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话:跟谁姓
顺东尴尬的笑笑,“真是给你们家添麻烦了,这孩子我这就带走,送他回去。”
说着就要上前来拉小男孩。
哪知小男孩却甩掉了他的手,不要他拉,一双眼睛还盯着翟耀,“我娘说了,我就是你的儿子!是举人的儿子,我合该到这家里来享福的,等你考上状元,我就是状元的儿子,风光无限,才不是那臭猎户的儿子,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他打,过苦日子!”
“你不去救我娘,我娘说得对!你就是一个负心汉,被那个贱女人给迷住了,她跟我娘抢男人,她儿子跟我抢爹,我先杀了她的儿子!”
小男孩呲牙咧嘴的凶狠的说着,张牙舞爪的就朝翟耀扑了上来,想要去扯他身上的翟铭。
团团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这小男孩在说什么东西。
但她知道这小男孩是个坏人,欺负她表弟,就一直盯着他呢。
嗯,刚才没过瘾,还暗戳戳的想再来一次。
所以一见小男孩这动作,她就等着呢。
反应极快的冲上来,利落出拳。
小男孩还没挨着翟耀,就被一拳打飞出去。
正在思考是不是给这脑子被迷瞪的孩子一脚的翟耀:“……”
许三花:“……”
众人:“……”妈呀,许东家的女儿居然也有神力?
团团:呀呀呀,好开心!
圆圆:我就知道!
董氏吓了一大跳,虽然对方就是个小孩子,但这眼神,太阴郁了,瘆人得慌,让人惊怕。
她拍拍胸脯,立马看向顺东,“这孩子被教成这个样儿,我们家招谁惹谁了?他可是想杀人!今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放他走了,他长大了还得了?那不是随时都琢磨着怎么害我的孙子呢!”
见外孙被一拳打飞,趴在地上似乎都爬不起来了,顺东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连声道:“这孩子都是被梅子教坏了,他才四岁,还教得好,我一定好好教他!我回去就去教训梅子去,弟妹啊,你可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我好好教他,教他学好,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你教得好倒好了,看看梅子不就知道了。
董氏心里腹诽,面上也是不好看,但今儿是她孙女的满月酒,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碍眼的人坏了这大喜事。
她摆摆手,“这孩子还是好好的教才好,要不然哪一天出了事,后悔都后悔不过来!”
嗯,她可得好好看着孙子孙女才是。
顺东自知理亏,灰溜溜的抱着小男孩离开了翟家,直接就往女婿家去了,打算好好跟女儿说道说道。
至于女儿被女婿打,他也再不管了,都是她自个作的!
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但没影响到今儿的满月宴。
董氏很快就转换了情绪,笑眯眯的招呼着众人去坐席了。
先前没找到机会跟许三花说话的妇人们也都纷纷往许三花跟前凑,话里话间的都是夸团团好神力的。
许三花天生神力,在整个梁州府都不是秘密了,他们谁不知道?
没曾想她的女儿竟然也继承了她的神力,小小年纪就能一拳将人打飞,实在是厉害。
而后头,六花听说了丁梅的儿子竟然打了她的儿子,还想杀了她的儿子,还说自己才是翟家的孩子,也是差点没气笑了。
这个丁梅,当年推她想毁她的脸不够,被三姐撕烂了嘴,居然还不吃教训,敢算计她的儿子,想都别想!
六花成亲三年,一直管着家,手底下又有四个丫鬟,以及一房陪房,都挺得用。
她当即就吩咐菊香去告诉她男人王顺,让王顺派人去查查丁梅,盯紧了丁梅的动静。
要是那孩子真能被顺东教训了教好自然是万事大吉,要是不能,她可不会坐以待毙,等危险找上门来。
三姐说了,一切不可能压制住的潜在危险,一定要尽早扼杀在摇篮,方为上策。
对敌人不狠,那受伤的就是自己。
良善,也要分对谁。
这些,六花一直都记着呢。
……
难得来镇上,吃了满月酒,老胡氏等人也没急着回家,往几个铺子去转一转。
许四树的木艺铺子在帽儿街上,两开的门面,后头带着一个挺大的院子,除许四树和罗氏两口子住,还有两个伙计,以及许二茂常在铺子里帮忙的,也有一间屋子,另外,还剩下两间空的,住人挺是方便。
而许大茂的灯笼铺子,许大茂和胡氏带着儿子许自清住在楼上,两个伙计则住在后院,也是宽敞得很。
老胡氏有半个月没见小孙子了,自然想,一家人坐在楼上的暖厢里说话摆闲,老胡氏抱了小孙子好好的亲香了亲香,这才放他去跟七花他们玩去。
大人们说着话,隔壁小孩子们也在聚会。
许自清半个月没回孤山村了,还不知道自己的外甥女这么厉害,正拉了她双眼扑扑亮的问着:“蓁蓁,你怎么突然力气就这么大了?居然能一拳将人打飞出去呢!好厉害啊!”
“对啊!自清舅舅,谁叫你好久都不回来跟我们玩呢!我突然就有了大力气,就是这两天的事呢!你可是不知道,今儿这个,已经是我一拳打飞的第三个了!”
对于比自己还小近两岁的小舅舅,团团每次叫舅舅也是心情挺复杂的,但她表达不出来,所以每次都自以为还好的叫自清舅舅,似乎这样比叫小舅舅好一点。
许自清听着,也是十分羡慕村里的生活的,想着要不他今儿就跟奶奶他们一起回村里去?
能跟姐姐侄儿外甥他们一起玩,多热闹啊!
可惜他还不能上学堂,娘也舍不得一眼不见他。
爹爹说了,娘生他可遭罪了,他要好好孝敬娘,心疼娘,可不能让娘伤心。
所以,他要陪着娘。
算了,等他能上学堂了,再回去和他们一起玩吧。
难得相聚的日子,许自清高兴得拉着既是亲人又是小伙伴的几人叽叽喳喳的说起这些日子互相不知道的热闹。
角落里,七花同团团坐在一起,正在背着小伙伴们偷偷咬耳朵。
“蓁蓁,我刚才坐席听人说呢,为什么你姓云啊。”
“因为我爹爹给我取名叫云蓁蓁啊。”团团一脸“小姨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可是秉文就姓贺,你们怎么不同姓啊!”
“这还不简单?圆圆跟爹姓,我跟我娘姓呗!”小姨真笨!
“可你娘姓许也不姓云啊。”
团团:“……?”
是哦,她娘姓许,叫许三花,她外公也姓许,她外婆姓胡。
那她跟谁姓的?
团团眨巴眨巴眼,忽然,就张嘴哭了起来。
第六百话:瞎扯
许三花打小就没哭过,除了四岁那年生了场病差点死了后来被洪大夫救好了之外,她这么多年,就没哭过。
在六岁时发现了自己的神力,就更是打得别人哭看别人哭了。
而她生了两个孩子,也是打小就乖,除了最开始几个月为了争奶吃哭过之外,这几年,她好像就没见他们哭过。
更别提团团打小就淘气,老是捉弄人,跟她小时候一样儿一样儿的。
所以,许三花可从没想过她女儿会哭,还哭得这般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
她有些嫌弃的撇撇嘴,手上也没闲着,用手帕给她擦着脸,一边问她,“咋回事啊?”
一旁的七花心虚的站出来,“三姐,是我惹哭蓁蓁的。”
“嗯?咋回事?”许三花一脸不信,七花能惹哭团团?
“因为我刚才在六姐家听有人在说,说蓁蓁怎么姓云啊,姐夫姓贺,三姐姓许,蓁蓁这云姓是怎么来的,刚才在隔壁就跟蓁蓁说起这事来了。”
“然后蓁蓁就哭了,她说她一定是捡来的,所以不跟爹娘姓呢!”七花道。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乐得笑了出来。
周氏更是立马道:“蓁蓁你咋会是捡来的?你可是和秉文一起被你娘生出来的,我们当时可都在屋子外头呢!瞧你跟秉文一个模样的,上哪儿去捡回个长得一样的呢!”
不过蓁蓁为啥偏偏姓云,她也很好奇啊。
不只周氏,许大茂和胡氏他们都好奇。
这一屋子的人,恐怕除了贺璋和许三花,就老胡氏不好奇了,因为就她知道啊,蓁蓁肯定是跟三花亲爹那边姓的。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因为姓氏的事,也是乐不可支。
抱了团团在腿上坐,同她道:“你为啥不姓贺也不姓许偏偏姓云呢?是因为啊,娘怀你们的时候,梦里总是梦到一团云将娘裹住,温暖极了,舒服极了,连娘生你们的时候,用光了力气,这团云也在帮娘加油呢!”
“娘跟爹爹就商量了,这云朵保护了娘跟你们,所以啊,咱们要感谢她啊,可咋感谢好呢,那就让娘的第一个孩子姓云好了!”
“团团是姐姐,是先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所以你就姓了云。”
“你和圆圆可都是从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咋可能是捡的呢!要真是捡的,你能跟娘一样力气这么大?”
团团眨巴眨巴眼,打了个嗝,“真的?那如果圆圆先从娘肚子里出来,那他就叫云秉文了?”
许三花点头:“是的。”才怪,就算先出来的是圆圆,姓云的也是你。
团团开心了,也不哭了,“原来是这样啊!既然云朵保护了娘跟我们,那我就感谢她好了!就跟她姓云,挺好的!”
见她这么快就收住了,大家都笑了。
不过许大茂几个还纳闷呢,啥云朵不云朵,真是这么回事?咋这么让人不信呢。
众人都是一脸“你在瞎说但我没有证据”的表情。
老胡氏忙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不早了,咱回家去吧!”
团团从娘的身上下来,找到七花,拉住她的手道:“小姨,现在你知道我什么姓云了吧?下回再听到别人好奇这个,你就告诉他们。”
七花点头,“嗯,我知道了。”
于是乎,不久后,听说了为啥姓云这个缘由的村人以及旁人,内心都是这么个想法,你在瞎扯,但我没有证据。
嗯,没有证据能咋样?
因为云朵就因为云朵呗,这有啥?
那一把子跟许三花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力气,他们还能说她不是许三花的孩子,是捡来的?
……
腊月初,梁州府又一年的落了大雪,洋洋洒洒一落地,时大时小的就没停歇过,一下就是十来天。
等到大雪终于停下,路上的积雪少说也有一两尺厚。
雪停后,官道沿途的村子也有事情做了,村长得带着人将自个村外这一道的积雪给铲走,腾出路来,好供车马行走。
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这自个门前的雪都不扫的话,那哪行?
马上过年了,他们也得往这路上走,去镇上办年货啊。
贺家和许家的下人们也不闲着,得将门前到官道的这条路的积雪也给铲走。
下雪了,孩子们倒开心。
因着接连下雪,学堂跟作坊一样,干脆就提前放了假,团团圆圆几个都闲在家里,先前雪下着,大人拘着不让他们出屋。
现在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几个孩子赶紧都跑出来,在门前堆起雪人来。
下人们腾路铲在一边堆着的雪随便垒一垒,捏一捏的,就是一个成形的雪人了。
不大会儿,小道上就堆满了一个挨着一个的雪人,一排一排的,就像一列身姿挺拔正在站岗的士兵。
下人们都铲不赢了,见这边没雪堆了,团团圆圆和七花几个就噔噔噔的往对面跑,到这面的路上铲出来的雪接着堆。
追着铲雪的下人一直堆到官道口,几个孩子看着自己一路的成果,高兴得咧开了嘴,正准备到对面接着把对面的雪人士兵也完成到官道口。
这时,一人骑快马从刚铲出来的官道上飞奔而来。
一路奔下小道,见小道上有数个孩童在玩闹,这人才勒住了缰绳,翻身跳下马来。
几个孩子瞧着相差都不大,其中两个个头差不多的,着一样的打扮,生得也一个模样,一看就是一胞同出。
这人笑了笑,凑上前去,蹲下,道:“你们俩,谁是团团?谁是圆圆啊?”
见这长的格外好看的大哥哥竟然知道他们的名字,团团和圆圆瞪大了眼,“你是谁呀?”
一听这小女孩的声音,这人立马看向团团道:“你是团团对不对?”
又对圆圆道:“那你就是圆圆咯!”
圆圆一脸严肃,“你是谁?我们没有见过你。”
一旁的七花赶紧上前将团团圆圆护在后头,盯着这陌生的人,警惕道:“你是不是拐子?你想拐走我漂亮的侄儿侄女?我告诉你,没门儿!只要我大叫一声,大人们很快就会来的,你还不快些走开?!”
