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话:耳旁风
温泉镇往南五里有个温泉山,山谷里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池。
这温泉山原是属于一个富户的,这个富户一生没有后人,只得一个义女。
怕自己去世后义女守不住这温泉山,便干脆规划了一番,将温泉山对外开放。
还专门花了心思和人力将偌大的温泉池修缮了修缮,改造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温泉池。
如此,义女只需坐着收银就是。
想来温泉山泡温泉的,一个温泉池三两银子一天。
这样纯天然的温泉池,泡了对身体大有裨益,三两银子,也不贵。
更何况,一个温泉池也不小,足够好几个人一起泡了。
所以,每到冬日,这温泉山都是人满为患的。
男人们凑在一起来,妇人们也约在一起来。
人多的,平摊下来,一个人也就只用出几百钱而已。
许三花早就听说了温泉山冬日里生意好,是以昨儿说起这事时,就专门叫人提前往温泉镇来订了几处温泉池。
所幸年关人要少些,这一订也正好有空的入了手。
她不差这几十两银子,大家既都一起来了,难得享受一回温泉,自然是叫大家都享受享受的,所以才多订了几处。
她带着贺淑璃和团团泡一处,圆圆跟着清风明月泡一处,正好也能看着圆圆。
而剩下的,叫秋实他们几个泡一处,云风几个泡另一处,倒也各有着落。
这山谷里岁月静好的,悠闲自得,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泡上一下午温泉,若是离得远不方便下山的,山谷里就有一处供人歇脚的客栈,方便极了。
难得来放松,泡了温泉,自不急着往回赶。
山谷里的客栈,风景宜人,东西也折腾的新奇。
比如,不到饭点,但温泉泡够了的坐在篱笆小院里,还有既鲜美又野味十足的炙烤山珍吃,就着爽口的花茶,别提有多惬意了。
提议往温泉镇来的圆圆吃了一只肥美烤得鲜嫩酥脆的兔腿,满足的拍拍肚子,冲许三花道:“娘亲,我就说这地方好吧,这温泉泡着舒服极了,要不是清风说小孩子泡温泉泡久了不好,我还想多泡半个时辰呢!”
可惜他是男孩子,不能和娘亲还有团团一起泡,要不然,就更有意思了。
团团抱着个烤鸡腿啃着,闻言点点头,语气不无遗憾道:“是挺舒服的,就是爹爹没能来。”
许三花喝着花茶,闻言笑道:“下次咱们再来,同爹爹一起。”
他们在这山谷里悠闲自在的吃着满是山珍野味的下午点心,不知道贺璋现在在干什么?
……
贺璋现在很不好,脸色不好。
这祖宅他们嫡支长房分得多年,虽到了他爷爷手里,就没怎么住过,但负责看守打扫祖宅的仆人都是贺家的忠仆。
所以,他没有想过,忠仆也会被收买。
前年回来,祖宅在修缮,那几日他就住在叔公家的,那姑娘能摸到他院子里来容易。
但在祖宅里,还能有外头的姑娘摸到他的院子里来,那可真是打脸。
且不只是院子里了,他就是吃顿中饭的功夫,这人竟然就摸进了他的屋子里。
幸好是白日,幸好他还没有进屋建西就发现了异常。
若不然……
贺璋冷眼扫了一眼被两个婆子看住了的邹宛秀,沉声道:“去请族长过来。”
老管家管着祖宅一应事务,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发生这样的事,主子难得回来住,还要在此过除夕,他也真是没脸了。
闻言赶紧就亲自往隔壁族长家去了。
那被两个婆子看住,但没绑着她也没架着的邹宛秀十五六岁的样子,真真是花骨朵似的,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她见自己目的没能达成,还被抓住了,心里懊恼得紧,捏着一方香帕,欲语还休的样子楚楚可怜的眸子对贺璋使劲卖弄着,但贺璋根本看都不看她。
她懊恼了好一会儿,耳边听着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眼珠子一转,就是这个时候了。
她身形飞快,扭着腰像一条水蛇似的,飞快的朝贺璋扑过去,企图在来人进入院子之时,亲眼看到她在贺璋怀里的样子。
想法是美妙的,但她只来得及往前三两步,还离贺璋有好一段距离,就被两个眼疾手快的婆子给揪住了,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这两个婆子可不是祖宅里的仆人,而是此次跟着贺璋他们一起从孤山村来的。
许三花后头又添置丫鬟的时候想着全是丫鬟也不行,所以特意添置了不少粗使婆子。
这些婆子孔武有力的,做事也麻溜。
既是许三花买回来的人,那自然是向着许三花的。
见这外头来的小狐狸精竟然敢趁他们太太不在爬老爷的床,真是岂有此理。
先前没有大动作,他们不好摁着,毕竟,看这打扮和样子,说不得是贺家的什么亲戚。
但此刻在眼皮子底下,还想往老爷身上扑,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两个婆子下了暗劲,将邹宛秀摁得死死的,还不着痕迹的在她身上掐了两把。
邹宛秀痛呼几声,还直勾勾的盯着贺璋,声音媚得不行,让两个婆子暗暗啐了一口,忍不住又多掐了她几下。
族长带着长子急吼吼的进来时,看着的就是邹宛秀不要脸的想往贺璋身边扑,当即心都提了起来,幸好被两个婆子给摁住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的上前来了,“怀谨啊,这是怎么回事?”
贺璋让族长和堂叔都坐下来,这才将事情说了,“这祖宅里的仆人都是世代在咱们贺家的,我也是没想到,有人竟就能被别人给收买了,将人随便放了进来。”
族长一听竟然又是这样的事,明明他刚刚才让长媳去各家敲打过了,但转头就有人不当回事,这不是硬生生的打他这个族长的脸,明晃晃的不将他当回事吗?
且还干的出收买祖宅的仆人这种事,对方显然是预谋很久了,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族长打眼往邹宛秀身上看了一眼,见这小姑娘生的水灵,一双眸子天生就会勾人似的。
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记性也不太好了,认不出这姑娘是谁家的。
就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是谁将你送进来的?!”
第六百一十五话:心眼子
他不认识,但一旁的贺修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大堂伯家四房侄媳妇的侄女?”
“真是允儿媳妇娘家的侄女?”
贺修蕴道:“没有错了,月前刚从七乡镇接过来的,说是没了母亲婚事没人做主,允儿媳妇这个当姑姑的瞧不过眼就接到了身边来,打算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当天来的时候,就带到茹善跟前来拜会过的,希望茹善能帮着掌掌眼,当时我正好在。”
族长一听,又是堂兄家的人没错了,这脸色就黑了几分。
谁让堂兄纳一堆的妾,生那么多的儿子,这些年就没消停过,他这个族长,光是解决他们那一房的事就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幸好女儿占了一半去,要是全是儿子,那更是事赶事的难消停。
这一个个的,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呢!
哦,错了,不是眼皮子浅,是心眼子都比筛子了。
“去,将你德堂哥两口子,还有荣堂弟一房人都给我喊过来!”
他大堂兄都七十了,天寒地冻的,招他过来万一有个好歹可没法说,修德是他们那房的长子,本就该理事了。
贺修蕴应声去了,很快,带回来一大帮子人。
贺修德两口子都五十来岁刚当了祖祖的人了,在族长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跟孙子似的。
贺修堂一向没出息,也不知道族长突然喊他们到祖宅来有什么事,没心没肺的。
他儿子贺允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有四老太太和邹氏,刚才一被贺修蕴来喊,就知道出了大事了,还抱着几分侥幸觉得宛秀肯定得手了,请他们过去就是商量纳妾的事的。
但一进院子,看着被两个婆子摁住的邹宛秀,一身衣服平平整整的,那样子,可不像是得手了,禁不住就有些傻眼,随即而来的就是害怕,干脆缩头装鸵鸟。
族长见了两个堂侄子,劈头盖脸先把他们骂了一顿,然后也不客气,揪着贺修德的媳妇明氏也骂了一通。
“我上午才叫修蕴媳妇挨家挨户来说过了,这转头就有人当耳旁风呢!修德媳妇,你可是长媳,管着你们那一大家子的事呢,这点事都做不好?是没通知到呢,还是不当一回事呢!”
明氏也不傻,一看邹宛秀就知道了发生什么事了,不由得心里暗骂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她月前一见就知道。
冷不丁被堂叔揪着骂了一通,她也是委屈极了,也不留情面了,扭头就教训弟媳,“四弟妹!你们院里,我可是派得心腹丫鬟专门过来通知的,是你们耳朵没长好?还是我那丫鬟没来传话?早知道我就亲自各院里走一趟的,也省得发生这样的事来打我的脸。”
四老太太不说话,只捏着帕子哭。
邹氏眼珠子一转,跟着就朝邹宛秀扑了过去,“宛秀啊,我正叫人四下找你呢!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你可知我找的多焦心?差点都要报官了!你这孩子,出个门怎么不吱一声呢!”
邹宛秀来这里之前就被姑姑耳提面命的交代过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该怎么应对的。
就比如刚才,还没成事就被发现了,姑姑说这位贺家大爷肯定会请族长来,那她就要在族长进来之际扑到贺家大爷身上,坐实贺家大爷污了她清白的名声。
但没能得成,那族长就会叫姑姑他们过来了。
这样也不怕,嘴里咬定一套就好了。
因此,当下邹宛秀也是惶惶不安的哭啼了起来,“姑姑,不是这样的,宛秀本是出门走走,可突然就被人打晕,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宛秀什么也不知道啊!”
族长一听这话,登即笑了,“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谎话连篇的小姑娘!我刚才进门,可是真真切切的瞧着你想干什么的!说什么也不知道?糊弄谁呢!”
“修堂,你就是这样治家的?允儿!你就是这样教媳妇的?看你媳妇,多能耐啊!竟然还敢收买祖宅的仆人,将人悄悄的送了进来,这是想干什么?爬上枝头变凤凰?想什么好事呢!”
这话说得可是不客气极了,但族长的威严摆在那里,贺修堂父子两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要是惹火了族长,将他们这一房逐出族地,那可是他们爹/祖父都没辙的。
“堂叔,这话是怎么说的?收买祖宅仆人?我哪有这个能耐呢!堂叔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四房的日子是个什么日子,每个月的月例都不够用的,哪有这个闲钱呢?”邹氏接话接的飞快,声情并茂的,还真看不出说谎的。
但这话一出,明氏就黑了脸,什么叫月例不够用?
她这个管家的还没说管家难呢,这底下的,还埋怨月例不够用了,她是缺谁少谁了不成?
这每房的月例那不都是有定额的?她还贪了不成?
自家男人没出息,就靠着月例,也不知上进,文不成武不就的,还好意思怪别人。
她本就跟这四房的妯娌不和睦,也看不起这妯娌出身低,对于这个侄媳妇,就更是不喜了。
眼下他们家的人闹出这样的事,她乐的看热闹,才不会像前年三弟妹那事,帮着说说情呢。
既然有这个胆子做这事,那就得承担后果,真以为这妾是这么好当的,为了那点富贵,真是脸都不要了。
她也有侄孙女在这里,需着她帮着说亲,但她可就从来没有这般想过,要让侄孙女来做这样的事呢!
族长老成精的了,哪能不知道邹氏那点弯弯绕绕呢,日子不好过,所以就心思多了呗!
还能有什么说头。
他也懒得跟妇人废话,只看向贺修堂道:“这是你们房里的人,这事该怎么办?修堂你自个说!”
贺修堂打小就没出息,让他管个小铺子他都管不好,哪能气魄的拿出什么主意来呢!
见族长问他,他吓得就缩了缩,“这事儿,侄儿也不知情啊!怎么办堂叔你看着办就是,可跟我没关系啊!”
他撇得快,生怕族长迁怒于他。
族长就看向侄孙贺允,但贺允也直往后缩,跟他爹一个德性。
族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狠狠瞪了瞪他们父子,大堂兄家这八个儿子,就没两个好货!
所以,生儿子生的多又有什么用呢?
全都是些老鼠屎,加起来都抵不过一颗米豆豆。
当事人成不得器,他是族长,这事可是要办的。
叹了口气,他看向贺璋道:“旁支里多是些大小伙子娶不着媳妇的,就随便找个配了可成?”
