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话:讲究
许三花背了手去杂物房看了笸箩里稻秸秆盖着的豆腐块,上面已见黄霉,想着待会吃了早晌饭就可以炒了料将霉豆腐给做出来,出了屋子,就见周氏回来了。
几家人也都愿意来且都跟来了,只不过许三花眸光一转,就看到了把她小舅娘石氏挤到一边凑到老胡氏面前笑哈哈说着话的白氏。
许二树几步凑上前,冲许三花笑了笑。
许三花睨他:“咋回事儿?”
许二树捂了嘴,“我二舅娘硬要来,还叫我大舅往砖窑去上工呢。”
许三花操了腰,见刘氏从灶屋里出来,冲她道:“三婶,你二嫂来了!”
刘氏端了一筲箕苞谷馍馍,正准备往堂屋去,听得许三花这声,这才仔细往这边看来,她看到了二嫂娘家的周齐和许家的,表弟胡春生表弟妹石家的,最后,看到了她二哥刘大河,还有二嫂……
刘氏心里就是一惊,再看三花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想到前儿她说的她二嫂要来得她出工钱,登时连手里的筲箕都顾不得了,塞给了后头的五花叫她拿进堂屋,这边就立马走过去,“二哥二嫂,你们咋来了?”
小姑子一向跟她比跟大嫂钟氏亲,白氏哪里想到这第一个问这个话的竟然是小姑子,愣了愣,却笑道:“大哥不是一直想去砖窑上工吗?正好你们家请帮工想到了我们家,这下正好他们兄弟俩都有活做了,大哥去砖窑上工,我们来你们家帮工,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呀!”
说罢又对老胡氏道:“胡婶儿,我家大河干活你是知道的,咱们村砖窑里全叔都是夸的,你可放心,叫咱们干啥活,我们两口子指定好好干明白!”
刘大河那性子她虽看不上,但干活确实是挺能的,老胡氏对刘家的娘家到底谁来都无所谓,但奈何三花前儿都说了,绝对不要白家的来,刚才瞧见来的是他们,她也是有些发怵呢。
此时白氏问到跟前,老胡氏张了张嘴,先看向了许三花。
刘氏便也眼巴巴看向许三花,这人来都来了,三花就留下呗!总不能叫人家走吧。
许三花看到白氏心里就膈应得慌,前世帮她捎钱回来的管事可是仔细打听清楚了的,她家后头日子不好过,怂恿着她三叔三婶磋磨兄弟妯娌卖侄女弄垮了老许家的就是这个白氏!
见刘氏这个表情,心里更是气得慌,左右她从来都是不看别人脸色的,当下冷着脸道:“三婶要留下就留下好了,一天是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我一天也才给三婶你二十文三十文,三婶你一个月出了这六百文只怕还要倒亏咧!”
刘氏一听,一张脸就挤成了皱褶子,掏她的钱,那哪能行?当即跟白氏道:“不是说了让大哥大嫂来吗?二哥二嫂快回去吧!换他们来。”
白氏见一向跟自己要好的小姑子竟不帮着她反而向着钟家的,愣了好一会儿,又想到刚才许三花那话好像是说她给小姑子工钱?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许家做的生意还跟许三花有关?
白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向来是看不起许三花的,去年过年回娘家有机会跟大年堂叔家的柳嫂子唠嗑还听柳嫂子如何如何说这许三花没个姑娘样,成天只知道跟一群二混子打打杀杀的,以后指定是嫁不出去还没个好的。
就是一个虎得不得了蛮子丫头片子罢了,她能做啥生意啊?
白氏转头就想走,但因刘氏这个态度,她就不想走了。
冲老胡氏笑眯眯道:“胡婶儿,难不成这请人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我跟大河也是秀妮她哥哥嫂子,这一家人的,谁来不是一样啊,婶儿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老胡氏又看了许三花一眼。
许三花肚子饿了,懒得搁这多废话,见刘氏压不住白氏,只好自己出马:“我二哥他二舅娘啊,这请人当然是有讲究的,这生意是我张罗的,要请什么人自然是我说了算,我不想请的人她就不能来,就是这么个讲究,你可懂?”
凭啥啊?白氏心里那个气呀,凭啥这许三花不请她?这是看不起谁呀!她可没有得罪过许三花啊?
白氏郁闷极了,“这是为啥?三花,你清明前跟二树来小刘村玩我还给你吃抓果子吃呢,可没有打你骂你啊?”
打?骂?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许二树噗呲偷笑。
许三花也笑,“反正我就是不请你,你想留下也行,说通我三婶叫她给你们开工钱就行!要不然,你就是留下也是白干。”说罢,就进堂屋去了。
刘氏当然舍不得自家白干给白氏工钱的,当下扯了借口说锅还没洗呢就急匆匆往灶屋去了。
白氏一噎,又看向老胡氏,还没开口,里头许三花就大喊一声:“奶,吃饭啦!”
老胡氏冲白氏笑笑,忙招呼胡春生和周齐他们往屋里去。
见状,白氏气得咬牙,硬是不明白那许三花抽什么风,倒是没脸多待,她也是要强的,当下就扯了刘大河转身就出了院子。
一路疾步出了孤山村,却是没有回小刘村去,干脆拐去了白河村。
见自家二哥二嫂走了,刘氏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有些亏得慌,到底是自己亲二哥亲二嫂呢!
回到堂屋,许三花已经招呼着胡春生两口子和周齐两口子一起吃早晌饭呢,那样子可不像对白氏那样,刘氏这才不再怀疑,自家二嫂指定是讲坏话的时候被三花听到了,不然三花好端端的咋这样呢!
这还得庆幸呢,依三花的脾气,自家二嫂说她坏话她竟没有揍她,只是不请她帮工罢了,这可是留情了的啊。
如此,刘氏心里才算好受了些,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了。
周齐几个路上虽都吃了一个苞谷饼子的,但走了一路,也差不多了,再者许三花说吃饱待会好干活,他们也就没有推脱,坐下来再吃了两个饼子,喝了一碗醋汤。
早饭罢,胡春生这便问起自家姑姑,“姑,家里到底做了啥生意?我昨儿回来听我爹说是什么豆腐的吃食生意?需要咱们做啥?姑你尽管吩咐就是!”
第五十一话:长霉了?
进了杂物房,许三花将木盆放下,将笸箩从梁上悬着的绳子上解下放在一旁的木板子上,木板子上还放着一个许三花昨儿就洗好晾干了的小陶坛。
许三花将笸箩最上面盖着的一层稻秸秆小心的拿走放到一边,露出下头裹着一层黄霉的豆腐块,
老胡氏一看,惊道:“三花,这长霉了呀!都坏了!唉!真是可惜了哟!”
见老胡氏心肝疼的样子,许三花没忍住笑了,道:“奶,这就是霉豆腐,不霉咋叫霉豆腐呢!”一边说着拿了筷子夹起一块豆腐在炒香炒热的调料里滚了一圈,让豆腐块上都裹上调料,换了个样,再轻轻的夹进小陶坛里。
老胡氏见着,又听许三花说豆腐没有坏,剩下的就只是惊奇了,这霉豆腐竟然这样做的,裹上这老多的调料,那得多有味啊!
老胡氏看得手痒痒,在许三花弄了几块之后,就抢过来筷子自己动上了手,感受这新奇的做法。
许三花被抢了筷子,便回灶屋又拿了双来跟老胡氏一齐做,很快就将第一层的霉豆腐都裹上了调料装进了陶坛里,装了半坛子呢!
又将底下一层稻秸秆拿掉,露出最后一层霉豆腐块来。
老胡氏觉得有劲得很,这活计多有意思,闻着这老鼻子的麻香味,她想到什么,便问许三花:“三花啊,这霉豆腐可是要卖钱?这又是豆腐又是调料的,且这么多调料呢!还这么麻烦,得等七八天才能生霉,这得卖多少钱才不亏呢!”
这霉豆腐可是头一份,跟魔芋豆腐一样,且又这么麻烦,自然不能少卖亏钱亏力,许三花也不瞒老胡氏,答道:“咱们先算本钱,咱们这里四斤霉豆腐就得用一两半盐,三两黄辣粉和二两山椒粉,四斤豆腐得八文,一两半盐得七文半,三两黄辣粉和二两山椒粉加起来咱单卖都得卖五十文呢!还不算人力和费的功夫,不过黄辣粉和山椒粉到底是咋做出来的咱都知道,胜得就是一个奇字,只算本钱才五文钱一斤,加了人工顶天了就值二十文,所以说,咱这霉豆腐,虽然也新奇,但太贵了怕不好卖,咱就定个怎么也不会亏的价钱就行,咱不论斤卖,也论块卖,就卖八文钱三块!奶你觉着咋样?”
许三花说得头头是道的,老胡氏哪有啥好说的?只算着这霉豆腐切得块大,一斤豆腐也能切个十八块,八文钱三块也就是一斤四十八文,倒也有得赚,更何况薄利多销这个道理老胡氏也懂的,单看他们家的铁板豆腐五文钱三块都有人买,更别说这个更稀奇的霉豆腐了。
“你心里有个谱就行。”老胡氏道:“那这个霉豆腐啥时候能吃?咱明儿出摊能卖上不?”
许三花道:“现在就能吃,只不过放一晚味道更好,明天肯定能拿去卖,且这个霉豆腐放一年都不会坏,放得越久味道越醇香浓郁。”
“那就好。”
两人说着话,两格子霉豆腐都全部裹好调料放进了小陶坛里,许三花最后将坛口用油纸仔细的蒙好,就放在杂物房里。
老胡氏又去看了胡春生几个的情况,这才和许三花一起回到灶屋,接着磨调料。
大家都忙着,胡氏怀着身子,都不叫她做重活,如今请了人帮工,用不着她动手,因着她针线活好,许三花便叫她在屋里缝制棉被,天已经冷了,买了棉花,许三花不想再睡塞了柳絮的麻布被褥。
且胡氏可不闲着,做了一家子的棉被,还得做老许头老胡氏和许大茂以及许三花还有她自己的衣裳呢,至于家里其他人的,就自个腾时间做了,这么多,胡氏缝完了棉被也做不过来。
磨了一上午调料,又准备了一众人的晌午饭,下晌就将上午磨出来的浆子倒进两口大锅里煮上。
进山挖魔芋的老许头等人各自挑了一担子魔芋球回来吃了晌午饭又进了山,一直到未时末才回来。
隔壁的刘家一天下来也磨出了不少浆子,加上自家的,老许家人一直到胡春生周齐他们申时吃了晚晌饭回了家还忙到了天黑,才将所有的浆子都熬煮好点了草木灰水凝成了魔芋豆腐来。
这一天虽忙碌,但众人都觉得异常的踏实。
这都立冬了,谁家不是都闲着?有事做才有收获,累点无所谓,人重要的是要知足。
老许家的这一天过得忙碌,十几里外的十里镇上也不平静。
先是今儿一大早陈婆子刚摆上摊,就来了几个镇公所的衙役跟她问了老许家的人来出摊没有,又等了老半天果真不见老许家人来才离开,弄得陈婆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在猜测是不是曹丰找了熊二爷出手要开始用官府报复许家人了。
而一贯早起买菜的镇上人和镇外各村家中殷实些的人家或不都想来买上几斤魔芋豆腐回家做菜,或者买一包调料回去,还有买些铁板豆腐亦是铁板魔芋条吃吃,便是龚福光都差伙计来买魔芋豆腐,可全都空手而归。
得知老许家今日不出摊,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明明老许家摆摊的日子不长,但他们好像都习惯了老许家新奇的吃食,这一天不吃吧,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又见镇公所的衙役兴师动众的气势,都不由暗暗猜测是不是熊二爷帮着曹丰要出手了,都暗暗为老许家捏了一把汗。
要是那许家人熬不住,那他们以后可就没那么好吃的魔芋豆腐了。
却也没叫他们想多,那离开市集的几个衙役没有立马回镇公所,而是正正去了南坊的熊宅。
见了熊武,衙役头子翟宽将老许家今日没出摊的事情说了。
熊武听了,便道:“今日不来,明日不可能不来,等明日他们来了,你们只管去就是!”