这人:“……”
团团自七花背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眨巴着大眼睛。
“原来你就是拐子啊?拐子竟然也长的这么好看,难怪能拐走小孩了,不过你可拐不走我们,我爹爹可比你长的好看!”
“虽然我爹爹已经三十岁了,但他依旧是最好看最好看的男人!谁也没他好看!”
第六百零一话:贺淑璃
“我可不是拐子,哪有我这样漂亮的拐子?我是你们姑姑,来,叫姑姑,姑姑带你们骑大马。”贺淑璃抿嘴笑道。
“姑姑?”团团疑惑的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大哥哥,撇嘴,“你不是拐子,也是骗子,你明明就是个男的,怎么会是姑姑?姑姑可是女的,你可不要欺骗小孩子,我们才不笨呢!”
贺淑璃垂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再抬眼,指了指团团身上的打扮,道:“喏,你穿得也是男孩子的衣服,那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团团昂着下巴,“我当然是女孩子了!”说着仔细又看了看贺淑璃,眼尖的看到了她耳垂上的耳洞。
“你真是我们的姑姑?”穿了耳洞的就是女孩子,上个月路嬷嬷就给她穿耳洞了,还只给她穿,不给圆圆穿,说是女孩子才穿耳洞,男孩子不用穿,可痛死她了。
圆圆接嘴道:“我爹爹说我们有两个堂姑姑,都在京城呢,你是三姑姑还是五姑姑?”
三姑姑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到这里来,要这个人说是三姑姑,那她就是骗人的。
“我是你们五姑姑,快叫姑姑吧!”贺淑璃道。
是五姑姑?
那就没有骗人了。
圆圆点点头,“既然是五姑姑来了,快跟我们去见我爹娘吧!”
贺淑璃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圆圆的鼻头,“小机灵鬼。”
见这个陌生人似乎真是团团圆圆的姑姑,不是拐子,七花也放了心,不防备她了,几个孩子飞快的往回跑。
到了大门前,老远的就冲里头喊。
“姐姐姐夫,蓁蓁和秉文的姑姑来了!”
“爹!娘!我们来了个姑姑!”
“姑姑姑父!有个姑姑来了!”
走在后头的贺淑璃:“……”
年关要做的事,依旧是盘账查账汇总,以及过目要往各家送去的年礼。
先前一直下雪,路走不通,现下雪停了,该往各处的年礼也得准备着送去了。
所以许三花忙着呢。
贺璋也忙,忙着张罗回一趟宗族年底祭祀的事,以及给团团圆圆上宗谱。
贺氏宗族后人上宗谱有规矩,一般是年满六岁才记上宗谱,团团圆圆八月刚满了六岁,左右年底要回宗族的,所以贺璋就做了打算等年底一起回去一趟,八月过就没有回去。
且今年是宗族大祭,前前后后要折腾好多天,他们就得留在嫡支祖宅过年了,当然要好好准备。
大雪停了,他也就要张罗回渝州的事宜了。
两个人都在各自忙着,冷不丁就听着孩子们由远及近的嚷嚷声。
姑姑?
隐约听到这么个字眼,贺璋登时挑了挑眉,想着下雪前收到的信鹰传书,他赶紧起身往外头去。
刚出了书房,就见几个孩子跑着进了院,嘴里还喊着话,再看那后头跟着的蓝衣少年,贺璋眼皮子就是一跳。
“贺淑璃!”
自从七年前跟祖父祖母他们一起重回京城,贺淑璃就一直不曾见过大哥了。
但对大哥的敬畏丝毫不曾减少,她还是那个害怕大哥的妹妹不错。
所以一听贺璋这一声喊,贺淑璃当即汗毛一竖,心中扑通扑通跳,一眼瞥到侧方出来的荷色身影,她眼珠子一亮,赶紧往上扑去,“大嫂!”
许三花惊讶万分,“阿璃?你咋来了?一个人来的?”
贺淑璃挽住许三花的胳膊,躲在她后头,看自家大哥扫过来的眼神,撇嘴小声道:“我逃婚逃出来的,三花你可得帮我啊,不要让大哥把我送回去。”
逃婚?
许三花不由得嘴角一抽。
说起贺淑璃这妮子的婚事,也是让她忍不住扶额。
贺家其他人回京七年,至如今,贺琰娶妻已四年,先后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而贺淑慎也于回京的的第二年就定下了人家,十七岁出嫁,如今也是一双儿女承欢膝下。
今年正好二十的贺姚,去年年底刚刚成亲。
至于同样已经二十的贺淑璃,十五岁那年定下了亲事。
本是第二年就能嫁过去的,但这男方的祖父年底就突然去世了,所以男方就得守孝一年。
守孝一过,贺淑璃就是十八了,两家一合计,找了个最近的日子,只等男方孝期一过就立马成亲。
但这头刚出孝期,男方的祖母又突然去了,没办法,男方得接着守孝一年。
今年年初刚刚出孝期,本是立马就要成亲的,不知这男方天生犯成亲煞还是什么的,他母亲又突然去了。
得了,这下就是要守孝三年了。
贺淑璃已经过了十九,马上就是二十了,本就是老姑娘了,再等三年,那不是二十三了?
那哪行?
所以喻氏跟贺修志一合计,打算退了这门亲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在是这男方太霉了呀。
不说成亲了,就说从定亲那年就准备下场科举人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就在守孝中,指望科举?猴年马月呀。
这也就不说了,贺淑璃总不能等到二十三才嫁人,且万一孝期一到,男方家又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实在是不敢赌,已经耽搁了五年了,够了吧。
夫妻两个跟贺老爷子和贺老夫人禀明了,找保媒的冰人上门,退了这门亲事。
男方家也自知不好耽误人家,索性就同意了。
然后就给贺淑璃另找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寒门出身,今年八月刚取中举人,且还是京城乡试的会元,前途无量,学识也不错,连贺老爷子都夸赞不错。
前不久收到京城来的消息,还说亲事已经定下了,就在明年三月,届时男方中了进士,成亲更是双喜临门的事,美哉。
所以许三花对于贺淑璃竟然年底这个时候跑来了梁州,才惊讶万分呢。
一听这妮子竟是逃婚出来的,她也是无语了。
但见贺璋眼神不好,她自然是赶紧将人护在身后,“阿璃一路从京城过来,路远迢迢,又只身一人,只怕受了不少苦,咱让她先歇歇,有啥事明儿再说吧!”
贺璋早就收到京里的消息说是贺淑璃从家里跑了,他就猜到这妮子会往梁州府来,正等着呢。
“是得好好歇歇,今儿歇够了,明儿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回京。”
贺淑璃一脸惨兮兮,摇着许三花的胳膊,“大嫂~”
第六百零二话:练大字
已经决定打死都不回去的贺淑璃自然要好好抱紧大嫂的金大腿,有大嫂护着,她不信大哥还能硬把她送回去。
许三花安抚的拍拍贺淑璃的手,冲她挤挤眼睛,“你先下去洗洗,吃了中饭咱们再好好叙旧。”
贺淑璃点点头,绕了贺璋八步远,飞快跟着丫鬟过长廊,往那头出院子去了。
几个孩子看看这,看看那的,团团好奇的问:“爹爹,姑姑大老远来了,为什么要把她送回家啊?”
“因为姑姑的爹娘在京城等她啊,她要是不回家,她爹娘会伤心的。”贺璋摸摸团团的头,道。
团团一听是这样,重重点点头,抱抱贺璋的大腿,又跑过去拉住许三花的手,道:“我和圆圆每天都有乖乖回家哦,爹跟娘不伤心。”
许三花忍俊不禁,“是是是,团团圆圆最乖了。”
余光再瞥到许思齐几个包括七花都眼巴巴的盯着她,她忙又补了一句,“还有你们,也是最乖的。”
“好了,乖孩子们赶紧去洗洗手,到屋里去暖和暖和,我让人给你们切了雪梨,都去吃点,待会咱们就吃饭。”
都被表扬到的几个孩子高兴得蹦了起来,但除了团团圆圆,都不往屋里去。
七花道:“爷爷奶奶搁家等我回去吃饭呢,我要回去吃。”
许思齐许思瑶道:“我爷爷奶奶也在等我!”
许思源也道:“嗯,太爷爷太奶奶也在等我!”
“好啦!我们回家了,蓁蓁,我们待会再来找你玩!”
然后,几个孩子就吆喝着往外跑了。
许三花:“……”
……
洗去一身疲惫和风尘的贺淑璃换了一身新衣裳,这是许三花今年的新衣裳,针线房刚做好送过来的。
她跟许三花个子差不了多少,穿着也正好合适。
因怕大哥叨叨,贺淑璃全程都闷头吃饭,多的话一句也不说,顶多就是逗逗团团圆圆,然后惹得团团圆圆一顿饭的功夫就对这个姑姑喜欢得不得了,完全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的好处就是,一顿饭吃好,团团圆圆仰头看着姑姑,语重心长的劝道:“姑姑,你还是回家吧,不回家你爹爹和娘亲会伤心的。”
贺淑璃:“……”别以为她没有听到大哥的话。
她偷偷睃了贺璋一眼,打哈哈笑道:“姑姑是到自己大哥家来,又不是到别的地方去,我爹娘不会伤心的。”
团团圆圆听罢,哦了一声,这也是哈,像他们到思齐哥哥家里去玩,爹娘也不会伤心啊!
“嗯,但是玩够了就要回家哦,不然天黑了爹爹娘亲会来找的。”
贺淑璃:“……”
许三花哈哈笑了出来。
贺璋颇为赞同的点头附和,“没错,玩够了就该回家。”
团团圆圆得意的冲姑姑挤挤眼睛,看吧,我们没说错哦。
贺淑璃啧啧两声,赶紧拉着许三花落荒而逃了,“大嫂啊,这鞋子好像有些不合脚,我跟你看看别的鞋子去。”
姑嫂也是闺蜜的两个人同坐抱厦暖阁之中,丫鬟们上了茶点就退了出去,只二人,安静得很,最是好说话的地方。
贺淑璃脱了鞋子四仰八叉的倒在软榻上,随意得紧,再看对面的许三花,也是叉着腿,靠着一个大抱枕,要多舒服的姿势就多舒服。
这就是朋友的好处了,两个人相处,不必一直端着,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也不必怕对方笑话。
“我过丰州的时候往明珠那里小住了两日,同信上说得那样,她相公对她体贴得很,她的大儿子一本正经的,才五岁呢,活像个小老头一样,张口就是之乎者也,两岁的小女儿跟个糯米团子似的,软乎乎的黏着人,可爱极了,她肚子里,刚揣上老三呢,你怕是还不知道吗刚三个月,她还没写信说呢。”
贺淑璃说着,再看向许三花,接着道:“团团圆圆也跟你信上说得一样,古灵精怪得很,成亲七年,我大哥对你也好吧,端看刚才饭桌上就了然了,我长这么大,何时看大哥给别人挑过鱼刺呢!”
“我离开京城前不久,还听祖父跟祖母念叨呢,说团团圆圆都六岁了,怎么还不见新动静呢!”
“话说,你跟我大哥不打算再生两个”
许三花听着,随手就将手边的小软枕给丢了过去,打趣道:“是,明珠都马上就生第三个了,我也有团团圆圆了,你真不急啊,好端端的,为啥逃婚呢,那个姓罗的举人不好”
“还是说之前的那个姓邓的你更中意”
贺淑璃接住了小软枕抱在怀里,闻言,嘁了一声,“我之前是一直没遇到让自己合心意的,定亲就定亲呗,无所谓,大家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姓邓的也就那样,将就呗,不过,许是老天爷也见不得我将就,眼见就要成亲了,他就接连的守孝,一年又一年,这次更倒好,直接三年了!”
“我本想着三年挺好啊,反正我也没遇到合心意的,能拖一年是一年呗,哪曾想我爹娘这次就起了心思给我把这门亲退了,还这么快就找到了另一门亲呢!”
之前没遇到合心意的,可以暂且将就,那这么亲怎么就不愿意将就了
是因为婚期太快,就在明年三月,一时没有准备
许三花仔细的看了看贺淑璃,忽而瞪大了眼,“阿璃,你是不是遇着自己喜欢的男子了”
要不然,这次咋就逃了婚跑出来了呢。
贺淑璃一听这一问,大大咧咧的表情就忽然变得有些扭捏了起来,“没,没有。”
许三花看着,就撑了起来,扑过来就冲着贺淑璃一阵挠痒痒。
“咱俩谁跟谁啊,你还瞒我看我不咋咯吱你!”
