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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门技术活全文阅读

作者:画江     皇后是门技术活txt下载     皇后是门技术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2章 卖女求荣

    冯永亭自那日脑中灵光一闪,近日便在琢磨此事。

    等得空回了自己在宫外的府邸,他便命人去明府请明达过府一叙,还特地指明要带上其长女明缃。

    明达请传话的人在前厅稍待,转头便沉着脸去了后院。

    冯永亭这是什么意思?准备向他讨要明缃吗?

    虽然冯永亭权势喧天,朝中少有能与之比肩者,但毕竟是五十多岁的老太监了,他要是真把明缃送过去,以后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能活活把他给淹死喽!

    可要是不带明缃过去,万一触怒了冯永亭,那他可就惨了。

    鼎鼎大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要弄死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明达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

    季氏眼睛一转,上前劝解道:“老爷,冯公公派来传话的人可还在前厅等着呢,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要不,您先带着缃姐儿过去,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到时再见机行事?”

    明达知道季氏一向不喜欢明缃,甚至是恨不能没有这个人才好,他平日里也乐得装聋作哑,从不管她们继母女之间的恩怨算计,但如今见季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皱眉呵斥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你只想着把缃姐儿推出去,怎么不想一想,有一个嫁给老太监的姐姐,绮姐儿姐弟几个以后还如何谈婚论嫁?明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季氏向来能屈能伸,见状立刻娇滴滴、哭啼啼地请罪:“是我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只想着冯公公权势极大,咱们开罪不起,倒忘了生死荣华是小,脸面是大……”

    明达被她哭得心烦,更心惊。

    比起生死荣华,脸面确实算不得什么。

    明达心中烦躁,挥手呵斥道:“好了好了,我知你为了这个家好,别再哭了!”

    季氏见好就收,拿帕子擦干净眼泪,怯怯问道:“那,缃姐儿那里还要我去请吗?”

    堂堂继室夫人,却对先头夫人的遗女用“请”字,她这个继母姿态摆得够低了吧。

    果然,明达听她这么说,脸上怒气稍退,想了想,吩咐道:“去吧。别告诉她是为了什么。”

    否则,只怕那孩子犟脾气上来,说什么都不会跟他一同前往冯府的。

    没能做成皇后,如今连二妃也没戏了,英国公府那里也隐晦地表达了疏离之意,已经及笄的姑娘,现在对于自己的亲事最是敏感。

    季氏心中得意,面上却恭顺地应诺去了。

    不多时,穿戴一新的明缃便同季氏一起行了过来。

    给明达行过礼之后,明缃温顺地问道:“不知父亲唤女儿来,有何吩咐?”

    英国公府如今是靠不上了,她往后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因此不管心里有多么不甘愿,她也不得不放下尊严面子,曲意讨好。

    “哦,有旧友相约,为父想带你一起出去走一走。”明达语焉不详地答道。

    明缃闻言,以为明达是要带她出去多走一走好说亲,或是直接去相看旧友子侄,连忙顺从地应道:“女儿遵命。”

    自从及笄礼之后,眼见着英国公夫人厌弃了她,皇宫也进不去了,她在明府的地位就急剧下降,亲事更是被季氏花言巧语地揽了过去。

    不用想,明缃也知道季氏绝不会是好意要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只怕是要借机磋磨她,或者是不顾她的生死,将她卖个好价钱,好帮衬明绮姐弟几个。

    因此如今见明达愿意亲自带她出去相看,明缃喜出望外,自然得紧紧地抓住不放了。

    可是让明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达带她来见的竟然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冯永亭,大名鼎鼎的内相!

    明缃一时心中大乱。

    明达这是眼见着不能借她攀附权势了,便打算把她献给这个年纪足以当她祖父的老太监,借以换取荣华富贵吗?

    偏偏在此时,上首坐着的老太监冯永亭淡淡地开了口:“你出去等,我有话要对令爱说。”

    “父亲。”明缃连忙看向明达,无声哀求。

    可是明达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对着冯永亭躬身讨好道:“是,下官先行告退。”

    然后便毫不留情地退了出去。

    明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生身之父给卖了!

    就算明达不顾念她的生死荣辱,难道就不怕此等卖女求荣的行径会被同僚唾骂不齿吗?

    冯永亭将堂下这对父女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止。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

    明缃越是绝望无助,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越是有利。

    ……

    明达在偏厅等候,惴惴不安地灌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总觉得偏厅里伺候的下人,都拿讽刺唾弃的目光偷窥着他,惊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好不容易挨到明缃出来,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不顾仪态地直冲到明缃面前,上下打量的同时,低声急问道:“冯公公怎么说?”

    待看到明缃衣裙齐整,发髻也未有一丝散乱,不由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明缃并未失贞。

    他的脸面、明家的体面,总算是保住了。

    明缃垂目掩下痛恨与嘲讽,轻轻应道:“冯公公只是问了女儿一些事情,别的并未多说。”

    明达张口想问冯永亭都问了些什么,然而想到这里是冯府,周围都是冯永亭的人,只得强自按捺下来,温声吩咐明缃:“既是如此,你且先在此处等一等,待为父去问过冯公公还有无别的吩咐,咱们再请辞回家。”

    谁知话刚一落音,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就走过来,笑着撵人道:“公公命小人代为相送,明大人,明小姐,请。”

    明达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

    马车刚出冯府所在的巷子不远,未等明达张口问冯永亭所问之事,明缃便温顺地开口道:“父亲,我想起今日和溪姐姐有约,就先不回府了。”

    明达讶然问道:“溪姐儿约的你吗?”

    张溪连明缃及笄礼的赞者都不愿意做,平日里也几乎不与明缃往来,这会儿又怎么会与明缃有约?

第133章 生死自决

    明缃知道明达的困惑,遂温顺答道:“或许是因为近日来往勤了一些,溪姐儿念着往日的姐妹情分,所以才约我去英国公府玩耍的吧。”

    以明达的性子,得知英国公府愿意拉她一把,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深究她话里的真假。

    果然,明达一听这话,立刻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姊妹们便好好完聚。为父让车夫送你过去。”

    说着,明达便下了马车,吩咐车夫掉头赶往英国公府。

    看着远去的马车,明达无比庆幸方才冯永亭只是叫明缃去问了几句话,而不是要了明缃的身子。

    只要英国公府愿意做明缃的靠山,明家即便是捞不着张池做女婿,难道还攀不上别的权贵之家吗?

    ……

    英国公府正堂内,英国公夫人听完明缃的来意,差点气得直接拿茶泼到她的脸上。

    明缃究竟是哪来的脸面,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黄宜安与张澜相看之事来威胁英国公府!

    “你的意思是,是否在冯公公面前诬陷皇后娘娘与池哥儿议过亲,就看我的抉择了,是吗?”英国公夫人忍下怒气,冷笑问道。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明缃也没有再装出往日那副柔顺温驯的模样,冷静又淡漠地点了点头,道:“方才在冯府,我没有直接告知冯公公此事,就算是还了姨母多年的养育之恩了,往日的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

    “是同意我和三表哥的亲事,将此事就此掩过;还是从此分道扬镳,直面冯公公的弹劾,生死全有姨母自决。”

    “生死自决?”英国公夫人忍不住冷笑,讥刺道,“你以为冯永亭能做到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你区区几句话就能够糊弄得了吗?还是你觉得他如今只手遮天,可以随意打压功勋权贵?”

    明缃淡漠地看了英国公夫人一眼,一针见血地回道:“冯公公自然不会被我区区几句话就‘糊弄’了,可我的话是否是糊弄,姨母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冯公公虽非只手遮天,但是以他如今的权势,绝对会利用我所说之事,不遗余力地打压英国公府。”

    谁让英国公父子皆铮铮铁骨的硬汉,一直不肯屈从依附呢?

    “你给我滚!”英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案上的茶盏扔了过去。

    茶盏砸到地上,立刻摔得粉粹,碎瓷和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将明缃的半幅裙子都泼污了。

    明缃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瓷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摔碎了。

    满目凄凉。

    碎了,也好。

    碎了也好。

    碎了,就不会再做梦了!

    她本就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来的,能成,固然很好;若是不成,那便彻底决裂。

    “滚!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外甥女!”英国公夫人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明缃起身,看着上首的英国公夫人,屈膝一礼,转头决然离去。

    梦醒了,从今以后,她要把那段温柔的岁月和那个阳光俊朗的身影彻底埋葬在过去,彻彻底底地成为明家人,开始全新的生活。

    ……

    待英国公下衙回来得知此事,愤怒之余,又忍不住庆幸。

    “幸而皇后娘娘机警,当日及时察觉了冯永亭的不妥,让溪姐儿回府示警,否则被明缃这么一搅,咱们还真是措手不及。”英国公道。

    “这都怪我。”英国公夫人愧疚垂泪,“若不是当初我一力坚持要将那孩子接进来,千娇百宠地养大了她的心,也不会给家里带来这样的祸患……”

    “这怎么能够怪你呢?”英国公揽了英国公夫人在怀,轻声安慰道,“你也是一片慈心,哪里会想到最后竟然养出一只中山狼来。

    “那孩子身上流着明达的血,又被继母磋磨许久,三岁多才来府中,秉性已定,又岂是你用关爱和管教就能够矫正得过来的……”

    英国公温声安慰。

    良久,英国公夫人才止住了哭声,哽咽问道:“那若是冯永亭得知此事了,该怎么办?”

    截胡选秀之女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只要双方乐意,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或是使几个钱就能够搪塞过去。毕竟那么多秀女,少几个人也不会有人特意去查问究竟。

    可是谁让张池和张澜请战西北一事得罪了冯永亭呢,更不曾想到名列末等的黄宜安竟然会被册立为后,所以这件事情如今就难办了。

    “你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英国公笑道,“再说了,以明缃的性子,要她开口,只怕也得冯永亭开出相应的价码来。”

    一个能够无视英国公府十余年的养育之恩,为了自己的前程荣华就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气愤,就将自己手中的筹码全数都白送给对方呢?

    而冯永亭可不是个甘心被人威胁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女子。

    ……

    正如英国公所料,再见冯永亭时,明缃十分爽快地开出了自己的价码:“冯公公若是能为小女子择门良缘,再附赠丰厚的嫁妆,那么小女子一定会给出让公公您满意的回答的。”

    冯永亭自从当权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勒索,不禁气笑了。

    往常都是他勒索别人,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勒索,真是活久见啊!

    “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冯永亭笑道,可那笑容却如刀子一般,笔直地射向明缃。

    明缃强忍住内心的畏惧和怯懦,强自镇定地答道:“小女子自然知道。冯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陛下御口亲赞过的内相。”

    “既是如此,那你还敢跟我提条件?”冯永亭笑容一敛,寒声斥道。

    明缃抿了抿唇,鼓足勇气,不答反问:“那冯公公知道小女子的处境吗?”

    冯永亭看了她一眼,神情如看白痴。

    他既然要用她,又怎么会不将她的情况查个清清楚楚。

    明缃见状,遂低声道:“冯公公既然对小女子的处境一清二楚,那也应该明白,小女子如今无路可走,生死不畏。”

    冯永亭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缓缓道:“可是你不知道吗?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

第134章 宠爱非常

    大婚后,张圭和李太后开始放权,同时对祁钰的教导也愈发严格起来。

    祁钰正式开始亲政。

    与往常直接将内阁的票拟抄成朱笔御批不同,他需对朝臣奏对之事,独立思考并且做出自己的判断,也可与内阁的票拟相左。

    当然了,所谓相左,也只是在既定范围内而已,而且还未必为内阁所接受。

    饶是如此,祁钰依旧干劲十足。

    至少,他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并且这意见开始被内阁辅臣正视了不是吗?