翟宽应了,带着几个手下回了镇公所。
其实他是不愿意帮熊武做这些欺压百姓的事的,可奈何熊武头上有高县丞,亭长为了巴结高县丞,这才捧着熊武,倒是叫他们这些当差的不好做人。
镇公所的差事其实倒也轻松的,除了逢年过节镇上热闹需要他们常常在街上维护秩序之外,平常时候,也只上午巡视一番就行。
搁亭长那里报了个道,翟宽就回家去吃午晌饭了。
第五十二话:黄豆腐
他家在镇子东坊,独门独院,父母早亡,只有一家三口,靠着他的俸禄,倒是也比旁的镇上人家好过太多。
最主要是他媳妇董氏有着一手的好绣艺,一月里,绣上一幅小屏或者香囊之类的,也能挣不少银子,足够一家人的日常家用。
白日里翟宽上差,十一岁的儿子也要上学堂,是以董氏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做绣活,并不常出门去。
翟宽进了门,董氏正将饭菜端上桌,三隐学堂会给学子提供饭食,所以,下学之前翟耀是不会回家吃饭的。
只得他们二人,董氏做得饭菜就简单了些,他们家日子好过些,所以日常都吃的大米饭,再炒了个鸡蛋,烧了个豆腐肉糜,加了在市集老许家摊子上买回来的调料,闻着倒是香得紧。
董氏递了筷子给丈夫,才在对面坐下,给丈夫勺了一勺豆腐,道:“今早我本是托隔壁蔡婶子带两斤魔芋豆腐回来的,可蔡婶子回来说今儿那许家摊子没出摊,我这才去前头陈婆子家称了两斤豆腐,蔡婶子说见到你带着人站在许家摊子摆摊那处呢,这是咋回事?听蔡婶子说那许家人得罪了曹丰,可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吗,听说那许家就是往白节镇方向去十几里外的孤山村的,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也不知咋得罪了曹丰的。”翟宽吃着豆腐,心里感叹这平日里吃着还好的豆腐加了那许家的调料好吃太多了,嘴上也不由得更加叹息:“那家的闺女许三花连曹丰都不怕,将曹丰手底下的人都收拾了,这不,曹丰就找到了靠山面前,到了熊二爷那里还有个啥好?最终还不是农家人对上官府,只有死路一条啊!”
端看去年大槐村的杨家就知道了。
董氏也是叹了叹,想到以后都买不到许家的调料和魔芋豆腐了,真是有些可惜,“也不知许家明天出不出摊,若是出,我自个去一趟,多买些调料回来放着,还有魔芋豆腐,听说用草木灰水泡着能放七八天呢!”
翟宽一听,赶紧打住她,“还是别了,明儿市集不会太平,熊二爷已经找过亭长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许家出摊,定会有人找上门去说她家的吃食吃出了人命,到时候我们镇公所的衙役出面将人都抓走,往牢房里一关,再定个大罪名送到县里去,有高县丞在,还不是有去无回?你明儿还是搁家里,不要往市集去了。”
听说那许三花天生神力,也不知会不会惧怕官府老实妥协。
说到底,明儿遭罪的还是他们衙役,翟宽叹了叹,觉着嘴里的豆腐都不香了。
翌日胡春生等人照常上工,刘大河和钟氏两口子也跟在周齐两口子后头来了,见了老许家人,憨憨一笑,老实得也说不出话来。
本就定下的是他们,既然来了,老胡氏只管安排活计就是,照样跟昨天一样,男的去山上挖魔芋球,女的搁家里磨浆子。
甫打了照面不过片刻,今日该上镇上摆摊的人就将担子放上了牛车,坐着牛车往镇上去了。
今日去的是二房,除了许二茂周氏几个,许三花自然也跟去了,今日她可是有大任务,得将昨天做出来的霉豆腐推销出去,若是好卖,还得加紧都做些出来。
有牛车就是快,比往常快了不少到了镇上,刚到市集,东西才放下呢,陈婆子就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将昨儿的事情说了一通。
许二茂周氏几个听了,都有些惴惴不安,“三花啊,这衙役都找上门来了,咱这生意还做不做啊。”
曹丰为何会找麻烦,许三花一清二楚,她绝不会因此妥协,倒是要看看衙役无缘无故要怎么找她的茬。
她笑了笑,谢了陈婆子提醒,只叫许二茂和许大树还有许四树去陈家将定好的豆腐担来,自己则和周氏还有六花忙着准备工作。
木炭生起来,架上铁板热着,将生魔芋豆腐摆上木板,许三花把陶坛也放上去,用筷子夹了两块出来在一个陶碗里放上。
已经有买菜的人陆陆续续往市集来,见得许家出摊,或都往前来,大都是买魔芋豆腐和调料的。
见得陶碗里黄黄的一块一块的东西外头裹着的一层极像是许家独有的调料,有好奇的就问了。
许三花答:“这个叫黄豆腐,就是用豆腐做出来的,外头裹着的便是我们家的调料,吃起来麻辣鲜香,用来配粥配馒头包子佐饭吃再好不过!婶你尝尝看?”说着已经递了双筷子过去,叫那妇人一尝便知。
那妇人听得也是稀奇,许家摊子上的吃食她都买过了,每样都没有叫她失望,这个啥黄豆腐,肯定不会差,是以她也没有犹豫就接了筷子在一块黄豆腐上夹下一小块来吃进了嘴里。
细滑松软带着醇厚的麻辣味充斥在口腔里,叫妇人眼前一亮,她细细品味过后,指了那黄豆腐,道:“这黄豆腐咋卖的?给我来点!这配粥肯定好,我正愁早饭熬了粥不知该弄点啥菜配呢!”
许三花咧嘴,幸好她机智觉得南湘告诉她的霉豆腐这个词说给人家听了不太好,所以特意改了个名,黄豆腐。
“八文钱三块,不知婶你要多少?”
八文钱三块啊?这可是比铁板豆腐都要贵三文了,且再添个七文都能买一斤肉了。
妇人皱了眉,再看那黄豆腐四四方方的,比铁板豆腐一块要厚实,有些拿不定主意。
许三花见状忙加把火道:“婶儿,这黄豆腐做起来特别复杂,自然不像铁板豆腐这般简单,且它特别能放,要是买的多,平时封存好,能放一年呢!且越放滋味越香醇,这个不管是下饭还是吃馒头,吃饼啥的,都能配!八文钱三块,绝对不亏!”
“今日我算是来试卖的!买六块送一块,只此一天,婶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妇人一听,本还犹豫呢也不犹豫了,也不差这几文钱,再说了,肉吃得多了,到处都有,也没有这东西新奇不是?当下道:“那就给我来六块!”
许三花笑着应了,赶快拿油纸装了七块递给妇人,“婶儿,一共是七块,其他的还要吗?”
第五十四话:抓走
许二茂和周氏见儿子站出来,便也站出来,纷纷道:“我才是老板,抓走我吧!”
“即便你们是老板,他们也不会抓你们去,他们想抓的,是我!”许三花笑着走出摊子,站到翟宽面前,与其对视,“曹丰打不过我,熊武的手下也打不过我,所以,就只剩下这么个手段了是吗?”
翟宽微挑了眉,暗叹这传闻暴力的许三花竟如此敏锐,面上却板紧了,“如今有人死了,你家有最大的嫌疑,理应跟我们走一趟镇公所,若是不去,岂非是你们心虚?”
许三花又笑了笑,不欲多说,只扭头看向许大树许二茂几个,“今日就摆到这里,你们将东西收拾收拾这就家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家去了也别多说,就说我有事要办,这剩下的豆腐拿给奶,就说黄豆腐都卖光了,叫奶按着我教她的法子都给做上。”
说罢,许三花提步往前走。
“三花!”许大树几个喊了一声,急得是满头大汗。
许三花只摆摆手,示意他们照她说的做。
翟宽诧异的看了许三花一眼,这才招呼手下抬着床板带着那妇人跟上。
看热闹的百姓听说许家吃食吃死了人,都好奇的跟着往镇公所去,想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镇公所不远,拐过街口就到了。
这极短的距离,因着有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似乎也长了一点。
在即将拐过街口之时,一个小乞儿不知怎的从围观人群里跌了出来,一个踉跄,正好撞到许三花身上。
小乞儿年纪不大,身板瘦弱的很,许三花下意识的扶住他,却见他极快的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袖口里这才站稳,同衙役告了罪,退回了人群。
许三花背手,扭头看了眼挤进人群不见了影的人,微微挑了挑眉。
很快到了镇公所,早有人通报了市集的事,一个书吏出来道:“亭长正在处理公务,先将犯人关进牢房里过后再审!”
就一句话,许三花就被衙役带进了一间牢房,关了起来。
十里镇小,偷鸡摸狗的不少,但没被抓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抓住了,小镇上,也只是关个几天意思意思就放了,毕竟,这人没犯啥大事,老是关在里面,还费牢饭呢!
是以,这镇公所的唯二的两间牢房现今是空空如也,许三花竟成了此厢里头唯一被关着的人。
衙役将牢房门锁上也就出去了,没人管许三花,也没人守着。
许三花乐得清净,这才将袖子里刚才被小乞儿塞进去的东西拿出来,却豁然是一张字条。
其实许三花本身并不识字,此刻她能看懂字条上写的,这都赖于前世离开孤山村之后的历练了,在外头行走,大字不识是很吃亏的。
所以她发奋跟人家学认了不少字,便是在南湘那里,南湘也教过她认字还有写字的。
看完字条,许三花神情复杂起来,她很好奇是谁会给她传这个信,且有能耐给她传这个信。
似乎整个十里镇,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这么一号人才对。
但眼下理不清,她也就暂时放着,此刻要紧的,是字条上写的东西。
她支起耳朵,听了听牢房外的动静,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若这真是那曹丰跟熊武设下的套,想将她套在这里,只怕这审案一事很难尽快安排,那么至少她今日是回不了家了,她可没有这等时间搁这里多耗,黄豆腐卖得正好,她还等着赚钱呢!
看向胳膊粗一根根木头架成的牢门,许三花笑了笑,大步走向前,两手分别握住一根木头桩子,稍稍一用力,两根木头桩子之间的缝隙便微微移动了两分,后干脆使了三成力,将其中一根木头桩子生生给拿了出来,留出足够一人穿过的缝隙。
她一把丢了木头桩子,抬步跨了出去,大步往甬道外走。
两个守在门口的衙役正在嗑瓜子唠嗑,冷不丁看到许三花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硬是怔愣了好一会儿,见人都走过了才回过神来。
忙将手里瓜子一丢,追上前去:“站住!快站住!”