“哎呀,哈哈哈三花哈哈,好了,我投降,你快饶了我吧。”
贺淑璃被咯吱的顿时曲作一团,连声求饶起来。
许三花这才收了手,刚坐起来,贺淑璃就一把朝她扑了来,反败为胜,也咯吱起她来。
两个人在软榻上闹做一团,嬉笑声隔得远远的都听得到。
前头书房里,虽然学堂放假了,但爹爹这里的学业不会放假。
原本只圆圆跟着爹爹读书的,但因为学堂放假,团团也被拉过来得每天跟着一起进书房里。
上午读一个时辰的书,下午就要写半个时辰的大字。
两个人正端正的坐在各自的小书案前,手执专门的毛笔在写大字。
听着这嬉笑声,大大打了个哈欠刚刚开始打鱼就想晒网的团团好奇道:“姑姑不是跟娘亲去换鞋子吗怎么换个鞋子还能笑成这样”
说着抬眼看着大书案后头端坐看书的爹爹,“爹爹,我去帮你看看娘他们在笑什么好不好”
贺璋头也未抬,“一篇大字可写好了”
团团看着纸上自己糊作一团的几个字,再看看旁边圆圆写的不知道好看不好看但至少没有糊且已经快写完一篇的字,眉毛化作了两条毛毛虫。
再听得那更欢实的嬉闹声,她抓耳饶腮的,屁股也扭来扭去的,仿佛屁股底下有虫在咬似的,坐不住。
忽而,她眼珠子转了转,看自家爹爹看书看得认真,问话都没有抬起头来呢,她扭头看圆圆的一张大字写好了,放到了一边,便赶紧抓了过来。
然后冲前头朗声道:“写好了!爹爹。”
圆圆默默撇撇嘴,头也未抬,接着在新的一张纸上落起笔来。
贺璋抬头,见团团把一张写满大字的纸举得高高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满脸都在说“我可以出去玩了吧”
他忍住笑意,缓缓道:“今儿蓁蓁的动作倒比秉文快,难得这么快就写完了一篇大字,需得再接再厉,便再写一篇吧。”
“啊”满心欢喜等着出去玩的团团一听这话,瞬间苦了脸。
她抓抓脑袋,看圆圆已经又写出好几个字了,老老实实的捉了笔,在自己的纸上画起来。
可不敢再等圆圆这篇了,万一爹爹再让她再接再厉再写出两篇大字可还行
一个字都不想写的团团嘴巴都撅得可以挂个水壶了。
唉,学堂为什么要放假呢
不放假,她每天去学堂跟大家玩,下学了也能跟大家玩,回来还能跟娘亲一起玩。
在书房跟爹爹读书是圆圆的事嘛,怎么学堂一放假,她也被抓来了
团团满心期待着学堂快开学,那样她就不用在这里写大字了,写大字一点都不好玩。
但等到明年再开学,每天上学要写字,下学回来依旧还要在书房练大字的团团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抱厦里,玩闹够了的许三花和贺淑璃各归各位,安静下来喝完一杯热茶。
贺淑璃这才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喜不喜欢还不确定,就是看着他第一眼,就觉得心里有一汪湖水在微波荡漾一样,痒痒的,又觉得舒服和安宁。”
许三花看见贺淑璃眼底的亮光,托着腮帮子问她道:“那当时你的心里可有擂鼓一样”
擂鼓
贺淑璃回想起那日,恍惚的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嗯,或许每个人也不一样。
“那你可想再见他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甚至天天见他”
第六百零三话:不要将就
“想吧,后头我又去找了他两回,不过都没见到人,他是个读书人,进京是为参加二月的春闱的,忙着呢,我也不能去打扰他。”
“但婚期一定,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将就了,会后悔的,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正好来看看你们,也好好让自己想一想。”
贺淑璃也托住了下巴,缓缓说道。
“他也是个举人啊?”许三花一听就道:“既然也是举人,跟你姓罗的一样的,祖父能看中他,说不定也能看中他?”
“你说你跑个啥劲,直接告诉祖父呗,祖父是个明理的人,难道还能逼着你嫁了不成?”
贺淑璃自然也知道这点,祖父是个爱护小辈的,也会替小辈打算,所以,她才跑啊。
她叹了一口气,道:“三花你不知道,祖父看中的这个罗举人虽然是寒门出身,但他也寒不到那里去,家就在京城边边上,农户之家,那也是有将近百亩田地的乡里殷实人家,且就隶属于京城永乐县,乡试又是会元,祖父说了,以他的学识,春闱取中进士就算不是前三甲,也至少在最前头的名次的。”
“所以祖父才能看中他,将我许配给他嘛。”
说是寒门出身,但只要出了仕,有人拉扯,一个清贵之家就是顶多十年的事,稳扎稳打的走,下代人,下下代人,只要一直出读书人,那就是书香门第,世代清贵了。
要不然,怎么京里好些走下坡路自家不出读书人了的人家,嫁女儿都好放到新晋举人进士身上,更甚至来个榜下捉婿呢?
许三花以前不懂这些,但跟贺璋成亲多年,还是知道的。
“那这个举人叫啥名字,哪里人?人咋样?学识咋样?你可了解了?”
要是相差不大,让祖父同意这个也不是难事嘛。
说起这个,贺淑璃就又是一叹,“那天我带着丫鬟坐马车去衣裳街看首饰,怀平侯的幼子纵马过街,路人们惊慌逃窜,一个小女孩被人撞得差点卷到我的马车车底下,一人从旁边胡同冲出来抓住了那小女孩,救了她。”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要不是他,我的马车就伤了那个小女孩了,寥寥几句话中,我感觉到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他虽穿着朴素,但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跟我从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
“我听见他的同伴喊他方兄,看他的打扮,也像读书人,就专门叫人去松阳胡同打听了,一般赴京赶考的贫寒学子都是住在那里的,但却没有打听到他。”
“所以,也只知道他姓方,是哪里人?人品究竟怎样,学识究竟怎样,这些都不知道。”
“万一他学识平平,不一定中进士呢,祖父是一定不会同意的,我贸然跟祖父提了,说不得还引起祖父对他反感呢。”
“我娘又拘着我安心待嫁,我心里乱的很,想去见见这个姓方的男子,又没找到人,就干脆溜出京来了。”
贺淑璃说着,一把拉住了许三花的手,“三花,你可一定帮我呀,大哥听你的,你可不要让他把我送回去,还有,那姓罗的,我也不想嫁,你主意多,帮我想想办法呗!”
不知家境,不知学识,不知人品,只知道姓方?
这说起来是有些难办,姓罗的能入祖父的眼,那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万一这个姓方的入不了祖父的眼,那阿璃就只能是一厢情愿不能成行了。
“就是一面之缘,你确定他就是你想要的人?”许三花需要确认她的想法。
贺淑璃便道:“孟子曾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他的眼睛清澈透亮,又能毫不犹豫的救一个小姑娘,不为报酬,可见心中良善。”
“我这一路走一路想,我纠结这么多年,到底想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许,就是他这样的人,说不出多的,我心里只觉得若是跟他过一辈子,似乎是挺不错的,起码,不同于之前,我没有将就的想法在。”
许三花听着,点点头,“我明白了,婚姻大事,虽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不过自己中意,过日子说是两家人的事,其实真正的,还是两个人的事,你觉得可以,那才可以。”
“你安担住着,就跟我们一起回渝州府过了除夕再说呗,你大哥那里,我来说,三月的婚期,我也让你大哥想办法。”
大哥出马,一个顶一家。
贺淑璃登时咧嘴,“好大嫂!就靠你了!你可一定罩着我啊!”
许三花扑哧一笑,“用得着我了就叫大嫂了。”
“那可不,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老是大嫂大嫂的叫,多生分啊,我可是你的手帕交,要当你的娘家人的,叫大嫂那可是婆家人了。”贺淑璃挑眉。
贺淑璃这事,说难办,也难办,说简单,却也简单。
首先的,就是打听清楚那个姓方的来历,才能谈其后。
不过,她真不想嫁罗举人,这个婚事,得先处理了,要不然三月就是婚期,等罗举人中了进士,只怕就不好退亲了。
许三花可不管其他的,阿璃是她的朋友,她肯定是首先替她考虑的。
晚间,许三花将事情跟贺璋说了,然后道:“阿璃也没回过祖籍几次吧?就让她留下,跟我们一起去渝州府过就除夕,再谈其他。”
“鹰哨查人底细快,你让他们查查这个姓方的,若是也不错,不如就遂了阿璃的心愿。”
“她是你的亲堂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总不能见她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辈子不知幸福的滋味的。”
“所以,这姓罗的亲事,你看看,咋想个办法解决了。”
贺璋搂着她,暖香在怀,一听这话,一脸无奈,“你呀,都是当娘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这般简单粗暴?阿璃已经退了一次亲了,再退,别人怎么想?更何况,万一这个姓方的,不是良配,亦或是已经娶妻呢?”
许三花撇撇嘴,“当娘又咋了?我就是七老八十我也简单粗暴,人活一辈子,干啥要委屈求全?咋舒服咋过呗?你不想将就就能挨到二十三,阿璃才刚刚二十呢,再挨三年不行?”
“你可别跟我说二十是老姑娘了二十三就更是老姑娘了这话,我了解阿璃,若不是合心意的人,她宁愿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想随便嫁个人相夫教子,那样,阿璃就不是阿璃了。”
贺璋听在耳里,不由叹了叹,低头在她额间一吻,“依你,这事,我来想办法。”
许三花咧嘴一笑,满意了,伸手抱着贺璋的脖子,挤眉弄眼道:“团团圆圆都六岁了,咱们要不要再生个个儿子或者女儿?”
“娘子想,为夫自当尽心尽力。”
贺璋眼眸一深,俯下身去。
一室暖意,旖旎浓情。
第六百零四话:方舟啊
得知自己能留下了,亲事大哥也会帮她想办法,贺淑璃心里别提有多欢快了。
无事一身轻,就乐得每天带着团团圆圆几个疯玩,偌大的宅子,见天的都是欢声笑语,猴王带着一众小猴子,差点上房揭瓦。
正好黑妞想了办法要跟团团比赛大力气的事,免得她每天就想着怎么把人打飞试探自己的力气这事。
一群人就更是玩得热闹,后花园的湖面上清晨结了冰,几个人就能吆喝着拿石头比赛看谁能砸破冰面。
力气小的七花等人自然不行,也就团团跟黑妞以及贺淑璃砸得欢乐。
玩的开心,团团就更是不想拘在书房读书写字了。
幸好,贺璋暂时要忙,书房也就暂时放了假。
这使团团更开心了,就差没上天了。
不过没闹腾两天,他们就要准备启程,出发往渝州府去了。
小伙伴们来送别,几个孩子在一边嘀嘀咕咕。
大人这里,让伙计看铺子早点回家过年的许大茂等人也在叮嘱着许三花和贺璋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这几年,他们也曾离开孤山村往府城去过除夕的,所以老胡氏他们已经习惯他们又去别的地方过除夕这事。
贺家祖籍渝州府云昌县,从孤山村出发,马车行程只需一日半的时间。
清晨出发,中午时分到寻安县同渝州府交界的李桥镇,停下来吃一顿中饭,再歇上两刻钟接着启程。
黄昏时分到胡昌县,当地置办的有宅子,舒舒服服歇上一晚,翌日一早再继续出发,午时左右就能进去云昌县城。
这几年贺璋年年都会回云昌县,走惯了的一条路,一路的安排也妥当得很。
在哪里吃饭,在哪里歇一晚,都是有规律的。
但前提,是一路无事,不耽搁时间。
若是遇上耽搁的事,那情形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他们现下,到了李桥镇,刚吃了中午饭,就是歇息的这两刻钟,就出了点事情。
房间里,贺淑璃带着团团圆圆在玩画乌龟。
一路坐在马车里,两个孩子早就坐不住,吃了饭能多待这会儿可以玩一玩,两个高兴得很。
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被画乌龟,这事团团圆圆最擅长了,特别是圆圆,同别人剪刀石头布就没有输过。
但不曾想,他们遇着了贺淑璃,不多时就输得丢盔卸甲,一张小脸上都被画上了好几只的小乌龟。
“哎呀,姑姑太厉害了!你是大人,我们玩不过你,不玩了,不玩了!”脸蛋上没地方画了,被画在下巴尖上的团团老实的被画了,就麻溜的下了榻,往一边跑了。
贺淑璃哈哈笑作了一团,再看向还没下榻的圆圆,“你这额头上还能画两只小乌龟呢!还玩不玩呀?”
