郑玉烟不为所动,用力一拽,便将永昌伯夫人一边的外袍扯了下来,口中还讥讽道:“脸能抵御寒风吗?脸能让咱们平安出去吗?既然生死未卜,倒不如在临死前活得自在些?”

    冯永亭都只剩一口气地被赶去了蛮荒之地,她这样的微贱之躯,能不能活命还不知道呢!

    要怪,就怪她太轻信冯永亭的话,以为皇帝真的心悦于她,立黄宜安为后不过是被迫屈从于李太后的威势罢了,所以才会甘冒杀头的风险,扮作婢女混进皇宫,接近皇帝,也接近那滔天的富贵。

    如今可好,皇帝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不,在湖心亭中,皇帝也曾正眼瞧过她的,只不过黄宜安一出现,皇帝眼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郑玉烟咬牙,心里恨不得撕咬黄宜安。

    说话的同时,郑玉烟手也没有停下,三两下拽脱了永昌伯夫人另一边的外袍。

    可惜外袍的下半部分被永昌伯夫人坐在身下,她又生得肥胖,郑玉烟用力扯了又扯,都没能够扯下来。

    “你自己选择,是把袍子脱给我,还是我们两个一起披着取暖?”郑玉烟眼见着扯不掉,干脆威胁永昌伯夫人,“你也别以为喊来狱卒了,她会帮你。太后和陛下如今恨不得咱们去死,狱卒又怎会把咱们看在眼里?只怕,恨不得咱们自相残杀才好呢!也省得太后和陛下动手了!”

    永昌伯夫人虽然比郑玉烟年长许多,可是她一向生活优渥、性格骄矜,事到临头,反而到不如郑玉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果断,闻言犹豫半晌,终是起身,分了一半的外袍给郑玉烟。

    本来华丽的外袍,在囚牢里关了几天,早就不成样子了。

    郑玉烟也不嫌弃,紧挨着永昌伯夫人坐下,裹紧了另一半外袍,嘿然笑道:“临死前能穿回伯夫人的礼服,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永昌伯夫人闻言,忍不住抖了抖。

    也许是同披一袍的缘故,当然更是因为对于对于死亡的畏惧无人可诉,一直以来恨不能将郑玉烟这个祸害亲手杀死,然后再推出去顶罪的永昌伯夫人,这回竟然主动跟郑玉烟说话了。

    “你说,我们一定会死吗?”永昌伯夫人小声嗫嚅道。

    “会吧。”说起这个话题,郑玉烟情绪也不由地低落惊惶起来,声音不复先前的霸道无畏。

    “那,你不害怕吗?”永昌伯夫人看着眼前这个轻易吐出“会死”字样的姑娘,惊讶地问道。

    “害怕呀!那可是死亡啊,运气好了,还能有人收拾掩埋;运气不好,就只能被扔在荒山野岭喂野兽,谁又能不害怕呢?”郑玉烟咬唇道。

    永昌伯夫人见状,觉得心里略微平衡了一些。

    看罢,先前的无畏只不过是装出来的纸架子罢了,连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都怕死怕得要命,更别说是这花骨朵儿一般年纪的小姑娘了!

    郑玉烟将永昌伯夫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冷笑道:“夫人一把老骨头了,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不死也没几年好活头了!我可就惨了,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羡慕她,其实还不是暗骂她是个老不死的!

    永昌伯夫人气得脸都白了。

    当然,主要还是冻的。

    风雪天的囚牢,又被人抢去了一半,不,是一大半外袍,实在是太冷了!