    张圭计划在六月全面推行新法,对此祁钰完全赞同。

    宗室骄恣、庶官瘝旷、吏治因循、边备未修、财用大匮,这是张圭提出的朝廷如今的五条亟待更改的弊病,并称若是不及时祛除这五大积弊,朝廷将岌岌可危,大齐将走向衰落,甚至是在可以预见的短期内走向灭亡。

    祁钰虽然刚刚亲政,对于这些事情了解尚不透彻,但是也能窥见一斑。

    更何况,他虽然与张圭在一些事情上意见相左,譬如至今未能给黄伟封爵等,也确实偶尔不满对方将自己管束得太严格,比如从不许他彻夜晏游之类的,但也深知对方在政事上的鞠躬尽瘁、百劳不怠。

    因此,对于新法推行一事,祁钰完全站在张圭这一边,并且对于新法推行的成果抱有极大的信心。

    如此一来,每日自然也愈发忙碌起来。

    这日忙完,已是斜日西沉。

    祁钰推开满案的奏折,抻了抻身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田义见状,立刻上前替祁钰按摩。

    没两下,祁钰便笑道:“你这手艺和皇后比起来,差了许多啊。”

    田义恭谨应道:“奴婢如何敢与皇后娘娘相比。”

    心里却觉得皇帝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肯定是因为心悦皇后,所以便觉得皇后哪里都好。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比他这个打小便学习伺候贵人的内侍更得按摩之精髓吗?

    正在说话间,有慈宁宫的宫人进来禀报:“太后娘娘说今日家宴,请陛下去慈宁宫用晚膳。”

    祁钰也没有在意,随口应了句:“知道了。”

    又问:“坤宁宫那里通禀了吗?”

    宫人回禀道:“皇后娘娘已经去了慈宁宫了。”

    祁钰闻言,便将人打发走了。

    片刻,起身道:“摆驾慈宁宫。”

    田义躬身应诺,自去安排御辇。

    等祁钰一路到达坤宁宫时,只觉得今日气氛不必以往肃穆,显得格外热闹,烟火气十足。

    寿阳公主一阵风似的跑出来迎接,眉飞色舞地自得道:“我今日也跟皇嫂学做了个菜呢,皇兄一会儿尝尝!”

    祁钰脚下一顿,讶然问道:“今日是皇后下厨吗?”

    寿阳公主重重地点点头,得意道:“不止是皇嫂,我和永宁、延庆也都下厨了呢!母后说,要我们三个与皇嫂打下手,顺便也学一两道拿手菜。”

    三人虽然贵为公主,一应饮食均有人专门伺候,但是终有一天是要出嫁,侍奉公婆丈夫的。有一两个拿手菜,也可以偶尔下厨表表孝心,得丈夫更加爱重。

    李太后想得不可谓不深远。

    寿阳公主三人却未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能够学会做菜,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祁钰听罢,先去给陈太后和李太后请了安,便借口去了小厨房。

    厨房里欢声笑语、烟火蒸腾,看得祁钰脚步一顿。

    这样热闹温馨的家常景象,他还是第一次在皇宫里看到。

    田义见皇帝不动,便也恭谨地立在身后。

    不多时,只见延庆公主举着一只包子蹦蹦跳跳地从小厨房里跑出来,口中还欢快道:“我拿去给母后尝尝……”

    永宁公主追在她的后面急声喊道:“你怎么用手拿?快用碟子装了……”

    姐妹俩话未落音,便看见祁钰站在小厨房前的回廊上,慌忙收住脚步,屈膝请安。

    “都快起来吧。”祁钰笑道,上前拿过延庆公主还举在手中的包子,温和问道,“这是延庆做的吗?”

    延庆公主点点头,不时从包子下偷觑祁钰一下,满是期待。

    祁钰看在眼里,心也一下子软了下来,笑道:“可以给皇兄尝尝吗?”

    延庆公主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重重地点点头,道:“嗯!”

    田义连忙道:“陛下……”

    劝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钰以眼神止住了。

    然后田义就惊愕地看到祁钰直接将包子撕下一角,放进嘴里咂摸两下,十分夸张地赞赏道:“嗯,延庆做的包子真好吃!比尚膳监做的还要好吃!”

    延庆公主闻言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黄宜安从小厨房里奔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兄妹融洽的情景,不由地一愣。

    前世女儿荣昌公主出生后,皇帝就经常这般温和与宠爱,哪怕后来郑氏得宠,其子娇纵,都丝毫没有影响到皇帝对女儿的宠爱。

    等到女儿及笄后,皇帝甚至因为担心女儿嫁给庶人会受委屈,而不顾祖训,挑选了世代为官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杨继的儿子杨春元为驸马。

    女儿生下长子之后,一次与驸马拌嘴闹矛盾,皇帝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特地召驸马进宫训示。驸马年轻气盛,一时委屈,竟然独自跑回了固安老家去了。

    皇帝得知此事,直接革了杨继的官职,并且勒令驸马立刻回京。

    亏得驸马是个懂事的孩子,女儿更是温婉贤良,两个孩子经此一事竟然愈发地融洽和睦了……

    “让朕瞧瞧,皇后都做了什么好菜肴。”

    黄宜安尚在出神,就听得耳边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回神一看,祁钰已经到了近前,连忙敛衽行礼。

    礼刚行到一半,就被祁钰托住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黄宜安听得祁钰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小声絮语。

    低沉缠绵,如绕枝的春风,吹开繁花满枝。

    ……

    黄宜安在家宴后才知道,原来是庆嬷嬷得了祁钰的恳托,为着大婚第三日祁钰未曾用晚膳便歇下一事,在李太后跟前替她说了许多好话,其中便提到她厨艺极佳一事。

    李太后和陈太后闲聊时提到此事,两人不知道怎么说的,便有了这次的家宴。

    做好事不留名?

    这可不太像前世的皇帝……

第135章 撒谎构陷

    张池隔两天才知道明缃威胁英国公夫人之事,愤怒之余,又不免有些踌躇。

    如果他娶了明缃就可以平息这桩祸事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他也没有心慕之人,娶谁都一样,大不了以后相敬如宾、互相不犯罢了。

    张池把这话跟英国公夫人说了,非但没有得到英国公夫人的怜惜,反而迎头就是一顿呵斥。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糊涂的儿子!”英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事到如今,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她既然能不顾恩义地算计你,又恩将仇报地威胁我们,又岂是得了点儿甜头就能安分的人?

    “你若是为了避一时之祸将人给娶了进来,那才是真正的祸害全家,永无宁日!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许说了!这样的事,更绝对不能做!

    “记住了吗?”

    张池自记事起,还是第一次见英国公夫人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愣了愣,方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是,孩儿记住了,母亲尽管放心。”

    英国公夫人好半晌才把这口气给喘匀了,回头便跟英国公抱怨道:“池哥儿这孩子如此单纯莽撞,我真怕他回头闯出大祸来。”

    英国公却没有这般担忧,笑着安抚她道:“你放心,池哥儿只是性情直率纯厚,却不是那等蠢笨不明之人,最多一时受人蒙骗,吃点亏,不会闯出大祸的。”

    英国公夫人被这番“最多一时受人蒙骗,吃点亏”的宽慰给气笑了,起身摔袖道:“哼,你们男人就是心大,我跟你说不明白!”

    说罢,英国公夫人就抬脚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英国公莫名其妙。

    “去找潭哥儿媳妇!”英国公夫人停下脚步,回头狠狠地瞪了英国公一眼,道,“给池哥儿找个厉害的媳妇儿,免得他将来总被人蒙骗吃亏!”

    “虎”父无犬子,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错。

    池哥儿要是随了她的性子,会冒出这般愚蠢的想法吗?

    都怪她当初眼神不好,找了这么个憨直的莽夫,才生下这么个蠢儿子!

    英国公看着英国公夫人含怒而出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好心劝她,怎么反落了这一顿埋怨。

    且说英国公夫人一路到了世子夫人院中,将想要尽快给张池娶亲帮衬他的事情说了。

    世子夫人闻言很是赞同,道:“三弟一日不成亲,明家那里就惦记一日。早些了断此事也好,省得再生波折。”

    英国公夫人见自己的一腔慈母情怀总算是有人能够理解了,长叹一声,点头道:“正是如此。”

    唉,也不知道最近家中到底行的是什么运道,先是澜哥儿的婚事被抢,再是池哥儿被明家紧抓着不放,如今又有个冯永亭暗中窥伺,随时准备给英国公府致命的一击。

    “近日只怕不太平,你记得叮嘱家中上下,务要谨言慎行、小心防范。”英国公夫人肃容叮嘱道。

    世子夫人连忙点头应下,自去安排。

    ……

    没几日,张溪递了牌子入宫求见。

    这本是寻常之事,李太后随口便答允了。

    到了入宫这日,张溪先去给两宫太后请了安,才去坤宁宫见黄宜安。

    见礼罢,黄宜安屏退宫人,只留下阿梅近前伺候。

    没了外人在,张溪整个人都松快下来,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神采温和的黄宜安,调侃道:“我看皇后娘娘在宫中日子过得很滋润嘛,瞧着倒比在家时还胖了些。”

    黄宜安闻言一愣,手下意识地抚上脸颊,喃喃道:“是吗?”

    张溪本是随口揶揄,见黄宜安这副神情,反倒愣住了。

    阿梅在旁边笑着解释道:“奴婢先前也是这么说的,可娘娘总是不信,如今听张小姐也这般说,娘娘大约是相信了吧。”

    黄宜安掩饰一笑,道:“大约是宫里膳**致,把我给养胖了不少吧。再这么下去,只怕大婚前做的衣裳就都穿不上了。”

    心里却在想,自打入宫之后,她好像极少再失眠或是夜半惊醒了。

    前世四十余年后宫生活的淬炼,让如何在后宫安稳地生存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如今再次入宫,曾经压抑的本能便不知不觉地再次复苏了。

    “看着你把自己养胖,我就放心了。”张溪笑道。

    能养胖,说明在宫里生活得还不错。

    黄宜安握了握张溪的手,回以一笑,打趣道:“可我瞧着张姐姐倒是瘦了不少?不会是为了成亲时穿喜服、掐细腰更好看吧。”

    张溪和李子桢的婚期定在八月十六,因为英国公夫妇舍不得独女,想要留她在家里过最后一个中秋节。

    张溪闻言不由地红了脸颊。

    停了片刻,张溪才低声道:“不是为了此事……”

    黄宜安见张溪语带迟疑,立刻会意,看了阿梅一眼。

    阿梅屈膝退下,亲自守在帘外。

    “出了什么事情?”黄宜安收起玩笑,低声问道。

    张溪低声将冯永亭找上明缃,以及明缃借机威胁张池娶她的事情说了。

    “果然!”黄宜安冷声道。

    那日她就察觉冯永亭那一眼不怀好意,只是没有想到冯永亭竟然会查到了明缃的头上。

    “你放心,相看一事本就是明缃误会之下的臆想,即便是冯永亭从明缃口中撬出所谓相看一事,也没有任何用处。”黄宜安镇定自若地扯谎。

    说谎总得先把自己给骗住了,才能骗倒别人。

    张溪愕然看向黄宜安。

    她竟不知道,安妹妹还有这项本领——撒谎不眨眼。

    “可是冯永亭手里捏着大哥请他从立后待选名册上划去你的名字这个把柄……”张溪忧心不解。

    “冯永亭自诩内相,看不惯英国公正直忠义、不肯屈从攀附,便借此事构陷忠臣义士,打压异己,这不是明摆着呢嘛!”黄宜安义正辞严。

    张溪再一次被震住了。

    怎构陷这种事情,她觉得安妹妹做起来也会很纯熟?