第六百一十六话:处置
这话的确如此,贺家旁支,旁支又旁支,穷得下苦力的数不胜数,没钱,自然难说媳妇。
将邹宛秀找一个穷小子嫁了,也算是对她想攀高枝的惩罚,而这小子不用出聘礼就能娶上媳妇,两全其美。
总不能将人打了杀了,毕竟她姓邹,又不是贺氏族人。
让心比天高的邹宛秀嫁给穷小子,只怕比打死她都要叫她难受,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贺璋还没说话,就指着这个相貌身段都好的侄女生财的邹氏登即急了。
她娘家,可就这样一个拿的出手的姑娘了!都靠她呢!
“堂叔!可不能这样啊!宛秀她都说了,她被打晕了,天知道她是被谁陷害弄到这里来的,你怎么能随便把她嫁给个穷小子?”
“我们邹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那也是几辈子的读书人,耕读传家呢!宛秀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怎么能嫁个穷小子?”
“我大哥可是托我给她好好相看一门亲事呢!堂叔你这主意,我绝对不同意!”
明氏在一旁听着就抿嘴笑了,就是个庄稼把式,靠着地里挖出个宝贝发了点家,送子孙去读了几天书罢了。
什么玩意呢?
还耕读传家?
量她不知道邹家如今穷得都快喝西北风了,就指望这两个出嫁的姑子接济呢!
还家世!
亏心不亏心呢!
族长根本不听她咋呼,只看着贺璋。
贺璋不疾不徐道:“这样的女子,配了我贺氏族人,焉知不是害了别人呢,我打算出钱在城郊建一座族庙,这样的人,就适合到那里头待着去,静静心,醒醒脑。”
送到庙里去?
那不是一辈子青灯古佛?
这么年纪轻轻的,比嫁个穷小子还惨呐。
族长一想,也是,嫁给族里的小子,谁知能不能好好过呢,别害了人家孩子。
做了这样的事还能好好嫁人,这惩罚不大,怪道是还有人不当一回事动心眼子呢!
就得这样做,杀鸡儆猴,看往后谁还看心思不纯。
这般想着,族长就做了决定,“那这族庙建好之前,就先将她关在族里差人看着,等族庙建好,就将人送进去。”
邹宛秀一听竟然这样处罚她,当即吓坏了,“我姓邹不姓贺!你们没权处置我!”
正常人谁乐意整天吃斋念佛的?
“你不是贺家人,你姑奶奶,姑姑可是,他们心思不正,筹谋这样的事,送进族庙去也不为过!”族长轻飘飘道。
四老太太吓得脸都白了,她都快五十的人了,可没有吃斋念佛的嗜好。
邹氏也是差点跳起来,进了庙里,还有个好?
邹氏快速思索对策来。
邹宛秀见姑奶奶和姑姑不说话,只得连声惊叫起来,嘴里什么我要报官之类的话都往外冒了来。
“报官好啊,正好让县令大人判一判,不经主人同意私闯内宅,刑同盗窃,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流放。”贺璋淡淡道。
这轻和重的,还不是县令一句话的事?
这云昌县的县令,敬着贺家人着呢!谁家贺老爷子是帝师,三个儿子都是官呢!
只要贺璋一句话,县令不得照做?
邹宛秀脸色惨白,彻底慌了神。
她看看姑奶奶和姑姑,顿时就哭嚎起来。
“姑姑!这可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啊!我根本就没见过贺家大爷,是你让我来爬床的,说只要能得贺大爷青睐,就有享不尽的富贵,我都是听你的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这话一出,可是硬生生的打了邹氏的脸了,这先还矢口否认呢,但自家侄女都这样承认了,还能狡辩?
邹氏心里也是懊恼不已,本以为一准能成的事,哪知道这贺璋竟然没看上宛秀?
这没道理啊!
宛秀这么好的样貌,这么勾人的身段,再稍微使点手段,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心动的吧?
这贺璋,难不成不是个男人?
邹氏忍不住腹诽起来,可人家儿子女儿都有了,哪能不是个男人呢。
那就是那许氏魅力太大?或者是个母老虎?贺璋是个惧内的,不敢沾花惹草?
早知道,就不走这一步了,让侄女去勾引大伯家的小儿子,或者族长家的小孙子,好歹也能混个正室,也是不错的啊?
再不济,县令大人好美色,给县令大人当妾室也行啊。
也怪她,心大了点,想着便是个妾,贺家大爷的妾,那也是穿金戴银,一点不会输别人的。
这么一会儿,邹氏脑子转的飞快,当下就捏着帕子擦拭起眼角来,“堂叔,璋堂弟,我也是鬼迷心窍,一时想歪了,这才教唆着宛秀呢,她一个清清白白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呢!”
“她到底是我娘家人,不是贺家族人,堂叔要处罚,就处罚我吧,我这就派人送宛秀回家去就是了。”
“就是个小姑娘,堂叔真忍心让她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她真是无辜的,都是我教唆的啊!”
邹宛秀见姑姑走到先前说好的这一步了,也是反应极快,哭的好不可怜,“姑姑……呜……我好害怕啊!”
一个认真认罪,一个哭的懵懂可怜。
族长沉思起来,邹宛秀不是贺家族人,他是没权处置的,当然,送官另说。
可这小姑娘真是被姑姑教唆的,就这么送官了,也是可怜。
族长不由看向贺璋,想看他怎么说。
贺璋深深的看了一眼邹氏,嘴里道:“叔公照规矩办吧。”
族长一听,顿了顿,下达处置道:“邹家这姑娘,立马送回她家去,允儿媳妇教唆侄女欲行勾引之事,对我的话置若未闻,其行恶劣,当以族规处置,就罚你到族里的庄子上喂猪去,五年不得离开庄子。”
“修堂媳妇身为婆母,教导不好儿媳,也该处置,念在你是当祖母的人了,就罚你跪小祠堂半日。”
族里的宗祠妇人不能踏足,但族里还有个小祠堂,里头供奉的是神位,是族里专门处罚妇人的地方。
族长处置一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必须得实行的,没人能反抗,除非,你自请除族。
要不然,族长的命令,就是最大的。
第六百一十七话:气愤
四老太太没想到自己年轻时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都不曾罚跪过小祠堂,这一把年纪了,当祖母了,还要受这个罪,也是欲哭无泪。
忍不住看了媳妇两眼,指望向来主意多的她能想想办法。
邹氏自个还被罚去庄子上喂猪五年,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相比婆母,跪半日祠堂而已,小巫见大巫罢了。
她才真的该欲哭无泪呢。
忍不住就想再求几句情,但公爹丈夫都龟孙子似的声都不敢出,她想着好歹侄女保住了,这才闭上了嘴,勉强接受了这个处罚。
喂猪就喂猪,她有下人跟着呢,还真自己动手不成?
邹氏想得美好,但族长下了命令,立即实行,邹宛秀当即被人用马车送了回去,四老太太也去祠堂跪着去了。
而邹氏,也被两个婆子押着往族里的庄子上去,衣服都没能多带两件,更别提下人。
邹氏欲哭无泪,后悔不迭。
族地里互通有无,这点事情,很快就一阵风似的传的人尽皆知了。
本来也有些小心思的人一见邹氏这么惨,被罚去庄子上喂猪五年,连四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跪祠堂。
也是暗暗庆幸,幸好自己还没付诸行动呢,要不然,去喂猪的,可就是自己了。
族长暗暗叫人听着族里各处的动静,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这下,总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这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吧?
族长长媳陈氏也是不敢再大意,专门派了人将各处都盯着呢,绝对要防止杜绝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要不然,不就是显得她没用?
她可是未来的族长夫人,丢了一次脸,可不能丢第二次。
另外,她又特意将邹氏和四老太太的处罚偷偷让人在族里宣扬着,好让大家都知道,都长个记性。
贺家嫡支大爷的床可不是好爬的,贺家嫡支大爷不会纳妾,有这些心思的,趁早消停,要不然,跪祠堂,到庄子上去喂猪这样丢脸的事,可别怕。
又是年关,本就是人多热闹,大家传起这话来,可就更热闹了。
许三花一行一早从温泉镇启程回来,进了城,刚进贺家嫡支所在的昌源坊,就听了几耳朵的热闹。
团团圆圆在后头的马车里,贺淑璃说话就不用顾忌了,一张脸气呼呼的,“咱们就走一晚上呢,竟就有人心这么大,妄想爬我大哥的床?想做咱们家的妾室,真是痴心妄想!”
她祖父可是定下来家规的,贺家男儿不准纳妾,若真敢这样做,家法处置。
再加上祖父自己就以身作则,这辈子除了祖母,别说妾室,就是通房都没有一个。
到底下她大伯二叔和她爹,哪个不是如此?
他们兄弟姐妹全是嫡出,就没一个庶出的,没有明争暗斗,感情多好呀。
还有她大伯母他们,没有小妾庶出得堵心,过得多畅快,妯娌之间的感情也好的不得了。
所以,这家里才一片和睦呢。
她祖父深谋远虑,不纳妾,贺家才能走得长远。
若昨儿真让那狐狸精得逞了,多糟心啊!
“她要不是被送回家去了,看我不打上门去叫她吃吃我鞭子的厉害!”
贺淑璃可不是说着玩的,要是邹宛秀没走,她还真是要去教训教训她的。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许三花忍不住笑了,“我都还没气呢,你倒比我还气了。”
“我这不是替你气嘛!真要让那狐狸精得逞了,多糟心啊!我想想就气得慌,你说怎么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呢!说是她姑姑教唆的,要是她自己没这个心思,能照做?又不是木头人!”
“要我说,只送她回家,太轻饶了她!我大哥也没这么好说话啊,难不成还真让这狐狸精给迷住了不成?”
贺淑璃叽叽喳喳的碎嘴,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呢,下了马车,噔噔噔就往里头跑,找上贺璋就忍不住质问起来。
“大哥,那狐狸精这么不要脸,就这么让她回家了?未免太便宜她了吧!”
从前有丫鬟想爬她爹的床,祖母可是直接将人给当众杖毙了杀鸡儆猴的呢!
贺淑璃也是气的很了,完全忘记了,邹宛秀可不是签了死契可供主家打杀的丫鬟。
被自家大哥轻飘飘一盯过来,她瞬间怂了,想起这不同来,赶紧往许三花身后缩,嘴里还不忘道:“这不是大哥你的性格啊。”
那和家的姑娘往院里钻,还丢进水里去洗脑子呢。
许三花听了几耳朵的热闹,也还不清楚事情究竟是咋回事呢,便也看着贺璋,没说话。
贺璋瞥了贺淑璃一眼,才看向许三花,道:“那姑娘离我两丈远呢,我可没让她近身,良家姑娘,总不好随便喊打喊杀,叔公按照族规处置了四房那婆媳俩,震慑住了其他有此心思的,比处置这姑娘,更有威慑力。”
只要痛处落到了自个身上,切肤痛,才吃记性。
像前年那事,光将那姑娘嫁出去了,不痛不痒的,这些人,都没放在心上呢,所以,才有这次的事。
如今处置的是推着这事来的人,那么,这些人,才不敢再闹幺蛾子呢。
效果,自然是挺好的。
他这一日,也收着不少风声呢。
许三花自然不担心贺璋有别的心思,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她干啥跟贺璋成亲?
这么多年,枕边人是个啥性子,她能不知道?
了解了事情经过,她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贺淑璃之所以一听就炸毛,那完全是因为被贺淑慎的事情影响的,导致她一听爬床的,就生气的不得了呢。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家都像贺家这样不许子孙纳妾的。
京里的人家,妾室通房数不清的人家,多得是。
贺淑慎嫁的丈夫,都算是好的了,可也在贺淑慎身怀六甲之时,纳了妾室伺候,这妾室就是主动爬床的,还成功了。
贺淑璃就是见惯了两个伯伯和她爹不纳妾,同妻子感情甚笃,家庭和睦的样子,再见三姐自嫁后就不如从前闺中之时快乐,这心里不是滋味罢了。
所以,她才想寻个合自己心意的,就像大哥和三花一样的,两个人过日子,没有多余的人搅屎棍,多舒服呀。
她希望自己和另一半能像大哥和三花这样过日子,乍一听有人想搅屎,她自然气愤了,
眼下听大哥这样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也没怎么着,也就很快不气了呗。
第六百一十八话:寒山寺
许三花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在意这等小事,要是还有人再敢动心思,她在,绝对打得她满地找牙。
现下,她还忙着带团团圆圆玩呢。
大人答应孩子的事情,可一定要说到做到,要不然,失去了孩子的信任,那才是得不偿失。
温泉镇去了,接着就该去寒山寺看风景吃斋饭了,许三花可没有耽搁,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往城郊去了。
寒山寺往西城门去,出了城五里有个村落,这村落就靠着寒山寺。
因着寒山寺香火旺盛,斋饭有名,前来烧香拜佛的人不少,特别是年节到了,那人就更是多,不止达官贵人,富商小户,就是普通百姓,也是不少往这寒山寺去的。
是以,这山脚下的村落也热闹得紧,俨然发展成一个小镇子一般。
因马车不能上山,村子里专门有供香客寄放马车这些的地方,收费便宜,方便。
到了山脚下,将马车寄放好,一行人就步行往山上去。
团团圆圆第一次爬山,有劲得很,噔噔噔的跑在最前面,田玉凤和马文秀都差点追不上。
许三花也不管他们,和贺淑璃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这山虽然高,但一步步的石梯比较缓,并没那么陡峭难爬。
寒山寺在山顶,但山腰处就专门建了两座供人歇脚的大亭子,分布石梯左右,石凳和亭靠都可坐人。
团团圆圆一口气爬到山腰子就有些气喘吁吁了,到底还是六岁的孩子,新鲜过这一阵,就觉得累了。
见有亭子可歇脚,两个人当即就往亭子里去,右边的亭子里这会儿已经有人在歇脚了,两人没有犹豫,就进了左边的亭子。
趴在亭子护栏上,遥遥往上看,就见自家娘和姑姑且还在好下面呢,看着就跟小人一样,顿时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气一般。
便忍不住双手作喇叭状,朝下头喊起来,“娘亲!姑姑!快点呀!”