    永昌伯夫人气哼哼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郑玉烟。

    郑玉烟也懒得理会永昌伯夫人,乐得清净。

    在永昌伯夫人看不见的地方,郑玉烟柳眉紧皱、双拳紧握。

    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无畏。

    可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连冯永亭那么权势煊赫的人,都落得个拖着垂死之躯被押解到蛮荒之地的下场,她这样的九品微末小官之女,除非有奇迹发生——譬如冯永亭其实没有骗她,皇帝是喜欢她的,只是迫不得已才将她关进内狱之类的,否则,她将必死无疑。

    奇迹啊……

    郑玉烟握拳祷告。

    ……

    坤宁宫里,庆嬷嬷禀明来意,静待祁钰的决定。

    黄宜安亦看着祁钰,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祁钰对于郑玉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与喜爱,反倒是很厌烦的样子,但郑玉烟毕竟是前世祁钰专宠了一半辈子的人,谁知道今生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

    祁钰将黄宜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紧张看在眼里,心中既为她的吃醋担忧而雀跃,又自觉惭愧——都是他做得不够,没能给黄宜安足够的信心,她才会在情势如此明朗的情况之下,还担心他对郑玉烟别有心思。

    当着庆嬷嬷的面,祁钰不好表现得对黄宜安的情绪过分在意,遂收敛深思,吩咐庆嬷嬷道:“劳烦嬷嬷回去禀告母后,柳氏和郑氏助纣为虐、目无君上,朕决不轻饶!非但她们二人,便是永昌伯府和郑家,也得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第219章 朕很可信

    庆嬷嬷闻言,心中大定。

    助纣为虐、目无君上,这个罪名可不轻。

    看来,郑玉烟这次不死,也难逃大罪了。

    “是。奴婢这便回去禀明太后娘娘。”庆嬷嬷施礼告退。

    黄宜安吩咐阿梅相送。

    等人都走了,祁钰蓦地抓紧黄宜安的手,低头直视着她的双眼,认真无比地说道:“你可以相信朕,永远都可以!”

    黄宜安愣了愣,方才明白过来祁钰话里的意思。

    他这是看出她对于处置郑玉烟的在意,所以才特地安抚她的吧。

    郑玉烟,是她前世的梦魇,又怎么能真的因为重生境遇发生了变化,就完全不在意了呢?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要说她因这句话便立刻就能毫无嫌隙地与祁钰倾心相待,那也未免太假了些。

    黄宜安怕自己再泄露了心中所想,干脆装作感动不能自已地扑向祁钰怀里,闷声道:“多谢陛下。臣妾,臣妾只是担心这后宫中耀目的花儿越来越多,陛下的心便也越分越碎,最终会忘了臣妾……”

    她可没有忘记,此事虽是冯永亭妄自非为,可那也是得了李太后要为祁钰选妃的准话儿,才会趁机将郑玉烟送到祁钰面前的。

    毕竟,不知为何,今生李太后早早地便觉得郑玉烟狐媚惑主,对她十分不喜。如果通过正常的渠道参加选妃的话,只要李太后把关,郑玉烟十有八九还会落选。

    只要两宫太后一意坚持选妃,那她和祁钰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黄宜安垂首看向自己的小腹。

    只要她一日不诞下皇长子,大齐江山不后继有人,想要说服两宫太后放弃选妃,那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会的!朕保证,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祁钰指天立誓道,“虽然朕不能保证此生后宫仅有你一人,但你尽管放心,即便是母后一意坚持选妃,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威胁你,甚至是取代你的!”

    黄宜安抱着祁钰的胳膊一僵。

    前世,哪怕两人大婚之初,浓情蜜意之时,祁钰也未曾许过这般重的誓言。

    是因为今生立后时未选有二妃分宠,而她又屡屡照着祁钰的心意行事的缘故吗?

    “多谢陛下。”黄宜安抱紧祁钰,声音有些发闷,“有了陛下这般许诺,臣妾就放心了。”

    不管究竟为何,总之,这是一件好事,她才抓住机会,在一生独宠的路上再进一步。

    祁钰见黄宜安如此坦直自己的心思,没有像以前一样说客套话,心中十分高兴。

    他的妻子,是要能与他心心相印、共甘共苦,可也要敢在他面前做回真实的自己,向他诉委屈、提要求!