    半晌,张溪叹息道:“你说的虽是实情,可是总要有人相信才行。”

    撇开相看一事不谈,冯永亭因张池和张澜率领一千御林军驰援西北一事,将历来不屈从于他的英国公府划入敌对名册,欲要收服或是打压总是不争的事实。

第136章 拉他下水

    “那冯永亭又如何向别人证明他所说之事不假呢?”黄宜安反问道,“他手里是有世子爷请托的书信,还是除了他干儿子之外的证人?还是他能够把借此勒索英国公府的钱银珍玩拿出来作证呢?”

    张溪被黄宜安一连串的反问给问住了。

    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只要英国公深得帝心,只要抓住两位公子力抗主守之策,于一众反对声中坚持支持陛下主战的方略,那冯永亭的几句‘诬告’,根本就动不了英国公府的根基。”黄宜安对此十分自信。

    因为她相信,皇帝是一个绝对理智冷静的帝王,前世他都没有为了郑氏而丧失过政治理智,今生就更不可能为了她而相信冯永亭的鬼话。

    张溪来的时候满心的焦虑不安,如今被黄宜安这一通胸有成竹、条分缕析的劝勉,顿觉心中大定。

    “安妹妹,我总觉得你进宫后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呢!”张溪满脸崇拜。

    “哪里有张姐姐说的这样厉害。”黄宜安笑道,“这些事情我想得到,张姐姐肯定也想得到,只不过是当局者迷,一时没有看透罢了。”

    顿了顿,黄宜安又问道:“对了,国公爷对此怎么说?有无对策?”

    张溪点点头,答道:“父亲搜集了不少冯永亭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的证据,准备近日约他谈一谈。”

    黄宜安点点头。

    虽说这些证据搞不倒冯永亭,但倒是可以稍稍威慑一下,让他不敢乱动。

    不过,终非稳妥长久之计。

    黄宜安想了想,又道:“若是不奏效的话,国公爷不妨请张首辅从中调和。”

    张溪一愣,问道:“张首辅?”

    黄宜安点点头,低声道:“陛下外用张首辅,内信冯永亭;内阁票拟,司礼监帮着陛下御批……”

    黄宜安话没有说得太白,但是张溪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张圭和冯永亭私下里有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往来!

    “可是,既然如此,张首辅会帮着父亲说话吗?”张溪迟疑道。

    张圭凭什么舍弃盟友冯永亭,帮英国公府说话呢?

    别到时候帮手没有请来,倒是请来一个砸场子的。

    “他会的!”黄宜安信心十足,“张首辅尽心于朝政,肯定不愿意看到冯永亭和英国公府这样的开国元勋交恶,影响到朝堂的。”

    张圭欲要在六月全面推行新法,到时候不可避免地会遭受许多权贵的抵制,在这个关键时刻,张圭肯定不愿意冯永亭得罪英国公这样的顶级勋贵,以免影响新政令的推行。

    张溪将信将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等一回英国公府,张溪立刻便将黄宜安的话全都如数转达给英国公。

    英国公听罢,沉吟片刻,道:“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给张首辅递帖子。”

    张圭和冯永亭之间有不可为外人道的关系,这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要想大权总揽,宫里没有内应是不行。

    只是从来没有人将此事在皇帝面前挑破,所以皇帝对这两人依旧信任有加。

    皇后娘娘进宫不足半月,便将这其中的关系摸得这么清楚,实在是令人惊叹。

    如今看来,当初和黄家的这门亲事若是真成了,真是可惜那孩子的这般才能了。

    ……

    嘉峪关,棉田。

    正顶着大太阳查看棉铃的张澜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旁的柳莺儿见了,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去。

    张澜没有去接,只拿袖子擦了下口鼻,向柳莺儿道了句“多谢”。

    柳莺儿讪讪地收回帕子,鼓起勇气,轻声道:“将军若是累了,不防去树下歇息片刻。这些棉铃虫小人们自会捉完的。”

    一直长势很好的长绒棉,前几日突然生了棉铃虫,张澜怕影响收成,不仅时时敦促众人早除虫害,就是他自己得空了,也会来捉虫除害。

    柳莺儿从来都没有见过有哪个当官的像张澜这般沉迷于种地的,好奇之余,不免关注起张澜的一举一动来。

    这一关注,一颗心便不自觉地落在了张澜的身上。

    能救其父兄的英雄、温和宽厚的上官、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勤勤恳恳的“农夫”……

    不论哪一个身份,都让柳莺儿无法抗拒。

    ……

    张圭接到英国公的拜帖,沉思良久。

    第二天,张圭便找上了冯永亭,开门见山地问:“上次你说暗查英国公世子插手立后一事,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冯永亭笑道:“已经有眉目了,这两日就会有消息。张大人怎么想起过问此事了?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张圭看着冯永亭信心满满的样子,没有答话,直接将英国公的帖子递给了他。

    冯永亭看罢,脸色一变,肃容问道:“英国公这是何意?”

    英国公向来不主动与朝臣尤其是权臣往来,一心一意做他的纯臣,怎么会突然给张圭递帖子约茶?

    想到自己的报仇计划,冯永亭顿时明白过来,英国公该不会冲着他来的吧?!

    张圭见状,便明白此事十有八九与冯永亭有关,遂道:“说吧,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他总不能一无所知地赴约,从英国公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让自己陷于被动吧。

    冯永亭知晓轻重,当即便把自己从明缃那里问出来的隐情一一都说了。

    “没有想到英国公竟然胆大包天,帮其三子抢亲于陛下,差点就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间的良缘,实在是可恶!我等身为陛下的臣子,自当忠心事主,奏明此事,以免陛下被臣下愚弄!”冯永亭慷慨陈词。

    张圭看了他一眼,问:“证据呢?”

    “明缃就是人证。”冯永亭胜券在握,笑道,“那可是英国公夫人养了十余年的嫡亲的外甥女,她的话难道不足以采信吗?”

    “可是她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英国公夫人,让对方有了防备。”张圭瞥了眼桌上的拜帖,直言戳破。

    冯永亭不以为然,反驳道:“那又如何?总归有了这个把柄,别的事情都好再从容安排。”

    陛下新婚,与皇后正是情热,若是得知此事,英国公府还能落得了好吗?

第137章 焉知祸福

    “那你又要怎么把自己给摘出来?”张圭问,“要知道,你家里如今可还存着英国公世子送的钱银珍玩呢。”

    英国公府因此失陷,他冯永亭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

    “这个我自有办法,张大人尽管放心。”冯永亭浑不在意地说道。

    既然他决议如此,当然会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张圭见冯永亭坚执如此,耐心逐渐告罄,不由地拔高声音质问道:“那你是决议为了一点私仇,置大齐、置陛下的千秋伟业于不顾吗?”

    冯永亭被张圭这项大罪名吓了一跳,慌忙四下里瞧了瞧,见远近无人,这才松了口气,不无抱怨地回道:“张大人这可就冤枉我了。当初你我盟誓时曾有言,要同心协力、辅佐陛下,开创大齐中兴之盛世。如今时日未久,誓言犹在耳侧,张大人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圭没有冯永亭的话糊弄,反问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为了英国公府那点钱财,先折了冯林,如今又坚执要在此时与英国公结怨?”

    冯永亭心里想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他针对英国公哪里是只是为了钱财,还不是为了借打压英国公府来立威吗?

    然而见张圭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他只得暂且忍下。

    他固然不怕张圭,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两人合作远远要比闹掰对他有利。

    冯永亭想了想,决定暂先服软,道:“我可以暂退一步。但是等新政推行开之后,张大人可要容许我报今日之辱。”

    “如你所愿。”张圭爽快答应道。

    他不管冯永亭和英国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要新政能够顺利推行,开创大齐中兴盛世,别的一概都可让渡。

    ……

    张溪过两日进宫,将此事与黄宜安说了,暂且放心的同时,又不免担忧道:“虽说这次因为张首辅之故,危机是平安度过了,可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只要冯永亭一日大权在握,英国公府一日不愿意趋附,就总免不了被其以此为把柄蓄意报复。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黄宜安并无张溪这般担忧。

    新政推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让权贵们放弃自己的利益以成就国家伟业,可想而知会遇到多大的阻碍。

    事实上,前世直到张圭去世,新政依旧未能全面推行开来就是最好的例证。而作为新政的倡导者和大力推行者,张圭也受到了权贵们齐心协力的打压与绞杀。

    张圭死后被清算,固然是因为失了帝心,可这些人在其中亦起到了推波助澜,有时甚至是主导掌控的作用。

    在某种程度上,皇帝是张圭推行新政的工具,亦是权贵恢复旧法的利器。

    这样一想,黄宜安觉得皇帝好像也挺可怜的……

    可是这些话她现在没有办法对张溪明说,更不敢保证今生她的重生不会改变前世的轨迹,与其胡乱许诺让英国公府上下掉以轻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中了对方的圈套,倒不如顺着张溪的话,让他们随时保持对冯永亭的警惕。

    “且小心防备着吧。”黄宜安劝慰道,“至少张首辅不比冯永亭年长,且一样深得帝心,只要张首辅依旧稳居相位,并且愿意居中调停,冯永亭就绝对不敢胡作非为。”

    皇帝虽然私下里称呼冯永亭一声“大伴”“内相”,但是于朝政权力来说,张圭占有绝对的优势。以冯永亭的个性,是绝对不愿意和张圭闹翻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与张圭联手,谗言诬陷时任内阁首辅的高珙了。

    谁让高珙没有张圭知趣合作呢?

    “唉,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张溪叹息道。

    说罢,猛地想起这其中还有一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张溪就咬牙恨声道:“可恨明缃恩将仇报,上天非但没有降下责罚,反而让她顺利嫁得高门,从此荣华富贵!”

    黄宜安讶然问道:“明缃许的是哪户人家?”

    “永昌伯府。”张溪恨恨叹道,“虽说只是个勋贵里的破落户,但比明家的门头不知高了多少。刘冕此人虽是庶子,却生得品貌风流,亦颇有些才学……

    “明缃这下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大约心里太过生气不忿,张溪身为高门贵女,连“狗屎运”这样的粗鄙之辞也骂出来。

    黄宜安恍然道:“原来是他呀!……”

    张溪泄气道:“看,就连你深居后宫,也听说过这个人吧!

    “他如今已经考了秀才,来年还乡试还准备下场,到时候再中个举人,也算是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了。等后年春闱若是再考中了进士,那便是士林中最顶尖的存在了!

    “你说,老天爷他怎么就瞎了眼呢?”