那声音放出去,回荡在山林间,团团圆圆觉得很是有趣,便停不下来。
田玉凤和马文秀发现对面亭子有人呢,怕主子这般大叫叨扰到了对方,就齐齐朝着那边蹲了个福礼。
左边亭子里下人环伺端坐在石桌前穿万字团花褙子的妇人听着这活力满满的喊声,再看对面那两个仙童般的孩子,就忍不住笑了笑。
“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生得灵气啊。”
同坐的另一个穿石榴红稍年轻些许的妇人不由多看了几眼,才道:“应不是云昌县的人,许是也听闻了寒山寺的盛名专门赶来的?”
她乃是云昌县程县令的夫人,日常来往的都是这云昌县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两个孩子一看就出身不凡,两个丫鬟也规矩识礼,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家的,她既没见过,那就指定不是云昌县的了。
万字团花褙子的妇人听着,就道:“空远大师的确佛法高深,倒不知他们是不是也为空远大师来。”
“空远大师一日就见一人,大姐,咱们可别歇了,快接着往山上去吧。”程夫人便赶紧道。
那妇人点点头,也歇息够了,一鼓作气再爬到山顶,再歇不迟。
便有丫鬟扶着她起身一行人出了亭子,底下许三花一行也刚刚到山腰子。
程夫人忍不住看了下头上来的许三花和贺淑璃,这才接着往山上去。
爬上去不远,再回头看了看,就见那行人在亭子里悠闲的坐着,竟是还带的有茶点在吃着,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看风景的。
她忍不住笑了笑,“咱们太心急了,人家也不是跟咱们抢着见空远大师来的。”
那妇人收回视线,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这二人看着年纪相仿,倒是一个却还是作姑娘打扮的,我瞧着这妃色裙袄的姑娘似乎有些眼熟,二妹,你可觉得?”
程夫人一听大姐这么说,便回头往下看去,这会儿离得有些远了,那妃色姑娘侧对着,她看不太清样貌。
“大姐觉得眼熟的,这大老远的也不可能从京城到这儿来了吧,毕竟马上都过年了,大姐是回族地省亲,自是不同。”
妇人微微一笑,“可不尽然,你可是云昌县县令夫人,还能忘了这云昌县是谁的祖籍?”
程夫人一顿,惊讶的挑眉,“这姑娘是贺家人?是了,我前几日听我家老爷说起过,贺家那位大爷,带着妻小回云昌县来了,说是要在此过除夕呢。”
“我就说哪家的孩子这么灵气呢,原来是贺家的,那就没错了。”妇人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了,扶着丫鬟的手,继续往上攀登着。
山腰上的亭子里,本就是来吃斋饭看风景的,这才半上午,上了山也不到吃中饭的时候。
这山腰上风景还不错,坐下来一边看风景,一边吃点东西压压嘴,也是闲趣儿。
贺淑璃收回往山上看的视线,忍不住同许三花道:“刚才那穿万字团花的夫人,瞧着有些眼熟呢。”
“一看就是官家夫人,京城那么多人家,说不得你就在哪里见过呢。”许三花看人的眼光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两个妇人出身不低。
贺淑璃点点头,也不多在意此事了,被团团圆圆一喊,就立马投入到欣赏美景的乐趣中去了。
在亭子里歇够了,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风景也看够了,一行人才起身,接着往山上去。
过了山腰,再往山上去的路就要好走一些了,转过几个山弯,就离山峰越来越近了。
这时,有一行人急匆匆的越过他们往上去。
幸好这石梯铺得够宽,被人超过去,也不至于推推搡搡的拥挤。
往山上去的人多了,本来许三花也不多关注的。
但她不经意一瞥,竟瞥到这行人中的一个中年男人,顿时就挑了挑眉。
这不是他们进城那天在城门口被盘问的那个男人?当时他牛车上发现有尸体,所以兵卒将他押去县衙了。
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那尸体不是尸体?
要不然进了县衙,这么容易就无罪脱身了?
换了身体面的衣裳,要不是她那天跟他打了个照面,绝对是认不出来的。
那男人没有看到她,跟着前面的人急匆匆的往山上去。
这行人的样子,倒不像是去烧香拜佛,瞧着像是有什么大事一样。
许三花抬眼,看着上面的重重庙宇,红墙灰瓦,寺前一株千年古松高耸入云般,虬枝蜿蜒,静谧悠然。
第六百一十九话:斋席
还没进寺门,就感觉到一丝让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那好闻的檀香味飘荡在整个山峰上,裹着云雾般,缭绕着将整座寺庙都笼在其中。
寺庙之地,香火气重。
虽然是来吃斋饭的,但进了寺庙,不拜拜佛祖,添添香火钱,说不过去。
要不然,你当那斋饭那么好吃的呢。
进了殿,许三花就带着两个孩子挨个拜了佛祖和菩萨,至于贺淑璃,知道这寒山寺有些灵,见侧殿里有和尚专门给人解签的,登即就摇了签子噔噔噔跑过去了。
她没有别的求的,求的自然是姻缘。
许三花拜完菩萨过来,就听着那和尚阿弥陀佛的说了好几句,大意就是贺淑璃的姻缘已经出现了,需要好好把握之类。
贺淑璃听了,自然高兴,诚心诚意的去给佛祖磕了头,心里许下了不少愿景,当然,许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佛祖拜了,许三花叫秋实拿出五百两银子给知客僧,这就是香油钱了。
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可不少,知客僧心里高兴,知道他们要吃斋饭,就专门僻出一个静谧的院子来供他们歇脚,送来一桌上好的斋席。
本就是对寒山寺的斋席慕名而来的,这厢斋席上桌,几人看着,只觉食指大开。
“哇,这个是烧鸡啊!不是说寺庙里不能见荤吗,怎么这斋席还有烧鸡呢!”团团爱吃肉,看着烧鸡就移不开眼,但心里想着这个,还是觉得疑惑得很呢。
贺淑璃在京里也跟祖母去寺庙吃过斋席的,自然知道这寺庙的斋席鸡鸭鱼肉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过,不是肉就对了。
她抿嘴笑了笑,逗团团道:“是呀,怎么有烧鸡呢,团团你最爱吃鸡腿,快吃吃看!”
团团年纪小,本就爱吃肉,对出家之地不能吃荤腥不然就是对佛祖不敬这个道理理解的不行,还是顾嘴巴的年纪呢。
闻言,当即就将两个鸡腿扯下来,一个给圆圆,一个给自己,张嘴就咬了一口。
鸡肉入嘴咀嚼着,直至下肚,团团眉头皱了皱,“这味道……吃着是有鸡腿的味,可怎么跟我以往吃得鸡腿感觉不一样呀!”
贺淑璃扑哧一声哈哈笑了出来,也不给她解惑。
许三花也有些忍俊不禁,傻孩子,真可爱啊。
倒是圆圆,听团团这话,不由道:“我在爹爹书房的书里看到过,有些寺院的斋菜做得极好,不用一点荤物也能做出荤菜的样子来,这些都是素鸡素鸭素肉,不是用真的做的,吃着当然不一样。”
团团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圆圆读书比她厉害,也喜欢看书,他说的就是对的。
第一次吃不是荤腥的荤腥,团团觉得有滋味的紧,逮着这些素肉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贺淑璃见识过许三花的饭量,对于团团的饭量也很厉害,早就见怪不怪,可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的小肚子看了又看,十分好奇那么小的肚子,是怎么装下这么多的饭的。
吃过了寒山寺的斋席,味道确实一绝,无怪乎闻名在外了。
刚吃了饭,自然是要歇歇,一行人在院里歇了两刻钟,才出来,在寺院里好生的逛上一逛。
寺院一角有一处,百步石梯,侧边是一处水池,水流循环,流下绕上。
贴着水池的一圈石壁,上头有无数凹处,一般大小,每一处里头都摆着一个佛菩萨像。
形态各异,它们各个庄严相好。
或顶有肉髻、项有圆光,或结伽跌坐,施降魔印。
或坐,或立,或卧。
或上或下,或前或后。
挺拔的腰背,凝神的表情低眉垂目,慈悲视众生。
数不尽然,怕有百十个,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光看一眼,就叫人心中震荡,或又有安宁。
很难想象,当初建造此地,花就多大的功夫。
毕竟,就那么一圈石壁,要刻下这么多的凹槽,放入的佛菩萨像虽小,但形态雕塑的活灵活现。
自然费心思和功夫。
石梯另一侧还有一处水池,池子里水不多,能清楚的看到池底一只斗大的花背老龟。
这老龟有趣得紧,慢慢悠悠的在水里蠕动,偌大的龟壳上顶着一个人脑袋大小的石碗,石碗里过龟壳上肉眼可见的,有不少铜钱。
旁边有好些人正在往老龟身上扔铜钱,贺淑璃看着有趣,自然要问上一问。
便有人介绍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吧?这寒山寺建寺百年,这老龟也活了将近百年了,颇有些灵性,扔一扔铜钱,若能扔进老龟背上的石碗里,向老龟祈愿就能应验呢!”
团团圆圆一听,登时表示要扔扔看。
祈愿不祈愿的不重要,能将铜钱扔进石碗里,多有趣啊?
贺淑璃也有些跃跃欲试,祈愿,她想啊。
于是乎,一大两小三个人让丫鬟捧来铜板,就开始往老龟身上扔。
看着容易,但想扔进石碗里,可不容易。
许三花摇头笑了笑,也不阻止,往石梯下的广场上的一座八角亭里去坐着,一边歇息,一边看石梯上的几人扔铜钱。
这时候,从另一端的小石梯处下来一行人,看样子是刚从藏经阁那边过来的。
今日天气好,来寺庙的人还是有很多的,许三花只看了一眼,就要收回视线。
看这一眼,也是因为这行人正是之前在山腰亭子看到的那起人罢了。
她刚要收回视线,就见这行人下了石梯,后头就跟着下来一行人。
这行人,正是有那个中年男人那行。
或许在寺院里,他们身上看着没有之前见到的那般气势汹汹。
不过来寺庙的人大多都是妇人女子的,这么七八个壮年男人,确实是挺引人注意的。
寺院大门向众生而开,也不会拦着谁,再加上,他们也没有手持刀刃什么的。
可许三花看着,就是觉得他们来者不善。
见他们不紧不慢的跟着那妇人一行,许三花微微拧了拧眉。
这些人想干啥?还想在寺院之中做恶事不成?
众目睽睽的,有脑子吗?
不过,很快许三花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因为跨过广场要往寺院大门去的时候,其中稍年轻一点的那个妇人回头说了什么,那起壮汉之中,为首的一个小跑上来又点头哈腰的说了什么。
一行人这才接着往大门方向去。
看这样子,应该是认识的才对。
第六百二十话:许庄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可不是凭白来的。
往上爬虽然累,但稳当,下山虽然省力,可一不小心就容易往下扑摔下去。
这不,走路不好好走的团团一个重心不稳往下一栽,要不是许三花拉得快,那整个人囫囵的滚下去,能一直滚到山下去不可。
不过,只要走得稳当,下山要用的时间,还是比上山快不少的。
寒山寺下头这个村落叫钟村,一个村子的人都姓钟,往上算,祖宗都是一个。
所以,这给上山的人看着车马得些银钱这生意,是村里的生意,每家每户轮着派人来看守的。
所以,车马棚里人还挺多。
等人去交涉取马车过来的功夫,许三花不经意听见几个村民正在说闲。
“前两日打霜,我家菜地里的芥菜和芸苔冻死了不少,还不知道长不长的活,要是不行,这明年收籽可就要少收好多了!”