    祁钰更加用力地回抱黄宜安。

    夫妻二人动情地拥抱许久,方才放开。

    祁钰低头看去时,就见黄宜安眼睛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连忙低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声音心疼又有些无措。

    说起来,自打大婚以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黄宜安当着他的面哭红了眼睛。

    这是真的打从心底信任他、依赖他了吧!

    祁钰心疼的同时,又陡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来。

    自从他登基依赖,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上至太后首辅,下至宫人内侍,大家都觉得他虽然是个帝王,但更是个孩子,可以被期许,但还不足以被信赖。

    后来寿阳倒是挺信任他,也常来赖他的珍藏或是找他找掩护之类的。

    不过,怎么说呢?

    对他来说,寿阳的信任和黄宜安的信任是完全不一样的!

    祁钰说不清楚这两者到底哪里不一样,但是心里却清清楚楚地认识到,黄宜安对于他来说,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特殊的存在。

    “没有,臣妾只是沙子迷了眼睛。”黄宜安低头小声狡辩道。

    祁钰很想问一句:“难道朕的怀里还有沙子不成?”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下意识地咽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总觉得这话要是说了出来,总显得有些煞风景。

    祁钰脑子一转,改口道:“那,朕给你吹吹?”

    刚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也不太好,搞得跟他怀里真的有沙子似的。

    这下黄宜安装感动也装不下去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此时的皇帝于男女情事上还是个纯真的少年,远没有前世一日连升九嫔的熟稔与油滑。

    黄宜安想到这一点,心情愈发地好了。

    时日尚早,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臣妾已经好了,不必吹了。”黄宜安忍着笑,回道,杏眸却忍不住弯成了新月。

    祁钰见了,也嘿嘿傻笑起来。

    两人傻傻地对笑了一阵,直到阿梅进来请示摆膳一事,方才止住了。

    两人都不免有些尴尬,都觉得自己和对方方才的行为实在是有些痴傻。

    阿梅得了话,便到小厨房传膳去了。

    祁钰却猛地想起一件旧事来,连忙低声问黄宜安道:“对了,当初在五丈风后院,你给朕画的那幅美人筝的蒙面,为何是郑玉烟?”

    先前李太后和冯永亭等人认定那美人筝面上的美人是郑玉烟时,他只顾着气恼冯永亭私自乱动他的东西,还向李太后和张圭告状的事情了,并未多想。

    后来,便将之丢到脑后了。

    这次在湖心亭见到郑玉烟,又在翠湖畔知晓了郑玉烟的身份,且看到黄宜安对郑玉烟毫不掩饰的敌意,他当时就生了疑心。

    只是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处置冯永亭一案了,他倒是忘了问她。

    黄宜安闻言一怔,完全没有想到祁钰突然有此一问。

    顿了顿,又觉得祁钰应该有此一问。

    毕竟,当初在翠湖畔,祁钰得闻扮作婢女的郑玉烟的身份后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黄宜安想了想,答道:“臣妾那时候觉得,风姿卓然的贵公子,必然会喜欢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所以便比照着郑玉烟画了……”

    祁钰抬手捏了捏黄宜安的脸颊,笑叹道:“那你怎么就没有想到,或许风姿卓然的贵公子,喜欢的就是你这样杏眼生辉的小姑娘呢!”

    我哪里知道重来一世,皇帝陛下您的喜好就不一样了?

    黄宜安腹诽,面上却只是赧然地笑着。

第220章 她很幸福

    听祁钰提起旧事,黄宜安也顺势问道:“那陛下可知,冯公公又为何独独推郑玉烟到您的面前呢?难道他也如臣妾这般想,以为陛下会喜欢郑玉烟那样柔弱娇美之人?”