    勋贵子弟多靠祖荫得官,像刘冕这样凭借真才实学科举入仕者寥寥可数,因此朝廷多会予以重用。等到刘冕出人头地了,明缃一个风风光光的诰命夫人是少不了……

    唉,真是气死个人!

    黄宜安由着张溪抱怨完了,方才笑着劝慰她道:“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且走着瞧吧,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张溪见黄宜安笑得意味深长,连忙惊喜地问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不妥?”

    黄宜安不答反问:“若是你知道这门亲事不妥,会去阻止吗?”

    张溪被问愣了。

    对啊,如果这门亲事真有不妥,她是会幸灾乐祸,还是顾念姨母的那点血脉亲情,救明缃于水火吗?

    黄宜安见张溪一脸深思,也不再催问,只是缓缓道:“刘冕此人我所知不多,但是听说他身边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厮,聪明俊俏,极得刘冕的喜爱,不论是参加茶会还是诗会,总是贴身带着……”

    张溪先前还没听明白,等看到黄宜安耐人寻味的神色时,顿时明白过来——刘冕和那个小厮有一腿!

    好男风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多年来专情于一人,痴心不改,那可就不是猎奇玩乐那么简单了。

    黄宜安见张溪听明白了,也不再往深了说。

    至于刘冕和那个小厮白天夜晚片刻都不分离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吓坏人家小姑娘了。

第138章 自食恶果(月票90加更)

    黄宜安容张溪缓了缓神,又道:“况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永昌伯府若是真能培养出一个走科举仕途的优秀后人来,还至于一年比一年落魄吗?

    “这个空架子,总得有人名声在外,才好多支撑几年。”

    不可否认,刘冕是有几分才学,但是要说学识渊博到足以蟾宫折桂、鱼跃龙门,恐怕连刘冕自己也不相信。

    张溪愣愣地点点头。

    安妹妹好厉害,入宫还没多久,竟然就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黄宜安却猛地想起以明家如今的身份,这门亲事来得实在是有些奇怪。

    毕竟在明缃的及笄礼上,英国公府已经当众表现出对明缃以及明家的不满。永昌伯府若是想要攀附英国公府,那就应该聪明地与明家保持距离,而不是为家中“最优秀”的子孙聘娶明缃为正室。

    毕竟,作为勋贵中有名的破落户,永昌府一门心思钻营攀附以保有爵位,不会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张姐姐,你可知道这门亲事是谁说合的?”黄宜安问。

    张溪尚未从黄宜安的话中回过神来,闻言摇了摇头,叹息道:“明家忘恩负义,彻底寒了母亲的心,虽说如今两家亲戚名分仍在,但其实已是形同陌路。这门亲事,还是母亲从永昌伯府那边听来的。”

    永昌伯府之所以特意在英国公夫人面前提起此事,显然是想借明缃续上这份亲戚缘分。

    可是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应该为刘冕聘娶明缃了。

    黄宜安想不通,可也明白这门亲事明家自己的安排。

    问题在于,明家并没有这个能力攀附上永昌伯府,而明缃也没有优秀到让永昌伯府屈尊求娶。

    这其中,到底是谁在安排?

    黄宜安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只得暂且丢开,问道:“那不知国公夫人对此有何打算?”

    张溪长叹一声,道:“母亲已经被她伤透了心,听闻此事,不过讶然片刻,便丢开不管了。”

    饶是如此,在听张溪说刘冕此人或有不妥时,英国公夫人还是独坐担忧良久,而后派储妈妈以道贺为由,私下里劝明缃别好高骛远,不如嫁个本分勤恳之人,以求一生顺遂。

    谁知明缃非但不理会英国公夫人的一番好意,反而冲储妈妈冷笑道:“姨母若是觉得永昌伯府门头不高,刘冕庶子低贱,不堪为良配,那为何不同意我和三表哥的亲事?”

    把储妈妈气得当即敛了笑容,借故告辞了。

    英国公夫人得知明缃如此冥顽不灵、不识好歹,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大为光火,而是沉默片刻,缓缓道:“知道了。此事,不必再提。”

    此人,当然也不必再管。

    黄宜安知道此事时,永昌伯府的聘雁已经送到了明家。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永昌伯府这般让人不明的求亲原因——这门亲事竟然是冯永亭亲自派人从中说和的。

    黄宜安愕然之余,有些猜不透冯永亭此举目的何在。

    明缃背叛了英国公府,投效了冯永亭,按理说冯永亭即便是不对明缃礼遇有加,也不应该用这样一门亲事害了她才对。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外人不知的原由?

    ……

    明府。

    明缃在花园里赏那两只聘雁,正在志得意满时,远远地瞧见季氏从远处走来,便腰杆一挺,主动迎了上去。

    季氏暗道一声“倒霉”,却还是一脸慈爱地行过去,老远便笑道:“缃姐儿,又来瞧这两只雁呢!”

    一个“又”字,嘲讽十足。

    明缃不甘示弱,笑回道:“正是呢!

    “绮姐儿过几日便要行奠雁礼了,我担心季家表弟乃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捉不得永昌伯府送来的这般形大羽洁的聘雁,别到时候季家的聘雁送来了,却要被这两只欺生护家的雁儿啄伤了,因此特地先来管教管教它们。

    “夫人不必谢我。”

    明缃特地咬明“永昌伯府”和“欺生护家”这两个词。

    季氏被气得恨不能一巴掌扇到明缃那张得意猖狂的脸上去。

    什么叫季家表弟手无缚鸡之力,季家送不来永昌府这般形大羽洁的聘雁?这小贱人仗着得了门好亲事,便不把她,不把季家放在眼里了吗?

    季氏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倒也是。子健是家中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支应门庭的,因此自小用心苦读,从不会一些乱七八糟的场合游猎宴饮,骑射功夫自然是弱了些。

    “绮姐儿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这点气度雅量还是有的。只要他们夫妻一心,把日子过好了,什么大雁小雁的都无所谓!那雁儿再好,人总不能守着它过一辈子不是?”

    明缃脸上的笑顿时就挂不住了。

    季氏这分明是讥刺她嫁了庶子,暗示刘冕荒唐晏游,还讽刺她度量狭小不堪为宗妇!

    甚至还恶意诅咒她和刘冕夫妻不谐,婚后只能对雁独守!

    “是吗?”明缃冷笑道,“既是夫人这么说,那等下次永昌伯府的人再来送礼,我可要好好地同她们说道说道,这聘雁再好,都不能守着它过一辈子。”

    季氏见明缃拿永昌伯府来压她,只得恨恨地服软,勉强笑劝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方才不是话赶话才说到这儿的嘛!如今两家已经结成了姻亲,这样伤感情的话可不要再胡乱说了。

    “免得永昌伯府的人生了气,你嫁过去面上不好看不说,就怕这婚事再起了波折。你如今已经及笄了,翻过年就十六岁了,这门亲事若是丢了,往后可就再难找到这么好的了。”

    季氏语带讥刺。

    她巴不得和永昌伯府的这门亲事黄了才好呢!

    以她和明缃的关系,一旦明缃得了势,不可劲儿整她就算是好的了,还能指望明缃带契她和她的几个孩子?

    也就老爷那个被“永昌伯府”的爵位富贵迷住了眼人,才会相信这门亲事会给他们、给明家带来好处!

    老太监撮合的亲事,能好到哪里去?

    季氏酸楚又恨恨地想。

    ……

    冯府。

    冯永亭听完下人禀报完永昌伯府和明家的婚事议程,摆手道:“下去吧。”

    下人躬身退出。

    冯永亭端起茶盏,笑容阴森。

    一颗棋子而已,竟敢不知死活地和他讲条件,那他就用事实告诉她,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生死捏在手里,人才会乖乖听话嘛!

第139章 威胁皇后

    黄宜安以为事情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没过几天,冯永亭竟然直接找上了她。

    那日她和祁钰给李太后请安之后,祁钰照例去御书房读书,她回坤宁宫等候庆嬷嬷去教导她如何处理宫务。

    李太后总觉得她出身低微,即便是规矩礼仪学得好,处理宫务却未必能行,因此时时派庆嬷嬷前来教导以及督促,以便将来有一日她能够真正执掌凤印、坐镇后宫。

    黄宜安对此无可无不可,不过有庆嬷嬷这个前世故旧陪着,她还是很开心的,因此“学”得十分认真,成效也极为明显。

    庆嬷嬷对此也十分满意。

    有什么能比碰到一个天赋极高、一点就透,而且还认真向学、尊师重道的学生更让身为师者欣慰的吗?

    因此师徒二人十分投契。

    教习罢,黄宜安照例亲自送庆嬷嬷出去。

    等她回到殿内,用过一盏茶,宫人便进来禀报说冯永亭求见。

    黄宜安十分惊讶。

    冯永亭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向只在两宫太后和皇帝身边当差,有什么事情需要求见她这个出身寒微、空掌凤印的皇后?

    唔,若说她有什么值得冯永亭特地“屈尊”求见的,也就只剩下与张澜相看一事了。

    黄宜安心中有了计较,笑道:“快快有请。”

    宫人领命去了。

    不多时,冯永亭便进殿请安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冯公公快快请起。”黄宜安温厚和善地笑道,又连忙吩咐阿梅,“赐座。”

    冯永亭行礼谢过了,在下首落座。

    整个过程看似恭谨,实则随意自在,显然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后有什么值得他尊敬奉承的。

    黄宜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容却不减半分,吩咐阿梅看茶,问道:“不知冯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冯永亭拱了拱手,回道:“臣乃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最近朝中诸事繁忙,臣一直未能参拜,还请娘娘见谅。”

    黄宜安笑道:“冯公公乃陛下之臂膀,忧心劳甚,何罪之有?”

    心里却冷笑,说什么“朝中诸事繁忙”,只怕是忙着找英国公府的麻烦吧!

    再说了,若是她和李太后一般执掌后宫、辅佐皇帝,他冯永亭还忙到帝后大婚后这么久都没有正式来坤宁宫参拜?

    不过,说起来冯永亭今日来的时辰卡得极好,差一点就和庆嬷嬷碰上了。

    显然,冯永亭并不想今日之事传出坤宁宫。

    黄宜安心中大定。

    很好,她也不想此事惊动李太后——哪个当娘的愿意听儿媳妇的绯闻?更何况还是大齐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黄宜安将几个李太后特地挑拨进来的宫人支了出去,只留阿梅近前伺候,便静等冯永亭出招。

    果然,寒暄几句,冯永亭便切入正题,道:“陛下大婚之前,都是慈圣皇太后在乾清宫照料,如今太后娘娘搬回了慈宁宫,陛下起居除田义外,便多赖皇后娘娘操持。

    “想当年陛下刚降生那会儿,臣有幸得太后娘娘信任,将陛下交给臣照料……”

    接下来便是一长段声情并茂的回忆,着力渲染他对皇帝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皇帝对他的信赖与倚重。

    黄宜安含笑听着,心里却飞快地琢磨着冯永亭此举的意图。

    然而未等她出言试探,冯永亭自己就先说出来了。

    “如今陛下已经大婚并且亲政,不论是太后娘娘还是臣等,对陛下之衣食起居皆有心而无力,只能请皇后娘娘多多辛劳,若有需要之处,娘娘尽管吩咐,臣定万死不辞!”冯永亭慷慨激昂地表达忠心。

    他实在是怕自己不主动说出来,年龄尚小、出身寒微且见识不足的皇后娘娘猜不到他的意图。

    黄宜安恍然大悟。

    说什么为了皇帝万死不辞,不过是帝后大婚之后,冯永亭等一干人不便再插手皇帝的私生活,对皇帝的监察出现了空白,所以特地找来她这个便宜行事的皇后来查漏补缺呢!