“你家开出来那荒地位置就不行呗,种了两三年了还不肥,别说你家了,听说那一片,好多人家的菜地都受了冻呢!”
“唉,菜籽今年是要亏钱咯,只要等明年开春,种魔芋的时候,咱往许庄去多买些魔芋种,套种七八亩的,也能攒些银子。”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也是怪事啊,咱往山上去挖来的魔芋球留下的小个的,到来年咋就都烂了?许庄卖的那些却好好的呢!也不知道他们是咋存放的!”
许三花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存放魔芋种,可不是简单的事。
她抬脚上了马车,刚刚坐好,就听得外头村人还在说着。
“哎,你们都听说了没,许庄作坊发了信出来说要招人呢!”
“不是二十六就要放假了吗?还招人干啥?”
“听说这一批的,好些女娃都定亲了,开了年就要陆陆续续嫁人的,空了位置来,可不就要招人吗,说是调料作坊招五十个女娃呢!我打算送我家六丫去试试看,看看选不选的上。”
“你家六丫勤快,一准的选得上。”
“那可不一定,听说这次负责招人的,是那姓赵的管事。”
其他几个村人一惊,“是姓赵的?他不是负责魔芋作坊的吗?咋管调料作坊招人的事了?”
“听说魔芋作坊这次也空出几个缺来,也要招人,管着调料作坊的李管事媳妇正碰上这几日生产,他腾不出空来,就给赵管事一起负责招了。”
“那是就有点麻烦了,听说这赵管事有点好相,你看咱们村被选上去魔芋作坊做工的奎中媳妇,那长得,多好看?”
“是啊,我就是愁呗,我就六丫年纪合适,又勤快,按说一准就能选上的,可就是,长的……黑了点。”
其他人哈哈笑了起来,指他道:“哪有当爹的嫌闺女磕碜的?”
“不过,六丫是生的……”有人弱弱说了句,但没好意思说完。
便被这汉子捶打起来。
马车缓缓行驶着,许三花放下车帘子,想着渝州府的许庄作坊,可不就是在云昌县外?
离着这里,也不远。
都是傅山选的地方,正好这云昌县外有贺家自个的庄子,位置还算好,就用来做渝州府的作坊了。
这作坊挑人,啥时候还凭长相了?
许三花冷声一笑,想着这渝州府的许庄,她还没有去过呢,便干脆吩咐外头骑马的云风,“咱们不回城,往大杨村去,今儿或许就赶不及回城里去了,派个人回去跟老爷说一声。”
云风应声,侧身交代了下去。
车队出了钟村,就径直往右边的道上去了。
大杨村离城十来里,从钟村过去,马车只消走上两刻钟就能到。
这一片,除了大大小小好几处村落,也有不少庄子,大多都是贺氏的庄子。
可以说,这一带一带的村子,几乎都是靠佃种贺氏的田地过活的。
就比如贺氏的祭田,离这里也不远,那成片成片的,从东扯到西的,绵延数百里。
这都是贺氏祖上几百年的积累。
许庄就在大杨村边上,连带着四周的田地山头,足足有五百多亩,靠着一条香江,风景宜人。
官道一直走,道路边上,就能看到大杨村,以及那江水田地山头房屋连成一片的许庄。
许三花没来过,但同行的田玉凤来过。
田家有和陈秀云夫妻两个,王明军和田玉凤两个,一直就负责替她打理这些生意,各地的作坊,少不得就要时常去走一走,看一看,盘盘账什么的。
她不能去的,要是也不派心腹去,时日久了,可不得出大乱子?
他们四个年轻,都能独当一面,带着几个伙计,这些年,都没少四下走。
年底王明军就一个人带着人往东边去了,田玉凤正好那两天身上不舒坦,没能一起去,这会儿来渝州府,她就索性将她一起带上了。
除了云风秋实等人,她自个原本的人,她用的最惯最好的人,就是田家一家和王来炳一家了,都是顶事的,又踏实,用着省心。
有田玉凤带路,又是一条大道径直走的,很快,就到了许庄。
沿着江水的村道一路进去,便能看到庄子大门,门上方偌大两个字,许庄,在这一带,出了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沿着香江的,除了许庄,对面还有两个庄子,一大一小,也是一眼就能看到。
作坊就建在许庄之内,但有另外的门进出,日常在作坊上工的村人,都是从那道门走的,并不往这庄子大门走。
马车刚及庄子大门的时候,正碰上作坊下工的时候,一批一批的村人从那道门出来,沿着庄子的围墙过来,到了大门处,见门前这么大的阵仗,也是好奇不已。
这里离官道不远,平常来借宿的过路人也有,所以,大家只好奇的看了几眼,就往村道上去,各自往家赶。
冬日里天短,要是耽搁功夫,回家可要摸黑了。
一个身穿宝蓝棉绸的山羊胡男人,一看就是管事模样,不慌不忙的走着,还没注意到大门前的马车,他正在跟旁边颇有些风韵的妇人调笑。
身旁经过的人都见怪不怪,仿佛已经习惯了。
说得兴起,那管事也不顾大庭广众,还伸手摸了那妇人一般,看得其他村人赶紧加快了脚步。
那妇人也不恼,娇笑着惊呼一声,眼波里都带着媚的,“赵管事,我那两个妹子来作坊做工的事你可应下了啊!”
那赵管事摸着胡子笑,“长的磕碜点也没事,黄娘子你生得这般美貌,我看你都看不够了,哪有不应你的?翻了除夕初八开工,你只管领着她们两个来就是了!”
这姓黄的妇人又娇笑起来,“赵管事,你可真好,赶明儿,奴家请你吃饭啊!”
“好呀,黄娘子盛情,我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两个人一路调笑一路说着,就到了大门前。
这才分手,目送黄娘子走上村道往外去,赵管事嘿嘿笑了一声,似乎是心里美哉得很,连面上都收不住了。
转头,就见一辆华贵的大马车就在身侧,赵管事眼珠子一转,扭头往台阶上去。
正好大门被敲开,庄头走出来,一眼先看到赵管事,不由道:“是老赵你敲的门?你不往那边走,敲这门干甚?”
那语气,似乎很看赵管事不起。
赵管事也不恼,一看就是个人至贱则无敌的人,他道:“不是我敲门,老毛你眼神不好使啊,没看外头有人借宿?”
一些庄子给过路人行个方便是常有的事,主家离得远也不知道,或者也不在意这样的事,只要不坏了庄子里的东西就成。
而过路人借宿,也不是白借,一般都会给不少的借宿费的,要是碰上有钱的,也是很大方的。
毛庄头其他都好,就是有些贪财,巴不得每天都有人来借宿,反正主子不来庄子上,地方又大,空屋子多得很。
这借宿费,都是他捞大头的。
所以,一听赵管事这话,毛庄头当即一看,见外头好几辆的马车,还有这么多骑马的护卫,登即眼睛就亮了。
这是大客人啊!
这么多的人,又这么多阵仗,今儿这借宿,他少说也要赚个大几两银子的吧!
“这位兄弟,敲门所为何事?可是要借宿?”
虽然激动,但毛庄头老辣着呢,面上可不表现出来,万一对方以为他这是黑地儿,给吓走了怎么办?
第二辆马车里的许三花将外头的动静听得是清清楚楚,眉心微动,低声吩咐秋实两句,秋实便掀了车帘一角,张望过来道:“风护卫,怎么这么久?这里可借宿?若是不借,咱们往对面去就是,那边似乎也有庄子。”
云风还没说话,那毛庄头一听他们要往对面去了,哪怎么行?虽然对面都是一家的,但实际可不一样。
他们这庄子只属于贺家嫡长房的大爷,对面那庄子,可是贺氏族里的。
去了对面,他还怎么挣钱?
“有的!有的!绝对够住,诸位赶紧进来吧!”
毛庄头飞快说着,吩咐门房小子去将侧门打开,好供马车架进来。
这正门有台阶,马车进不去。
马车和护卫们骑着马便往侧门去了。
赵管事看着,不由冲毛庄头阴阳怪气两声,“今儿这桩,老毛你发了呀!”
毛庄头双手交握在身前,轻哼了哼,“比不得老赵你哟,这次老李作坊的事都被你抢了来,只怕你这荷包又鼓咯!”
第六百二十一话:原来是条狗
赵管事好美相不错,但他招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还要给孝敬才行。
这都是私下不成文的规定,好些人都知道,只是没挑明罢了。
听毛庄头这么说,赵管事也只是丢下一句“彼此彼此”就负着手往门里去了。
走进院里,正好看见那几辆马车上的人下来。
那一个一个的,那身段,那样貌,都是上等啊!
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丫鬟都这么美貌。
就是不知,这主子该是何等的风华?
赵管事也不急着往后头去,驻足一会儿,就见那些个举止投足都格外好看的丫鬟们搬行李的搬行李,也有往那华贵马车去的。
他定睛看着,却见华贵马车后头这辆宝盖马车上的人先下来。
却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童。
再看那后下来的妃色衣裳的姑娘,他眼里就是划过一丝光来。
美是美,可惜还是个姑娘。
他往华贵马车看去,上头的人也下来了,是一个披着藕荷色缀毛领披风的年轻妇人。
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眉目沉静,身段……
赵管事忍不住滋溜一口口水,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是爱这种成了亲但年岁又不大,正是风韵的妇人。
这妇人却又大不同,没有媚态,反正端庄,但一看就贵气,更是惹人心痒痒。
这样的妇人,他还没尝过滋味呢。
赵管事正暗戳戳的想着怎么才能一亲芳泽。
“把他的眼珠子给我挖掉一颗!”
冷不丁,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赵管事回神,就见那年轻妇人正眼神冰冷的睨着他。
那眼神,仿佛他就是个死人一样。
赵管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这个“他”就是他,正要出声,便见两个持剑护卫直直朝他走过来。
他忙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怎么敢?我可是这庄子上的管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你凭什么挖我眼珠子!”
一旁的毛庄头也吓了一跳,赶紧要上来劝和,他和老赵虽然关系不太好,时常斗嘴冷讽的,但同是许庄的人,应该一致对外的。
但毛庄头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两个护卫动作利落干脆,一个挟住了赵管事,令他动弹不得。
另一个手臂起,手臂落,不过几息间,只听得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再看之时,那赵管事一直左眼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流下几行来,骇人得很。
毛庄头吓得嘴皮子都哆嗦了哆嗦,这行不知是什么人,竟如此残暴,二话不说上来就挖人眼珠子?
当然,他也知道,肯定是这老赵眼珠子不安分惹了人家不喜呢,毕竟,这妇人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夫人,自然不比乡下这些妇人。
但也不至于就将人眼珠子挖了去吧?
护卫已经麻溜的放开了他,赵管事捂着没了眼珠子的左眼,痛苦得龇牙咧嘴,十分难耐。
他自小在贺家,上头有人,一路平坦,当上了管事,在这许庄里,说一不二,谁不敬着他?不说当大爷,那也是吃香喝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不比那有些人家的老爷的。
可以说是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痛楚?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许庄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这里伤人!”
“这许庄可是城里贺家的!知不知道贺家?我们老爷子可是堂堂帝师,位极人臣!我可是这里得力的管事,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伤了我,今儿可别想就这么算了!”他口不择言道。
这话倒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别小看这些大户人家的下人。
赵管事在许庄极有威信,他这一喝,就有不少庄子上的人站在了他身后,警惕的看着对面。
当然,也不是他们就真心想帮赵管事的,一致对外是一点,但最重要的,还是这赵管事的亲外婆曾在贺老爷子身边伺候过,亲舅舅如今也是贺家祖宅的管家。
在下人里,是极体面的了。
便是家生子,那也分个三六九等的。
要不然,赵管事哪能当上这管事?
“原来你是狗啊?我还以为,你该是个人。”许三花淡淡道。
赵管事:“!”
他气的浑身发抖,见这妇人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也似乎不怕贺家,心中猜测这可能也是个大家夫人。
但这亏不能白吃,他奈何不了,还不能让主家给他做主?