    这正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冯永亭是不是也如她一般知晓前世之事,所以才会赶在祁钰清算他之前,抢先将郑玉烟这个前世祁钰专宠了一辈子的女人送到他的枕边,以为将来图谋。

    可惜最近祁钰一直在忙着处理此案,她不也不好去打扰,更兼她也因害怕猜测成真,所以一直都一直没有去探问。

    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即便冯永亭真的重生了,也影响不了大局了,她方才敢问出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与担忧。

    祁钰闻言冷哼一声,将冯永亭私窥美人筝面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黄宜安。

    黄宜安听罢惊讶不已,原来竟是她自己做的孽吗……

    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了下去。

    ……

    第二天,有关永昌伯府和郑家的处置就下达了。

    永昌伯府被褫夺爵位,抄没家财,贬为庶民,押解去西南边陲,三代以内不准入京。至于永昌伯夫人,则被杖责三十之后,押解到当地羁押终身,直至死亡——这已经是祁钰格外开恩了。

    毕竟,永昌伯府祖上于国家有功,与冯永亭这样完全依附于皇权的内宦是不一样的,祁钰也不好做得太绝,以免其他功勋朝臣物伤其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郑家则更惨。

    郑承宪本就是九品的微末小官,所谓官身根本就不足以抵消郑玉烟所犯的大不敬之罪,因此全家皆被流放,改为奴籍。至于郑玉烟,被杖责三十之后,亦被判了终身羁押——为了彰显贵贱同等、公正无私,祁钰也不能放了永昌伯夫人和冯永亭一条性命,却独独判了郑玉烟死罪。

    侥幸逃出生天的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十分高兴。

    祁钰仁善,给了她们和家人告别的机会——虽说同去一处,但并不同时出发,路上并不能相伴;而且抵达之后,两人就要被关押起来了,想间亲人一面并不容易。

    然而对于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来说,这样的机会,还不如不要。因为所谓的家人,非但没有心疼她们的遭遇,反而将她们骂个狗血临头,拿刀子戳她们的心窝。

    “欺瞒愚弄陛下,祸害家人子孙,陛下怎么就没有判你们个斩立决呢?!”

    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新生的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在一片咒骂声中,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晃,倒地不醒。

    狱卒见了,哪里还敢冷眼看人笑话,连忙去禀报狱吏。

    皇帝已经判了流放终身监禁,这会儿人要死在了内狱,那可就是她们的过失了。

    反倒是永昌伯府和郑家的人,见了非但不紧张、懊恼,反而恨不得眼前这两个倒地不醒、祸害家族的罪人,就此以命抵罪了才好!如此,方能彰显他们对皇帝的忠心,说不得还能为自家讨些好处,请求皇帝从轻处罚。

    ……

    内狱里乱成一团。

    黄宜安得到消息时,正和得宣进宫的张溪说起西北棉花售卖一事,闻言沉默片刻,唏嘘不语。

    前世永昌伯夫人直到去世之前,一直都是永昌伯府说一不二的老太太,永昌伯府虽然日渐没落了,但是永昌伯夫人却始终派头十足;郑玉烟则六宫独宠,连带着郑家也鸡犬升天,别说子侄后辈了,就是郑承宪这个亲爹见了郑玉烟,也是三拜九叩的,十分恭敬。

    反观今生……

    黄宜安轻叹一口气。

    想一想,还是她的家人真心疼爱着她,前世不因她失宠而怠慢疏远她,今生亦不曾因为她得宠而巴结奉承她,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不论得宠与否,自己始终都是那个在碧梧树下欢笑嬉闹的喜姐儿,之后才是与家族利益休戚相关的皇后。

    作为家人,他们最关心不是她会给家族多大的荣耀,或是什么祸患,而是她过得好不好!

    何其有幸,她生在和乐融融的黄家,而不是冰冷算计的永昌伯府或郑家。这样算起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比郑玉烟要幸福、幸运得多!

    张溪见黄宜安感慨叹息,还以为她是在同情永昌伯夫人和郑玉烟二人的遭遇,瞪了她一眼,道:“你倒好心为她们叹息,却不知她们所犯之罪,祸及家族、牵累后世,永昌伯府和郑家能有人来骂她们一场,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们的了!”