    冯永亭到底是有多看轻她,才会提出这样的无礼狂妄的要求?!

    她是皇后,除非是被皇帝厌弃,否则与皇帝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皇帝对她尚且关切之时,与一老宦合作,监视并出卖皇帝?

    即便是前世郑氏得宠,她不得不求助李太后的庇护,也未曾在李太后和皇帝产生矛盾时,做李太后的细作——当然了,以当时她和皇帝的关系,便是想要当细作也很难。

    冯永亭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在帝后大婚不足一月之时,便来诓骗她给他当细作,监视皇帝私下的言行举动!

    怪不得冯永亭要特意等到庆嬷嬷离开后才来求见,若是让李太后知道了此事,别说是信赖和倚重了,不直接以谋逆论处就算是顾念着往昔的情分了!

    黄宜安装作没有听懂冯永亭话里的深意,十分动容地说道:“冯公公待陛下一片赤诚,实在让人感动。您尽管放心,本宫定会好好照料陛下的。若是有需要之处,一定会及时禀明母后的!

    “冯公公不必担忧。”

    冯永亭见黄宜安一脸真诚感动,一时摸不准她是真的没有听懂,还是故意拿这些话来敷衍他。

    不过,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并不关心,反正他有把柄在手,不怕对方不忌惮。

    冯永亭拱了拱手,道:“听闻皇后娘娘与英国公府的张小姐交好,那英国公府乃是开国元勋,张小姐亦自幼出入宫廷,想来皇后娘娘打理宫务、照顾陛下自然也是游刃有余,臣这是关心则乱。”

    黄宜安听冯永亭提起英国公府,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果然,冯永亭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压低声音道:“说起英国公府,臣猛地想起一件旧事来,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知情?”

    黄宜安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好奇,接道:“是何旧事?冯公公且请说来。”

    冯永亭见状,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这事与皇后无关?

    可是不对啊,皇后与张溪交情甚好,若是她不知情,张潭又怎么会请托他从立后待选名册中划掉她的名字。

    他虽然不喜欢英国公府那一堆自命不凡、傲慢自大的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英国公府家风端正,张潭作为英国公世子,绝不会做出这等无故断人前程之事。

第140章 恨这枷锁

    “去年九月,英国公世子曾私下请臣将皇后娘娘的名字从立后待选名册上划去……”冯永亭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黄宜安的神色。

    只见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神色略微慌张地使了个眼色,从黄家来的那个叫阿梅的宫女便立刻将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亲自守在殿门外。

    “哦,原来冯公公说的是这件事呀。”等人都出了,黄宜安做出惶恐却又力持镇定的表情,勉强笑道,“是本宫请托张小姐的……”

    冯永亭眉梢微挑,心中惊讶又得意。

    惊讶的是皇后竟然如此单纯,这样攸关生死荣辱之事竟然随口就承认了;得意的是有了这个把柄,还愁皇后不为他们所用,替他们暗中窥伺皇帝的言行举止吗?

    新政推行在即,他们需要皇帝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一边,以抵御即将迎来的暴风雨。

    “怎么竟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冯永亭露出震惊的神色,差点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黄宜安点点头,眼角流露出极力掩饰却又掩饰不住的惊慌,指了指自己的头,小声道:“去年迎春会上,因立后之争,本宫被明小姐推倒跌破了脑袋,好险才捡回一条命来……

    “后来,本宫便萌生退意,趁着礼部重新整理待选名册之机,划去名字,因此才特地请托张小姐的。谁知礼部整理的名册提前报了上去,所以英国公世子便找到了冯公公……”

    黄宜安微垂下眼睑,遮掩内心的不安。

    然后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再怎么遮掩又怎么躲得过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一双毒眼?

    对于黄宜安的话,冯永亭半个字都不相信。

    若真的没有鬼,那方才为何要将宫人都遣了出去?

    “原来如此。”冯永亭意味深长地说道,“那看来是有人误传了,竟然说皇后娘娘在待选其间与英国公府的三少爷相看……”

    黄宜安闻言一愣,怎么时至今日明缃竟然还以为与她相看的是张池吗?

    冯永亭却误以为黄宜安是被他挑破真相给吓住了,正预备再说两句,只见原本温婉和气的皇后娘娘突然满面怒容,一掌拍在桌子上,哽咽叫屈:

    “是谁在造谣生事?本宫何曾与张三少爷相看?冯公公道听途说,便特地来坤宁宫折辱本宫吗?”

    冯永亭正要辩解两句,说自己绝无不敬之意,然而“深感屈辱”的皇后娘娘已经气得泪如雨下,哽咽不能语。

    而原本守在殿门外的黄家来的那个丫头,见状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扶住皇后娘娘,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

    冯永亭顿时惊得站了起来。

    这事若是闹大了,他可就不好脱身了。

    好在哭得不能自持的皇后娘娘,及时止住了她。

    冯永亭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请冯公公务必查清造谣者是谁,本宫要当面与她对峙,以证清白!”黄宜安愤愤泪流。

    冯永亭不相信张溪没有把明缃投靠他的事告诉黄宜安,因此见得黄宜安这副深感屈辱的模样,他不免怀疑起明缃话里的真实性。

    “臣遵命。”冯永亭躬身答道,“那臣先行告退了。”

    黄宜安点点头,吩咐道:“阿梅,送冯公公。”

    阿梅担忧地看了黄宜安一眼,见她使了个眼色,心中略定,躬身做请道:“冯公公,请。”

    冯永亭施礼退下。

    不多时,阿梅回来了,只见黄宜安正端坐沉思,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委屈与愤怒。

    见左右无人,阿梅上前,低声担忧道:“这可怎么办……”

    没想到冯永亭竟然会直接跑到坤宁宫来威胁恐吓。

    “有什么好愁的?”黄宜安冷笑道,“我与张三少爷清清白白,又有何惧?”

    阿梅一愣。

    这么一说,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冯公公竟敢当面羞辱皇后娘娘,可见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阿梅迟疑道,“娘娘受了委屈,等晚些时候陛下来了,可要同陛下禀明?”

    冯永亭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内侍,权柄极重且深得皇帝信任,她可不敢不得娘娘首肯便鲁莽告状。

    黄宜安闻言一愣。

    跟皇帝诉委屈?

    她好像许多年都没有做过了……

    不,应该是前后两辈子她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向皇帝诉过委屈。

    因为她是皇后,就应该端庄大气、贞静贤良。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是妃嫔们才耍的争宠手段。

    黄宜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辈子,她还要被这皇后的枷锁困锁一生,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吗?

    “娘娘?娘娘……”

    耳边响起阿梅轻声的呼唤。

    黄宜安回过神来,想了想,冲她笑道:“委屈倒是不必诉……”

    毕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恰切地向皇帝诉委屈,那可是郑氏的专长。

    “不过,事情还是要同陛下说一说的。”黄宜安拿定主意。

    否则,冯永亭隔不久便闹这么一回,即便是每次都能平安度过,时间长了也会觉得不胜其烦。

    毕竟,离着冯永亭南下守陵,还有好几年呢。

    况且,前世张圭去世后之后,皇帝之所以性情大变,波及朝堂后宫,说到底还是因为对这一对“外辅内相”太过于信任,因此骤然间看清楚他们刻意掩盖的真面目时,才会被受骗的怒火焚尽了理智。

    今生早些让皇帝看清冯永亭的野心,也省得到时候皇帝发怒,殃及无辜,波及朝政,甚至是影响国运。

    她虽然对张圭与冯永亭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看好,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备受阻碍的新政确实使得大齐焕发了新的生机。可惜前世天子一怒,新法俱废,好不容易呈现的中兴局面也如昙花一现……

    等祁钰从御书房回到坤宁宫,就看见往日挂着温驯柔善的笑容迎接他的皇后娘娘,一双眼睛红红的,尽管用了脂粉遮掩,却依旧遮不住哭过的痕迹。

    祁钰心中一紧,连忙牵她入殿,双手捧着她的脸,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黄宜安颇不自在地别开脸去。

    为了这一双红眼睛,她可是赶在皇帝来之前努力流了不少眼泪呢。

    当然了,她这么做可绝不是为了诉委屈,只是想如何更加自然地引入一会儿要说的话题。

第141章 坦白从宽(月票120加更)

    祁钰却将黄宜安的不自在看作是委曲求全,愈发心疼了,连忙拉了她的手,霸气地说道:“是谁让你受了委屈?你别怕,尽管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臣妾不曾委屈。”黄宜安挤出一丝笑来。

    毕竟时隔太久没做过这些,不免有些生涩。

    祁钰却以为黄宜安是不敢说或是不愿说,心中愈发柔软,轻轻地揽她入怀,轻抚安慰道:“在这后宫之中,除却二位母后,便数你最为尊贵。没人能让你委屈,你也不必隐忍。知道吗?”

    黄宜安愣愣地点点头,心中却大为触动。

    原来她不必隐忍的吗?

    那前世她的那些克制压抑算是什么?

    郑氏是不是就因为得了皇帝的这话,才那么恣意不拘的?

    祁钰觉得黄宜安呆呆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入手的触感细腻柔滑,比刚剥了壳儿的鸡蛋还要柔嫩……

    祁钰忍不住该捏为抚。

    黄宜安愕然。

    不是在安慰她要给她撑腰吗?怎么感觉这抚慰变了味儿?

    心底刚萌动的那点触动,随着这指尖一动,立刻便消散了。

    黄宜安起身,于堂下行大礼请罪道:“臣妾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祁钰惊起。

    阿梅恰好进来奉茶,见状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身叫屈:“陛下,娘娘受人折辱,还请陛下为娘娘做主!”

    祁钰已经上前扶起了黄宜安,听阿梅如此说,心中一凛,皱眉寒声道:“谁敢来坤宁宫撒野?”

    阿梅张口要说,却被黄宜安呵止了:“阿梅。”

    阿梅见状,抿紧嘴巴,两腮气鼓鼓地垂下头。

    “你别拦着她。”祁钰安抚地看了黄宜安一眼,转头吩咐阿梅,“你且说来,谁人敢来坤宁宫欺辱皇后?”

    “启禀陛下,正是冯公公。”阿梅委屈道,“他诬陷娘娘在待选期间与英国公府的三公子相看!”

    祁钰一愣。

    冯永亭?

    怎么还扯出张池了?

    “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祁钰有些糊涂,隐隐还有些不悦。

    皇后是他的,竟然有宵小胆敢觊觎!