听说大爷一家如今就在城里呢。
赵管事脑子转得飞快,眼睛也痛得不行,还是先看大夫要紧。
他重重一甩袖子,赶紧让两个人扶着他回他自己的住处去了。
毛庄头站在那里,实在有些不上不下,这人都请进来了,不给人借宿了也不好,到嘴的银子没有飞了的道理,
但这夫人实在太残暴了吧,二话不说就兴挖人眼珠子,这可不好伺候。
罢了罢了,只有让人小心点了。
许庄这庄子上的院落挺大的,作坊另建在山头下,这院落,一共有三进,一进都是给庄子上的下人住的,而三进里,是留着给主家来住的。
这中间的二进,院落也景致,主家几乎就没有来过这许庄,他便将二进常拿来借宿给过路人,以此赚些私银。
二进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还有同院门同进的屋子两边各两间。
此刻,许三花和贺淑璃还有团团圆圆坐在正房里,秋实领着一众丫鬟正在给几个主子铺床。
今儿看样子是要在此宿下的,这院里的被褥都是别人用过的,自然不能给主子们用,所幸他们出行,马车上就备得有被褥这些。
“这个姓赵的管事,挖他一只眼睛都便宜了他,好大的口气,真当他是大爷了!我们贺家,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下人,他还当上管事了!这人是怎么挑出来的!”
贺淑璃忍不住气愤,早先在外头马车里,她听着那赵管事跟一妇人说话就觉得不对劲,便就想到了在钟村里听到的那几个村民说的话。
这赵管事竟然还真的以权谋私,招个人还要凭他的喜好,好大的架势,当他是皇上选妃呢!
她就猜到三花就是为了这个赵管事专门走这一趟的,这样德不配位的管事,是该好好收拾才对。
这还没找上他呢,刚进门,这赵管事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她们看,那眼神,恶心不恶心呢。
挖他一只眼珠子,便宜了他!
“三花,这个赵管事,你打算怎么修理他?”
第六百二十二话:主子是谁
“这赵管事……是怎么选上的?”许三花没先回答贺淑璃,而是先看向田玉秋道。
当年派手底下人往各州府来发展作坊的事,这渝州府她派的就是草葵和邓丰夫妻两人。
当时成了亲,就让他们夫妻过来了。
和傅山张罗的榨油作坊都在一处,但其他的作坊,都是要他们两个自个张罗招人开起来的。
跟孤山村的作坊一样,这里也有调料作坊,魔芋作坊,豆腐作坊,还有最重要的,油辣子和黄辣酱。
这个邓丰和草葵都会做,又不放心别人,所以作坊慢慢发展起来之后,他们一个负责油辣子和黄辣酱的事,另外一个,就得管着统管所有作坊,负责统筹账目的事。
剩下的魔芋作坊和调料作坊还有豆腐作坊,自然就得另选人来管了。
可不能选外头的人,那就只有有卖身契的下人了。
不过管是管,但决策还是要听邓丰和草葵的。
这其他州府的作坊也都是这样的。
因田玉秋来过两回这许庄的,怕有人认出来,刚才她一直是低着头挤在人堆里进来的。
也因为来过两回了,对这许庄的情况,田玉秋还算清楚。
“管调料作坊的李管事和豆腐作坊的莫管事都是榨油作坊的黄管事推荐的,都是有能力的人。
而这个赵管事,能接下魔芋作坊的差事,是因为贺管家,这个赵管事不同于别人,他外婆曾经在老爷子身边伺候过,亲舅舅就是贺管家。
我上次来就听草葵说过了,这个赵管事大事上还是不马虎的,就是这招人的事,他不听管,就乐意按自己的意愿来招,邓丰本想换了他的管事位置的,但人毕竟是贺管家安排过来的,就一直没动。”
每个州府都有作坊,许三花只用知道管着这些作坊的都是她的心腹,跟她交账报账也都是这些心腹就行了。
至于下头还有些什么管事不管事的,她就没一一了解了,所以这赵管事,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不过,贺管家她知道啊,以前是听说,贺管家守着祖宅几十年了,是贺家实打实的家生子,忠心不二。
这回她来,也是天天跟贺管家打着交道的,送年礼准备除夕这些事,都是要交涉给贺管家去办的,她也算是了解了这贺管家的为人的。
只是没想到,这贺管家还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外甥。
贺管家是老人了,不看佛面看僧面,这赵管家,是有些不好办。
不过,她已经挖了他一只眼珠子了,这事就没得好说的了,管它呢,办了再说!
“让云风走一趟,叫邓丰等会过来见我。”许三花吩咐道。
……
路人借宿,自然是要提供热水饭食这些的。
毛庄头心知这回的客人不好惹,万一哪里不妥当了,不给他银子,他也是哑巴吃黄连。
所以,还亲自往厨房来了一趟,尽量安排些上好的饭菜,免得怠慢了客人。
管着庄子上的厨房的妇人好巧不巧,正是赵管事的姐姐。
赵管事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哪有当姐姐的觉得弟弟不好的?
这庄子上没有秘密,有什么风的,传得很快,所以赵娘子已经知道今儿借宿的这行人可恶,挖了她弟弟的一只眼睛。
她还专门去看过了,大夫给看了,将眼睛包扎好了,没了眼珠子,怎么治那以后也是独眼龙了。
赵娘子又心疼又气,气的心肝儿疼,偏偏毛庄头还过来喊她将饭菜准备精心些。
给那挖了她弟弟眼珠子的人吃?
哼!但愿她吃得下去!
赵娘子背后有贺管家这个靠山,根本就不将毛庄头放在眼里,一只耳朵听了,一只耳朵就出了,根本就不打算照毛庄头的吩咐来。
所以,许三花在见到邓丰之前,先吃晚饭,看着厨房里的人送过来的饭菜,眼皮子跳了跳,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问,“这管厨房的,跟赵管事也是亲戚?”
一桌的饭菜,除了不见米粒的清粥,还有清汤寡水的白菜煮豆腐,以及掺了苞谷面硬邦邦的冷馒头,和一碟又一碟的冷味小菜。
唯一见点荤腥的,可能就是那一盘子炖萝卜里头浮着的几点猪油渣。
跟其他人的饭菜都是一样的,要说有区别,那可能就是这一桌是用盘子装的,底下人的,都是直接用桶装过来的。
就没有这么给下马威的了。
“管厨房的好像是赵管事的亲姐姐。”田玉秋道。
许三花一听,不由就笑了笑,“将毛庄头请过来。”
毛庄头来的很快,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怕这很有来头的借宿人。
被客客气气的请进屋,毛庄头抬眼就看见这桌饭食,和桌前几双盯着他的眼睛。
顿时心里一跳。
这赵娘子!
让她好生准备一桌饭菜,她竟然这样做。
也是他没顾上想,这赵娘子护短得紧,又大套惯了,哪会怕这过路的人。
“这许是下头人弄错了,夫人莫气,我这就让人撤下去换一桌来。”毛庄头赶紧道。
这样的饭菜招待,他明儿怎么好意思接人家给的借宿费?
人还是要先安抚住的,听说老赵已经支使人往城里去了,也不知道这会儿还能不能进得城。
要是不能,那只能等明儿早上进城了,贺管家自个没有儿子,向来疼这个外甥,知道他被人挖了眼睛,一定会求主子出面做主的。
毛庄头反应极快,赶紧的就要支使着庄子里的下人进来将饭菜撤走。
许三花按住桌子,看着毛庄头,“贺家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听说这许庄上,开的有作坊,做的是大生意,怎么这招待客人的吃食,这么寒碜?这是真寒碜还是寒碜我们?”
“让夫人见笑了,的确是弄错了,这些吃食,都是我们自己吃的,给诸位准备的,另有,我这就让人重新送过来。”毛庄头赶紧道。
这时,一人疾步进了院子,一直到上台阶,才缓下来,到了门口,没有立马进来,而是拱手道:“小的邓丰,见过主子!”
毛庄头回头,就见邓管事恭恭敬敬的弓着身子站在门外。
他一惊,主子?哪个主子?
他可是知道的,几年前傅大管家将他们这庄子改为许庄,先设榨油作坊,而后又建作坊无数。
这生意,端就是大太太的生意,这被派过来的邓管事夫妻,就是那未曾见过的大太太的心腹,专门到这里负责作坊的事的。
难道说……
大冷天的,毛庄头只觉自个后背都被汗浸湿透了。
第六百二十三话:真是好样的
明明天气冷着,可毛庄头却觉得背上汗津津的。
这端坐在圆桌前的夫人,竟就是他们……太太?
是了是了,他也是听过消息的,大爷得了一对儿双胞胎,这两个孩子,看年纪也符合。
这般想着,毛庄头只觉得腿一软,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小的毛冲,见过太太!见过两位小公子!”
他本是不必怕的,他是庄头,他刚才可没有得罪过太太。
供过路人借宿,这是常有的事,他还没有提银子的事,幸好。
但光凭这桌饭菜,和这眼里劲,他就忍不住腿软想跪。
听说,他们这太太,脾气……可不是好相与的。
此刻,他心里已经在为赵管事和赵娘子默哀了。
许三花没有理会毛庄头,只开口让邓丰进来说话。
自六年前多前到这渝州府,邓丰就一直没见过主子了,这厢见到,难免激动万分,有问必答。
很快,就明白过来,主子这是专门因赵管事而来的。
他早就对这邓管事有些不满,但这人上头有人,他也不能强硬的将人换了,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写信告诉主子,让主子给话撤人呢。
没曾想,主子竟就亲自来了。
当下,邓丰自然是将有关作坊的事,一五一十的当面跟主子汇报了。
这赵管事,好些美色,还专好成过亲的妇人,平时没少跟作坊里的妇人眉来眼去的,有心甘情愿跟他调笑的寡妇,也有迫不得已为了活计不得不忍着虚以委蛇的妇人。
早两年,赵管事强了作坊的一个妇人,这妇人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家里人为了这工钱,非逼着她来,她也是没办法。
被赵管事给糟蹋了,一时没想通,就撞了墙,幸好命大,没死。
那家人本也不是多心疼这妇人的,只是得罪了赵管事,肯定不能在作坊做工的了,不如索性趁赵管事理亏,伺机要些好处。
赵管事觉得晦气,给银子给的痛快,这事情也就一点波动都没有的解决了。
前前后后还有不少在赵管事手里被糟蹋的,为了活计,都忍气吞声了,或者巴不得和赵管事眉来眼去得些好处的。
就比如那个姓王的寡妇,跟赵管事眉来眼去好了两三年了,没少往作坊折腾进人来,赵管事都惯着的呢,这就不收孝敬。
这周边十里八村的妇人,姿色中上的又为家计肯来作坊做工的,几乎都来了,但魔芋作坊要的人多,光靠这些妇人不够,就难免要招其他人的。
婆子男人的都有,但这些,想要进魔芋作坊做工,那就得给赵管事一点好处了,贿赂得了他,才能被选进魔芋作坊做工。
虽然魔芋作坊只得三百文一个月,但作坊按时发工钱,童叟无欺,且又是长久稳定的活计。
想要来的人不少,其他作坊没选上的,想着这长久的三百文,咬咬牙凑个一两儿两的银子来孝敬赵管事好进作坊做工的,数不胜数。
而这赵管事也奇葩,人挑够了,银贿赂收够了,可不能管一辈子啊,要不然,他怎么得孝敬?