圆圆不服输,见姑姑干干净净的脸上一只乌龟都没有,点头道:“来,接着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接着玩了起来,等到圆圆的额头上也画满了,整张小脸上再无处落笔,游戏才结束了。
贺淑璃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剪刀石头布姑姑我打小就没输过人!你二叔叔三姑姑四叔叔现在都赢不过我!”
“那我爹爹呢?”圆圆好奇问。
“你爹爹不跟我玩啊,要是玩,谁输谁赢也不一定呢!瞧你这小家伙就知道了!”贺淑璃笑得嘚瑟,量大哥不在这屋。
圆圆撇撇嘴,扭头找团团,却发现刚才还坐在圆桌前的团团不在了,他赶紧问道:“团团呢?”
负责贴身伺候他的绿苏和青茶便道:“回公子,先前大姑娘不知在窗户边看到了什么,就出了门去了,玉凤和文秀都跟着呢。”
贺淑璃也赶紧起了身,往窗户边走去,他们这是在二楼,窗户对着的下头正是热闹的街道。
“许是团团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别担心,有人跟着呢。”
大哥和三花可不会放心团团圆圆,暗处一定有人随时保护着呢!
这就是个小镇,所以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隔壁屋子,贺璋正将鹰哨传来的纸条递给许三花,“京里来的消息。”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许三花不由惊讶,一边伸手接过纸条来看。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忍不住再仔仔细细扫了两遍,这才抽了抽嘴角,“缘分呐!”
贺璋已经先看过了纸条,听她这句感叹,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若是方舟,这桩婚事也可,不过,就看人家有没有这个意思了。”
若是别人,他们还得好好思量琢磨,但对方居然是方舟,那就不用琢磨了。
方舟他们多熟啊。
许三花那是特别熟,前世就跟方爷爷因馄饨结了善缘,所以这辈子专门往方爷爷的馄饨摊子上凑,就是为了还上辈子方爷爷给她多喝几碗热汤免于被冻死的恩情。
后来方爷爷生了病,馄饨摊子也被别人给抵了去,祖孙俩无处可去,她就特意雇了方爷爷给她看宅子,让祖孙俩有了落脚之处。
方舟学识好,聪明过人,同蒋承祖是同窗,又与翟耀也结为了好友,一路中了童生秀才,于今年八月又中了举人,然后同翟耀一起赴京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贺璋与他切磋过学问,说以他的学识,取中进士不难。
翟耀是堂妹夫,方舟也是多年相识,他们初去京城,许三花自然不放心,就专门让傅山在京城提前帮他们准备了清静的住处,不用离所有赶考的学子太远,也不必与他们住在一起,免得出些差错,影响春闱。
所以,阿璃专门去寻人,才寻不到呢,因为,他们就没有住在松阳胡同啊。
且真的也是缘分呢,方舟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却一直还未娶亲。
从他考中秀才,尽管第一回举人没中,这几年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巴不得要将女儿嫁给他的,还有聘礼都不要的,陪丰厚嫁妆的,就像嫁给他的。
但他统统拒绝了。
方爷爷也愁他的婚事,毕竟老大不小了,还专门来找过她,让她帮忙给方舟说一个合适的姑娘呢。
不过他问过了方舟的意思,方舟志在科举,不中进士立业之前,他不愿娶妻生子。
于是乎,他的婚事这才一直搁置了下来。
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天意?
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年纪又相合,又知根知底。
许三花怎么想都觉得方舟和阿璃,实在般配。
不过,还是要看方舟的意思,光是阿璃有意也不行,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方舟未婚,也没有定亲,确实是合适的人选,有你说话,祖父也不会多说啥吧?就是罗举人这婚事,你可想到办法退了?”
无缘无故同人退亲,对方还是个一定会中进士的举人,便是寒门出身,他们也是不占好的。
没有万全之策,坏得可是整个贺家的名声。
“祖父那里我已经去过信了,人是他相中的,他自然想的到办法退。”贺璋笑道。
许三花默默竖个拇指,见过坑爹的,坑爷爷,头回见。
“婚事能退,那就让阿璃先在梁州府待着,春闱一过,方舟若能取中,反正也要回来一趟的,到时候再说这事吧。”
“嗯。”
说定了这事,早过了两刻钟,贺璋正要吩咐立即启程,有下人就急匆匆进来道:“老爷,夫人,大姑娘和小公子出事了!”
嗯?
夫妻俩对视一眼,忙起身往旁边屋子去,不见团团人影,连贺淑璃和圆圆也不见人。
丫鬟禀报道:“大姑娘先跑了出去,后头久不回来,姑小姐和小公子就出去寻人了。”
贺璋和许三花便只得带着人跟着回来报信的人一起往楼下去。
事情回到一刻多钟以前,团团被画满了小乌龟,输不起,不乐意玩了,就趴在圆桌上喝着一杯蜜水,看姑姑和圆圆接着玩。
但窗外的纷杂很快吸引住了她,她端了小圆凳过去,趴在窗棂上往下看,正值年关,今儿又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底下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站得高,她视线又极好,眼珠子扫来扫去的,一眼看到一个珠圆玉润的小胖子被一群仆从簇拥着招摇过市,一手糖葫芦,一手茶饮,所到之处,路人皆纷纷避让。
团团的小脸上露出疑惑来,逛街就逛街嘛,这些叔叔婶婶为什么看见这小胖子经过就自行让路呢,好像挺怕他似的。
不过这小胖子可真胖啊,比葛明壮,比许武平还胖。
不知道她一拳头能不能打飞。
团团习惯性的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在心里比划着。
然后就跳下了圆凳,噔噔噔的出门,往楼下去了。
刚追上小胖子到了前头的街口。
忽然,被路人避让出的以小胖子和仆从为中心的方圆数步的空地,冷不丁就闯进一个老乞丐带着一个小乞儿,战战巍巍的冲着那小胖子举着手里的破碗,“小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团团只看见那小胖子嘴巴张了张,身边的仆从就对着两人一阵打,一边将人往一旁推搡。
她嘴巴微张,眼睛一瞪,是个坏蛋小胖子啊!那她可以打!
第六百零五话:抓人
于是挤过人群,往中间的空地去,见那老乞丐已经被打得吐了血,却一直紧紧护着小乞儿,眼睛无神,似乎还是个瞎子。
团团只觉得他们好可怜,赶紧喝出声道:“住手!你们为什么打人!”
随着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离得远远看热闹的众人只看见一个至多五六岁的小童冲到了前头,指着打人的仆从,怒目而视。
这是哪里来的小童?似乎不是他们李桥镇人,竟然敢管周员外的儿子的闲事,今日怕是要不好啊。
众人摇头叹息,但见小童后头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从容得体,猜想这小童可能也不是普通人,便稍稍放下了心,认真看起热闹来。
几个仆从见冲出来个小童管闲事,不由相互看了看,嗤笑起来,打够了本是打算收手的,却接着又对人打了起来。
开玩笑,听一个小屁孩儿的,说住手就住手?
团团见他们还打,气得咬了咬一口小虎牙,挥剑拳头就直奔正一边吮舔糖葫芦,一脸睥睨的看别人被打的小胖子。
四个仆从都在打人,小胖子身边就站了两个仆从,见团团往这边来,也不以为意,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但等他们发现不对,打算出手阻止时,团团一拳头已经打在了小胖子的肚子上。
小胖子身子往后一弓,整个人就被打飞了出去,趴在了好几步之外的地方,吓得那边站着的路人都纷纷往后退,生怕自己摊上事。
团团见小胖子被打飞了,顿时眉开眼笑,这胖子虽然胖,但她也打得飞嘛!
那几个仆从万一她打不过呢,先给这小胖子一拳头,让他们看看她的厉害!
果然,几个仆从见这么个小不点竟然一拳头就将他们少爷给打飞出去了,也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小不点竟然这么厉害,再看那两个丫鬟,脚步轻盈,莫不然也是练家子?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打得过?
怒的是他们家少爷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打,遭这份罪,要是老爷知道了可不会饶过他们!
现在被打还是没护住少爷回去被打,两个选择,几个仆从几乎没有多犹豫,就立马朝团团冲了过去,“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打我们小少爷!找死!”
田玉凤和马文秀赶紧护在团团前头,他们不会功夫,但这几年跟着姑娘在建西几个那里,也是学到了一招半式的,都是三脚猫,也能比划比划。
但双方还不等动手,那边被两个仆从扶起来的小胖子大喊一声住手,然后被托着走回来,到了团团面前。
小胖子上下打量了又打量团团,突然眼中一亮。
“这小子长的白白净净的,俊俏得很,把他带回去给我妹妹冲喜再好不过了!”
“快,回去多叫点人来,将他给我绑回去!”
周家在李桥镇上乃是大户,谁都比不上。
镇上方圆的田地几乎都是周家的,附近乡民都靠佃周家的田地种。
镇上几条街的铺子也几乎都是周家租出来的。
可以说,整个李桥镇的人,大都就靠着周家生存呢。
且周太太还是寻安县县尉的表妹,算是也有势了。
在别的地方不一定好使,在这李桥镇这个一亩三分地,周家可是横着走的,便是亭长,都凡事敬着周家。
这镇上,就没人敢得罪周家的。
周宅就在这条街后头,走近道穿过街边的巷子就到,仆从跑得快,不过半柱香功夫,就吆喝来了一大批衣服胸前绣有一个周字的家丁。
团团哪曾想她就是看这小胖子来了劲想试试看能不能打飞他又正好见他欺负老人和小孩,所以冲了出来行侠仗义。
胖子是打飞了,但那老爷爷还趴在地上没人管,小弟弟还哭着呢,这小胖子说了一句什么冲喜不冲喜的,就吆喝来这么多人把她给团团围住了呢?
给他妹妹冲喜?
为什么要给她妹妹冲喜?
冲喜是什么意思?
团团听不明白,一时间愣了愣,就有人挤过田玉凤两个想上来抓他的手。
她记得娘说的,力气大也不能逞强,她现在还小呢,可打不过这么多人,于是乎大喊一声:“弄星!”
白日当值的弄星和吟雪闻声,立马现身,救下小主子,给田玉凤和马文秀解了围,让他们护着小主子到一旁去,两个人开始大杀四方,顷刻间,就将一众家丁打得落花流水,躺地哀嚎连连。
小胖子见这瘦小子还有厉害的帮手,也是惊了一跳。
不过妹妹就喜欢长的好看的,这小子长的好看,带回去给妹妹冲喜,妹妹的病就一准好了。
管它厉害不厉害呢!李桥镇可是他们周家的地盘,还能没有他们抓不到的人?
“把那个臭小子给抓住咯!”他大喊一声,被打得哎呀妈呀的家丁们忍着痛又冲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得了消息的周员外和周太太也赶过来了,小胖子见了他们就道:“爹娘,这个瘦小子长的漂亮,给妹妹冲喜再好不过了!”
周员外和周太太定睛看去,见一身蓝色棉绸的小童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有福气,也是双眼一亮。
周员外忙吩咐跟来的人别管其他人,抓了那小童要紧。
贺淑璃和圆圆也是这时赶到的,一见有人想抢团团,贺淑璃抽出腰间的鞭子,就冲了上去。
圆圆见状,也忙喊出暗处保护他的清风明月帮忙。
四个暗卫再加一个将鞭子舞得溜溜的贺淑璃,一干家丁就跟送死一样儿的。
场面一度混乱,惨叫声连连,看热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又怕被殃及,又实在忍不住想看这热闹,毕竟,这么多年,何曾见过有人敢同周家大打出手的?
真是好热闹的场面啊!
那边,小胖子见又来了帮手,再看那同样被丫鬟护着的小童,眼珠子瞪大,“爹娘,你们看,又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他们是双胞胎!把他们两个都抓回去给妹妹冲喜,妹妹一准能好起来!”
周员外和周太太一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想着算命的大师说得要是能找到一胞同出的双胎来给女儿冲喜,女儿一定能大好,也是激动万分。
他们这些日子都找遍了,生双胎的人家少,双胎都是男孩的更是几乎没有,这下子真是老天有眼,给他们送上门来了,绝对不能放过!
第六百零六话:驱使
周员外忙吩咐一个下人,“去请张衙头带人来。”
然后又接着吩咐另一个下人,“拿五百两去把威震镖局的镖师都雇来,帮我抓人!”
镖师都有两把刷子,再加上镇公所差役,人多势众,还对付不了这几个?