    这么一想,祁钰握着黄宜安的手收紧了些。

    既然已经问到这里了,那就不适合继续让阿梅替她发言了。

    黄宜安屈膝道:“陛下容秉。”

    便将她请托张溪将自己的名字从待选名册上划去,结果礼部提前将名册呈送了上去,张潭便托冯永亭之事一一道来。

    祁钰的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握着黄宜安的手也渐渐地松开了。

    他可以接受有人恋慕她,却不能接受她主动推开了他。

    黄宜安将祁钰的变化看在眼里,伏地请罪道:“陛下,臣妾出身寒微,只因名在待选之列,便差点命丧叠翠轩下,实在不敢奢望入宫服侍陛下。因此听闻礼部重新拟定待选名册,便萌生退意,一再央求张姐姐,只想求得一生平安,长伴家人……”

    原本只是照戏本子走,可是说着说着,黄宜安只觉得分外委屈,杏眸里渐渐蓄满泪水。

    对啊,她不过求个平安喜乐、长伴家人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朦胧之中,一只手伸到了眼前。

    黄宜安愕然抬头,眼泪便倏然滑落,正对上祁钰复杂幽深的双眸。

    “陛下?”

    “起来吧。”祁钰搀起黄宜安,抬手摸了摸她颈上三指处,果然发髻的遮掩之下,有个略微凸起的伤疤。

    “还疼吗?”祁钰低声问道,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心疼。

    黄宜安愕然,这是什么情况,皇帝方才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瞬间就变了脸?

    祁钰却在想去年迎春会后,侍卫的禀报。

    “那黄家小姐伤得很重,脑袋磕在石头上,流了许多血,只怕……”

    后来他在陶然居意外看到了明媚鲜妍的小姑娘,还特地敲打了张池一番,让他约束家中的那位表小姐。

    等他知道要娶的人是黄宜安之后,自然对她愈发关注了,当然也就知道了当初她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才被积庆坊那位李神医救回来的事情。

    所以,当初元宵灯会,她才会郑重地写下“喜乐平安”的祈愿吗?

    因为对入宫之路充满畏惧,所以才要祈求上天的庇佑……

    黄宜安眼见着祁钰眼底的怜惜之色越来越浓,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暗自松了口气,柔顺地回道:“已经不疼了。”

    阿梅插话道:“陛下,娘娘是怕您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自从伤了头之后,娘娘便不能过度劳神伤思,否则便会头痛不宁……”

    “陛下别听这丫头乱说。”黄宜安连忙道。

    撒娇抱屈求宠什么的,偶尔一试还行,若是过了,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祁钰低叹一声,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鬓发,爱怜道:“在朕身边,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周全妥帖。你要相信,朕可以护你周全,保你喜乐平安。”

    黄宜安闻言一愣,想起元宵灯节上那盏随波泛远的莲灯,还有上巳节时那盏水晶莲灯底部镌刻的小字。

    喜乐平安,皇帝竟然一直都记得……

    “你放心,朕定会查清此事,严惩造谣之人的!”祁钰看着眼前之人震动复杂的神色,郑重许诺道。

    黄宜安垂首谢恩:“多谢陛下信赖。”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轻易就过关了。

    她以为,以皇帝的深沉多疑,肯定会再查问得更仔细些,而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早知如此,她该早些坦白,断了冯永亭的威胁之路才是。

    “冯公公也是一片好意,还请陛下念其忠心可嘉,不要因臣妾之故而降罪。”黄宜安一脸动容道,“冯公公今日特地前来请安,说起如今不能时时处处照顾陛下,因此叮嘱臣妾好好照顾陛下,说若有需要,尽管向他言明,他定然万死不辞!”

    至于冯公公提到的怀着同样担忧的李太后,则被她轻轻抹去了。

    一来冯永亭本就是拉李太后做大旗,真假不必追究;二来她只是有选择地禀报而已,也不算是撒谎。

    果然,祁钰听罢,神色微妙不明。

第142章 皇帝不行

    在祁钰看来,冯永亭再得宠信,也不过是个宦官而已,所得权势都是皇家赐予,他有什么资格跑到坤宁宫,对黄宜安这个皇后指手画脚,妄图施恩呢?

    说什么为他效命万死不辞,若真是如此忠心耿耿,又怎么会不尊敬他的皇后!

    更何况,冯永亭说大婚之后不能时时处处地照顾他……

    到底是照顾还是监视,他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从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起,母子亲情、师徒之谊、主仆之义,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祁钰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他怀念曾经慈爱的母后、真诚的冯大伴,还有那段无忧无虑的少时岁月。

    如果这就是帝王之路的孤独的话,那么他希望这样一路上至少有一个人,哪怕仅有一个人,不仅仅是把他当成皇帝,而是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可是慢慢地,身边的人都变成了一个模样……

    黄宜安将祁钰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皇帝从来都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冯永亭觉得她这个年纪小、出身低、没见识、无权力的皇后好糊弄,却没有想到,她再不值一提也是皇后,在外人面前,荣辱皆是皇帝的脸面。

    不,或许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想到了也不在意,大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内阁首辅一内一外执掌朝堂之人,渐渐地便不把他一手带大的“小皇帝”放在眼里。

    而这是帝王绝对不能容忍的。

    祁钰深吸气几次,渐渐平复了情绪。

    “朕知道了。”祁钰对黄宜安笑道,然而那笑意却透着几分冷然,还有一丝凄凉。

    黄宜安默然片刻,柔声笑道:“今日小厨房备有莲藕汤、山药粥、鸡汤时蔬、鲜果珍盘……不知陛下要吃些什么?”

    温暖的话语将祁钰周身的寒气渐渐驱散。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祁钰温声笑道,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愉悦。

    还好,还有眼前这个人愿意信赖他,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受了委屈就告诉他,而不管这份坦白会不会引起他的猜疑,翻覆自己的命运。

    黄宜安温驯笑道:“那请陛下稍待,臣妾去去就回。”

    自从尝过黄宜安的手艺之后,一向将吃饭当成一种必须恭肃执行的礼仪的祁钰,便开始挑食了——尚膳监做的膳食除了个别几道,余下的他连尝都不尝就都赏赐给了宫人,却每每吩咐坤宁宫小厨房新做了来。

    说是让小厨房做,其实还不是想吃黄宜安亲手做的膳食。

    好在作为掌勺大厨的黄宜安只需要烹饪即可,至于摘、洗、切之类的琐碎活计,自有宫人代劳,否则以皇帝御宴的规格,她只怕得整日都泡在小厨房里了。

    每每此时,黄宜安都在想,当初是谁训斥寿阳公主姐妹三人跑来坤宁宫蹭饭,乱了规矩礼仪的?

    果然,皇帝就是比别人任性些!

    ……

    晚膳毕,祁钰招来田义,吩咐道:“你去母后那里禀报一声,朕今晚要在坤宁宫歇宿。”

    正准备送皇帝走人的黄宜安顿时心中一紧。

    这是规矩,皇帝要与皇后同寝,需秉奏太后,由太后派人知会皇后,而皇后则会以宫务繁忙为由谦逊推辞。若皇帝真的有意,则会再次秉奏太后,如此皇后方可领命同寝。

    如果李太后派人来问,那她便照规矩推辞好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李太后及笄后方可圆房的懿旨搬出来嘛!

    黄宜安心中大定。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恪尽礼节的李太后,这回竟然会直接允准了!

    黄宜安看着得到回复后眉眼飞扬的祁钰,暗叹一声。

    李太后果然是一心急于皇嗣啊……可惜,注定是要失望了。

    及笄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贸然与皇帝同寝,重蹈前世覆辙的!

    梳洗罢,同入帐。

    祁钰翻身揽住黄宜安,然后……

    便没有了。

    闷在祁钰胸前的黄宜安,听着耳边咚咚咚的心跳声,一时摸不着头脑。

    皇帝今晚有些不一样,可究竟是为何不一样呢?

    黄宜安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头顶响起祁钰轻轻的呢喃:“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说这些话。”

    黄宜安愣了愣,哪些话?

    告冯永亭状的那些话吗?

    祁钰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一定会的!”

    黄宜安有些糊涂,却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点点头。

    皇帝的誓言,能当真吗?

    黄宜安在心里问自己。

    ……

    第二天早上,祁钰和黄宜安照例先后去慈庆与慈宁二宫问安。

    请安毕,祁钰去御书房做早课。

    黄宜安送走了祁钰,刚要起身告辞,却被李太后留了下来。

    “今日尚膳监做了你爱吃的糕饼,就留在这里用早膳吧。”李太后笑得一脸慈爱。

    黄宜安恭顺笑应道:“是。多谢母后疼爱。”

    早膳送来还需片刻,李太后便和黄宜安坐在窗下说话。

    庆嬷嬷支开众人,独自留下伺候。

    黄宜安见状,便知李太后是有话要私下里交代她,想了想,便猜到了八九分。

    果然,见众人退去,李太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夜陛下要歇宿坤宁宫,哀家想着如今后宫独有你一人,你们又是新婚燕尔的,便直接允准了。你不怪哀家自作主张吧?”

    帝后大婚已近一月,除却新婚头三天外,祁钰因初始亲政政务繁忙,一直都歇宿在乾清宫,李太后虽然心忧皇嗣绵衍一事,却也不好催促。

    不管怎么说,政务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因此好不容易昨晚田义来禀报说祁钰要歇宿坤宁宫,李太后才没有按照惯例派人去坤宁宫询问,而是直接就允准了。

    十四岁虽然小了些,但是也不是没有有孕产子的先例。

    可是,一大早的便有人来禀报,说是昨晚帝后依然未曾圆房。至于个中原由,就不得而知了。

    当初大婚之前,李太后原本打算指派个年长的宫女去教导祁钰人事,以免新婚之夜帝后不谐的。谁知却被祁钰以皇后尚未及笄,暂不需行周公之礼给拒绝了。

    再这么下去,李太后都要忍不住怀疑祁钰是不是不行了……

第143章 独占皇帝

    “母后折煞儿臣了。”黄宜安恭顺笑应道,“服侍陛下乃后妃之责,儿臣岂敢推脱?”

    李太后目光锐利地看了黄宜安一眼,笑了笑,道:“母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如今你尚未及笄,若是不宜圆房的话,是不是应该挑选两个心腹人服侍陛下?或者,劝陛下选妃?”

    皇后尚未及笄,可皇帝却已经十六岁了,这要是放在民间,娶妻生子都是寻常。皇帝贵为天子,总不能因为皇后年纪小,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黄宜安没有料到李太后竟会提出这个要求来,一时愣住了。

    前世,李太后都是教她怎么提防那些争宠献媚的妃嫔,坐稳皇后之位的,没想到重来一世,竟会逼着她与皇帝圆房,否则便让其他人来给皇帝暖床。

    黄宜安一时心情复杂,难免在面上露出痕迹来。

    李太后看了,也不说话,只端茶啜饮,静待黄宜安应下。

    片刻,黄宜安恭顺应道:“儿臣遵命,全凭母后做主。”

    心里却在想,果然前后今生境况不同,李太后待她便也千差万别。

    她理解李太后的决定,但却无法心无芥蒂地接受。

    李太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黄宜安的手,笑道:“母后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孩子。陛下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怎么能少了人伺候呢?经常泡凉水澡,可是要生病的。”

    黄宜安闻言心中一凛,恭顺应下。

    看来,李太后对她未曾与皇帝圆房一事十分不满,因此才会特地点明新婚三日同宿时,皇帝夜里泡凉水澡之事,以此来敲打她。

    所谓及笄后才行周公之礼的许诺,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不多时,宫人来传早膳。

    黄宜安服侍李太后用完早膳,便告辞回坤宁宫了。

    庆嬷嬷照例去教习。

    期间,见黄宜安没有平时专注,不时走神,庆嬷嬷暗叹一声,示意阿梅支开众人,独个儿与黄宜安在内室说话。

    “皇后娘娘且容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庆嬷嬷屈膝行礼,恭敬请道。

    黄宜安连忙扶起她,温和地笑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行此大礼。”

    庆嬷嬷看了看帘下守着的阿梅,低声道:“娘娘,可是在为今晨太后娘娘的话伤心?”