    黄宜安知晓张溪这样高门大户人家的出来的,一向将家族责任与荣誉看到极重,要是英国公府出了这样的败家玩意儿,只怕张溪能直接上手收拾了。

    “况且,她们联手愚弄陛下,盗用可是你的手稿,欲分的还是陛下对你的宠爱。我要是你,早就找个机会弄死她们了,哪有那闲工夫同情她们这两个祸害!”张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皱眉劝说道。

    黄宜安感念张溪的好意,遂温声解释道:“我不是同情她们,只是感叹世态人情罢了。这样大的事情,且还是冯永亭出面安排的,永昌伯和郑承宪等人难道不知情,只由着女人当家作主吗?

    “他们知道,但是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却还是将女人们推到了前线。如今事败了,他们这些当家老爷们不但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却将责任都推到了女人头上,妄图借此罪罚轻一些,实在是让人齿冷。”

    张溪闻言,知道自己想岔了,爽快地向黄宜安道歉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顿了顿,张溪又蹙眉叹息道:“你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呢?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世上还少女人冲锋陷阵、男人躲在背后的坐享其成的例子吗?别的不说,就单说和亲的公主……

    “唉……”

    这个话题不宜深谈,张溪点到即止。

    黄宜安也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吩咐红珠去内狱看着点,别让永昌伯府和郑家的人闹出乱子来,便专心和张溪说起西北棉花一事。

第221章 朕吃醋了

    “澜弟来信说,张宏正帮着杨家兄弟两个,按照你的吩咐处理收获的长绒棉一事,棉种也都会收存好,等到来年播种育苗。因棉种有限,你明年又要扩大种植规模,因而澜弟劝说我等个一两年,待长绒棉种储备足够了,再投银子进去……”

    张溪将西北棉花安置一事一一都说了。

    黄宜安有些歉然地说道:“多谢四公子和二管事了,每次都要劳他们操心。”

    张溪摆摆手,笑道:“只怕他们都巴不得能为你操心呢……”

    话说到这里,张溪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便笑着打住了下面的话,神情不免有些讪讪歉然。

    张宏一个国公府的二管事,却能够为皇后娘娘效命,自然是荣幸之至;至于张澜嘛……

    唉,往事已矣,偏她还要再提。

    相比起张溪的忸怩不安,黄宜安这个当事人倒是大方多了,微微一笑,坦然应道:“我也很庆幸能够有四公子和二管事相帮,否则棉田之事绝不会如此顺利。”

    别的不说,但是长绒棉的棉种和善于种植的人手,她都照不出来。

    张溪见黄宜安如此坦然端方,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遂撇开心里的那点不自在,顺着黄宜安的话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西北军尤其受贿良多,澜弟和张宏自然会全力以赴!”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将此事揭过不提。

    “对了,上次你让我帮忙找管事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张溪笑道。

    “哦?是吗?”黄宜安十分惊喜,问道,“不知是何人?又有何本事?”

    张溪笑答道:“那人名唤徐源,京郊人士,世代务农,颇知稼穑之事,又读过几年书,能写会算的,为人精明仔细,颇能担事。我已经亲自考问过一回,觉得还行,便让他等消息了。

    “只要你这边没问题了,他随时都可以上差。”

    “既然张姐姐都觉得好,那肯定就没有问题了!”黄宜安笑道。

    张溪出身名门,见识广、眼界也高,能得她这般评价的人,肯定不是庸常无能之人,至少一个小小的棉田管事还是能够做得来的。

    张溪闻言失笑,嗔道:“你这是什么话?人是招来给你办差的,又不是听我使唤的,怎么能我看过行就行了呢?”

    黄宜安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不是信任张姐姐嘛!再说了,张姐姐一向眼光极好呀!要不然也不会同我交好了!”

    张溪闻言哈哈大笑,瞪了黄宜安一眼,自己又忍俊不禁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

    “都夸!”黄宜安扬眉笑道,“有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若不是我们一样优秀不俗,又怎会如此投契?”