李桥镇就这么点大,两个下人动作又快,张衙头带着人和威震镖局的镖师一前一后的赶到时,周家挨了打又往上冲的的家丁刚好被打得再也爬不起来,嗯,一个都爬不起来了。
张衙头是碍于周家的厉害,不得不帮忙,下手也是得过且过罢了。
而威震镖局的镖师又不同,他们接了这个差事,受雇于人,就指定得把事情办好。
且镖局也算是江湖人,护镖物跟人动刀动抢的都是常事,自然是人手都有武器的。
于是乎,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二十几个镖师,一多半加入打斗,争取拖住人,另一小半径直朝团团圆圆冲去,先抓人要紧。
镖师虽比家丁能耐几分,又个个拿着剑,但依然不被清风几个放在眼里。
四个暗卫抽身回来两个,紧紧护在团团圆圆身前,将摸上来想抓人的几个镖师死死得阻挡住,进退不得。
贺璋和许三花赶到时,二十几个镖师已经被解决掉了一多半。
真刀真枪的打,自然不像周家家丁被打得哎哟连天但不见血,镖师被打退,那都是身上挂了彩,见了血的。
要不是清风几个知道分寸,那便是直接杀了他们,也是不在话下的。
团团圆圆一见爹娘来了,立马跑过去。
“爹爹,娘亲,那小胖子欺负老爷爷跟小弟弟,还要抓我们去冲喜!可坏了!不过,冲喜是什么意思啊?”团团噔噔噔爬到贺璋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好奇的指着那头的小胖子道。
冲喜?
贺璋和许三花对视一眼,许三花先笑了,随即挑起了眉头。
这什么周家,真是好大的派头,调动镇公所的差役不说,还花钱雇镖局,要抓了她的儿子女儿去冲喜?
岂有此理!
“周员外好大的派头啊!纵人当街殴打无辜的人不说,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抢别人的孩子去冲喜?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让你这么飘呢!”
“你当你是谁呢,这李桥镇都是你说了算不成?”
二十几个镖师都被打趴,家丁也爬不起来,身前身后无人可用,周员外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厉害。
光是四个人就能将他这么多人给打趴,且一点亏都没吃,这样的身手,可不是普通人啊。
再看这后来的一双夫妻,皆是一身华服,男的气宇轩昂,女的气势十足,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周员外心想自己莫不然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
但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不能抢了这对双胞胎给女儿冲喜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反正都得罪了,也不怕得罪死了。
他上头可是有表哥县尉,这夫妻再厉害,只要是这寻安县的人,那就不怕。
他猜测他们是寻安县的人也是有依据的,这都年底了该归家的早都归家的,这几天还在外的,就是赶路回家,也离家不太远了,应该就是寻安县人吧。
再不济是胡昌县人,那也不怕,表哥跟杨县令关系好,杨县令跟胡昌县的县令是同科,也说得上话。
周员外一咬牙,“你可说对了,这李桥镇,我还真能说了算!”
说着,他看了看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扬声道:“谁能帮我抓住那两个孩子,抓住一个赏银五百!开铺子的减五年租金,佃田地的减五年租子!”
让百姓出马,要是这些人敢伤百姓,他就能立马让县令派人把他们抓了下大牢。
此话一出,百姓们都红了眼,就是抓两个孩子的事,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不干白不干啊!
县尉就管抓人这事,他们听周员外的话抓的这两个孩子,县尉总不会抓他们去治罪的。
于是乎,佃周家田地的为了租子,租周家铺子的为了租金,两者都没有的为了五百银,一众百姓都疯了似的往上冲。
他们也是打定主意,觉得这些人肯定不会伤害他们这些百姓的,顶多就是被打几下,难道还会对他们打打杀杀?
再加上他们这么多人呢,他们肯定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
能顺利冲上前将人抓走,那就成了!
见状,底下人赶紧将贺璋他们牢牢的里一圈外三圈的围在中间。
里一圈的自然是田玉凤青茶他们这些不会功夫的下人,而外三圈的,有团团圆圆的暗卫,白日当差的,晚间当差的,都齐齐上阵。
贺璋身边保护的建西四人和一干护卫,以及许三花的暗卫青浮和暗卫青,和明处保护许三花安全的侍卫长云风在内的一干侍卫。
许三花和贺璋也是没想到周员外一句话的事,这些百姓竟然还真的听,还真的要冲上来抓人。
也不得不感慨,这周家在李桥镇还真是说一不二作威作福没人敢管呢。
也是人性可悲,几两两黄白之物,就能驱使百姓,怪道周家能称霸李桥镇呢。
许三花眼尖看着周围还是有不少百姓站着没动,不由微微叹了叹。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黄白之物折腰的,她收回人性可悲这句话。
再看不管不顾冲上来的百姓,她嘴里哼了哼,扬手高声道:“打退他们!”
得了主子命令,底下人心里有了底,当即火速出手,剑不出鞘,上来一个打退一个。
动作行云流水,出手利落干脆,配合默契有素,一圈的人打得差不多了,身形一转,立马一圈换二圈,轮换着来,谁也不累着。
冲上来的百姓别说抓人了,连最外头的一圈人都靠近不得。
很快的,往上冲的百姓就被打怕了,纷纷往后逃。
这些人,太可怕了!
剑不出鞘,光是剑柄都能打得他们全身都痛,偏偏被打的地方撩来看,还一点印都没有,肉痛皮不痛。
他们惹不起!
周员外眼见着这些人竟如此厉害,也是瞪大了双眼。
刚才被打退的百姓撩袖子来看,他也是看到的,都没有伤处,他就没有理由找官差来抓人啊。
见百姓们都缩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一个人往上冲了,周员外抽了抽嘴角,也是没辙了。
然后,他就看见那包围圈打开,身着同色斗篷的年轻夫妻各抱着一个孩子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离得近了,他看见那年轻妇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双眼睛冷冷得盯着他,不知为何,就不禁颤栗了一下。
许是天气太冷了?
第六百零七话:来头
周员外颤栗愣神间,一群人已经到了咫尺。
他赶紧回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走到周员外面前,许三花将怀里的圆圆放下来,然后,再上前一步,一边往前一伸手,一把揪住了周员外的领子。
周员外惊了一跳,赶紧就想挣脱束缚,但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这妇人,力气可真大啊!
“你想做什么?!来人啊!”他大叫出声。
但能帮他的人,周家家丁爬不起来,镖师们也受了伤,都是无能为力。
至于张衙头在内的几个差役,虽没有受伤,但看这阵仗,也是不敢往上凑的,再说了,他们本来就不喜周家的做派。
跟先前站在原地没动的百姓一样,巴不得周家能倒霉呢!
周太太虽然想帮忙,但见对方这么多人,也是吓住了,只紧紧护住儿子警惕的盯着这边。
嘴里勉强不甘示弱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表哥可是寻安县的县尉!你们得罪了我家,不会有好下场的!”
许三花嗤笑了一声,“哎哟,好大的来头!”
然后周员外就发现自己竟然双脚离了地面。
这妇人,竟然一只手就将他给生生举了起来!
其他亲眼看见的人也是惊住了,好生大的力气!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了出来,“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又有人跟着附和道:“能一只手就将百十斤的男人举起来的女人,整个梁州府就找不出来第二个了!这位夫人定然就是淮安县下十里镇的那位许东家了!”
“你说真的她就是许家吃食的东家那个大名鼎鼎的许东家”
“看样子是没错了,我听人说许东家嫁了人生的就是双胎!看这两个小娃的年纪,也没有错!”
“既这夫人是许东家,那这位老爷就是贺家大爷了他的祖父乃是帝师!他的父亲,不就是咱们梁州府的知府大人”
“咱们的县令大人都是知府大人的下官,那县尉大人不更是下官的下官了”
“这周家的靠山就是县尉大人,可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呢!还敢抓人家的孩子,这下周家是踢到铁板了呀!”
“就是就是,这还不得遭大殃!”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激动而又带着幸灾乐祸。
伴随着周员外的一声惨叫。
有人有不同的声音响起来,“都过年了,好端端的他们会到咱们李桥镇来别是弄错了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贺家祖籍在渝州府云昌县,他们说不定是回祖籍有事呢!咱们李桥镇跟渝州府交界,是去渝州府的必经之地,怎么不得走咱们这来”
“这么说,他们还真就是,没错了”
“没错没错了,错不了!你瞧人家这气势,除了他们,还有谁”
“那完蛋了!我刚才也冲上去了,他们不会找我算账吧”
“就你这点,人家犯不着跟你一般见识!这许东家夫妇两个可是大好人,这些年没少做善事,咱们梁州府辖下的慈幼局养老院十座有九座都是他们出银子建起来的呢!”
“要算账也是找周家算账呢!这家人为富不仁,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今儿指定落不了好!”
“就是,你们可不知道,这许东家的脾气!那可是曾经有女霸王的名头的!可想而知啊!”
人群议论热烈,一字不少的落在了周员外和周太太的耳朵里。
一听对方竟是这么大的来头,他们的靠山县尉,根本就拿不出手啊,这下完了完了。
被举起来高高抛出去砸在地上的周员外白眼一翻,只想晕倒,万事大吉。
他晕倒了,对方总不能揪着不放吧不是还急着回祖籍呢,能在这里耽搁多久马上就过年了呢。
周员外想得美好,闭着眼睛干脆就不睁了。
许三花瞅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周员外,再看正对她怒目而视的小胖子,咧嘴一笑,“我打小孩子是以大欺小,但小孩子打小孩子那就没问题了,我孩子比你还小呢。”
“团团,圆圆,他要抓你们冲喜,这口气,你们自己出。”
得了母上大人亲口说他们可以动手打人,团团圆圆对视一眼,嘿嘿一笑,摩拳擦掌的朝小胖子走了过去。
团团上拳,一拳将小胖子打飞。
圆圆走过去,一脚再将小胖子踢回来。
然后,两姐弟就骑在小胖子身上对着小胖子胖揍起来。
小胖子挣扎着想爬出去,但立马就又被两只小手拖回来。
小胖子惨叫连连,看得众人都不由嘴角直抽。
不过,咳,小孩子打架嘛,多正常。
周太太在旁边叫的不行,想冲上来帮忙,但却被人拦着。
周员外却是躺不住了,他女儿生了大病不见好,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他忍痛爬了起来,踉跄着朝这边走来,然后冲着贺璋和许三花连连作揖,“是周某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二位,这可不关孩子的事啊!你们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嘛!”
“我们这不是见贵府两位小公子冰雪聪明可可爱爱的,所以想请回家做客吗,是有些兴师动众了,但都是好意,一点别的坏心思都没有啊!”
“贺兄既然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内子也是本县县尉的表妹,都是官场中人,咱们可都是自己人啊!”
“今儿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是周某的不是,这样吧,周某做东,请贺兄和贺夫人赏脸,让周某夫妇二人以薄酒赔罪可好”
贺璋呵呵一声笑,“周员外一张嘴,可真是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自己人谁跟你是自己人”
周员外被呛了个满脸涨红,心里恼得不行,但面上依旧腆着笑,“官场一家亲嘛,咱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的事,可不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说着又转移了对象,看向许三花道:“周某早就对许东家的大名如雷贯耳,佩服不已,一直有结交认识之心呢,许家的吃食,我们家一直都吃着呢,喜欢的不得了!”
“今儿有缘能见面,虽然过程有些不美,但总算亲眼见到了许东家,周某实在激动,还望许东家赏脸,能让周某准备薄酒一席,招待你们二位,不知可好”
第六百零八话:出头
许三花只有一个想法,这人真聒噪,烦人!
于是乎,出手就是一拳,直接将人打飞!
周员外腾空在空中,嘴里的话音还没完呢,就变成了一声带着颤的惊叫声,然后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身体还震得往上弹了两弹,这下子,是绝壁的爬不起来了。
这头,团团圆圆也将小胖子揍得哎哟呻吟,趴在地上抱头痛哭,嘴里也是连连求饶,“我打不过你们!不玩了不玩了!我不抓你们了!”
周太太看看抱头痛哭的儿子,嗯,应该没什么大碍。
再看一动不动的丈夫,嘴里都吐血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趴在丈夫的身上一边甩帕子,一边又擦着眼泪哀嚎起来:“欺负死人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咯!知府大人的儿子儿媳孙子仗势欺人咯!快来人呀!都来看啊!打死人了呀!”
周员外将黑的说成白的,这周太太更是不遑多让啊!
难怪是两口子呢!
贺淑璃看着周太太那泼妇骂街的样儿,忍不住乐了起来,“要不是我从头看到尾的,换做刚刚才经过的,还真要以为她说得都是真的了呢!这劲儿,不去当唱戏的,真是埋没了她的天赋啊!”