    黄宜安连忙道:“母后教训得极是,都是本宫失职,一时考虑不周。”

    庆嬷嬷叹息一声,问道:“那娘娘真的决定把陛下让给别人?”

    黄宜安心里没由来一慌,面上却宽宏大度地笑道:“历代君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妃嫔无数?本宫身为皇后,自当履行职责,劝陛下雨露均沾。”

    “可孝宗皇帝却只有张皇后一人。”庆嬷嬷低声道。

    说完,她自己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四下里看了一遭。

    教唆皇后独占皇帝,即便李太后再信任她,也断不会留她在身边。

    她刚才怎么就一个不忍心,顺口说出这句话来呢?

    都怪皇后娘娘这个“学生”太乖巧招人疼爱,她才会不忍心看她一时糊涂落入窘境,因此才失言劝慰的。

    黄宜安也被吓了一跳。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作为皇后竟然还可以独占皇帝。

    在她的心里,只要不再像前世一样为了生存而费尽心力,能够尽职尽责、轻轻松松地当个皇后就行了。至于皇帝的恩宠,除了生存必要的保障之外,她从来都没有奢求过。

    可庆嬷嬷的话却如当头棒喝,让她突然看到了另外一条后宫生存之路。

    好半晌,黄宜安才回过神来,看望过去,只见一向沉稳镇定的庆嬷嬷,竟然罕见地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黄宜安心下明了,连忙握住庆嬷嬷的手,诚恳低语道:“多谢嬷嬷一心为我着想,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嬷嬷尽管放心,这件事情除你我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庆嬷嬷看着眼前一脸坦荡诚挚的小姑娘,良久,终是叹息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罢了,她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小心谨慎地在后宫过活了大半辈子,难得碰上这么个招人疼爱的小姑娘,就全当寄托自己的一点慈母情怀了。

    “娘娘,陛下即便是要选妃,也绝不能在此时。”打定主意的庆嬷嬷,决定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免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时糊涂,做了后悔终生的决定。

    “娘娘尚未承宠,陛下又正是少年热血,若是被人捷足先登,赢得陛下的宠爱,甚或是一朝诞下龙嗣,届时娘娘将如何自处?”庆嬷嬷低声劝说道,“与其如此,娘娘倒不如自己先承宠。

    “且陛下洁身自好,大婚前连太后娘娘指派的教导人事的宫女都遣了回去,娘娘若是能成为陛下枕边的第一人,自然又与旁人不同一些。有了这份不同,娘娘往后的路也会更平顺一些。”

    男人对待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特别一些。

    “如果是顾虑太后娘娘及笄后方圆房的懿旨,那大可不必。”庆嬷嬷低声道,“娘娘今日也看到了,太后娘娘有多么盼望娘娘承宠,早日诞下皇嗣。”

    所谓懿旨,不过是李太后当初与陛下过招落了下风时,不得已的承诺而已。

    黄宜安见庆嬷嬷竟然如此推心置腹地点拨她,迟疑片刻,道:“嬷嬷,我是害怕……”

    庆嬷嬷闻言愕然,竟然是因为害怕吗?

    大婚前特地派去黄府教导人事的嬷嬷,难道没有教清楚吗?

    庆嬷嬷有点尴尬。

    这件事情,她一个老姑娘可不懂……

    庆嬷嬷正愁这话该怎么接呢,就听黄宜安低声叹道:“听别人说生孩子都是打鬼门关走一遭,年岁小便有孕分娩的更是危险,我害怕万一承宠有孕……”

    庆嬷嬷瞪大眼睛。

    原来竟是在害怕这个吗?

    她在后宫生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害怕承宠有孕的!

    后宫中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哪一个不渴望一朝承宠、诞下龙嗣,从此母凭子贵、青云直上的?

    只怕也就皇后娘娘这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例了……

第144章 决心圆房

    “娘娘若担心这个,那不防先调养好身体。若是身子骨差,不管及笄与不及笄,孕嗣都必然艰难。”庆嬷嬷劝说道,“但承宠之事万万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现在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无人分宠,正该用心抓住皇帝的宠爱。

    黄宜安知道庆嬷嬷说得有道理,但是一想到前世之事,她就忍不住心惊又心寒。

    在她看来,帝王的恩宠远不比上后位稳固、子嗣傍身更稳妥。毕竟,前世皇帝也不是没有宠过她,可是结果呢……

    黄宜安抿紧双唇,目光浮沉不定。

    庆嬷嬷见了,知她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只得暗叹一声,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再说了,承宠而不孕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历代后宫那么多妃嫔,也不是个个都能一朝承宠便诞下龙嗣的。只要娘娘自己注意一些,也不一定必然有孕。”

    黄宜安愕然看望过去,庆嬷嬷这是在教她避孕吗?

    让李太后知道了,这又是十恶不赦的罪名一条。

    黄宜安十分动容地低声致谢:“多谢嬷嬷一心为我着想,且容我再想一想吧。”

    庆嬷嬷见状,也不好再催促,遂点头笑应。

    等回了慈宁宫,李太后问庆嬷嬷:“皇后怎么说?是承宠还是选妃?”

    庆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性情纯厚,说是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在,她不敢违背,因此尚未同陛下圆房。至于选妃,自然全由太后娘娘做主,她会适时向陛下进言的。”

    说罢,怕李太后不相信,庆嬷嬷又道:“说句僭越的话,皇后娘娘出身寒微、岁数又小,遇到事情难免瞻前顾后,生怕有失,因此并不敢自作主张。”

    李太后看了庆嬷嬷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难得见你如此帮人说话,果然是很喜欢这个‘学生’吗?”

    庆嬷嬷闻言,立刻伏身请罪道:“太后娘娘明察,奴婢对娘娘忠心不移,正因为此才要如实禀报,以盼事情早决、上下相谐。”

    李太后见庆嬷嬷如此,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快些起来吧。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恭谨,动不动就跪下请罪,也不怕让底下的人瞧见了,失了你慈宁掌事嬷嬷的威信。”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并不算是最出色的庆嬷嬷才能够一直长伴在旁,得她信任与倚重。

    “谢太后娘娘。”庆嬷嬷谢恩罢,方才起身,笑道,“只要太后娘娘肯相信奴婢,他们又岂敢怠慢轻忽?”

    一副狐假虎威的得意模样,逗得李太后又是一阵好笑。

    见李太后神色大霁,庆嬷嬷趁机劝谏道:“不过,奴婢倒是觉得皇后娘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的懿旨都下了的,若是此时皇后娘娘一朝承宠而有孕,传出去了,也有损皇家的体面。

    “因此奴婢以为,圆房自然可趁早,然龙嗣还需等到皇后娘娘及笄之后才合适。

    “太后娘娘若是担心龙嗣来得太迟,明春可以择一个尽可能早的吉日,给皇后娘娘举办及笄礼。如此一来,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明年太后娘娘就能够含饴弄孙了呢!”

    李太后被庆嬷嬷的最后一句话给逗乐,连连点头笑道:“你这话说得不错。”

    庆嬷嬷见状,又趁机劝谏道:“况且陛下刚刚亲政,诸务繁忙,无心选妃。就连皇后娘娘那里,也是过了近一个月也恳请同宿的,若是此时送人过去,奴婢担心陛下体力不支……”

    本朝辛勤耕耘、力竭而亡帝王并不是没有,譬如吞丹提性结果却一命呜呼的先帝……

    李太后神情一凛。

    先帝吞丹亡故后,祁钰虽然顺利登上了皇位,她也一跃成为堪与陈太后分庭抗礼的辅政太后,然而孤儿寡母的日子有多难熬外人是无法想见的。若不是有张圭竭心尽力地辅佐,只怕她们母子俩早就被朝堂上的那群人给生撕活吞了。

    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了局势,皇帝也逐步亲政了,局面一片大好,皇帝可不能重蹈先帝覆辙!

    李太后想了想,道:“去钦天监召监正来,看明年正月有无吉日。”

    庆嬷嬷闻言,知道李太后是听进去了,顿时如释重负,躬身应命。

    ……

    黄宜安知道消息后,自然是对庆嬷嬷千恩万谢,亲近又非先前可比。

    明年正月,已经是庆嬷嬷能为她争取的最大限度了。

    剩下的,就看要看她自己的了。

    黄宜安思考了两天,恰逢小日子刚过去,便决定趁此机会圆房。

    谁知她台子都搭好了,却不见祁钰再向李太后申请歇宿坤宁宫。

    原因无他,新政正式推行了!

    朝堂上因此吵成了一锅粥,祁钰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忙得焦头烂额,连到坤宁宫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说是圆房了。

    黄宜安想到前世数十年不上朝依然将朝堂掌控得稳稳当当的皇帝,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少不更事啊。

    想了想,黄宜安去厨房做了些小食,趁着午膳的空当,亲自送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祁钰正在向张圭请教新政中田地赋税一章,正说到要派人重新丈量京郊的土地,便有内侍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来送点心。”

    祁钰闻言猛地抬头往殿外看去,惊喜道:“快快有请!”

    皇后不是第一次给他送点心了,但是亲自送来御书房还是第一回。

    田义领命去了。

    张圭在一旁看见了,心想皇帝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若不是知道皇后乃李太后亲自择定的黄氏女,只怕他都要以为来人是郑小姐了。

    “臣先行告退。”张圭适时请辞。

    忙了大半天,他也累了。

    祁钰连忙道:“元辅辛苦。午膳已经备下了,请元辅用过后在偏殿稍歇。朕还有许多问题,要向元辅请教。”

    张圭拱手应下。

    走到殿下,正与黄宜安相遇。

    张圭拱手见礼。

    黄宜安微微颔首。

    双方各行而去。

    祁钰已经迎下殿来,亲手搀了黄宜安,笑道:“都给朕带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话,牵着黄宜安在椅子上坐下。

第145章 太过分了

    阿梅将食盒碰上,一一端出。

    都是些家常小菜与点心,食材不算珍贵难得,烹饪亦没有那么繁琐,考究然而祁钰却十分喜欢。

    每每吃着这些菜,他都会想起登基前李太后偶尔亲自下厨、母子俩相对而食的温暖场景。

    嗯……这大约就是家的感觉!

    所以他才那么喜欢去坤宁宫用膳,因为一到了那里,一看到这些家常小菜,他就觉得心似乎一下子也被这浓浓的烟火气填满了,什么朝政纷争、权力倾轧,全都随着小厨房袅袅的炊烟飘散不见,只剩下安宁祥和、岁月静好。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安静又温馨地用午膳。

    至于尚膳监送来的那些膳食,自然又都被祁钰赏赐给了田义等人。

    午膳毕,祁钰照例要歇宿片刻。

    黄宜安便起身告辞,谁知请辞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却被祁钰一把抱住了。

    田义与阿梅等人,见状都悄悄地退到殿外。

    黄宜安想起庆嬷嬷的劝说,心里不禁一热,脸颊便渐渐夜红了起来。

    只是,要在御书房吗?