许三花大步不停,直接到了前堂,瞥到旁边屋里摆着的床板,以及坐在床板后头吃着点心的妇人。
她还饿着呢,这人刚死了丈夫,还有心情吃。
许三花大步走进去,拿了桌上摆着的点心就吃。
那正吃着的妇人见到许三花,惊得两个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想起先前的事,几乎不做考虑就大骂起来,“你这个杀人犯竟然还敢来?!当着我男人的面,也不怕我男人死不瞑目爬起来找你报仇?”
“死不瞑目是定然的,只是会找谁报仇就不一定了!”
许三花笑笑,嘴里含着点心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妇人还是听得明明白白,吓得禁不住一个颤栗,差点从圆凳上摔下去,而后咽了咽口水,看着许三花半晌没敢说话。
追上来的衙役见她进了这房间,吓了一跳,赶紧去告诉翟宽,翟宽知道了自然是马上禀告了亭长。
等佟得济带着翟宽赶到时,正好听到里边抢了一盘点心吃了暂时稳住了肚子的许三花洋洋洒洒的声音。
“你是镇东彩旗巷子周家的童养媳,和你丈夫周云昌成亲十载,也没有一儿半女,你公公婆婆早就去世了,你相公对你挺好,也不嫌弃你不能生,你们两口子日子倒是过得甜蜜,可今年初你丈夫周云昌却诊出得了恶疾。”
“这样一来,你丈夫拖在床上每日药汤不断,且拉屎拉尿不能自理,全靠你床前床后的伺候,这大半年来,你早就心生怨怼,不欲伺候你丈夫,但从小看着你在周家长大的街坊邻居皆知周家对你有多好,你做不出遭人口舌的事,怕人家说你恩将仇报,以后在这十里镇活不下去,可实在是忍受不了每日伺候周云昌屎尿汤药,就在这时,有人找上了你,愿意帮你解决这个麻烦,而且还答应事成之后给你足够的银子离开十里镇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来过,所以,你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第五十五话:猜猜
“那人让你下药毒死你丈夫,而后推脱到我许家吃食的头上,如此一来,你既摆脱了丈夫,又不会被街坊邻居骂你恩将仇报,还能得一笔银子重新找个地方生活,于是,你今早就来我家摊子买了头遭来卖的黄豆腐回去,实则是给你丈夫喂下了毒药,待他毒发身亡,就立马将事情闹大了,托着街坊邻居将人抬着大摇大摆的往我许家摊子上来找麻烦来了!”
说到这里,许三花停下了嘴,看了看已经满脸惊愕收都收不住的妇人,咧嘴一笑,“我说得可都对?让我来猜猜,上门找你要你如此做的人是熊武的人吧?”
此话一出,妇人再也端不住,整个人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熊二爷的人来找她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绝对没有人看见的,这许三花怎么知道的?竟还将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说得一般无二,就跟亲耳在场听到的一样!
不只她了,门口的佟得济和翟宽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的不得了,这许三花,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将熊二爷的谋划说得是一字不差,竟有如此能耐不成?
听到吸气的声音,许三花扭头,看见门外的翟宽以及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这老者想来就是他们十里镇的亭长了。
见两人一脸震惊的样子,许三花知道自己说对了,可那帮她的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能耐,人在暗她在明,倒是不知这人有何图谋,为何相帮于她?
但眼下不是多说这个的时候了,她按着自己的猜想接着道:“周云昌若真吃了我家的黄豆腐中毒而死,没道理其他买了黄豆腐的人没事,更何况,今早有个妇人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尝过的,要是有毒,只怕现在早就有人来报案了,且我许家跟周云昌无冤无仇,何必毒杀他?这件事本就立不住脚。”
“既知道会如此,可佟亭长依然配合熊武要抓了我来镇公所,又关着不立即审,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熊武有交代,此事涉嫌人命,不像打架斗殴偷猫偷狗的,以佟亭长的身份,审不了此事,所以将我押送去县里交给县衙,正好撞在与熊武有亲的高县丞手里,定罪量刑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二嘛,就是熊武早有吩咐,只将我先关起来,他自会派人来,想要报私仇,又或者,曹丰已经叫人来跟亭长你打过招呼,很快就会来镇公所吧?”
听许三花说得头头是道,且大差不差,佟得济和翟宽心里是骇然万分。
但面上不能表露,“你家的吃食吃死了人,这是许多百姓都看到的事,休得狡辩,此案是杀人官司,自有官府过问,岂是凭你一张嘴就胡乱攀咬的?有什么话等到了县衙公堂对簿再说吧!”
真是打算将她送去县衙,在高县丞手里直接定下她的罪,民不与官斗,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就跟去年大槐村的杨家一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惜,她可不是杨家,她又不傻。
因而,许三花笑眯眯的看着佟得济,道:“曹丰那帮子手下被我断了腿断了胳膊的,亭长想来也都听说过了,你觉得镇公所这十几数衙役身手比起他们如何?”
衙役手中虽有佩刀,可比起三天两头斗殴打架不断地混子来说,自然是差的远的,整个镇公所,也就衙役头头翟宽是真有两把刷子罢了。
那么多混子打不过的人,他们这些衙役肯定也打不过。
佟得济不知许三花此话何意,便抿嘴没有接话。
索性许三花也不是真的要让他说个谁高谁下,干脆在圆桌前坐下来,笑呵呵道:“所以啊,我要是不愿意,你们也押不了我往县里去,就别费那么多功夫了,我还赶着回家呢!这就派人通知熊武和曹丰一声,真想定我罪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想谈谈别的,倒是可以谈谈。”
佟得济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但看许三花大刀阔斧的坐着,眉宇间皆是自信满满,他做了二十几年的亭长,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村姑。
他思索片刻,给了翟宽一个眼色,翟宽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立时就转身出去了。
佟得济一把年纪了,自然也不打算一直在这站着等,等吩咐衙役守好房门,就先走了,等那头有了消息再过来。
屋里只剩下妇人和一具尸体,以及坐在圆凳上翘着二郎腿的许三花。
妇人瑟瑟的看了许三花一眼,有些畏惧许三花不同于旁的女子的强悍。
知道妇人在偷偷的瞄她,许三花侧头望过去,干脆托了下巴抵在桌上问她:“熊武给了你多少银子叫你办这件事?”
妇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没有隐瞒,“五,五两。”
“才五两?这也就够你办个路引罢了,等你到了想去的地方,又打算怎么生存?”
时下对于人口流动管制的并不严,不管是经商还是别的,各州府来往走动是不会有人管制的,可想要迁一个地方重新安家,这就必须要有原籍盖了公章的路引了。
妇人可不觉得许三花是真的关心她,所以才问这些,不过她的打算只是不损一点名声摆脱丈夫离开这里罢了,一直拿不定主意正好就有人找上了她,也不是看中这五两银子,毕竟,周家虽说不富裕,但还是有些积蓄的,要不然也不能养她这个童养媳了。
虽说丈夫生病,这大半年用的不少,但剩下的足够她办好丈夫的身后事找一个地方安家落户过好下半辈子了,且还有卖了房子的银子呢!
妇人只看了看许三花,并没有接话。
看她表情,许三花便笑道:“想来是周家还小有积蓄了?不过可惜了,如今你虽说是摆脱了你丈夫,可到底是杀了人,杀人偿命,定了罪,这些积蓄也都与你无关了,又是何必呢。”
听的杀人偿命四个字,妇人抖了抖,到底还是嘴硬起来,“你可别得意,高县丞可是熊二爷的亲堂表兄,肯定会帮着熊二爷的,就算你力大无穷,该落到你头上的罪也跑不了,定了罪你拒捕,我不信你还敢当逃犯不成?你要敢逃,到时候别说你逃不逃得掉了,就是你一家人也都好不了。”
第五十七话:结果
“咱们本来无冤无仇,我也不是多口舌的人,待在这十里镇好好的,我也不乐意往县城去,但如果见到县令大人,那可就不一定了。”许三花笑着,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熊武听明白许三花的威胁,狠狠咬紧了一口牙,脑中一番思量过后,终是松开了袖中捏紧的拳头。
他看向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周郑氏,你不满于丈夫重病要你服侍,所以下毒毒害了他,又想嫁祸在许家头上,幸好佟亭长明察秋毫,审出了真相,放心,你丈夫本就重病命不久矣,我会同高县丞求情,免你一死,轻判流放,该怎么做你自己当心中有数。”
妇人根本不敢抬头看熊武,她是知道熊武的手段的,恨不得将刚才听过耳朵的话统统都驱走,听得熊武这话,庆幸自己能留下性命,重重的呼了口气,忙叩地道:“小妇人有罪,自当认罪听罚,不敢有任何异议!”
熊武满意的点头,他不怕这妇人会将刚才听到的话宣之于众。
这才看向许三花,“周郑氏污蔑了许姑娘,让许姑娘辛苦走这一遭,熊某愿替她赔罪,奉上百两纹银,时辰不早了,耽搁了许姑娘的事,孤山村路远,许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家中亲人还在盼着呢!”
许三花听出熊武话里的威胁之意,轻轻一笑,抬手接了熊武递过来的银票。
反正不用她说,要不了多久高县丞也要倒台了,她懒散得很,也懒得费这个力气,这个银子,就当是走一趟牢房的辛苦费了。
她扭头看向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曹丰,道:“我就是想在这十里镇上安安稳稳做点生意,希望那些牛鬼蛇神都离远点儿!不然呐,我这脾气可忍不住!”
此件事起因也就是因为曹丰和许家的事,熊武看了曹丰一眼,替他应了,“放心,以后许家摊子在这十里镇上,一定安安稳稳,佟亭长,你说是吧?”
突然被熊武叫到的佟得济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脸皮都细微的荡了荡,赶紧连连应声。
许三花满意的笑了笑,收好了银票,“熊二爷果然大气,行了,那我就回家了,今日多谢熊二爷放我一马,其余的呀,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哟。”
说罢,许三花大步往外走,很快就出了前堂,离开了镇公所。
外头还有百姓等着看热闹,见曹丰跟熊二爷一前一后进去了,这才两刻钟不到,这许三花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想来是没事?还是这虎的许三花打了熊武和曹丰逃出了镇公所?
不是说许三花得罪了曹丰,所以被熊二爷报复吗?进了镇公所还能有个好?不像去年的杨家那样脱一层皮能好端端的走出镇公所?不怪他们多想这力大无穷的许三花是不是将镇公所十几名衙役以及熊二爷曹丰都撂倒了,否则她是怎么脱身的呢?
众人正暗自猜测着,就见翟宽走到门口,大声宣告此事皆是周郑氏对病重丈夫心生不满,所以狠心毒杀了丈夫,又嫁祸在许家摊子头上,佟亭长明察秋毫,查明了此事,还了许家摊子一个公道。
说完后又加了句许家摊子的吃食没有任何问题,大家可以放心去买。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了,就说嘛,他们都吃了许家摊子的吃食,谁也没有事嘛!显然真的是熊二爷搞的鬼!
许家摊子的吃食实在是好,要是不能买了,那可是亏了口福啊!
不过,这曹丰和熊二爷到底进去镇公所做了什么?许三花又做了什么?难道就这样放过了许三花?