    “哈哈哈……”张溪眼泪都快要笑出来,却还不忘记附和道:“皇后娘娘明鉴,此言甚得我心!”

    论起自信,她怕过谁?

    两人笑闹作一团。

    祁钰回到坤宁宫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欢笑和乐的景象,不由地心里一酸。

    除了上次红了眼睛,黄宜安在他面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这般恣意率性过……

    怨念的眼神不由地盯上了张溪。

    张溪只觉得后背一冷,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时,就惊悚地发现祁钰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殿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遍体生寒,恨不能立刻躲出去逃命。

    黄宜安在张溪往殿外看时,也顺着她看了过去,一见祁钰在殿外站着,立刻便下榻穿鞋,责问守门的宫人:“陛下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本宫出去迎接?”

    张溪被她这一责问也回过神来,慌忙下榻穿鞋整衣,同黄宜安一起疾步上前,给祁钰见礼问安。

    “平身。”

    祁钰亲自搀扶起黄宜安之后,方才转头对张溪冷淡地说道。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张溪,只觉得皇帝陛下的声音比前日的初雪还要冰冷,连忙屈膝谢辞道:“多谢陛下。臣妇告退。”

    祁钰清冷地“嗯”了一声。

    张溪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长吐一口气,便提起裙角,一溜烟儿地跑下台阶,冲出了坤宁宫。

    虽然一想到远在边关的澜弟,她心里就忍不住酸酸涩涩的,但是眼见着皇帝一天比一天爱重安妹妹,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嫁给谁,她都希望安妹妹能够过得幸福,就如安妹妹期盼祝愿她婚姻美满幸福一样!

    黄宜安看着张溪逃命也似的身影,不由地嗔怨祁钰道:“陛下!您吓着张姐姐了!”

    祁钰微微一侧步,挡住黄宜安朝殿外张望的视线,不悦道:“朕又没有责备她,哪里就吓着她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黄宜安愣了愣,才恍然明白过来,祁钰该不会是在吃张溪的醋吧!

    这醋可真是吃得莫名其妙!

    黄宜安哭笑不得,聪明地选择没有继续和祁钰分辩下去,而是转而责问守门的宫人:“陛下来时,怎么不曾禀报本宫?”

    守门的宫人委屈地看向祁钰。

    祁钰遂道:“你不用责备她们,是朕命她们不许声张的。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可谁知……”

    未完的话语里藏着无尽的怨念。

    黄宜安心里至叹气。

    她能不知道守门的宫人是得了祁钰的命令,所以才未曾通禀她的吗?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岔开祁钰对张溪的妒忌埋怨罢了。

    可谁知祁钰怨念太深,根本就绕不过去!

    黄宜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遂顺着祁钰的话问道:“不知陛下给臣妾准备了什么惊喜?”

    一边问,一边拿水润的杏眸看向祁钰,一脸欣喜与期待。

    对着这样一张小脸,祁钰哪里还要心思去管张溪跟他“争宠”之事!

    “朕准备给国丈封爵,给国舅赐官!”祁钰笑道,“内阁那里已经打好招呼了,只待拟旨送达即可!”

    黄宜安一愣,讷讷反问道:“给父亲封爵?给栋哥儿赐官?”

    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祁钰见了,既高兴自己这个惊喜送对了,又惭愧不已:按照惯例,封赏皇后的娘家本是理所应当之事,却因为张圭的一再阻拦,以至于他和黄宜安大婚已有四月,黄伟依旧只是个锦衣卫千户,而黄栋连官身都没有,更别说是黄家二房诸人了。

    此事补偿封赏,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却让黄宜安惊讶至难以置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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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门技术活介绍:
黄宜安十四岁踏入巍峨的皇宫,成为一国之母,从此开始了她尊荣无匹又战战兢兢的一生,直到五十八岁寿终正寝,她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舒到一半,她就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正月,正赶上宫里下诏给皇帝选后!
黄宜安下定决心,这一世,她一定要挣开那沉重的枷锁,快活地做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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