所以,觉着差不多了,就要找些由头,什么你做事不认真啊,他今天偷懒了,谁没把活做好的。
挑刺,那是能耐得紧。
那聪明的,看得懂风向,先前给的孝敬都挣回来了,便又再给一次孝敬。
也有还没把孝敬挣回来的,欲哭无泪,能狠下心的,咬咬牙,又凑出来给一次,不能的,咬咬牙,心里窝火的被赶出了作坊。
这作坊空缺出来人,那自然就得再招。
要想进魔芋作坊,就得给孝敬,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除了,这进来的是个妇人,长的漂亮……
这也是别的作坊招人的时候少,很难进的去。
要不然,谁也不想进魔芋作坊的。
这所有的作坊中,工钱高最好的,自然就是调料作坊和榨油作坊。
可惜,榨油作坊不招外头的人,所以,能进调料作坊,这是众人都期望的事。
调料作坊多劳多得,干活卖力,有时候一个都能发下其他作坊好几个月的工钱。
这么好的活计,那是一选上都不愿放手的,所以,调料作坊的有些老人,那可是一干都已经六年了,只要不病不死,那就得一直干到老。
做活勤快,老实本分,绝对不给管事赶他们走的机会。
但也有些女娃做工的,到了年纪定了亲,自然是要回去嫁人的,这位置,空缺出来,就得新招。
赵管事早就想管调料作坊的,因为这作坊油水指定大,但邓丰一直压着没松口。
明里暗里的,赵管事可没少压着李管事。
他和李管事同是家生子,也有些牵连姻亲的,李管事惹不起躲得起,被耗得没法,这次新招人又遇上媳妇生产,不得不将调料作坊这事半逼半迫的让给了赵管事。
赵管事早就放出了话去,要进魔芋作坊的,还是那个价,但要进调料作坊的,十两银子,不讲价。
这次调料作坊要招五十人,十两一个,那就是足足五百两,也就赵管事心黑,敢吞得下去。
别以为十两银子就吓退了人,要知道,调料作坊里,一年怎么着也能挣个十两的。
所以这风声才放出去几天,赵管事这里,已经收了银子登即在册二十几个人了。
这些年,十里八村的,就算不在许庄做工的,靠着套种魔芋,种芥菜种芸苔的,日子也好过不少,十两虽多,但咬咬牙,凑得出来。
虽然心疼,但赵管事就管这一次,只要能进去了,后头就是稳定的一辈子的了,老实做,十两银子,总能很快挣回来的。
所以交银子凑上来的,那都是家里身体强壮保准不得病的人。
赵管事插手调料作坊招人这事,邓丰虽然想管,但被赵管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怼了好几次,根本就不听他的。
许三花面无表情的听着,从头到尾冷静得很。
一旁的贺淑璃早就忍不住喷火了,能忍得住听邓丰将事情都禀报完,这都是得益于她多年的好修养。
这下,就完全忍不住了,不过也是对这赵管事气的不行,张嘴也只骂出一句“以权谋私,真真是好样的啊!”的来。
许三花便看向毛庄头,缓缓道:“毛庄头管着这个庄子,想来对这里里外外都了解得很,邓管事说的这些,可是确有其事?”
第六百二十四话:嘴巴臭
毛庄头一直跪着呢,上头没开口,他也没敢起身。
一双耳朵将邓丰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得很,老赵这回是铁定的完犊子了。
这厢,太太终于看到他了,张口就问这话,该说什么,毛庄头根本没有犹豫。
邓管事可是太太的心腹,太太哪有不信任他的?
多此一问,就是考验他呢。
难道他能给老赵包庇说邓管事说得假话?
再说了,他早就看老赵不爽了,主家终于来收拾他了,他巴不得。
只是,他也怕自个也被太太落罪,所以姿势放得很低。
“回太太,邓管事说的不假,的确是确有其事的。”他答的恭敬。
也不趁机摘数赵管事,该说的,邓管事已经说的清楚得很了,用不着他再赘述。
这庄头,还算是个聪明人。
许三花没打算跟庄头计较什么,这次来,为的就是这赵管事。
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仗势欺人,该收拾。
还不长眼,敢将眼睛放到她身上来,更该教训了。
“云风,你带人去将这姓赵的给我绑来,春华,你带两个婆子,去将这管厨房的也给我带来。”
她沉声吩咐下去。
得了命令的云风和春华当即各自行动。
春华带着两个婆子直奔厨房。
云风带着几个护卫直奔作坊那边去,毛庄头眼力见好,怕云风他们不知道赵管事住处,还使了自己的小子去带路。
厨房离得近,片刻钟就到了。
那赵娘子怒气难消,为了给弟弟出气,故意让人送上了那样一桌饭菜去侮辱,听刚才在外院见过借宿的这行人的小丫鬟说起那气派,其实心里也是有些虚的。
她一直支楞着耳朵听动静,想着要是那夫人发怒,毛庄头指定该知道怎么应对吧?
要不然,还真能推出她去赔罪不成?
那就是个过路的,他们这庄子,主家来头也不小。
她可不怕。
但过了好一会儿了,也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赵娘子不由放下了心,看来这行人,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肯定被毛庄头搬出主家来吓唬住了。
她暗自得意,忍不住琢磨起还要做点什么来,她弟弟可是没了一只眼珠子,这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个过路人,她在这许庄多年,还能没点势力?
正这么打算着呢,平时最听她话的一个小丫头就慌慌张张的进来了,“赵娘子,不好了,那位夫人身边的人带着两个婆婆气势汹汹的朝咱们厨房来了!”
赵娘子一听,先是一愣,难道毛庄头没有糊弄过去?她亲舅舅可是贺家的老管家,在主家跟前得脸着呢,这毛庄头敢得罪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春华带着两个婆子,就已经进了门,她不认识赵娘子,但这厨房里,一目了然。
除了几个正在灶台边的厨娘和烧火丫头,那边几个切菜打杂的丫头,就靠着门边的这个妇人穿得体面,抱着手不做事,准是赵娘子没错了。
“把她带走。”
她招手一吩咐,两个婆子立马上前去抓赵娘子。
赵娘子一见来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抓人,也是气恼,她在这庄子上作威作福惯了,谁不敬着她?
敢跟她动手!
“你们谁啊,想干什么!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帮忙!”
她怒喝一声,厨房里的厨娘丫鬟们不敢不听,赶紧放下手中事,往这边来拦人。
两个婆子一心只有赵娘子,他们力气也大,冲上来的一干人三两下就被他们两堵肉墙似的给震了开去。
然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赵娘子。
赵娘子也是个撒泼打架的好手,见底下人不中用,对方都伸手过来了,也是咬牙切齿扑棱着,逮着啥打啥。
那战斗力,就跟疯婆子似的,还便扑棱边骂,“你们是什么玩意儿!到别人的庄子上来欺负人咯!好大的脸,知不知道这地儿主子是谁!?”
她扑棱得厉害,一时间,两个婆子抓不住她,还被挠了两下。
见婆子落了下风,赵娘子忍不住就是得意得笑,可那笑声还没发出来,冷不丁横空一只脚过来,她就被一脚踹趴在地了。
两个婆子趁势扑上去,将她牢牢给扣住。
赵娘子反应过来,张嘴又要骂。
秋春华收回脚,冷冷两个字,“带走。”
赵娘子噎了一下,人就被拖死狗一样的硬生生的被往外拖去了。
相比赵娘子这里,赵管事那里,可就容易多了。
他刚没了一颗眼珠子,请了大夫包扎好,又送了信出去,正在屋里等着情况,希望送信的人来得及进城,舅舅收到消息,肯定立马就能请了主家来给他出气。
主家在云昌县可是横着走的,关了城门想要出来,叫开城门不是很简单的事?
他舅舅可是贺家的老人,外祖母也是伺候过老爷子的,主家不可能不给舅舅这个面子的,
赵管事很是笃定,即便眼睛痛得难捱,他也硬生生忍住了。
只想着主家来帮他出了气,那可恶的小妇人,他定要找个机会,将那小妇人给弄过来,好好的玩一玩。
正想着呢,冷不丁门被踢开,吓了赵管事一大跳。
他往外看去,就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这不是那小妇人的护卫吗,想干什么?
赵管事正要斥喝出声,云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上去就将他给五花大绑了。
“你们是什么…唔唔!”
刚张嘴就被堵住了嘴。
然后直接拖着就往外去。
赵管事一眼看见外头光站着看却不帮忙的的毛庄头的儿子,唔唔唔几声。
但见他根本不理,赵管事这心呐,那该死的老毛,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欺负他?
看他不告诉他舅舅,将姓毛的一家都发卖去做苦力!
赵管事恨恨的想着,又动弹不得,嘴巴又被堵住,只能脸色难看的被拖走。
姐弟俩在院门前碰在了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唔唔唔!”姐,你怎么也被抓了?
“阿全!”
赵娘子见弟弟被五花大绑,还被堵住嘴,目眦欲裂,瞪向院里,张嘴就骂,“那里来的王八蛋敢私设公堂不成?抓人可是犯法的!你凭什么抓我们!姓毛的,你敢吃里扒外,胳膊肘朝外拐,你这庄头的位置是坐的不耐烦了不成?!”
“这人嘴巴臭,帮她清新清新口气再带进来。”正房里端坐的许三花看着外头被拖进院里来的人,缓缓一句。
春华得令,反手就是一耳光打上赵娘子,然后左右开弓,直将赵娘子扇得哎哟直叫到脸颊肿成馒头再也叫不出来。
“这下嘴巴干净了,带进去吧。”
第六百二十五话:发落
赵娘子已经被打得七魂去了两魂,整个人脑子懵懵的,耳朵嗡嗡的,连眼睛都花了。
要不然,她怎么看见毛庄头和邓管事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屋里,大气不出呢。
这个挖了她弟弟眼珠子的夫人,凭什么让毛庄头和邓管事恭恭敬敬的?
一定是眼睛花了呢。
赵娘子迷迷瞪瞪的,脑子不太清醒,但赵管事清醒着呢。
他早就被自家姐姐这个惨样给吓住了,进了正房,再看恭恭敬敬的毛庄头,还有那个他一直看不惯的邓丰,竟然也在这里。
赵管事不是个蠢笨的,他见这阵仗,心里七上八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不敢承认。
原本想着的气势,在嘴巴得了自由之后却是也不敢发出一点声来。
他这里一声不吭,端坐的许三花却是发出一声冷哼来,“赵管事好大的体面。”
就这么一声,赵管事心里一下子破防,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太太饶命啊!”
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赵管事自己也是一愣。
他忍不住飞快的睃了那圆桌前坐着的两个人,先前见过一眼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不在这里。
但他听舅舅说过,大爷得了一对双胞胎,就是这个年纪差不多。
所以,这个小妇人,就是太太不错了。
听说那太太脾气不好,要不然怎么二话不说就让人挖了他的眼珠子呢。
赵管事抖了两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更痛了,烈火灼烧着一般。
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毛庄头来,这老毛,知道这是主家太太,竟然不提前跟他通个风声。
毛庄头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太太,小的眼神不好使,多看了太太两眼,实是无心之举啊,小的可不是故意的,您瞧我这眼珠子不是也没了吗,遭罪了,太太,您是菩萨心肠,就饶了小的吧!”赵管事哭求起来。
许三花淡淡道:“眼睛不好使,好说,挖掉就行了,这心大,你说说,该怎么办?”
还能把心挖了不成?
赵管事整个人又是一抖,“天地良心啊!太太,小的对主家忠心耿耿,在作坊做事勤勤恳恳,一心为主家,太太不要听那起子人多嘴乱说,他们都是陷害小的的啊!”
“好一个忠心耿耿,勤勤恳恳!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可是一清二楚了!”贺淑璃冷哼道。
赵管事心里自然清楚,就算老毛不告他黑状,这还有个邓丰呢,邓丰可是太太的人,说不定就是他写得信去告状,请太太来的。
他也是倒霉啊,怎么就不长眼撞到了刀口上呢。
要是没有之前在外头那一出,他现在好说得很。
不过嘛,他也没有多担心。
“是,小的有错,小的就是贪了点,手痒痒,但小的对主家,对作坊,那是真真儿的忠心啊!”
这当下人的,哪有不贪的?
上头主子好些都是心知肚明的,只要不过分,主子一般不在乎下头人贪这点的。
再说了,他也没有贪主家的,拿的都是外头的银子啊。
主家没道理罚罪他的,也就是自己刚才没长眼,竟然想调戏太太,这才惹得太太恼怒,难免多气他几分了。
没事,他都没有一只眼了,算是惩罚了,太太一定不会再跟他多一般见识的。
“太太明鉴啊!小的祖辈都是在贺家伺候的,对主家的忠心天地可表,小的是贪了点,小的一定改!”
要说只是贪了点,看在贺管家的面子上,或许她还能轻饶了他。
但这可不是贪了一点的问题,还闹出过人命来,有这么个蛀虫在作坊,没的坏了她许家吃食的名声。
这样的玩意当管事,简直是可笑。
许三花不欲听他做戏,这样的人,就是得好好教训才行,免得大家都有样学样,这作坊将来还不得毁了?
“将他的家当都给我查抄了,银子搜出来,邓丰按名单还给魔芋作坊的那些人,另外,魔芋作坊这些人,你看着办,真正能做事的,留下,不能的,全都辞退,重新再招。
至于他这次招上的二十来个调料作坊的人,把银子退给人家,是踏实勤快的,招进来,若不是,就不留。
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看谁合适做魔芋作坊的管事,挑出来,带来我看看,对了,还有调料作坊的李管事对吧,既然做不好自己的份内事,这管事,趁早也别当了,你看着挑。”
“是。”邓丰赶紧应了,退下去照办了。
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人的,又有太太的命令,只管带着人去就是了,可不怕谁敢拦。
赵管事愣了愣,忙喊出声来,“太太!不能这样啊!小的已经知错了,银子还回去成,这管事小的做了几年了,得心应手,那魔芋作坊还有谁有小的了解啊!太太您饶了小的这一次,小的保证再也不收别人的钱招人了!”