众人是好奇的很,但因畏惧这两人,是以也没有深究。
不过不妨他们争相口传,那孤山村的许三花竟然是连熊二爷都拿她没办法!
被众人这么一传,是以整个十里镇的人就都知道了那虎得不得了的许三花真的惹不起!没瞧着吗?连有高县丞罩着的熊二爷都不敢和她对着来!设了计抓人却是没要一个时辰就乖乖的放了人,还为其正名呢!
此时的镇公所里,前堂背后的屋子,熊武才先吩咐了翟宽出去将事情告知百姓,结断这件事情,又叫佟亭长喊衙役将周郑氏关进牢房,明日便将人连着案宗一起送往县衙。
屋里只剩下佟得济和曹丰。
熊武先看向佟得济,眼中晦暗不明,似笑非笑,“佟亭长的孙子在县里上学吧?听说挺上进的,学识也不错,我可以向我表兄美言一二,给他一个入县学的名额。”
佟得济不是傻的,当即听明白熊武的意思,额上是冷汗连连,忙道:“在下极为仰慕县丞大人,能得县丞大人赏识进入县学,是我那孙子的福气,我们佟家也必将记得县丞大人和熊二爷的恩情!”
熊武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几个衙役都是你的治下,我就不过多干涉了,可要是传出什么不该传出的话的话,我不找他们,就找你,佟亭长可要仔细想想你前途似锦的大孙子,该怎么稳住他们,就是你的事了!”
佟得济心惊胆寒,连连保证。
熊武这才放过了他,叫曹丰跟自己走,直到两人上了马车,熊武都没有主动开口。
倒是曹丰,见只有他们二人了,笑了笑,道:“二哥,你对曹丰有再造之恩,曹丰此生必定追随二哥,绝不会做出伤害二哥之事!二哥尽管放心!”
熊武听了,也不知信没信,须臾,倒是笑了,抬手拍了拍曹丰的肩,“我自是信你的,咱们虽不是亲兄弟,可比亲兄弟都亲,不是吗?”
曹丰笑笑,自然称是,想到许三花,又道:“二哥难道真能咽下这口气饶了那许三花?”
熊武眼神冷下来,哼了一声,“先让她蹦跶两天!”他活了几十年,除了最开始出来闯荡,在顺风顺水之后,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等恶气呢!
翟宽回到前堂,佟得济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见了他,露出一个苦笑,而后叹道:“阿宽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品性我知道,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世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第五十八话:谈生意
翟宽抿紧了唇,没有接话。
佟得济紧接着便又道:“顺发他们几个都是你的发小兄弟,你吆喝一声他们不会不听,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便是家中,也不能透露一个字,否则,不只是咱们,咱们的亲人一个都跑不了!你可明白?”
熊武有多心狠手辣,翟宽在镇公所做了多年的衙役,自然是知道的。
想到家中妻子和年岁还小的儿子,翟宽咬咬牙,重重呼出一口气,“佟叔放心,顺发他们几个,我会叮嘱他们的。”
他称的佟叔,而不是亭长,佟得济点点头,放下了心。
临河边的宅子,建北正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禀告给贺璋。
贺璋听了,神色有些错愕,“十几年前沸沸扬扬的水匪案背后竟是如此?这个高升,还真是低估他了。即是如此,将此事透露给董义民,叫他好好查清楚,高升那头的消息,也叫熊武知道知道。”
建北应了,到底还是有些犹疑,“这般隐秘的事,又有十几年了,那许三花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主子觉得真能信?”
贺璋指腹摸着茶杯座,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他道:“叫曲付来一趟十里镇,找许家谈谈这个魔芋豆腐的生意。”
“只谈魔芋豆腐?那调料方子呢?”建北问。
贺璋微摇头,“调料叫傅叔来谈。”
曲付管着府城里新开的酒楼生意,傅叔却是主子手里所有生意的大总管,叫他来谈调料生意,意味着什么,建北一想就知。
忙点头,表示明白了,应下去安排了。
出了镇公所的许三花,知道家里人还担心着,迅速去杂货铺又称了许多山椒和芥菜种子,又去了陈家一趟。
陈婆子见她全须全尾的,很是高兴,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三花捡了话头说了,听的陈婆子是唏嘘不已,那周家她知道,周郑氏多好一个人呀,没曾想也会做出这种毒害丈夫的事,这还不都是因为周云昌这病,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还真是这么个理,想着她儿子的瘸腿,陈婆子打定主意不能急,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的给儿子娶媳妇。
许三花问了陈婆子,得知陈婆子今日收摊也早,还有七八十斤豆腐没有卖完,便出钱都买了,又叫陈婆子将剩下的豆腐全都做出来,她明日来取。
陈婆子知道今日那卖的好的黄豆腐就是这豆腐做的,见许三花一下要这么多她只有高兴的份,忙点头应了。
“丫头,两千五百斤一共还有六百斤,我这就再泡些豆子,明儿指定给你全做出来!你放心来取就是!”
许三花点点头,提了装着七八十斤豆腐的笸箩,离开了陈家,正打算往镇口去,迎面却遇上了疾步过来的龚福光。
这才想起早晌龚福光还提了,待收了摊请吃饭呢,也没想到闹出了这么一出,眼下已经过午好久了,可不就给耽搁了嘛?
“许姑娘,听说有人闹事诬陷你家,现下是弄清楚了吧?我酒席都备着呢,不曾想听得这个,往镇公所去问,他们说都是误会,你已经离开了,我这不赶着来追上你了嘛,还没吃饭呢吧,走走走,跟我去福满楼吃饭去。”龚福光一看到许三花,心道总算是撵上了,忙说道。
许三花知道他有生意谈,现下也还早,大不了谈完了待会雇个牛车回村去,便点头,同龚福光一起去了。
到了福满楼,龚福光径直领着许三花上了二楼进了上次的包厢。
许三花抬脚进去,冷不丁看见里头坐着一人,微愣。
龚福光忙请了许三花落座,互相介绍道:“许姑娘,这是在下的一个世交好友窦岩山,淮安县人,家中也是经营酒楼的,世兄,这便是许姑娘。”
那窦岩山是两个时辰前刚到的,就是为了来见许家摊子的老板的,由龚福光在中间,请了许家吃饭,本就是为了他要谈的生意的。
哪知道还没到约定的午时呢,就听人说有人吃了许家摊子的吃食被毒死了所以闹上了门,而这许三花也被带回镇公所审问了。
窦岩山早听龚福光说了些对面荣记的两个掌柜同曹丰之间的一些事,因此并不相信许家的吃食真的会吃死人,正好奇这许三花会如何摆脱困境呢,不料还没半个时辰呢,就听说是那妇人诬告,许三花毫发无损的离开了镇公所。
他在县里,是知道那位高县丞在昨日一早就被府衙来的人拿下审问了,听说是知府大人亲审,有人密告高县丞贪污受贿。
可消息断然传不了这么快,熊武理应是还不知道才对,既如此,怎么轻易就放过许三花的?
窦岩山还真是有些好奇,此时见许三花不过就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长得还挺俊,还真看不出来她哪点力大无穷,竟能一人之力将曹丰的手下还有熊武身边的雷家兄弟都给打废了的。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窦岩山一直都深以为然,当下拱手冲许三花比了比,“许姑娘,在下窦岩山,幸会幸会。”
许三花听龚福光说这人是县里做酒楼生意的,当下就明白了过来,的确是有生意要找她谈,不过不是龚福光,而是这位窦岩山。
县里的酒楼自然不是镇上的酒楼能比的,能做下这笔生意,有益无害,龚福光介绍的人,她信得过。
当下也回了一笑,“原来是窦老板,失敬失敬。”
窦岩山见她年纪小,说话却极为老道,当下更是不敢小看,“一看姑娘也是爽快之人,窦某说话也不喜欢兜圈子,我就开门见山了,今日专程从县里赶来,就是想跟姑娘做一笔大生意。”
她如今能做的生意除了调料和魔芋豆腐,还有黄豆腐呢,倒不知这窦岩山想跟她做哪样生意。
龚福光笑着接话道:“世兄本是冲着调料来的,来了又听说姑娘手里的魔芋豆腐也新奇得很,可谓是大淼独一份,所以,这魔芋豆腐的生意,他也想跟许姑娘谈一谈。”
第六十话:作坊
大家伙一听,居然还可以这样,当即都表示开作坊做魔芋片!
“临时作坊倒是好说,咱们多请些人搭茅草棚子,一天就能搞定,但难的是,如今天气冷,要烘干魔芋片不是件容易事,咱们这里不比北方有火炕,就比较麻烦了。”许三花又道。
周氏一听火炕,登时想到娘家五叔,立马道:“火炕呀?这好说,我娘家五叔去过北边,学了这砌火炕的手艺,头两天大张村张地主找人盘火炕还叫了他去呢!”
许三花一听,这敢情好呀,“明天周家舅舅他们来就叫他们带个话回去,跟五爷爷说说,要是得空,请他后天就来!明天空着这一天,咱们正好请人将茅草棚子都搭起来。”
趁着天还没黑透,许三花叫了老许头一起往村长家去,开作坊这样的事,自然绕不过村长,更何况,还得村长出面张罗人做活呢!
到了村长家,村长正用热水泡脚呢,村里农闲都是两顿饭,村长家也不例外,这不吃晚饭,自然是天擦黑就要准备歇觉了。
见得老许头和许三花这个点来,村长是纳闷得紧,他早就知道了,土坡上的老许家镇上生意做得火,都忙不过来,还请了亲戚去帮忙呢!
听说一个人十文钱一天,每天都结工钱,村西头许老汪的闺女就嫁了周氏他娘家弟弟呢!如今两口子就在老许家做工,这十文一天的事就是她告诉娘家的,如今村里哪家不知道在许家做工十文一天,还管三顿饭呢!
已经有不少人找到他这里来,想要他去说项,好让大家都到老许家做工挣钱。
可他瞧着老许家已经请了不少人,就一直在犹豫呢,毕竟,如今老许家可不同了,端看那许三花连曹丰和熊二爷都不怕,他也不能贸贸然找上门去给人家找麻烦,万一人家暂时不想请人呢?
所以这两天只瞧着,他也没往土坡去,也喝止过其他村人,不要去探头探脑,要是惹火了许三花,那可不是好说话的。
不曾想,这天都黑了,老许头和许三花竟往他家来了,村长一边猜测着一边忙叫了两人在堂屋座,让家里的端水来给他们喝。
天已经黑了,待会回去路不好走,也不多耽搁,老许头看了看许三花,就对着村长说起了来意。
“我们家在镇上做了点小吃食生意,这都多亏我家三花脑瓜子好使,琢磨出些新奇的吃食,这最近的一样魔芋豆腐想来村长也听过吧?这魔芋豆腐卖得好,可惜我们家人少做不过来,为怕这做魔芋豆腐的魔芋球坏掉,所以我们打算建个作坊,现下时间赶,也不用建多好,就搭几处茅草棚子就行,想请村长出面,看村里哪些人想做这个工的,明儿就往土坡上来,还有各家茅草有多的,也扛些来,我们出钱买。”
什么魔芋球坏掉不坏掉的,村长也没甚听懂,但他知道魔芋豆腐啊!这魔芋球就是做魔芋豆腐的?这可是金贵东西!