这话一落,旁观的百姓们也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不?
今儿这热闹,还真是好看啊!
谁能想到,在李桥镇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的周家夫妇,连周少爷都没少欺负百姓的,有一天也能被别人欺负成这样呢!
真是风水轮流转,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啊!
这时候,有秩序的人群里,突然有一行人从后头挤进来,到了最前边,见正中的位置,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抱头痛哭,哭的好不伤心。
不远处,一个妇人守着地上一动不动嘴边地上都有血迹的的男人哭的肝肠寸断。
而他们周围,一群穿着同样衣服一看就是家丁的人也都是个个脸上带伤的瑟缩在一起,神情惧怕。
好一副被人欺凌又无法反抗的场面,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而一看就是罪魁祸首的这面,一群人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连前头两个孩子都是捂嘴在笑,真是好没同情心。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可恶的人。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了,挺身而出道:“新帝即位八年,得三朝元老的帝师辅佐,海晏河清,天下一派安宁,百姓安居乐业,鳏寡孤独皆有所依。
谢某却是没想到,在官声极好一心为民的贺知府辖内的李桥镇,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行七八人,为首一个一身锦袍,方正脸,八字胡,通身气派十足,身侧还跟了个八九岁的男孩,两人如出一辙的方正脸,浓眉大眼睛,一看就是父子。
而身后统一服饰的几个大汉手拿佩剑,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行人,只怕也不是普通人啊。
他们这李桥镇今儿热闹啊,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许三花瞥了那自称谢某的八字胡男人,他正看着他们,所以,这话是冲他们说的?
她扭头看贺璋,这人是谁?认识不认识?
贺璋抿唇,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就不用理会,刚刚才来的,没弄清事情原委,把周太太的哀嚎自以为真了也是正常。
阿璃刚才不也说这周太太有唱戏的天赋嘛。
贺淑璃见她不过是说笑一句,竟然还真有刚刚经过的人凑了进来,将周太太的话当了真,也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行人挤进来的位置正好就在周太太的侧边,她余光一扫到这人只怕也是有来头的,眼珠子一转,哭的就更伤心了。
“我可怜的相公啊!你不过就是见他们是知府大人的儿子儿媳,起了巴结之心,想要请他们一家到府里做客,哪曾想他们这么不近人情啊!”
“看不起咱们小门小户就罢了,怎么还一言不合的就动手打人呢!”
“相公,你说句话啊!你怎么样了!你可不要死啊!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啊!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谢庭渝一听,眉头更是拧成了麻绳一般。
须臾,他提步朝周太太走过去,“这位太太,你说知府大人的儿子儿媳?可知是哪个知府?”
周太太一听他上来就问是哪个知府,心里有些打鼓,却想着这人万一比知府来头还大呢,说不定就能帮着他们了。
便赶紧道:“自然是咱们梁州府的知府大人。”
梁州府的知府大人?那不就是他先说的贺知府?
谢庭渝一惊,再扭头看向这边的贺璋和许三花,顿时就满脸汗颜。
“你确定你说的是事实?真是他们一言不合就打人?”他不由问周太太道。
周太太心里一咯噔,“自然是真的,我可没说假话,你看我相公,都被打得出血了呀!”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们看不下去了,赶紧你一言我一语的拆起她的台来,话接得密,让人想插嘴都插不进来。
要问他们怎么不怕周家了?
废话,这贺知府的儿子儿媳都在这里,周家这般做派,只要贺知府一出手,周家的靠山县尉还不夹起尾巴做人?
没了靠山,周家就是一个普通商户,他们才不怕周家报复呢!
这又来一个厉害的,当然要可劲控诉周家的恶毒了,要是能将周家彻底拉下马,对他们就更是大快人心的事了!
没看这周员外都被打成这样了?有没有劲报复还不一定呢!
“这位大老爷,你可别被她骗了!你初来我们李桥镇,不知道,这周家仗着有个做县尉的表哥,向来在咱们李桥镇作威作福,连咱们亭长都捧着他呢!”
“不光如此呢!咱们李桥镇方圆的田地都被周员外使手段霸占了去,然后佃给我们百姓,要收八成的租子呢!咱们可是苦不堪言啊!”
“还有呢!咱们镇上的铺子也是一样,租金高得吓人!”
“要不是咱们祖祖辈辈的都是李桥镇的人,没地方可去,这李桥镇,我们可真是待不下去啊!”
第六百零九话:熟人
“今儿这事,也是周家的不是啊!”
“周家少爷招摇过市,买东西都不给钱不说,有个老大爷带着孙儿上前讨要点吃的,他不发善心,大可赶人走就是,可他小小年纪,心狠得很,直接让仆从上手将人祖孙俩打一顿呢!”
“那祖孙俩先才就被贺大爷叫人送去医馆了呢!大老爷不信,医馆就在前头,祖孙俩指定还在呢!”
“这位贺家的小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站出来仗义执言,阻止这周家少爷行恶,可这周家少爷见贺家小公子长的白净,就想叫人将他抓回家给他妹妹冲喜呢!”
“说起这个,这周家实在是可恶啊!只见过给儿子冲喜的,就没见过给女儿冲喜的,那周家姑娘生了大病,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道士,说是要是能给周家姑娘找来双生子冲喜,周家姑娘的病就能立马大好。”
“这周员外可就没少派人四下寻找,弄得人仰马翻的,幸好咱们李桥镇确实没有一胎双子都是男孩的人家,要不然,他们周家绝对会逼着人把孩子送来,或者直接抢呢!”
“这不,周员外一看这贺家两个小公子是双生子,就立马叫人抓人呢!见家丁打不过,还花银子请镖师来,结果镖师也不中用。”
“周员外没有得逞,还想搬县尉表哥出来威吓别人呢!不但如此!还当这李桥镇是周家的天下呢!竟然许重利让咱们百姓帮着抓人,可奸诈了!”
“要是今儿换做其他人,只怕孩子被抢不说,自己也要遭殃呢!”
“幸好,他们碰到的贺家大爷和许东家,这不,就该他们倒霉呗!谁叫他们不做好事呢,活该!”
“这些可都是我们从头到尾看着的,我们都可以作证,是周家做坏在先!可不是贺家无故打人!”
“再说了,那周家少爷是贺家两个小公子打的,小孩子打架嘛,多正常,大人可没有参与!且许东家就打了周员外两下而已,是这周员外自己不中用!”
一直想说话但没能成功插进嘴的谢庭渝:“……”
被迫听了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良久,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他抬脚,大步朝贺璋走去。
“怀谨,你可还记得我?是我啊,我是既安啊!”
众人见他大刀阔斧的走过去,以为他来者不善,正警惕的看着他。
哪曾想他走到贺璋面前,一脸激动万分,拱手说着如此的话语。
众不明真相的人:嗯?闹了半天,竟然还是熟人?
周太太:完了!
许三花:不是不认识吗?
贺璋一怔,认真的打量了又打量,才终于在谢庭渝的脸上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你是既安兄?”
“是我啊!一别二十余年,怀谨你可真是变化极大!要不是知道家门,我乍一见人,还真是认不出来啊!”谢庭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贺璋也笑道:“既安兄也是变化极大,我也差点没认出来呢!”
“好不容易再聚,今儿说什么咱们也要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
多年好友一别二十余年再见,自然令人激动。
谢庭渝迫不及待的想跟贺璋好好叙旧,再看后头那摊子。
他道:“百姓们说的我都听明白了,这周家实在可恶,霸占百姓田产,又用高昂的租子佃回给百姓,这跟搜刮民财有什么区别?一个小小的商户,竟然敢如此鱼肉乡里,那寻安县的县尉借势给亲戚,只怕也不是好鸟,怀谨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我这就让人细查周家和那县尉,若一切属实,必定严惩不贷!”
“如此,就麻烦既安兄劳心了。”贺璋点点头,他们该出的气出得差不多了,真要收拾周家,动用父亲的知府之名,未免大张旗鼓,既安兄要插手此事,再好不过。
许三花却是好奇这人究竟是谁,一个严惩不贷,似乎大有来头啊!
百姓们也好奇,亲耳听到这大老爷要查周家和县尉,他们高兴得不行,连连附应,“大老爷要查周家,只管问咱们,咱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庭渝笑了笑,果真就扭头吩咐两个随从,“你们留下来,先查周家,然后再往寻安县城去查县尉可有借势包庇,顺道查查寻安县令,若寻安县令也有不正,就将此事一并交给贺知府查办!”
见状,周太太看着昏迷不醒的周员外,这下是真切的哀嚎了起来。
完了,完了呀!
这大老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周家上上下下的都是人心惶惶起来,百姓们乐得看周家遭殃,也不散去,就等着那两个随从挨个来问他们关于周家的事。
别的他们说不好,但说周家的可恶,他们就是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带歇气的!
那时候,贺璋一行已经回到家先前歇脚吃饭的客栈。
贺璋向谢庭渝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谢庭渝一看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不由笑道:“原来是龙凤胎?你不说,我还真以为是两个儿子呢!怪道别人都以为呢。”
他说着,冲团团圆圆招招手,“你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啊?”
团团圆圆第一次见到自己爹爹的好友,好奇的盯着谢庭渝看了又看,一听他问这话,团团古灵精怪道:“伯伯你猜啊?”
小孩子的声音都细,若不是熟悉的人,还真听不出来。
谢庭渝还真猜不到,这两个孩子全身上下,就没两个地方不一样的,连鞋子都是一样的绣松竹,妥妥的都是小子嘛。
换做心细的人,或者妇人,只怕现下已经分出来了,毕竟,离得这么近,团团耳垂上的耳洞,让人想看不见都难。
谢翎站在自个父亲的身侧,听团团说要他父亲猜他们谁是姐姐谁是弟弟,一眼就瞥见了团团的耳洞,不由抿嘴笑了笑。
“这个,伯伯还真猜不出来啊,不过,不管猜没猜出来,伯伯头一回见你们,可不能白得你们这声伯伯啊。”
谢庭渝笑着,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扯下来,再看看身上,也没有什么能送的东西了,扭头就将目光落在了儿子身上,然后一把扯过了儿子腰间的玉佩。
一手一个,递给了团团圆圆,“这是伯伯给的见面礼。”
第六百一十话:见面礼
长者赐,不可辞。
团团圆圆道了谢接过来。
团团一直看着呢,见这个伯伯要给见面礼,扯了自己的玉佩不算,还扯了这个小哥哥的玉佩。
去祖母那里,那些婶婶给见面礼,可都是从自己身上拿的,就没有从别人那里抓的。
“伯伯这个见面礼,算是伯伯给的,还是小哥哥给的啊。”她嘻嘻笑道。
凑巧给团团的这块玉佩,正是谢翎身上那块。
谢庭渝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是哥哥,理应也该给弟弟妹妹见面礼的,剩下的两份,伯伯和哥哥回头就给你们补上。”
团团偷偷笑了笑,见小哥哥腰间空空,她扭头看自家爹爹娘亲,“爹爹,娘亲,你们也该给小哥哥见面礼哦!”
闻言,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因着这一出,本来过午就要启程的,也不得不耽搁了,又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今儿自然是不能启程了。
他们干脆就将这家客栈给包了下来,住上一晚,明儿再接着启程好了。
多年不见的贺璋和谢庭渝在一间屋子里叙旧,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总之就是说不完的话,连晚饭都没出来吃呢,就差没彻夜长谈了。
同为小孩子,团团圆圆自然是跟谢翎在一起玩。
团团圆圆从小到大身边就不缺玩伴,生就了的热情活泼,只要对方是个人,就没有他们和不成朋友的。
所以,三言两语就跟谢翎打成了一片。
尽管,谢翎是个话不多的老成孩子。
顶不住团团太活泼,话太多呀!
当然,喋喋不休的就是团团,谢翎多数时候是在回答,但也不影响他们的气氛融洽。
比如。
“小哥哥,我叫团团,他叫圆圆,你叫什么呀?”
“谢翎。”
“大名叫谢翎?我大名叫云蓁蓁,他大名叫贺秉文,团团圆圆是我们的小名,那你小名叫什么呀?”
“没有小名,有字,字清和。”
“清和?那我们就叫你清和哥哥了,清和哥哥,你怎么不好奇为什么我爹姓贺,圆圆也姓贺,而我姓云呢?”
“……为什么你姓云呢?”
“我娘也不姓云,所以我也不是跟娘姓哦,因为……所以啊,我就姓云了,清和哥哥你知道了吧!”
“……嗯。”
“清和哥哥,我们六岁了,你几岁啊?”