许三花不看他,继续吩咐云风道:“将他们两个都带下去,好生看管,明儿回去找出卖身契来,一家子都发卖出去!”
这么一会儿,赵娘子也缓过来了,刚了解到什么情况,就听太太说要发卖了他们,当即大急。
这被发卖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们在这里,说是当下人,可就像是主子一样,吃香喝辣的都没有吃过苦,这把年纪卖出去,还得重头来,干下等活,她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太太!你不能发卖我们啊!我们祖辈都是贺家的家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样做!”
赵管事反应过来,也跟着叫,“太太!我舅舅可是贺管家!你就是看他的面子,也不能发卖我们啊!”
许三花不理会,只摆手,让人将他们拖出去。
见状,赵娘子立马道:“太太!我们可不是你的下人!你没有捏着我们的卖身契,你没有权利处置我们!有本事让大爷来发落我们!我们是贺家的家奴,伺候贺家主子几代人了,主子是不会这么绝情的!”
“慢着!”
赵娘子已经被拖到门口,因着这一声,停了下来,她心里大喜,心说就是这样,他们可是家生子,她外婆还伺候过老爷子的,一个孙辈的媳妇,有什么权利发卖他们。
赵管事也露出了笑意来,他们在所有的贺家下人中可是不同的,就凭他们的祖辈是最先进入贺家来伺候的这点,就不能发卖他们。
两人暗自得意着,直视前方,只等着太太收回成命,放了他们,却听得太太道:“嘴巴还是这么臭,关下去臭死了怎么办?”
春华会意,走上来就左右开弓,将赵娘子打得好不容易缓回来的七魂瞬时去了五魂,两眼昏花,脸肿得她亲弟弟都认不出来了,更别提再张嘴说话了。
赵管事看得两股战战,果断闭紧了嘴巴。
但还是没逃过被打的命运,不一会儿,尖嘴猴腮都成了圆圆胖胖。
这下,两人彻底安静了,被拖下去关进了一间空屋子里,只等明儿一起带走。
从头到尾一直在的毛庄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姿态愈发的恭敬。
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没有做错事,邓管事知道的,他就是招待一些过路人收些借宿费而已,其他庄子也这样做的。
别的,坏规矩的事,他可都没有干啊。
太太明察秋毫,不会胡乱开罪他的。
这般想着,毛庄头觉得不会被打成猪头的,才镇静了些。
“重新准备饭菜来吧,相信这次,毛庄头总不会寒碜人了吧?”
毛庄头一惊,赶紧应道:“不会了不会了,刚才是小的大意了,太太您稍等,小的这就亲自去安排!”
说着,就麻溜的退了下去,到厨房亲自监督着,做出了丰盛的饭菜来,再亲自带着人送了回来。
“早先不识太太,所以安排了这供人借宿的二进院,主院里小的一直都派人打扫着呢,太太和姑娘还有两位小主子,还是搬进主院歇息吧。”
见主子们总算满意了饭菜,没有多斥责什么,毛庄头松了一口气,这才说着。
主子来了就该住主院的,住二进院,不是那么回事啊。
“不必麻烦了,就这样吧,你退下去吧。”被褥都铺好了,换来换去,麻烦。
……
邓丰带着人忙活了一宿,在赵管事处搜出来的银子,再拿了魔芋作坊的名册,挨个挨个的将银子还了回去,并将事情说明了。
好在做工的都是十里八村的,离得也不远,骑马来回,一宿间,也够将这事情都给办好了。
有名册在,便是早些年送了银子进来,没做好久因赵管事找名头又要孝敬但没给就被赶出去的那些人,也都找到将银子给还了。
顺便,魔芋作坊里,哪些能继续上工的,哪些就不用再来了,邓丰也早就了解过魔芋作坊内的情况的,对着名册,送还银子的时候,就一一说了去留。
这动静闹得挺大,不过早上,十里八村的,就都知道了,主家来了许庄,知道了赵管事的事,将人给办了,他收的孝敬也都还到了各人手里。
从此以后,赵管事就不是作坊的管事了,招人只看这人合不合适,不收一分银子。
这消息一传开,还别说,大家都挺高兴的。
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赵管事的德性啊,早就是背后骂他得不行了,这下见他被主家发落,自然是欢喜。
第六百二十六话:发卖
邓丰忙活了一宿,休息了两刻钟,就带着人往许三花这里来回话来了。
得知事情都办好了,许三花点点头,这才看向邓丰带来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邓丰一手带出来的,不是贺家的家生子。
“既是邓管事推举你们的,接手了作坊,就得踏实干,相信有赵管事这个前车之鉴在,你们应该懂得怎么做才是。”
二人一听这话,赶紧应着,“小的明白,一定踏实做事,安守本分。”
许三花摆摆手,让他们先出去,只留下邓丰来,提了语气,“这渝州府的作坊我全权交给你和草葵负责,你二人就该拿出魄力来做事才对,别的都好,你们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但赵管事这事,确实是你的疏忽。”
“这次就长个教训,下次再有,记住了,作坊的名声为重,我许家作坊,做的是吃食生意,当讲诚信,讲良心,讲品质,经手这些吃食的,就是作坊的工人,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随便往里招,倘若出来什么大乱子,你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
邓丰听得后背发汗,这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这次确实不妥当。
主子信任他,将作坊的总筹全权交给他负责,他理应上心,从上到下,都该好好把关才是。
早在赵管事第一次收孝敬之时他就该第一时间制止的,那时候他强硬起来,赵管事就不会越来越自得,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更该在赵管事以舅舅之名在许庄耀武扬威时就该禀明主子的。
万一给了银子进作坊做工的人里有心怀不轨的,那作坊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邓丰越想,越冒冷汗。
“主子训示得对,是小的疏忽大意了,请主子放心,从今往后,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主子信任小的,小的一定会打理好作坊,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许三花对手下的这一批老人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们忠心耿耿,偶尔的一次失误而已,她也不会多加怪罪的。
“早就听玉秋说过的,你小女儿也快一岁了吧?她的周岁礼物,正好我如今在这里,就亲手给了你吧。”
她说着,将手边的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邓丰双手恭敬接过,“劳主子费心了,小的替我那小女儿,谢过主子了。”
这些经她手促成的亲事,又都是她手底下得力的老人,他们的儿女出生和周岁,她都是会派人送一份赏去以示看重的。
邓丰接了赏赐回去,草葵转头就抱着小女儿带着大儿子和二女儿来拜见许三花,给她磕头见礼。
许三花也是好久没见草葵了,更是头一回见她这三个孩子,自然是夸上几句。
要不人家怎么说家生子不同别的下人呢,他们从祖辈,从父辈,都在为主家效劳,自然是不同的。
可不同归不同,你代代忠心做事,主家自然不会亏待,但若是其心不忠,做事坏了规矩,自然,也是不能纵容的。
若就凭是家生子,就可纵容犯错了,那还有规矩可言?岂不是有一日,家生子都能骑到主子头上去了。
哪还有什么主仆之分的理?
所以,对于赵管事姐弟俩,许三花铁了心,就没打算饶了。
吃罢早饭,一行人启程回城,毛庄头恭恭敬敬的将马车送出去老远,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不由在想,这次是他福气,从现在起,可不能再随便供人借宿,收受银子了。
要不然,下次被发卖的,就是他了。
毛庄头想着这邓管事也不能得罪,这可是太太的嫡系心腹,得交好才是。
这般想着,毛庄头立马就往作坊去了,一下子换了两个管事,辞退了那么多工人,又要忙着招人的事,他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
赵管事昨儿派去城里送信的心腹晚了一步,到时城门已经关了,他也没有喊开城门的本事,只得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将就了一晚,等天亮城门一开,就往城里去了。
一路直奔贺家祖宅,门房见过他,将人放了进去,这人成功见到了贺管家,将赵管事的信交给贺管家。
贺管家一目三行的看了,眼皮子直跳,“庄上昨晚来了借宿的一行人,把赵管事的眼珠子给挖了?”
“是啊!管家您不知道,那行人可凶悍了,二话不说就挖了赵管事的眼珠子!小的来时,赵管事千叮咛万嘱咐了,要小的请管家您一定向大爷说项,让大爷给赵管事做主啊!打狗还得看主子呢!随便一个过路的都能如此欺负庄上的人,这不是不把咱们贺家放在眼里吗?!”
贺管家眼皮子又跳了跳,“那行人,可是两辆华盖大马车和两辆小马车,还有一支护卫随行?”
“就是啊!管家您怎么知道?”
贺管家唉的一声直拍大腿,“完了完了,我可是救不了他了!你回去吧!”
太太昨儿带着小主子们去了城外寒山寺,本是下午就回来的,但叫人回来送了信,说是要去许庄,今儿再回来。
这行挖了外甥眼珠子的,指定就是太太啊!
他侄子那点德性,他早就知道,也说过他无数次了,可他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犯到了太太手里,说不定太太就是专门去办他的。
他如何救啊!
大爷对太太有多上心,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让他请了大爷去出气?
笑话!
贺管家气的不行,但心里到底担忧几分,只望就是折了一只眼珠子,人能保住就行,太太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
打发了报信的人,贺管家就一直在等,差不多了,太太他们也该进城了。
紧等慢等的,门上终于有了动静,说是太太他们回来了。
贺管家赶紧压下心思,迎了出去。
“太太回来了,大老太爷那边,礼太太派人送来帖子来,她院里明儿办赏梅宴,请太太赏脸去呢。”
许三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边带着人往里去,“大爷可在家?”
“在呢。”贺管家答着,忍不住往后头看了看,却一眼就看见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捆着的两个人,瞳孔就是一缩。
他飞快收回视线,跟着往里头去。
贺璋听见消息,正从里头出来,见妻儿回来,忍不住就露了笑,一把将扑过来的团团抱起来,“斋席可好吃?昨儿玩的可开心?”
“好吃,好玩!”团团抱着爹爹的脖子,答得开心。
一路进了正堂落座,许三花就看向贺璋道:“庄子上有两个人犯了事,我打算发卖了他们一家子,他们的卖身契不知在哪里?”
许三花临时改行程往许庄去一趟,贺璋就猜到有事的,眼下听这话,便道:“许庄上的下人的卖身契都在祖宅,要发卖谁?让贺管家去将他们的卖身契找出来就行。”
见大爷二话不说也不多问就直接让他找卖身契了,贺管家心里跳得慌,他也是没想到,太太竟然打算发卖了他外甥他们。
许三花看了看贺管家,才道:“这挺好,贺管家对他们熟得很,找起卖身契来,也快,都耽搁一晚上了,眼下赶紧将卖身契找出来,让人伢子上门,将人都带走。”
说话间,赵管事和赵娘子也被拖进了堂中,两个人一晚上没进食没进水,脸又肿着,都冻成青紫了,跟长了冻疮似的,看着吓人得紧。
见了贺管家,嘴里呜呜呜的想说话,但嘴痛得厉害,说话都囫囵不清。
要不是贺管家猜到了,乍一看,也认不出来这两人就是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到底是亲生的,他妹妹去得早,就留下这么两个儿女,他自己又没有儿子,难免对这侄子心疼爱护几分。
见他们这样子,贺管家忍不住,就对着贺璋和许三花跪了下去。
“太太,不知他们犯了什么错?惹得太太生气,要发卖了他们呢?老奴身为他们的舅舅,没教好他们,也该罚,还请太太看在他们老奴一脉在贺家伺候好几代人了,重重罚他们就是,可别发卖了他们啊!”
贺璋一听贺管家这话,很快就明白了,这两人,原来是贺管家的外甥。
“贺管家可是贺家的老人,又这般年纪,怎好跪我?贺管家快起来说话吧。”许三花说道:“他们所犯,实在无法饶恕,非得发卖出去不可,贺管家心疼外甥是常情,但今儿,这情面,我是给不了了。”
说着,就让田玉秋将赵管事所行之事一一道来,以及赵娘子是如何给弟弟出气,如何出言不逊,如何拿势压人的。
贺管家本“势”听得脸色大变,欲又跪下来,但许三花一个眼神,早有人扶住了贺管家,不让他跪下去。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他们说我没有权利发卖他们,大爷,你说说看。”许三花看向贺璋道。
“眼珠子挖得好!把他剩下这只,也挖了!”