又听老许家要建作坊,村长登时双眼就是一亮,连连保证没问题,他这就通知村里,看谁家想去。
罢了,他笑眯眯看向许三花,“三花啊,这作坊开了,得招人做工吧?”
见村长老脸皱成了褶子,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这些年她在十里八村没少欺负人,人家找到他这里,他也都是维护的,虽然有可能是因为惧怕她的暴力,不过嘛,算是个好村长。
再说了,她这辈子是打算安安稳稳的待在孤山村的,没道理不和孤山村的人来往,更何况,她是要挣大钱的,未免到时候在村里变成独一家惹人眼,还不如叫大家伙日子都好过起来,谁也别眼红谁,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
这事,她老早就想过了,因此,当下爽快道:“村长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家的作坊定是先可着咱们村里人的,不过有言在先,那起子不老实干活偷奸耍滑有别的想头的人,村长还是别弄来了,要不然到时候撞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客气!”
这可是连曹丰和熊二爷都不怕的!如今十里八村都传遍了,谁还跟她硬着来?
村长笑笑,自然应是,“放心,我一定有谱,那可就这么说好了啊!作坊建好,可要先可着咱们村里人!”
送走了老许头爷孙俩,村长也顾不得歇了,当下出了门到隔壁小院儿前喊了声:“大海啊!”
隔壁蒋大海瞧着老许头爷孙进了自家叔屋里,正好奇呢,还没睡下,听得喊,忙小跑出来,“叔,叫我啥事?”
“你腿脚快,挨家挨户喊上一喊,土坡上老许家要找人做活,想去的明儿一早往我这儿来,我领着去!”
“啥?老许家要找村里人做活呢?这感情好!听说十文钱一天还管三顿饭呢!可没这么好的事,离家又近,叔啊,我先报个名!”他可是听说了如今在老许家做工的他们自家的亲戚,可都是天不亮往老许家去,吃早饭干活,晚晌吃了饭才下工的,这农闲里,猫冬,他一起两顿饭吃着,可是有些受不住,要不是穷得没法,谁愿意少吃一顿饿肚子睡觉咧?
自个亲哥哥就留下这么个儿子,村长自然是凡事都要先想到他的,“放心,指定少不了你的活,快去吧!等下晚了大家都睡了。”
蒋大海便飞快回灶屋点了个火把出来,要往外头去,蒋村长又叫住他,嘱咐了一句,“村里有几家跟许家三花不对付的,没少背后瞎咧咧,人都知道呢!你记着就别通知他们了,就是去了,人三花也不定要。”
“诶!”蒋大海应了,当即没入了夜色中。
许三花回到家也没有闲着,就着通亮的灶堂火,和周氏一起将今日隔壁刘家磨出的浆子还有自家磨的统统都煮了点了草木灰水淀成了魔芋豆腐出来,洗干净木桶挨个装了,一直忙到夜深,才忙活完。
第二日天未亮,大家伙都起来了,做工的周齐等人早早也来了,吃了简单的苞谷饼子,今日要建茅草棚子,老许头就叫了许二茂带着周齐几个往山上去挖魔芋球,多挖些,待会一起上山去担回来,不用跑来跑去的耽搁时间。
第六十一话:人多
胡春生几个也没歇,立时就忙活起来,隔壁的刘家也早早过来担了两箩筐魔芋球回去磨浆子。
今日要去镇上出摊的是三房,家里要建作坊,事多,许大茂就不去了,许三花特意叫了许大树许四树跟着去换下五花留在家里,也没有说昨天的事,她相信今日曹丰熊武必定不会来找麻烦,是以也放心留在家里。
仔细叮嘱了许大树他们若有人问黄豆腐,只说要等十日后了,还有陈家做好的豆腐,叫许大树去了镇上就用牛车拉回来,等着用。
刚牵了牛车扛了车板到山坡下,将担子都放上车板,许大茂四个坐上牛车正要往镇上去,就见村长已经带着村里人来了,闹哄哄的一群人,放眼望去都数不清,其中好些人都扛着茅草垛子。
这么早,也是挣钱心切啊。
许三花笑了笑,吆喝他们往坡上来。
到了院子前的空泥坝地站着,这么多人也不显拥挤。
老许头许大茂也出来了,两相打了招呼,老许头按着昨晚跟许三花商量过的,就准备说起,但看着乌压压的村人,他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发过言的,当下硬是清了好几下嗓子,才说起来。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大多也都是一个姓,有活做自然是要想着咱们村里的,大家伙也都听村长说我们家要开作坊了吧?”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吆喝起来。
“知道知道!满仓叔放心,我们兄弟干活可是绝不偷懒的!”
“就是就是!满仓叔放心,有啥活计尽管吩咐就是!”
“……”
老许头一一看过去,大差不差,都是平常相熟的,也都是村里老实种地的,第一个开口的可不就是周齐他媳妇许家的的娘家兄弟嘛。
他抬了抬手,接着便又道:“今天叫大家做的活就是搭几处茅草棚子,最好今天就做完,十五文一天,不管饭,至于茅草,一文钱一垛收,大家要是没问题,就留下来做活,要是不做是来卖茅草垛子的,到大茂这里来数垛子拿银钱。”
“只搭茅草棚子啊?满仓叔,那你家作坊啥时候招人呀?”
“是啊,满仓叔,作坊啥时候招人?要多少人啊?”
“茅草棚子搭好了,这一两天就招人,先要不了太多人,我家三花说了,作坊招工只要妇人,招三十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就行。”后头的老胡氏答了,冲村长又道:“想要进作坊干活的,先在村长这里报个名,都是一个村的,谁家妇人手脚麻利干活勤快,大家都是知道的,到时候我们就在里面选三十个人就是,另外还招十个力气好的汉子,要来的也在村长那里先报名。”
一听这话,大家伙连工钱都不问,赶紧冲着村长道:“村长,我给我家的先报个名!”
许大虎家今年粮食都霉了芽,勉强能吃可也没粮交税,还是借了银钱抵的,如今欠着钱,家中日子实在难过,头次南山脚下的活他和婆娘都去了,挣一人挣了一百八十文,但远远不够,今日他婆娘邓氏也是跟着来了的,就盼着能在老许家做工,挣钱还账不饿死。
当下邓氏也喊出来:“我也报个名!我干活麻溜这全村都知道的不是!算我一个!”
她出声喊了,后头村人更是一个比一个激情。
“还有我家的!”
“我家的也勤快着呢!”
“不是还招十个汉子吗?我力气大着呢!虽比不上三花妹子,但也是能担两三百斤的!”
“还有我!也算我一个!”
“……”
一时间,几乎在场的村人都吆喝了个遍,村长都有些吃不消,看向老胡氏,“弟妹啊,你看咱村一百多户呢,人可不少,这是不是有可能再放宽点人数多招几个?”
许三花早就说过这些,老胡氏忙按她说的那样道:“作坊刚开始,先只招这么多,放心,往后我家的活计多着呢!全都先紧着村里人!”
端看老许家这短短十几天发生的变化,村长就不会小瞧了老胡氏这话是说大话,还别说,他现在还真相信十几年前遇着那疯道士的话了。
当下忙冲大家伙道:“都听到这话了吧?这次没被选上的也不要急!等下次!你们满仓叔家这是有大造化的,忘不了咱们村里人!”
大家伙听了,连连说是,也不吵嚷了。
虽说不管饭,只有一天,但十五文挣到手也是一斤肉钱,来了的村人一个不少都留下了,好家伙,七八十个呢!
许大茂这边也忙着收下了他们扛来的茅草垛子,先结了垛子的钱。
老许头便带着他们就在这空泥坝地上搭起了茅草棚子来。
这空泥坝地得有半亩呢,本就是老许家的宅地,如今拿来搭茅草棚子,一间一个,能搭二十个茅草棚子呢!
当下是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有拿了柴刀去后山砍树枝的,有挑了畚箕去挖黄泥土糊茅草的。
窦岩山坐着马车问了路到了土坡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提场景。
村人手脚极快,农户人家没钱建瓦房,大多都是自个搭建的茅草房,精细一点也就是用黄泥土糊墙,顶上搭茅草罢了,老许家要的茅草棚子还要简单些,所以动手更快,都是搭熟练了的。
许三花正指挥着村人将茅草棚子搭成两列相对,空出中间的道来,瞥见土坡下的马车,忙招呼了一声,进屋去拿了装着五十斤调料的布袋子,叫许大茂一起担了五百斤魔芋豆腐往土坡下去。
干活的村人见了,居然还有人坐着马车到老许家来买这个魔芋豆腐,都惊奇得很,虽说他们好些都知道如今镇上这魔芋豆腐好卖得很,可好卖到人都要亲自到家来买了也是没见过的。
老许家这是大发了啊!知道老许家的生意做得好,他们虽说眼热,但都高兴,毕竟,老许家生意好,才能多招人做工,他们才有钱挣。
下了土坡,将东西都放上窦岩山的马车,许三花道:“五百斤魔芋豆腐和五十斤调料,魔芋豆腐按我和龚老板谈的一样,每十斤送一斤,一共是五百五十斤,窦老板,你瞧瞧。”
第六十二话:提醒
龚兄跟许家买魔芋豆腐,每十斤送一斤他是知道的,没曾想跟他,许家丫头也能如此,对于许三花如此爽快大气,他也高兴同她做生意,只道:“后日一早,我叫我这伙计来拉魔芋豆腐,以后每隔日来一次,都是他来,他跟许姑娘结账,许姑娘认准他就是,要是调料有余了,还有黄豆腐有的卖了,不管多少,都给他结了账带回来就行!”
许三花点点头,“窦老板放心。”
窦岩山便指了土坡上,好奇:“冒昧问一句,许姑娘家这是在做什么?”
“建个作坊。”许三花笑道。
窦岩山一听,建作坊好啊,做得多了,他也能多卖些。
当下寒暄几句,窦岩山也赶着回县衙,便提出了告辞,走之前四下看了看,走近两步,小声对许三花说了句:“有人密举高县丞贪污受贿,告密信直接递到了知府董大人手里,董大人昨日一早派人拿了高县丞到府衙亲审。”
许三花诧异的看了窦岩山一眼。
窦岩山看在眼里,只以为许三花惊讶他会将这样的大事告知于她,当下笑了笑,拱了拱手,上了马车。
和许家的生意,他想要长久做下去,交好许家无可厚非,这也就是一件小事,很快整个淮安县底下的镇都会知道的,他拿来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目送马车离开,许三花垂下眼帘,转身往土坡上去,心中却在惊讶此事,她记得前世,密信检举高升贪污受贿分明是年后的事。
难不成前世是因为不在梁州,所以听到的消息晚了,有些偏差?
或许是密信早就有了,那县令的后人露面是年后的事?