“翻了年就十岁了。”
“十岁了啊,比我们大四岁呢,我在祖父那里见到的通判大人家的孩子,她也是十岁了,家里都在给她说亲了呢,清和哥哥,你说亲了没有啊?”
“十岁说亲,那是女孩子吧?男孩子晚,十五六岁说亲也不迟。”
“哦,这样啊,那我不是还过四年就要说亲了?唉,我还……”
圆圆见团团小手一托腮,眼看着又有滔滔不绝的话语争先恐后的要往外冒了,赶紧打断道:“清和哥哥,你会不会下棋!我刚刚学,我们来下棋吧!”
“好的!”
……
孩子们其乐融融。
而旁边屋子,许三花正拉了贺淑璃打听,“这个姓谢的,你大哥的儿时好友,是个啥来头啊?说查人就查人呢?”
贺璋比贺淑璃大了足足九岁,她知事时,贺璋都已经十几岁了,自然是没见过贺璋的儿时好友的。
她知事以来,也没见过大哥跟哪个相交甚笃往来亲近的。
所以,她一直就以为大哥性子冷,不喜结交,是没好友的。
刚刚见到他和这谢庭渝如此相谈甚欢,也是惊讶不已呢。
“大哥的儿时好友,我是不知的,但这人姓谢,又这般的气派,除了一个人,我想不到还能是谁了。”
“哪个人?”许三花忙好奇的问。
“咱们大淼唯一的异姓王谢庭渝!他是子承父位的,第一任的异姓王可是替太祖打江山的领军人物,功不可没,太祖登基时封他为异姓王,封号镇国,世袭罔替。”
“皇位换了一个又一个,但镇国王的地位在大淼依旧屹立不倒,荣宠不衰,皆是因为每任的镇国王都会迎娶大宛的公主为王妃。”
“这是太祖时,和第一任镇国王以及大宛当时的王定下的盟约,婚约存续,两国就永不开战。”
“咱们大淼同大宛百年往来关系还能一直这么好,两国互通有无,百姓通婚也是不在少数,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这盟约,可是功不可没呢!”
“我听说这任的镇国王妃乃是大宛王上唯一的女儿,下嫁镇国王时,大宛王上陈国书给先帝,希望成亲之后,镇国王能带着镇国王妃常到大宛小住呢!”
“所以,听说成亲之后,镇国王夫妇多数时候都是在大宛的。”
“不过,尽管如此,也是不影响镇国王在大淼的地位的,你可不知道,太后出身永国侯府,母亲正是镇国王的亲姑姑呢,算下来,圣上还该叫镇国王一声表舅。”
“这样的关系,镇国王想清算一个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商户,和区区一个县尉,便是县令,那不也是蚊子那么丁点的小事?”
许三花一听竟然是镇国王,难怪这么气派呢!
上辈子她也曾听过镇国王的大名的。
那时候先帝驾崩,宫廷大乱,如今的圣上勉强即位,因为治国不能,又没有用心的大臣辅佐左右,不过短短几年,就弄得民不聊生。
其他封地的王爷趁势而起,想要以大义为名,拉圣上下马。
一时间,天下大乱。
届时,镇国王带兵杀进京城,斩反王于正阳门下,后辅佐圣上治国理政,安邦安民。
这辈子,贺璋寒毒得解,贺家成功回京,圣上有帝师辅佐,用心治国,这才避免了上辈子的民不聊生,反王造反。
不过,这位镇国王,依旧不能小觑。
他愿意插手收拾周家,再好不过咯。
也免得她费力了。
不过,那个小男孩,是镇国王的儿子,那就是大宛王上的外孙?
听说镇国王还有一个儿子,这个,是次子。
长子袭爵,不干次子的事。
晚饭时,因贺璋和谢庭渝不出屋子,所以一起用饭的只有许三花和贺淑璃,还有团团圆圆,以及谢翎。
许三花认真仔细的全程打量下来,甚觉这谢翎极是不错。
她再看看挨着谢翎坐正热情的给新伙伴介绍哪个好吃的团团,忽然就慈爱的笑了。
第六百一十一话:云昌县
谢庭渝要带谢翎回京祭拜先祖,时下已经腊月十七,在除夕之前赶回京城,只得十来天,就必须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所以,也不能多耽搁,尽管老友相见,百般不舍,但次日一早起,约好回程到孤山村再接着叙,就辞别了贺璋他们,继续往京城方向赶。
许三花看着他们一行人人皆骑马,包括不到十岁的谢翎,动作利落,身姿矫健。
不得不心中感叹,果然祖上就是骑马帮太祖打天下的,这么冷的天,还骑马赶急路,真是厉害。
“既安兄的人昨儿下午收集了周家的恶行,又连夜赶去了县城,周家作恶,这次是翻不了身了。”贺璋收回视线,说道。
“咱们也启程赶路吧。”
……
腊月底,因着靠着前边四季如春常年温暖的大宛不远的缘故,一进入胡昌县,天气就暖和了不少。
马车里放着的炭盆倒显得闷得慌,贺淑璃带着团团圆圆干脆掀了车帘子趴在窗口往外头看。
别说团团圆圆第一次走渝州府来好奇新鲜了,就是贺淑璃,也就小时候回过一次祖籍,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一大两小的,都看着新鲜得很。
在李桥镇耽搁了一下午,原定的中午时分就能到云昌县的,一路不停歇,等进入云昌县城门时,天色也近黄昏了。
城门将将落钥,他们是最后一批掐着点进城的。
除了他们这一行,在他们后头,还有人。
那是一辆被老黄牛拉着的牛车,走得慢慢悠悠的,缀着个破破烂烂似乎随时都能被风给掀飞出去的车蓬。
赶牛车的大汉裹得严实,但身上补着疤的陈旧棉袄看着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傍晚的凉风都冷了不少,所以,这大汉一张脸冻得都青紫了。
车篷被一块绷紧的破布遮得严严实实,愣是风吹,都没露出一条缝来,让人瞧不到里头有什么。
许是这大汉神情有些不妥,又赶在城门关的最后一刻挤进城的,守城的兵卒难免就要拦下他盘问几句。
许三花掀了帘子去看这头回来的云昌县城,便是腊冬,黄昏傍晚,城里挂起的橘红灯笼,看着也别有一番美景。
正要放下帘子,余光便见那牛车上的大汉在兵卒的盘问下惊惊慌慌,竟还跳车就要跑。
下意识的,她将手里握着的手炉扔了出去,正中那跑过的大汉膝盖窝。
大汉登时扑倒在地,然后被几个兵卒按在了地上。
“好生生的,你作何要跑?哪里人氏?姓甚名谁,进城作何事?速速招来!”
“车篷里有具尸体!”后头有兵卒惊呼出来。
几个按住大汉的兵卒一听,更是直接将人给抓了起来,团团架住,“果然是心中有鬼!沾了人命那就不是你想跑就能跑得了!跟我们去衙门!”
大汉被押着,也不反抗,也不吭声,只是经过马车之时,抬眼来看了许三花一眼。
那眼神……
许三花不由拧了拧眉,接着便见兵卒赶着牛车跟上去。
被打开过的蓝布不再紧绷着,搭着风儿掀起一角来,露出里头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子。
真是这大汉杀了人?
可杀了人咋还堂而皇之的往城里运?真当守城的兵卒是吃干饭的呢。
许三花有些好奇,但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城,走过一条条繁闹的街道,很快就停在了一座古朴的大宅子前,就容不得她好奇别的了。
这座贺家祖宅据闻已经是百年的历史了,每年花费不少银子修缮,虽是年代久远,但依旧能住人,且有岁月的沉淀,看着古朴而典雅。
贺家祖上是商人出身,在当时的云昌县就是大富户。
士农工商,本是最低等的了,有些银子,也是读书人嘴里的铜臭,是被看不起的。
当时的贺家那位祖先经商是一把好手,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但有钱能有什么用?见了官还不是得点头哈腰?
所以,正好碰到当时的新皇重商,允许商贾之家的人报考科举,贺家先祖就专门花重金请了西席回来教两个儿子读书。
所幸两个儿子都有读书的天赋,虽说一直到死也没能如贺家先祖期望的那样入朝为官,但也都是中了秀才的。
这可算改变了贺家世代经商的地位。
而真正入朝为官,那就是贺老爷子了,这也算是彻底改变了贺家的门庭。
当年贺老爷子一朝中了状元,那可是整个云昌县都热闹了好几年。
后头贺老爷子一步步平步青云,官拜太子太傅,太子登基,他就是帝师,风光无限。
连带着,贺家宗族,在云昌县也是了不得的。
不过如今的贺家长房嫡支一共就两支,贺老爷子又是长房的长子,历来的规矩,长子分家产的七成,所以当初长房分家的时候,就分得了这贺家祖宅以及诸多田产。
另外的贺老爷子的亲弟弟,分得了剩下三成里的一半,如今是贺氏宗族的族长,打理着宗族的祭田等,也替贺老爷子打理着祖籍的这些生意。
另外一支嫡支,血脉也是跟贺老爷子最亲的,跟贺老爷子正是亲堂兄弟。
其余的,还有几个庶房的庶房之类的,以及其他旁支的后人,数不胜数。
总之,贺家占据了云昌县足足三个坊市的宅屋,那都是贺家人。
只不过,也不都是所有的贺家人都有钱罢了。
分家本就是长子分七成,庶子分不了多少,一代一代的往下分,到如今,好多旁支,也只是跑腿下力的。
总的来说,也不都是所有贺家人都是吃香喝辣的。
贺璋的亲叔爷如今的贺族长是个公正又为族人考虑的人,所以,贺家名下的田产铺子什么的,需要用人的,也都是优先用贺家族人子孙的。
只要踏实肯干,总归是饿不死的。
又有姓贺这点庇佑,在云昌县的日子,也难过不到哪儿去,起码不会被人任意欺凌。
像贺璋这样的嫡支长孙回来,能够被他行礼见上一见的,也就只有贺族长一家,和亲堂叔爷一家。
尽管只有这两家,但那人数,也是多得很的。
许三花见了一圈,喊了一圈人,也被一圈人行礼拜见,全程下来,记得住是谁的也不过少数。
等到终于将人都送走,可以洗洗歇下了,许三花才松了一口气。
亲戚太多,也实在费脑子。
……
今年除夕指定就是要在这里过的了,总不能过了除夕就走,所以,该往各家长辈去拜年的,也是要去的。
还有这年礼,也该送起来了。
所以,许三花歇够了一晚之后,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而贺璋,也忙着族里大祭的事,他是嫡支嫡长的长房长孙,大祭可是要跟着族长一起主持的。
以及在除夕前,把团团圆圆的名字写上族谱也是此次回来的大事。
相比之下,除了当晚回来收见面礼收的手软喊人也喊得嘴软有些累人的团团圆圆和贺淑璃,第二日起,可就不要太悠闲。
逛街游玩买东买西什么的,安排!
许三花也没空管他们,只要不是买金山银山这种大事,怎么花钱,她都不管。
这银子,挣了不就是花的嘛,花就要花一个痛快。
别说贺璋了,她也不差这点钱啊。
直到将每家的年礼都一一安排人送去,将除夕的事宜都安排妥当,许三花才清闲起来。
事实上,有秋实几个得力的帮手,她也就是张张嘴巴的事。
这闲下来,当然也要好好的逛逛这云昌县了,毕竟难得来一次,她还是头回来呢。
总不能哪里都没去过就回去了,到时候,她奶问她云昌县有些啥好玩的,她都说不上来。
已经好好的疯玩了几天的一大两小对云昌县已经熟悉得不得了,毕竟,就这么大点地方。
一听许三花也要出去玩一玩,便赶紧来出谋划策。
贺淑璃道:“三花,我听说城郊有个香火旺盛的寒山寺,斋饭极是好吃,风景也好,咱们去那里走走呗!”
团团道:“娘亲,城西有个胧月湖,可以游船,那船上可好玩了,听说有听曲的,有别处都吃不着的美食,还有拍卖稀奇物件的,让人流连忘返,有趣得紧呢!”
圆圆道:“娘亲,南城门外十里有个温泉镇,那镇上有天下最大的温泉,冬日里去泡温泉,可不要太舒服了!”
一大两小三张脸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都想让她去自己说的地方。
许三花看着,笑了笑,“那就都去,先去温泉镇泡温泉,再去寒山寺吃斋饭看风景,最后去胧月湖游船玩乐。”
三人一听,连连拍手,“好耶好耶!太好了!”