贺璋早就沉了脸,这赵管事以权谋私,仗势欺人,收受贿赂给贺家和许庄抹黑,实在可恶,居然还弄出过人命,这花花肠子,就不说了。
可居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他的妻子,该罚。
“太太乃长房长媳,本就执掌中馈,区区几个下人,如何发卖不得?此事不用多说,贺管家,将他们的卖身契都找出来,这就请了人伢子上门,发卖出去!”
第六百二十七话:长辈
赵管事和赵娘子一听这话,浑身瘫软,只觉天都塌了,赶紧要求饶,可嘴巴张来张去,也说不清楚个一二三来。
贺管家倒是想求情,但见大爷发了大火,他嘴里发苦,心知是救不了了。
怪就怪外甥做得太过,想救都救不了啊。
罢,好歹发卖出去能保住命,总比当场杖毙得好。
这般想着,贺管家实在没脸求情。
于是乎,赵管事和赵娘子就被拖下去了。
赵家一共十三口人,都被人伢子来给带走了,祖宅的动静,本就各处都注意着的,闹这么大一出,大家都好奇得很。
那赵管事可是贺管家的亲外甥,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怎么如此重罚?
好生生的,还将人家一大家子都给发卖了出去,连年关都不过,这么急。
许三花依邀带着贺淑璃和团团圆圆往隔壁大老太爷家来参加赏梅宴时,大老太太是长辈,就拿长辈之态说教了几句。
“璋儿媳妇啊,这赵管事祖辈都是在贺家伺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贺管家更是忠心耿耿的很,你如此不留情面发卖了他们,岂不是寒这些家奴的心?往后,谁还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
礼太太就是她的大儿媳,所以这赏梅宴办在大房的,正好,他们院里,有一处园子,里头腊梅正盛。
邀来的都是亲戚,没有外人,所以,大老太太这话,说得才不用顾忌。
各家的媳妇姑娘的都不由好奇的看着许三花,他们对许三花都不熟,有的在许三花他们进城那天第一回见,有的是在祠堂外团团圆圆上族谱的时候第一回见。
但一样的,都是没有怎么说过话。
可对许三花的事,他们是早就听说了。
就是一个乡野村姑,凭着一些吃食做大了,有了名声,高攀了贺家,嫁做了嫡长房的长房长孙媳。
可村姑就是村姑,做事不带脑子,世代的家奴,竟然说发卖就发卖。
这在下人里的名声,可就好不到哪儿去了。
同样都是贺家的媳妇,凭什么她就这么有钱,穿戴这么好?
不得不说,在座的这些媳妇子,虽是脸上带笑,但心里,都是羡慕嫉妒许三花得很的。
瞧瞧,她头上戴的那副金镶玉的头面,身上穿得那身衣裳,那料子,可贵,这么一身,没有个三百两银子,都做不出来。
且一看,就是今年新做的。
新衣裳啊,他们每年也做,但日子最好过的,能做个几身就不错了,可用不上这么金贵的料子。
而日子不好过的,份例里,就一季两身衣裳,想要多的,自己拿银子出来做,他们也是做不起的。
大老太太的话说了半天,但见许三花端着茶杯,垂眸看着茶杯,竟是没有反应。
这是妥妥的不将她放在眼里不曾?
她虽然在族长堂叔跟前恭恭敬敬的不敢多话,但在这个晚辈面前,还要低头不成?
都是嫡支一脉的,她也是长媳,没低了去。
大老太太不由拉下了脸,“璋儿媳妇!论来你婆母见了我都要恭敬称一声嫂嫂的,你这晚辈到了我跟前,不说恭恭敬敬立规矩,怎地竟还对我的话置若未闻?这般规矩,我真是好奇,都是谁教的?”
这话明晃晃的,就差没明说,璋儿媳妇,你怎么这么没规矩?有娘生没娘教吗?
许三花抬了眼,看向大老太太,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原来德堂伯娘是在跟我说话?我还以为德堂伯娘是在说别人呢。”
“毕竟,我昨儿是发卖了几个下人,可没有功劳看苦劳这点,在他们身上可用不着?老人又怎么了?老人难道就能不顾主家名声,肆意妄为,贪敛私财,败坏主家名声,不将主母放在眼里了?”
大老太太一噎,随即道:“这罪名……实是忒重了,可查清楚了?那赵管事的娘亲从前也在我身边伺候过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的儿女怎么也不该是你说得这般不堪才对。”
“德堂伯娘既然这么觉得,不如使银子将他们买回来放在身边伺候?人伢子昨儿才将人带走,年关买下人的人家少,想来还没有卖出去才对。”许三花淡淡道。
大老太太:……
在场众人:……
大老太太深呼了一口气,年纪大了,要操心的事又太多,快过年了,没得气病了去。
她不气,不气。
又不是她的儿媳妇。
“璋儿媳妇是长子长孙媳,这管家的手段,还真是叫人望尘莫及。”
好好的家生子,动不动就发卖出去,这样管家,这家,迟早给她管没了去。
许三花微微扯了扯嘴角,“德堂伯娘谬赞了。”
大老太太:……村姑就是村姑,真当她是夸她呢。
被气了这么一出,大老太太也是不乐意跟许三花多说什么了,只扭头跟其他平辈说闲起来。
许三花乐得清静,见其他人也都不敢往上凑,便干脆拉着贺淑璃出了花厅,往外头梅林子里去踏香寻梅去了。
刚进了梅林没多久,就听得暖阁里吵吵闹闹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回头,见花厅里的人好些都出了来往暖阁里奔,许三花眼皮子跳了跳,也赶紧和贺淑璃一起往暖阁去。
今日的赏梅宴,大人们在花厅里聚,各家的孩子们就由礼太太的长子和长女招待着,在暖阁里玩。
都是堂兄弟姐妹的,姓的一个姓,也不必多顾什么男女大防不同室的,更何况,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点。
能来这个赏梅宴的,都是嫡支,算来就是族长那一支的人和大老太爷自个这一支的,以及许三花他们了。
孩子们可够了数,也不过才二三十个,偌大的暖阁,完全供得了他们撒丫子的玩的。
许三花和贺淑璃踏进暖阁时,正听到一个妇人搂着一个正在哭嚎的孩子,冲着一边骂叫着,“真是好恶毒的孩子!我家宝珠招谁惹谁了?你们看看她这脸,都被弄成什么样了?姑娘家的脸最重要的,要是破了相可怎么是好?真是狠呐!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教的?!”
第六百二十八话:族法
这妇人正是大老太爷的小儿媳,她怀里搂着的,是她的小女儿,今年刚六岁。
上了四十岁生下的,八老太太自然是疼爱的跟什么似的。
且前头都是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更是当眼珠子的宝贝的。
可眼下,竟然有人欺负她的宝贝女儿,将她的脸都弄破了,这叫她如何不气?
气怒之下,可不管对面是谁了。
许三花只见被她狠狠瞪着的对面,团团圆圆并肩站着,身上没有伤处,被一群孩子围在正中间,但脸色平静,也不怒,也不见有委屈。
她松了一口气,提步往里走。
贺淑璃这个急性儿的已经先一步冲了进去,母鸡护崽子的架势挡在了团团圆圆的前面,将他们护在身后,瞪八老太太,“齐堂婶,你这是做什么!祖母辈的了,这般怒骂两个孩子,像什么话?!”
见冲上来的是贺淑璃,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女,父亲当着官呢。
八老太太有一瞬间的气虚,但立马就想着,她也是嫡房的太太,是长辈,这事儿她又占着理的,怕什么?
“现在受欺负的是宝珠,你当然这样说了,要是哭的是他们两个,你难道就能算了?”
许三花走上去,拉过了团团圆圆仔细看了,问他们,“怎么回事?”
团团瞪着八老太太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宝珠。
圆圆答话道:“她看团团脖子上戴着的项圈好看,非得要团团取下来给她,团团不乐意,她上手就推了团团一把,然后团团就一拳把她打飞了,她自己撞倒了架子上的花瓶,花瓶碎了,正好有一片瓷片渣划破了她的脸。”
还不止了,这讨厌的女娃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是男孩子,不跟女孩子一般计较,就不一一学出来了。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就知道,她的孩子,不会无故欺负别人的。
团团总爱跟圆圆做一样的打扮,但上了族谱,族里的人是都清楚团团是个女孩子的。
正好做了漂亮的新衣裳,想着是来这边赴宴,许三花就专门让团团作了姑娘家的打扮,穿着一身水粉的新衣裳,脖子上挂的这个项圈,是婆母专门给团团买的。
金镶玉石圈缀长命锁珍珠流苏,确实好看。
小孩子见了喜欢是常理。
可喜欢归喜欢,想要团团的项圈,团团就非得要取下来,凭什么?
圆圆未尽的话,她不用多问也知道,肯定不是叫团团取下来看看这么简单的。
许三花看向八老太太,没说话,但那态度,很明显。
八老太太一听圆圆的话,立马就道:“这还不恶毒?就是要她的项圈取下来看看罢了,宝珠还是他们的堂姑呢!看一眼又怎么样?尊敬长辈这个道理都不懂?小小年纪,竟就学着出手伤人了,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教的!”
那一片碎瓷片还算小,划了一道口子,在腮帮子的地方,可能就半根指节那么一点,口子深不深还不知道,但贺宝珠哭得这个架势,昏天黑地的,似乎是满张脸都被瓷片扎了似的。
那眼泪滑下来,本就是咸的,洗得那半边脸都是血水,看着实在吓人。
八老太太心疼的心肝抽痛,见许三花竟还这样一副表情,好像错的是她的宝珠一般。
她气极,嘴里更是护犊子似的骂了起来,“真是丧良心啊!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心思这么歹毒!如此目中无人,竟然对自己的长辈动手!没天理啊!丧良心啊!”
“蕴堂嫂,这事你可是在场看着的,我家宝珠脸都伤成这样了,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要叫族长请族法!”
一旁的族长长媳陈氏冷不丁就被喊到,她也是一愣,差点就气笑了。
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何至于就请族法了?
若真是要这样,那贺宝珠,早该被请了不知多少次族法了才对。
这八房的贺宝珠是个什么性子,族里可是都是知道的,说是想要瞧瞧团团的项圈,她可知道,没这么简单。
这贺宝珠一向霸王惯了,年纪虽小,可的确大小是个长辈,往下一辈的,被她欺负过的不少,可偏偏这老八媳妇护犊子似的护着,又不讲理,他们是只能吃了这暗亏。
便是她的小孙女,也在这贺宝珠跟住吃过亏的。
那次小孙女过生辰,儿媳妇办了家宴,请两家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这小孙女她也喜欢,就送了一件比较精致的首饰。
可刚戴上呢,那边小孩子一起玩,这贺宝珠就想让她小孙女摘下来送给她。
真是好大的体面。
当时也是闹了一场的,可老八媳妇护犊子,浑然不觉自己孩子有错。
这回倒好,还惹上璋儿家的姑娘了,她可是知道的,不管是璋儿还是璋儿媳妇,都是不好说话的。
更何况,论亲近,她跟璋儿这边更亲,她公爹跟大伯,那才是嫡亲的一母所出的,大堂伯这边,到底差了那么一些血缘的,没道理明知有错,还帮着老八媳妇这边的。
陈氏神色淡淡,不欲理会,只看向了大老太太。
虽说大老太太长她一点,她还喊堂嫂,但她可是下一任的族长夫人,自然不必看她的脸色。
大老太太正不满许三花刚才对她的态度了,老八媳妇可是亲的,该站在那边,她都不能想。
“老八媳妇这话不错,咱们贺家向来以善治家,对底下的孩子们的教导,可不容有差,都是一家人,这对自家人都这么动手了,那到外面去还怎么得了?要是不好好管管,没得别人都说我贺家没了家教,教不好孩子。”
许三花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接话道:“是这么个理,这小孩子,没家教,可是不像话,要是不好好管管,带出去那真是惹外人笑话了。”
大老太太:……这么好说话吗?
怎么就这么不对呢。
果然,下一刻就听得许三花继续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谁先推了谁,在场还有这么多孩子在呢,便是丫鬟,都这么好些,大家都不是瞎子,总有人从头到尾看得清楚的,不如就听他们说说吧!”
“不过,若先动手的不是我家蓁蓁,八老太太这张口闭口的丧良心和恶毒之言,可要好生想想,该怎么同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