许三花想不太明白,干脆也懒得想了,管他年前年后呢,反正高县丞都得倒台。
窦岩山提醒之意,这份人情她记下就是了。
忙活一个来时辰,已经搭建起了好几幢茅草棚子,许大树也拉着六百斤豆腐从镇上回来了。
老胡氏见着,赶紧带着胡氏周氏还有五花六花一起,将豆腐都切出来,一层一层小心仔细的铺在稻秸秆上,眼见着笸箩都不够用了。
许三花见着,便出了院子找了村长,“村长,我家做吃食需要大量笸箩,咱们村里不少在行的,麻烦你去问问,谁家有闲的,这就做了送来,我出三文钱一个买。”
笸箩是农家人家家户户都有的,几乎每家汉子都会编,可也就是做了自己用用罢了,要拿去当做竹制品卖,他们村里也就那么一个人,也才卖三文钱一个。
听许三花这意思是不论精细,都给钱买,村长连忙应下,“行行行,我这就叫你大海叔回去吆喝一声,咱村里不少编笸箩都行,不说卖钱,拿来装东西是绝对不会架不住的,三花你尽管放心。”
蒋大海也在搭茅草棚子,听着这话呢,当下拍了手就麻溜的跑去了。
半刻钟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扛着一大摞笸箩呢!
正是村西的何明发还有祝兴财,两人都是篾匠,平时除了种地,就是做了这些个背篓笸箩筲箕啥的拿去镇上卖的。
这不,农闲猫冬没事干,他们搁家做了不少,拿去镇上卖了,买得人少,这不家里堆了不少呢,听说土坡上老许家要买笸箩,也是三文钱一个,当下两人就拿了家里堆着的七八个笸箩跟着来了。
要拿去卖钱的,做工自然不粗糙,又是专门的篾匠,没得说,许三花数了个数,当下就分别给两人结了银钱,一个铜板都不少。
都是在村里住着的,何家和祝家都是十来年前家乡大旱逃灾到这里落户的,逃过来家里人也剩了没多少了,自然不敢得罪一直在孤山村的村人,又老实。
早听说过许三花的霸名,本对她有些畏惧,可见她二话不说就掏了银钱结给他们,祝兴财提了口气,小心问道:“还收不收?还收的话我这就回去编?”
何明发也想问,家里还有不少竹篾子呢,上手就能编。
虽说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呢,但许三花从六七岁开始就是十里八村的闲晃以欺负比她大的或者小的娃子为乐子,过年过节的也没少抢过零嘴啥的,对于自个村里的娃子,她更是熟悉的。
她记得小时候就抢过这祝兴财的小孙子的一颗饴糖,给人家伤心的眼睛都哭肿了,可惜打不过她,又不敢回家告状。
还有何明发的孙女,她也抢过她一朵头花戴来着,那小姑娘也是个虎的,竟跟她打了起来,当然被她打得够呛,听说还回家说是自个摔的。
知道何家和祝家人少,地也只有自己开荒开出来的两三亩地,就靠这竹篾手艺呢,当下点了头道:“要的,你们编了拿来就是。”
何明发和祝兴财听了,高兴得很,忙点头应了,就要回家去做。
许三花想了想,叫住了何明发,“你家彩云搁家做啥呢?”
“啊?”何明发有些懵,不知道许三花突突然的问起他孙女作甚,好像平常他孙女也没跟许三花有过啥往来吧?
但见许三花盯着他,何明吞了吞口水,“没,没啥,就搁家喂鸡打扫院子啥的。”
“说人家了没?”
啊?何明发更蒙了,下意识看了邻居祝兴财一眼。
祝兴财也是心下一紧,他二媳妇可是相中了彩云的,他也跟何明发委婉提了一嘴,还没正式说呢,这许家丫头问彩云做啥?该不会是也相中彩云了?好像这老许家的两个小子都到了说亲的年岁了。
这可不妙,眼见这老许家日子好过起来了,要真是说彩云,何家若应了,那他家亮子可就悬乎了。
何明发脑子简单,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着跟祝家的八字才一撇,还没正式说定,倒不好在这里说出来,万一有点变故坏了孙女名声,便摇头道:“没呢。”
许三花一听没说人家,倒是还能搁家待不少日子的,便道:“你家去问问她,可想来我家做工,要是想来,叫她待会就来。”
“真的?”何明发一听,登时喜出望外,都不带回去问的,立马就道:“来来来!她来!”
第六十三话:做活
许三花笑了笑,“你先回去问吧,问了再说。要是来,就叫她带着小对窝来。”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问。”虽不知为啥要小对窝,但有银钱挣,一个小对窝算啥,何明发应了声,当下就转身往土坡下跑,五十几岁的人了,这会子跑得倒跟小后生似得麻溜。
祝兴财一听只是想请彩云做工,不是说媒,心中也是高兴,忙追了上去。
村长一直在旁边呢,脑中想着那何家的孙女彩云,没听说许三花跟她玩的好呀?不只她了,这许三花从小就虎,村里就没那个女娃子敢跟她玩的。所以他倒是好奇许三花怎么偏偏想到了这何彩云,要独独请她做工呢,想了想,笑道:“三花啊,你大海叔家的梅子你晓得吧?也搁家喂鸡喂猪勤快着呢!”
梅子?许三花想了想,没多少印象,以村长家为中心的一圈人家都是村里日子好过些的,她跟许二树一样,从前妒富,一般不跟他们来往。
不过村长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梅子,是什么意思许三花知道,因而她笑了笑,也问:“她说亲了没?”
又听许三花问这个,村长很是疑惑,不由也想着这许三花是不是想替她两个哥哥相人家呢,他身为村长,知道的事情可比别人多。
就比如早就有人说过许三花太彪悍,没人敢讨她当媳妇的,如今老许家在镇上的事传出来,众人见她连曹丰熊武都不怕,这么能惹事,就更是害怕讨了她回去全家遭殃呢,不只她了,听说如今大家说起老许家其他几个娃子,都是避之不及的,毕竟,有这么彪悍的姑子,谁敢把闺女嫁来受欺负?
因而村长也想得到,老许家的许大树许二树要说亲,指定很难。
不过他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娃子啥德行都清楚,再说这许三花就是从前虎了点,可这开始张罗起了挣钱营生后好像相处起来也不那么叫人觉得畏惧了?村长倒是不怕侄孙女嫁到老许家来,端看老许家的日子开始红火了,实在是个好人家不是?
当下村长就道:“没呢,没呢,梅子翻了年才十四,你大海叔就这么一个闺女,想多留她两年。”
这年头姑娘家有十四五岁就嫁人的,也有十六七岁才嫁的,有那疼闺女的,想多留闺女两年,也是没人说的。
到底是他们村的村长,大孙子又是读书人,许三花想拉拢村长,也不介意卖他这个好,便点头道:“那行,叫大海叔回去问问,要是想来,叫她待会就来,也带上小对窝。”
怎么说也就这么一个侄孙女,村长多嘴问了一句,“三花啊,打算让她们做啥活计呢?”
“等他们来了,我会跟她们说的。”许三花卖了个关子,没跟村长透露。
陆陆续续又有好些个村人拿来了紧赶慢赶编好的笸箩来,虽没有何家祝家的精细,但用来霉豆腐,也是能用的,许三花一一收下结了银钱,有人问起还收不收,她想着何家和祝家,只说暂时已经够了。
见老许头督促着茅草棚子搭的有模有样,她转身往院里走,打算叫了五花烧火,将山椒种子焙些出来。
刚走两步,就被人喊住,看过去,竟是邓氏。
邓氏她知道,就住村西头,头上公公婆婆早就没了,就他们两口子自个当家,底下三个娃子,有几亩地光靠他们两口子撑着,也是很能吃苦的人,今年粮食又遇大雨多数生了霉,日子不好过,所以刚才邓氏也要留下来搭茅草棚子她没有阻止。
且她儿子许四金跟许二树划得来着呢!许三花对她比跟村里其他妇人熟,便问她咋了,以为她是想单独找了她谋一个进作坊做工的名额。
不过邓氏干活确实好,平常也不碎嘴,算她一个也不是不行。
邓氏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笑得腼腆,“那个三花啊,我听你刚才说要叫彩云做活,我,我家春草跟彩云一般大,平常一起外出打猪草弄鸡食呢,你看,她能不能也来?”
说罢,不等许三花回答,好像自个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不行就算了。”
许三花脑子里捕捉到一抹背着个破背篓瑟瑟缩缩的小丫头,记得那时候她抢何彩云的头花,何彩云跟她干仗,这许春草瘦了吧唧的来帮忙,还被她一巴掌薅到泥里去呢,想了想,便点头道:“行,那你回去叫她来,带着你家小对窝,可快点,我不等啊。”
邓氏一听能行,登时喜出望外,道了谢就赶紧往坡下跑,回去喊人来,跑的太心急了,还滚了个囫囵,幸好没事,爬起来就接着跑。
许三花看着,微微叹了口气,只要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力所能及的,能帮就帮,反正她也需要人做工,算是互利互惠。
何彩云和许春草以及蒋梅子来得很快,手里都紧紧抱着自家的小对窝,三个差不多大的姑娘站作一排,看上去也就蒋梅子要白净点,特别是许春草,许三花看着她,只觉得比几年前还要瘦弱些,那把子头发瞧着也枯黄得紧,打整的倒是干净,系了个围裙,看着跟邓氏如出一辙的利落。
三个姑娘跟许三花都不熟,此下面对许三花站着,虽是得了家中人的嘱咐,一定要好好做活,但看着许三花或多或少心里也有一丝害怕,毕竟许三花霸名在外。
还是蒋梅子,她本就有个当村长的叔公,家里过得也比其他两个稍微殷实些,所以性子也要放得开些,她见旁边两人都不说话,便先开了口,“三花,我们要做些啥?”
许三花把三人喊进了灶屋,叫他们在小杌子上坐下,问:“你们是自己想来做工,还是家里人非要你们来的?”
蒋梅子看了看两人,先答道:“是我爹叫我来的,我爹说了,挣了钱留一半都给我做嫁妆,我也想自己挣些嫁妆,所以就来了。”
许三花点了点头,看向何彩云。
何彩云看着许三花,还记得小时候跟她干架的事,现在知道许三花的厉害,心中也明白当时许三花是留了情的,虽有些怕,但还是道:“我家日子不好过,我想挣银子给家里。”
剩下一个许春草,她揪了揪手,有些腼腆:“我,我也是。”
第六十四话:都不容易
三个人都说了,许三花点点头,这才道:“你们都可以留下来做活,按月结工钱,辰时吃了早晌饭来做工,下晌申时中下工,包一顿晌饭,每个月两百文工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都是几乎连村子都没怎么出过的小姑娘,乍一听两百文,都吓得一抖。
特别是何彩云,她爷和她爹每日里编了笸箩簸箕这些拿去卖,也才两三文钱一个,一个月都卖不出多少,顶天了挣个几十文的,两百文!可真多呀!
还有许春草,也是小心肝抖得厉害,她家今年遇大雨谷子都霉了芽,借了银钱缴粮税,这些年本就日子不好过,如今是欠着几两银子的账呢!她上头两个哥哥都要说亲了,可惜,没人看得起他们家。
许春草想着要是她能一个人挣两百文,一年就有二两银子了,两年,三年,一定能在她嫁人前把账结清,还能给哥哥讨媳妇了,眼睛是止不住的发亮,炯炯的盯着许三花。
蒋梅子也是,虽说她家还算过的不错的,但也只是比村里其他人好些罢了,要是她能挣两百文一个月,过年就能扯布做新衣裳了!也能吃很多肉了!