    黄宜安有些踟蹰。

    前后两辈子,她还从来没有大胆地尝试过寝殿之外的地方……

    事实证明,黄宜安想多了。

    等两人在御书房内室的床上躺下后不久,祁钰便抱着黄宜安睡去。

    激动忐忑许久的黄宜安:……

    吐出一口气不知是放松还是其他复杂意味的长气,黄宜安轻轻地自祁钰怀中抬起头,看望上去。

    从她这个角度,正看到祁钰略显刚硬的下颌,以及上面一层青青的胡茬。

    黄宜安想到她来时才离去的张圭,暗叹新政推行果然艰难,看把这对师生二人熬得,一个顾不上回家,一个顾不上修饰仪容。

    黄宜安轻轻轻地抬起祁钰的胳膊,想要往里撤身,谁知刚一动,人就又被捞了回来。

    “别动,陪朕睡会儿。”祁钰模糊不清地咕哝一句,将人搂得更紧了。

    黄宜安透过床帐看了眼殿外明亮炽热的阳光,心想六月天儿的搂这么紧,也不嫌热得慌。

    虽是如此,却也乖乖地缩在祁钰怀里一动不动。

    感受到怀中人的乖顺,半梦半醒之间的祁钰忍不住轻笑一声。

    笑声明明是从头顶传来的,可黄宜安却觉得像是从枕着的胸膛中涌出一般,一下一下,直钻进她的耳朵……

    佳人在怀的祁钰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黄宜安听到轻微的鼾声传来,悄悄地从祁钰臂弯下探出头朝上望去,就看见一张温和恬静、毫不设防的睡颜。

    这是黄宜安第一次在白日里看到沉睡的祁钰,与夜间昏烛罗帐中那看不分明的剪影不同,此时的祁钰五官分明,甚至连睡梦中偶尔蹙起的眉头和微颤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黄宜安想,新政在朝政只怕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才会让祁钰在睡梦中都这么不安稳。

    说起来,前世张圭可是因此被群起而攻之,便是他的老师、学生亦多有反对劝谏者,觉得他改革过激,只怕适得其反。

    可是张圭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不顾师生之谊,直接拿他的恩师徐玠——世宗、先帝两朝的内阁首辅,也是一手提拔他上来的老上级开刀,不顾徐玠恳求、他人劝阻,直接以私占民田的罪名,强制收回徐家在江南的万顷良田。

    曾经显赫一时的徐氏家族,也因此迅速衰落。

    对于张圭不讲情面、锐意革新这一点,黄宜安很是佩服。

    但是想到张圭去世后抄检出来的那些金银财帛、无数良田,她又觉得张圭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也不全属冤枉。

    一面以新政严格惩治别人,一面借着新政制定以及执行者的身份中饱私囊,那些因此而利益受损的权贵能答应吗?

    黄宜安脑子乱糟糟地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太阳从中天渐至西移。

    祁钰按时从午睡中醒来,刚想翻身,就觉得臂弯一沉,蓦地想起睡前诸事,笑意便爬上了眉梢。

    他轻轻地侧身,便看见一张恬静熟睡的小脸正偎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如一只猫儿一般缩在他的怀里,安静又乖巧。

    祁钰看着,便觉得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汪春水。

    恰在此时,听见田义在内室外轻声请示:“陛下?”

    祁钰忙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田义知趣地退了下去。

    有皇后娘娘在,陛下自然是不想让他服侍的。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祁钰出来,田义便不得不再次在门外请示:“陛下?”

    话刚说完,就见内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然后就见衣衫凌乱地披在身上的皇帝闪了出来,又飞快地将门轻轻合上,然后伸直双臂道:“服侍朕更衣。”

    田义连忙上前服侍,不再看那些凌乱的衣衫,心里却忍不住想,陛下真是太胡来了,这里可是御书房,张首辅一会儿还要来教授新政呢,要是被他察觉了,少不得又是一番耳提面命。

    服侍祁钰穿戴完毕,田义低声请示道:“首辅大人约莫一刻钟就会过来,是否要让阿梅进来服侍皇后娘娘?”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

    祁钰想了想,道:“你去叫她进来吧。”

    田义领命去了。

    片刻,阿梅随田义进来。

    见礼毕,阿梅要进内室服侍。

    祁钰交代道:“皇后睡着了,你务要小心伺候着。若是皇后醒来,便在此稍待片刻,等朕与元辅议政完毕,再来接她。”

    阿梅愕然,陛下竟然要让皇后娘娘在此睡到自然醒吗?

    田义腹诽:陛下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将皇后娘娘累到沉睡……

    浑然未觉的祁钰吩咐完毕,便迈过屏风,理政去了。

    田义连忙跟上。

    阿梅亦连忙屈膝遥送,待祁钰走远,方才轻轻地推门进去。

    见帘帐内安静无声,阿梅便轻手轻脚地在窗下坐着静待。

    前殿,祁钰接着上午未完的话题,继续请教新政中田地赋税一节。

    “重新丈量田地固然很好,只是繁琐浩大不说,只怕会引起权贵群起反对,敢问元辅到时当如何应对?”祁钰不无担忧地请教道。

    现在不过是从吏治尝试,便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若是再动关系根本的土地,只怕阻力更大。

第146章 另类实录(月票150加更)

    “只因权贵会反对,陛下便打算退缩放弃了吗?”张圭不答反问,神色肃然,颇不赞同。

    “当然不是!”祁钰正色道,“朕知道所有革新必然会面临阻力,也无惧风雨。

    “正如元辅所说,此举能彻查官员弄权侵占并且隐瞒土地一事,既可均衡全国土地占有,又可提高国库赋税,百利而无一害。

    “朕只是想,假如遇到了官员们激烈的反对,该如何将此项法度顺利地推行下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执掌天下,只要您愿意推行此道,即便有再多阻碍,最终亦将取得成功!”张圭对此十分乐观。

    他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即使反对的声浪再高,只要皇帝站在他这一边,他就有绝对的自信,以执掌朝堂的内阁首辅的身份,将包括田地赋税一章在内的所有新政条目全面推行开去。

    祁钰对此却颇为担忧。

    正如张圭所说,这天下是他的,所以他才不希望新政的背后是腥风血雨、动荡不安。

    君臣二人各执一端,争论不休。

    一门之隔处,却是一室安宁。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照得室内微尘浮浮沉沉,时光仿佛也在这里变得缓慢下来,一切是那么地安宁而祥和。

    阿梅守在窗下,无聊地拿手指在桌面上写画。

    当初还在黄家时,小姐便教她读书识字,等她决定陪伴小姐入宫后,小姐对她要求便更加严格了,除了读书识字,还要求会写。

    小姐说,不管将来如何,能读会写总是好的。

    小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怅然,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人事一般。

    阿梅不明白,却学得愈发用心了。

    既然小姐说这件事情很重要,那她就用心学会好了,别的一概不必多想!

    黄宜安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时,已是斜日西坠、暑气渐消。

    陌生的帘帐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便想起这里御书房内室,顿时惊觉而起,一把撩开了帘子。

    在御书房内室睡觉,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少不得被参一本失仪之罪。

    阿梅听见动静,连忙疾步行了过去,打起帘子,低声问道:“娘娘要起身吗?”

    黄宜安点点头,弯腰去拿鞋子。

    阿梅便将帘子挂了起来,又回身去拿冠服,服侍黄宜安穿戴。

    “陛下呢?”黄宜安由着阿梅梳头戴冠,轻声问道。

    “陛下正在前殿与首辅大人议事呢,临去前命奴婢在此侍候娘娘,说娘娘若是醒了,便在此处先等他一等。等陛下与首辅大人议事毕,便会来接娘娘。”阿梅手下不停地回道。

    毕竟,若是与张首辅撞上了,娘娘少不得被教训一番。

    黄宜安闻言愕然。

    皇帝竟然在前殿与张圭议事,那就更不应该留她在此处安睡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她倒好,直接躲在后面偷听——

    黄宜安将耳朵贴向墙壁,努力地去听清外面的声音。

    阿梅愣了愣,慌忙跟了上去,替黄宜安将最后一支金钗戴上,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绞手指。

    她到底该不该阻止皇后娘娘偷听呢?

    正想着呢,就见黄宜安收回耳朵,不无遗憾地低声叹道:“这墙隔音的效果还真是好……”

    搞得她这只隔墙之耳除了嗡嗡的杂声,什么都听不到。

    阿梅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黄宜安闲来无聊,便随便从架上抽了本书预备来读,只见封面上印着《太祖实录》四个大字。

    想到太祖马上征战、定鼎中原的波澜壮阔的一生,黄宜安不免心驰神往,便在窗前的圈椅上坐下,翻书来读,准备瞻仰太祖的英姿遗风。

    阿梅奉了杯茶给她。

    黄宜安醒后正觉口干,便接过来,呷了一口,准备边喝边看。

    然而刚翻开第一页,未看一行,黄宜安尚未咽下的那一口茶便直接喷了出来,人也被呛得一阵猛咳。

    想到张圭还在外面,黄宜安慌忙丢开被茶水喷得湿哒哒的“太祖实录”,拿帕子紧紧地掩住嘴,努力憋气小声咳嗽。

    阿梅慌忙替她抚背顺气。

    好半晌,黄宜安才渐渐平复下来,鼻子却因为呛了水而火辣酸痛的很不舒服,她连忙拿手捏了捏。

    阿梅则忙着拿帕子替她擦拭水渍,整理仪容。

    然而夏衣单薄色浅,不论怎么擦拭,上面的印记都还能看得见。

    阿梅着急道:“这该如何是好,这里可没有娘娘的衣裙可换。”

    “不必担忧。”黄宜安慰阿梅道,“等会出去天色已晚,也看不甚清,不会失仪的。”

    阿梅无法,只得应下。

    黄宜安捡起那本被茶水喷得潮乎乎、皱巴巴的“太祖实录”,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书上讲的是浪子剑客行侠江湖的故事,虽然情节稍显老套,但是笔触生动,倒也可以一观,聊作打发时间。

    只是,没有想到一向用功苦读、勤政不怠的皇帝,竟然会在御书房藏着这种传奇小说,而且还用“太祖实录”的封皮做幌子。

    在她的记忆里,皇帝消极怠工应该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

    黄宜安边读边想,渐渐地便入了迷,沉浸在书中的故事情节里,连屋内光线越来越暗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好看吗?”

    黄宜安点点头,正待要答话,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撞到俯身逗她的祁钰。

    黄宜安连忙敛衽屈膝,行礼告罪。

    祁钰笑着扶起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朕不把‘太祖实录’的真相告诉别人,朕就不计较你泼茶湿书之过。”

    他是真的不想一向严厉的元辅和母后知晓此事,又是好一通训责教诲,也是真的不舍罚眼前的这个给他做饭、伴他岁月的人。

    如此明显的调笑逗趣之语,黄宜安自然听得明白,恭谨应下的同时,不免想起前世她泼墨染污奏章之事……

    前世,那个温柔安慰她的少年天子最终成了深沉难测的君王,今生,会有所不同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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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门技术活介绍:
黄宜安十四岁踏入巍峨的皇宫,成为一国之母,从此开始了她尊荣无匹又战战兢兢的一生,直到五十八岁寿终正寝,她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舒到一半,她就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正月,正赶上宫里下诏给皇帝选后!
黄宜安下定决心,这一世,她一定要挣开那沉重的枷锁,快活地做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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