眼下腊月二十,离除夕还有十天,痛快的玩一玩,时间够着呢。
许三花说做就做,等第二日一早,团团圆圆被贺璋带着往宗祠里去拜了祖先,在宗谱上记下了大名,就带着三人坐着车马往温泉镇去。
至于贺璋,要忙呢,可腾不出这时间来,那就只能撇下他了。
两大两小捂嘴偷笑,愉快的抛下了自己的相公/爹爹/大哥。
而贺璋,“眼巴巴”的看着马车走远,回头就被族长堵住了路。
“怀谨啊,先前在宗祠里,人多嘴杂,我不好多说,怎么这侄曾孙女偏偏冠个云姓呢?这是什么说法?”
第六百一十二话:心眼
族长也是刚刚在宗祠里落笔记名时才知道这两个侄曾孙的名字。
一个叫贺秉文,名字取得甚好。
另一个叫蓁蓁,姑娘家的名字,也挺好,可怎么冠的云姓?
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忍住没惊呼出来的。
可实在忍不住,这才不跟着追上来,想要亲自问一问侄孙儿嘛。
这可是他嫡嫡亲的侄孙,是他大哥最引以为傲的长孙,他心里也是很得意这个从小就天资聪颖的侄孙的。
可惜,侄孙打小就身子孱弱,无缘科举,空耗了一身才华。
后来,老天有眼,侄孙的身子骨大好了起来,他听说消息时,高兴得立马就给祖先们磕头上香。
一心以为侄孙能科举入仕了,以他的才华,必定能使贺氏在朝中再兴旺百年。
但没想到,侄孙娶了个农户丫头,无心入仕,只愿一辈子待在乡野之地,虚度年华。
不过,大哥大嫂都不说什么,他一个当叔爷的,自然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好在大哥除了这个孙子,三个儿子也都是出息的,一个连任梁州知府,因政绩太好,颇受梁州府内百姓爱戴,皇上都舍不得他调离。
另两个都是京官,位居要职。
二孙子取中进士,如今也是当着官呢,还有小孙子,参加个武科举一举夺了武状元,在西山大营当差。
要是有战,妥妥就是打仗的大将军啊!
这般,族长才觉得心里得惋惜要少了些。
这大侄孙经商了得,怕是承继了先祖,不入仕就不入仕吧。
娶了个农户丫头,他一直就看不上眼的,不过事已成事实,大哥大嫂都没说什么,他那天初见那侄孙媳妇,也算是个得体的宗妇,便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这孩子的名字,怎么就冠云姓呢?
那侄孙媳妇,也姓许不姓云啊。
贺璋早有心理准备叔公会问这事,便道:“这是有内情的,不好声张,祖父也是赞同此事的。”
贺族长最是敬重自己的哥哥的,就凭两人当初一起被爹押着读书,他读不成,可大哥就能下场必中,一路考上状元,光耀贺家门楣,他就不会质疑大哥的任何决定。
所以,一听是大哥赞同的,族长立马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多问这事了。
反正族谱只有族长能看到,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至于后人,回头他在旁边写上一段话说明一下就是了。
族长这般想着,就不抓着这事不放了,便说起别的事来,“你堂叔公家腊月二十八办喜事,你可别忘了啊。”
本来族长也不必非得多提醒这一句,但他实在是怕贺璋那天万一不去呢?
同是嫡支,他们都回来了,要是那天人不去,面子上可说不过去。
毕竟,堂兄是个好的,也是一心疼这些侄孙后辈的。
他想起前年贺璋回来那事,也是忍不住叹了叹,不由再加了一句,“你惠堂婶那娘家侄孙女已经嫁出去了,嫁得远远的,保证那天不会上门吃席的,你大可放心。”
“堂叔公二十八办七十大寿,我自然是记着的,祖父也早就来了信,送回来了他亲自准备的寿礼呢,叔公说的惠堂婶的娘家侄孙女,是什么意思?她上门不上门,跟我有什么关系?”贺璋当下道。
族长一看贺璋神情,不由抽了抽嘴角,敢情侄孙这是根本就不记得那事?那可真是人家白忙活一场,痴人说梦想爬床,结果都没被人家看进眼里去。
不过,这些年纪小小的姑娘,一个一个的,心眼子比筛子还密,他可得再好好敲打敲打各家才是。
侄孙脾气冷淡,听说那侄孙媳妇脾气更是不好,要是这回有人不长心的凑上来,只怕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了。
他虽心里看不起侄孙媳妇农户出身,但既入了贺家门,又是嫡支嫡长媳,那就容不得别人上赶着打脸。
他大哥当年定下的规矩,家里子孙,可是不准纳妾的,这些年,他是一直也向大哥看齐,如此勒令家中子孙的。
但其他贺家人,他也管不着那么宽。
上赶着想往贺家嫡支跟前来凑的,那可多着呢。
毕竟,贺家大房是贺氏宗族唯一做官的,还一家好多官,出息得很,又有财富。
见不到其他人,如今每年都回来一次的贺璋,那可不就成了香饽饽?
更别说,他本身就很优秀,又生的好,哪个姑娘见了不心动?
族长年纪大了,族里不是多重要的事,不用他非得出面的,他都慢慢的交给了他的长子在做,族长之位,也迟早要交到长子手里的。
本来,下一任族长应该是从嫡长房里选的,但大哥的三个儿子几个孙子都有出息,也没空来当这个族长。
他一众子孙读书都不行,也就做些生意,管着祭田宗族的行了。
长子要任族长,长媳以后也就是族长夫人,所以族里的大小事,关于妇人这些的,他也都是交给长媳在做的。
尽管年关,陈氏很忙,但公爹交代的事,她可不敢怠慢,当即就或亲自或派心腹丫鬟的往各家都去走了一圈。
前年那事,也就贺璋不放在心上,甚至不当一回事,不值得他放心上,毕竟,那姑娘在离他十步之外就被建西一剑柄给打飞出去了。
但这事不体面,族长发了大火,押着贺修惠的媳妇赶紧将侄孙女给许人远远的嫁了出去才作罢,所以才闹得大了些。
此番,贺璋又回云昌县,还别说,这么多族人,哪家没个侄女什么的正值豆蔻年华的?
人多心思不一,难免就有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的。
但随着陈氏这一番上门,好多人都放在了心上,会约束好自家的人。
但也有那起子不以为意的。
贺家宗族最出息的嫡支,家主乃是帝师,子孙都各都出息,这就是他们望而兴叹的人家。
别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他们却能有幸见到,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谁不想做?
要是能成,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不说荣华,富贵也够他们享用一辈子了。
能见到的子孙就这一个,不把握住这个,其他的,什么时候才能等得到呢?
万一就成了呢?
第六百一十三话:有心
嫡二房的贺老爷子的堂兄大太老爷一共有八个儿子,其中三个嫡子,五个庶子。
年纪最小的都是孙子孙女满地跑了。
最大的,那是孙子的儿子都是大小伙了。
当年,贺老爷子的爹是长子,分家产七成,到兄弟手里,就剩下三成,这还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兄弟呢。
等到了大太老爷这里,三成的七成分下来,也是没有多少的,幸好他经商都还行,这家业才勉强的扩大起来。
但家业再大,经不住儿子多呀,七十岁高龄的大太老爷还有操不完的心,要不是族长压着,那为了争夺家产,一准的早就打起来了。
族长可没少笑话自己这位堂兄,谁叫你纳这么多妾,生这么多儿子呢。
嫡子都有不同心的呢,更别说嫡子和庶子。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树大分枝,早就该分家的,但大老太爷就怕这家一分,几个儿子立马就得打起来,所以一直拖着呢。
可巧他七十了,身体还好的很,走路带风都不用人扶的,起码还能再活十年。
几个儿子年纪最小的那个都是四十好几了,年纪最长的,已经五十有二了,生怕自己可能都活不过自家爹。
不能分家,日子还得过,每个月的份额都不够人情往来的,所以,这心思难免就出来了呀。
贺家祖宅两侧还有两座大宅子,虽比不得祖宅,但也是整个贺氏族群地最好的得宅子了。
一座就是族长家,另一座就是大老太爷家了。
此时,西边一处院落里,庶四房的儿媳人称允太太的邹氏正在卖力的劝着自家婆母,“娘,难得璋堂弟回来,宛秀又正好从礼县来,这不是天赐的好机会吗?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四老太太听着儿媳的话,眉头一直紧锁不展,也没接话,她还在想着刚才大嫂让人过来传的话呢,族长那边,可让祥嫂子专程过来了一趟敲打过的。
眼下这家里,谁不知道她儿媳这里刚月前来了个娘家姑娘,年关还在这里住着,除夕也要在这里过呢。
她觉得大嫂传的话,可不就是专门敲打她吗。
他们四房是庶出,在嫡长嫂跟前,本就是伏低做小的。
男人又不比其他兄弟出息,她也是受够这窝囊气了。
侄女兼儿媳说得虽在理,她也有些心动,但可不敢轻易答应。
邹氏见婆母这神情,赶紧趁热打铁再发力道:“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想想,咱们这房,多艰难啊,老姨太太又不受宠,也去得早,没能给咱们留下什么不说,公爹也不受祖父重视,手上没个营生,不像其他叔伯,都有进项。
等将来一分家,三成里还要分五份,又能得多少?到时候,咱们家的日子,只怕是艰难万分,谆儿和静儿的亲事都不好找。
难道娘忍心看他们两个冠着贺家这样好的出身,结果却只能娶一个村姑嫁一个村夫?
娘,我可没有危言耸听,到时候分了家,没有银子,咱们家就什么也不是呀!
到时候,大伯娘他们好好的日子过着,指不定怎么看这么笑话呢!”
邹氏说了一大堆,四老太太真正听进去并且松动的就是最后这句话了。
她这一辈子都窝囊,不如几个嫡嫂,还不如几个庶弟妹,真到了哪一天,他们人前不笑话,背后指定也会笑话的。
她可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我听说璋儿那媳妇今儿过了宗祠就带着孩子们出门了?”
邹氏一见婆母松动了,心里当下大喜,“是呢,我一直派人盯着呢,说是往温泉镇去了,来回二十里路呢,又要泡温泉,还要玩,今晚指定回不来的。”
“娘你是没见那出门的阵仗呢,一辆宝盖大马车,华丽得紧,连下人坐的马车都比咱家出门能坐得马车气派,更别说,那马车周围护着的护卫,个个神气得很。”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啊,要是没钱,哪能过这样出门即下人环侍护卫随行的生活啊?还不用为金银发愁,身上随便一件首饰,都够咱们花用一年的了。”
四老太太听着,想着那晚远远见着的璋儿那媳妇通身的穿戴,确实是华丽富贵得紧,她活到快五十岁了,都没能拥有一样镶宝石的首饰呢。
更别说,那宝石的成色,一看就价值不菲。
有钱好啊,没钱,空有一个贺家太太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
过得还不如外头那些殷实之家的太太们呢。
“你跟喜儿那丫头一向走得近,她跟宛秀身量差不多,你去跟她借一身衣裳和首饰来,给宛秀好好打扮打扮。”
邹氏一听婆母松了口,喜不自禁,连忙应下来,“娘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四老太太嘴里的喜儿乃是二房的嫡出,二老爷贺修正是嫡子,手里管着几个铺子,出息自然不少,他的女儿,过得也当然好,不说别的,像样的衣裳和首饰还是拿的出来的。
他们婆媳同出一脉,娘家就那个样子,没有像样的嫁妆,没办法,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这事你可一定要办好,要是……叮嘱好了宛秀,一定要成功才好,我们一家的命运,就叫在她手上了。”
邹氏点头道:“娘放心,宛秀可比三伯母那娘家侄孙女姿色好多了,嘴巴又甜,那身段儿,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他们打的就是送上去做妾的主意,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可顾不上了,爬上了床才是要紧。
做妾怎么了?
能做贺家嫡支长孙的妾,那可比一般人家的正室都有面儿。
要是宛秀出息大,肚子争气,又能拢住贺璋的心,那升做良妾平妻什么的,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们邹家,好歹也是耕读之家,出身可比那乡野农户好多了。
照邹氏说,她侄女也不比璋堂弟那媳妇差。
所以,邹氏卯足劲,就打算一举成功,从此,他们这房可不就水涨船高了?
她亲自去借了衣裳和首饰,自然不会说用途,然后好生的给邹宛秀打扮了一番,最后带着人从角门偷偷出了门。
邹氏是个善用心思的,早就收买了一个贺家祖宅的下人,然后顺利的从祖宅的小门将邹宛秀给送了进去。
那时候,许三花一行早就已经到了温泉镇,在一家客栈用了中饭,正往镇外传说天下最大的温泉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