三个小姑娘都是激动得很,生怕自己是听错了,且还管一顿饭!特别是许春草,差点都要哭了,她家如今日子不好过,一天也就吃一顿苞谷馍馍,晚上喝一碗自个脱了皮的霉米洗干净了熬成的稀饭,她现下是听着饭肚子都叫上了。
如此,哪还会说个不字来?自是忙不迭的点头,眼巴巴的等着许三花给他们安排活计,好像只有做了才算踏实,生怕晚上手就失去了这份活。
见三人对工钱没有异议,许三花点了头,这才接着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家如今靠着卖吃食赚钱,所以我要让你们做得活也跟吃食有关,在开始干活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们,以后你们在我家做了什么,出了我家的门,就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跟你们家里人也是一样,若是谁多嘴,丢了这个赚钱的活计不说,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说着,脚边一根胳膊粗的木柴用脚一翘,就跳到了手心里,她两手握上,轻轻一用力,就将那根木柴生生折成了两半,而后轻飘飘丢进了灶堂里,霎时被火舌给卷了进去,燃烧起来。
这一出,看得三个姑娘均是一抖,瞧着三花先才好像挺好说话的,叫她们差点都忘了,这是个天生神力虎起来六亲不认的一霸啊。
蒋梅子赶紧道:“我不说!三花你放心!我啥也不往外说。”
何彩云和许春草也忙表态:“对!我们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对谁也不说!”
“嗯,这样才对咱们大家都好,你们也有钱挣,多好。”许三花咧嘴笑着,起身接过五花手里的锅铲,将锅里焙得差不多的一大锅山椒铲到干净擦干水的木盆里,拿了自家的小对窝,捧了一捧焙香的山椒到小对窝里,拿了杵子就舂起来。
一边喊何彩云三个仔细看着,“这就是你们要做的活,瞧清楚了,将这些山椒舂碎,成细末才可以,明白吗?”
都是做惯家里活的,灶屋里的活哪家女娃子不做?这拿着小对窝舂蒜吃他们也都是舂过的,一看就明白了,当下就各自拿了自己带来的小对窝照许三花那样抓了一把到对窝里,到一边去舂了起来。
许三花看了一会儿,等他们都舂好了一对窝,探头挨个看了,见舂得还算细,点了头,将一盆山椒都端到旁边小桌子上,让他们坐过去舂,又叫五花留在这里看着。
因有村人在院子外头搭茅草棚子,所以胡春生几个今日都在后院忙活,周许氏先才进灶屋喝过水,正好听见许三花和何彩云他们说的话,所以就一直瞧着,见许三花出了灶屋,麻溜的就扯着许大劳媳妇李氏凑上来了。
“三花啊,你这灶屋里的活请人有啥讲究没有?我娘家侄女小兰你晓得的,她能来不?”先说话的是周许氏,先前喝水的空挡她娘家哥哥就找她说了一句话,让她问问小兰也能来做活不?毕竟刚才许三花在院子外头跟何家的还有村长说的话好多人都听到的,也是两只眼睛看着何彩云三个往院子里来的。
李氏也眼巴巴望着,“还有我家喜梅你看行不?”
许三花听着,登时觉得开个调料作坊也不错,就当是帮帮这些小姑娘了。
当下将许小兰和许喜梅从脑海中拉出来溜了溜,好像都是勤快的姑娘,便点点头:“行,明日叫她们来,带着小对窝。”
为啥明天来?今天先叫何彩云他们做一天,熟练了明日也要带她们。
如此,山椒倒是不愁人磨了。
想想黄辣粉,还有她还打算要做的黄辣酱,这些都离不开芥菜种子,但芥菜种子谁都认识,叫别人做工磨了,少不得都知道她家的辣辣的调料就是芥菜种子做出来的了。
为了不暴露这点,她后来的芥菜种子都是换了杂货铺买的了,不过十里镇就这么大,也就那么几家杂货铺,买多了也就都知道了。
看来得往县里去了。
出了院子,门口的空泥坝已经不再是空泥坝了,人多力量大,十几幢茅草棚子都搭成了形,村人干活都是稳打稳扎的,糊了黄泥的茅草墙子稳当得很,根本不怕风一吹吹就倒塌了去。
这头土坡上干得是热火朝天,对面山坳子下的南山脚,也是闹热得很,匠人们的速度更快,短短这几天,那么大的宅子竟连地基都打好了,初见雏形。
许三花扫了两眼才收回视线,大约数了数人头数,将一包铜钱交给老许头,拿着待会结工钱,自个则往后山去了。
许二茂带着人已经上山几个时辰了,想来挖了不少,她不去,光靠他们,少不了要多跑两趟。
上了山,就进了跟深山交界的密林子,外围的魔芋树都挖得差不多了,只能慢慢往里挪,可越往里就越怕遇着深山老林里的大家伙。
索性如今天越发冷,很多大家伙们也要躲起来猫冬,偶尔遇上的几率不会很大,且这几天徐灿几乎都在山里蹲猎物,许三花早就托了他照应一二。
哪曾想,刚走到拐进深山的尖坳子处,就听到了一声虎啸。
第六十五话:白虎
许三花登时脸色微变,加快了脚步。
等赶到许二茂他们今日挖魔芋球的那片密林子,正好看到徐灿同一头吊睛白虎厮打在一起。
旁边许二茂许大劳几个操着锄头想帮忙,可惜腿上打着抖,上前两步就被虎啸声给吓退了。
再看徐灿一只胳膊都被撕开了外头衣裳露出了里头渗着血糊的爪子印,许三花耽搁不得,登时操了拳头冲了上去。
徐灿正挥着手里的柴刀虎虎生风的阻着白虎扑过来的爪子,余光瞥见许三花,有了上一次打熊瞎子的经验,他身法登时利落了些,柴刀在白虎眼前堪堪一过,拐了个弯的砍向白虎的腿骨,吸引着白虎的视线。
见状,许三花迅速扑上白虎,一跃骑在了白虎脖子上,带了十分力道重重的一拳头又快又准的打在了白虎的脑袋上,一拳不够,随后又稳稳得连续打了白虎好几拳。
巧了,打虎的经验,她上一世就有!
白虎吃痛,这才发现骑在了自己脖子上的‘猎物’,霎时红了眼,用力的甩着脖子,企图将脖子上的许三花给甩下来。
许三花死死抓住白虎的脖子,扣在了它的背上,分毫不动。
几挣不下,白虎怒了,往天一声长吼,震彻天地,却是连山下土坡上的众人都听了个清楚,对面南山脚下也不例外。
众人听见怒气汹涌的虎啸声,都暗自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深山里的大老虎咋叫成这个样,这是遇着啥了。
干活的村人纷纷朝老许头和许大茂看去,毕竟一早他们来就见到许二茂带着几个人往山里去了,还有许三花,才先就看到她也往山上去了呢。
老许头和许大茂听到虎啸,也是惊了一跳,想着山里的人,都坐不住了。
再说白虎往天怒吼了一声后,见却未吓到背上的‘猎物’,便干脆低着脖子迅速冲向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眼见着白虎背上的许三花就要直直撞到树上去,徐灿一惊,刚叫许三花快跳下来,又奔上去帮忙,就见许三花已经利落的在白虎背上一个跃起,顺势落到了那棵树上,两只手竟还扯着那白虎的两只耳朵,将白虎整个给提了起来,挂在了树干上。
看得许二茂等人是眼大如铜铃,那可是几百斤的老虎!还是活生生的老虎!
徐灿在半路上顿住,见许三花这么一手,也是唬了一跳,这是老虎啊!是丛林之王,可不是头先那只熊瞎子。
许三花若连老虎都能打死,那还有什么是她打不死的?徐灿深深的震撼着。
被许三花揪着耳朵的白虎更怒了,还从没有哪个‘猎物’敢如此对它的!当下它又吼叫了一声,四脚在树干上一蹬,企图挣脱许三花的魔爪。
许三花狞笑一声,借了白虎蹬下的力,用力将白虎整个儿都给甩了出去,重重砸向了对面。
白虎砸下之处几棵老树均被白虎砸下去的力道拦腰折断,裂倒在地,被白虎给压在了身下。
倒下的白虎双眼死死盯着许三花的方向,这才看清了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猎物’原来是如此小小的一只,根本不足为惧,登时站了起来,咆哮一声,冲许三花迅速奔驰而来。
许三花稳稳立在树干上,看着朝她冲来的白虎,干脆跳下了树,捏了拳头,迎上快及面门的白虎,一记倒勾拳打在白虎下巴处,将白虎整个打飞翻了个身倒在地上。
许三花趁势而上,又跳到了白虎的背上,这厢是拳拳不留余力,一拳又一拳的砸在白虎的脑袋上。
白虎被许三花带了力道的压着,竟是动弹不得,一拳又一拳的受着,及最后,竟生生吐出血沫来,两眼翻白,吭哧吭哧喘着气,在许三花收了拳头,跳下了背上之后,试着扑腾了几次,可惜却没能爬起来,摔在地上,可见是只吊着一口气了。
徐灿:“……”
许二茂周齐等四人:“……”
见白虎爬不起来了,许三花拍了拍手,站定,她可是上一世也打死过一只老虎的人,那时候她受着伤,还能将那只老虎打死,虽是费了不少力气,但现下收拾这只白虎,可不要太容易,谁叫这只白虎,就是比个头也比不过前世那只呢!
许三花留它一口气吊着,又在周齐等人眼睁睁看着之下如此收拾这只白虎,为的就是一个震慑力。
她要让他们都瞧瞧,她许三花,是连老虎都能打死的人,可别眼红她家挣了银钱,就各种气不顺瞎咧咧的给她找不痛快,你就说你是能比老虎还能呢还是也能打死老虎呢!
许三花咧嘴一笑,回头冲已经傻了的许二茂几个道:“挖了多少魔芋球?都挑上,挑不完的用箩筐装好了堆那里,后头再来挑。”
说着,自己扛了那只还剩一口气的老虎,大摇大摆的走在了前头。
许二茂几个互相看了看,忙各自挑了满满的一箩筐魔芋球跟了上去,徐灿遇着这只白虎,也没猎到其他猎物,干脆也上手帮着挑了一担,跟着下了山。
老许头和许大茂还有村长带着做活的一帮子村人拿着家伙什刚爬上山头,远远就看见扛着一只白虎往这头来的许三花。
众人:“……”
“大劳啊,你们这是进深山里干啥了?真是遇着了老虎哇?”村里跟许大劳关系还不错的许昌吉不敢看许三花,绕到后头冲许大劳问道,又往许大劳挑着的箩筐里看了眼,见黑黢黢一个个的泥球也认不出是个啥。
“真是遇着了老虎,差点啊就出不来了。”许大劳现在想起还有些心有余悸呐!要不是徐灿小子来得快,只怕他都被老虎吃了,哪里等得到三花来。
跟着许昌吉一起的几个汉子听了,纷纷问起咋回事,见许三花扛着白虎,打猎的徐灿小子身上也挂了彩,都猜测是这虎是怎么打死的,毕竟,上一次还听刘家的说过,许三花和徐灿小子一起打死了头熊。
许大劳看了前头正跟他大爷老许头摇头说自己没事的许三花,犹豫了犹豫,见大家伙都听着,便将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
时不时地周齐也跟着加上一句,大家伙听着是一愣一愣的,但想着对方是许三花,叫他们也不得不信。
突然的,前头走着的许三花肩上扛着的白虎不知是缓过劲来了还是啥的咻得一下就滚落了地,整个身子作了个进攻的姿势扑向了许三花。
第六十六话:买卖
白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以为白虎已经死了的又离得近的老许头还有许大茂和村长几个是当即吓得两腿发软。
见白虎朝许三花扑去,许大茂下意识的就要冲到许三花前头挡着。
许三花拨开他,迎上作垂死挣扎的白虎,在它扑过来之际,一拳打过去,将其打飞十几米远跌下小山坡,落到了前方下头去了。
这一拳用了大力,那白虎滚下去,就再没动弹了。
在场众人这下是清清楚楚看到许三花一拳将一头白虎打飞打下山坡的,都不由齐齐一抖,这是连老虎都敢打且还能打死的人!
直到下了了山,回到老许家,大家伙都没有回过神来。
茅草棚子也搭的差不多了,老许头谢过了大家刚才跟着跑一趟,将一人十五文的工钱给结了,村人拿着工钱,自是喜不自胜,虽还有些畏惧许三花刚才打了头老虎回来,但到底是挣钱重要,都围了村长说起给自家一个名额来老许家做工,叽叽喳喳的一起离开了土坡往坡下去。
许大虎和邓氏两口子走前问了许春草,许春草得信出来,说起老许家要包一顿晌午饭的事,许大虎和邓氏听了,都高兴得很,也不问做了什么,只叫许春草好好做,下晌下工了叫她哥来接她。
忙完霉豆腐的周氏已经做好了午晌饭,人多,做的也就简单,两大蒸笼苞谷馍馍,一锅掺了白菜丝的稀饭,再加一锅放了不少油渣炖上的萝卜块。
刘氏几个也从镇上收摊回来了,一众人便吃着晌饭,听刘氏说起今日出摊的事。
今日拉去镇上的魔芋豆腐都卖完了,包好的调料也卖光了的,倒是豆腐还剩了不少,魔芋条也剩下一些。
许三花一边大口喝着白菜丝稀饭,心里盘算着事情,见许春草何彩云几个端着个碗小口小口喝着,也不敢夹菜吃,老胡氏正给他们都拿了苞谷馍馍,叫她们快些夹菜吃,别客气。
可两人就是不敢吃,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拍,控制了力道,不至于碎了桌子,可也叫女桌这边骇了一大跳。
“快吃!不吃咋干活?下晌那盆一山椒磨不完,就别回家了!”
被她这么一吓,何彩云跟许春草哆哆嗦嗦的拿了苞谷馍馍大口吃起来,间或又夹了一口菜。
许三花飞快吃完饭,叫老胡氏下晌带着自家人磨芥菜种子,自个出了门,将那头老虎扛着,放到牛车上,坐了牛车就往镇上去。
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镇上,现在镇上几乎就没有人不认识她的了,见她赶着牛车,车上躺着只大老虎,都害怕的往一旁避让,又忍不住想瞧热闹。
那可是老虎,被打死的老虎,这几百几十年也没见过能将老虎打死的人。
于是乎,许三花到镇上不过一刻钟,镇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晓得她打死了只老虎,拉到镇上要卖。
十里镇上富户也有那么几家,但能舍得卖一头老虎的也没有,许三花就在市集口等了半晌,见没人买,正打算赶着牛车接着往县里去,反正县里富人多。
这刚挥了绳子要赶牛走。
“等等!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许三花扭头,见是一个穿着绸袍的中年男人,后头还跟着两个小伙计。
中年男人撵至牛车前,冲许三花遥遥拱了拱手,道:“在下姓曲,自府城来,想跟许姑娘谈一笔生意,不知许姑娘可否方便同在下去前头茶楼坐坐?”
府城来的?许三花上下打量了曲付两眼,心说她家的名号都传到府城里去了?这么快?
府城离十里镇怎么着也得大半天的路程呢!
许三花有些狐疑,面上不动,指了指身后的白虎:“现在不太方便,我要去县里卖老虎,急着赶路呢!”
老虎?
刚从府城急急赶到十里镇还没来得及歇息的曲付这才看到牛车上的老虎,唬了一跳,惊异的看了许三花一眼,想了想,道:“不知姑娘这老虎怎么卖?”
“你要买?”许三花挑眉,又打量了曲付两眼。
“我买了姑娘是否就方便同在下去前头茶楼坐下谈谈生意了?”曲付道。
有钱不挣是傻子。
许三花咧了嘴,“这老虎卖出去了我自然就方便也有时间了。”
“那好说,姑娘这老虎作价几何?”曲付想着老爷子正需要虎骨泡酒,这白虎瞧着就有些不错,买了也不亏。
许三花眨眨眼,“曲老板既是从府城来,那不知府城的老虎市价几何?”
这年头,能打着虎卖的少之又少,偶尔那么几个猎户打着熊瞎子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是以,这老虎本就稀奇得紧。
曲付沉吟片刻道:“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许三花琢磨着上一次徐灿卖熊瞎子卖了一百两,这样算下来,三百两也不少了,便干脆拍手道:“成!三百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句句不离钱的,曲付心中有些想笑,但来时他得到过叮嘱,对这位许姑娘一定不能小视,当下面上正色,掏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了银票,让曲付后头的伙计将白虎搬走。
两个小伙计依言上前,各抬一头,准备将老虎放到身后跟着的马车上。
三百多斤的老虎,两个人刚咬牙抬下牛车,不知是哪个伙计没抬住,打了个趔趄,整头老虎就呲溜摔在了地上,发出嗵的一声响。
许三花收了三张银票,心情还算好,当下上前,一把将老虎操起,轻轻巧巧的就丢到了马车上,这才拍了拍手,冲曲付道:“曲老板要谈什么生意,前头带路?”
见小姑娘轻飘飘得就将几百斤的大老虎给拎了起来,曲付眼底划过一道惊色,闻言,连忙搁前头带路,“就是前边这家茶楼,姑娘请跟我来。”
十里镇上也就两家茶楼,一家有评书,一家没有,冬日里冷秋秋的,茶楼里喝茶听评书是最好的消遣了。
是以有评书的那家茶楼下晌里人多得很,曲付带路去得这家茶楼虽比不得那家生意好,但有免费的瓜子,也算经营的不错,曲付挑了这里,胜在清净。
上了二楼,叫了一壶普洱,曲付话不多说,当下开门见山道:“在下此来十里镇,专程为姑娘家的新奇吃食而来。”
第六十七话:一笔生意
“听闻姑娘家有一吃食名为魔芋豆腐,此物天下之大,却在别地都没有见过,在下是在府城经营酒楼的,有幸听得魔芋豆腐的名号,所以特意赶来十里镇。”曲付开门见山道:“在下有意谈下这魔芋豆腐为酒楼增添一份新奇的菜色,不知姑娘这魔芋豆腐怎么卖?要得多可有什么实惠之处?”
许三花一听是为魔芋豆腐而来,想着县里的窦岩山都能听龚福光一说特意跑来,这府城的曲老板也从哪里听来了也未为不可。
当下道:“这个就要看曲老板要谈多大的生意了。”
曲付想着主子交待过的势在必得,盘算着底下的酒楼,“府城到这里得有半天的车程,听说这魔芋豆腐用草木灰水泡,这个天气能放六七天,不若我三天来拿一次,一次一千斤,且有所增加或减少,提前告知,如何?”
三天一千斤,作坊建起来了,倒是没问题,许三花点了头。
“听说姑娘这魔芋豆腐作价十文一斤,镇上的福满楼老板,每十斤得送一斤,可是?”便听得曲付笑眯眯,笑的一脸精明,“我不要姑娘送,也可以给姑娘十五文一斤,不过姑娘得答应,府城这一方,除了在下,再不得卖给其他任何人,姑娘以为如何?”
一斤多五文,一千斤就多出五两银子,且还不用每十斤送一斤,赚不赚,几乎不用多想。
梁州府这个地界说大不大,说繁华却也繁华,将魔芋豆腐切断在一家之手,长久而计,说不得是亏是赚,不过,有赌才有输赢,许三花想着往白节镇方向而去的青州府,索性也只有一天的车程,此外大大小小还有好几个县呢!
当下也笑眯眯起来,“曲老板果真会做生意,看在你二话不说买了我的老虎的份上,行!这笔生意我就同你做了!”
曲付以茶代酒,敬了许三花一杯,算是达成了两人的合作,而后将十五两银子奉上,定下了一千斤魔芋豆腐,约好后日来取,再拿出早就拟好的契约来给许三花。
许三花眉头一挑,看过了契约上所写跟曲付刚才所言相差无两,诧异这人竟是早就有了章程来同她谈这笔生意的,本想着要不要提醒这人调料的事情,霎时作罢,人家早有章程,不见得就没有听说过调料之事。
当下也没犹豫,接了伙计递来的红泥,伸了大拇指去印了印,在纸上按下了指印。
两张契约,各执一份。
“许姑娘,合作愉快!”曲付拱手,完成了主子交待的任务,心情颇好。
许三花揣好了十五两银子,收起契约,也不多留,拱手告辞。
出了茶楼,趁着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便径直去了镇公所。
如今这镇上就没有不认识许三花的,这镇公所,更是没人不认识许三花。
许三花刚走进镇公所,迎面就遇着了翟宽同顺发几个衙役,都是昨儿在场的,深深领会到了许三花的不同凡响之处,这下见了她,都不敢大意。
“不知许姑娘来镇公所有何事?”翟宽笑问道。
上次买牛来过镇公所,许三花径直往一间衙房走去,“我找书吏。”
镇公所的书吏有些年纪了,翟宽怕他不认识许三花,说个什么一言不合被许三花打,忙跟着走了进去。
就听到许三花正问:“出了镇子往南快到孤山村那条河还有那片河滩如今还是无主的吧?”
书吏在镇公所干了三十来年了,整个十里镇的土地,就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听许三花一说,他根本就不用翻镇地理志,当下就道:“你说的是那淮水河吧?那地头往前三十年是咱们镇上一纪姓富户家的,后来这纪家举家搬去了北方,家里的房宅田地都往外赁出去了,这淮水河是卖给谁来着,我倒忘了,这一出一进的,转过来转过去,到如今就空置在那,荒草遍地,也没个主了。”
说罢,他掀了眼皮仔细看了许三花一眼,去旁边架子上翻找出一个本子来,手指在嘴里沾了口水,翻开了本子,一边道:“小姑娘这是想买那地?我且看看,喏,那淮水河占地十几亩,连带着那一溜的河滩倒也有个四五亩。作价是三两银子一亩,你若想买得一起买下才行。”
许三花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买这处地头的,她平常没少听她爷和她爹念叨一亩良田得五两银子往上呢,这淮水河不能作田地,但三两银子也确实不贵,当下点头道:“行,我都买,大爷你算算统共多少银钱。”
空置许久的地头能卖出去,自然也没有不卖的道理,老书吏当下拨动了跟了自个一辈子的算盘珠子,嘴里道:“淮水河以及一溜河滩一共占地二十亩,三两银子一亩,也就是六十两整。”
许三花二话不说拍了一张百两银票出来。
老书吏接过看了看,先放置一旁,将那淮水河的地契翻找出来,想起什么来,看向许三花:“小姑娘,可要换成红契?”
“啥红契?”许三花不懂这个中门道。
一直听着的翟宽这时接了嘴,“这淮水河本就有它的地契,不过却是白契,你给了银钱,这地契给你,在你手里也就是你的了,若是改个红契,就算是报备了官府,落了官印,以后若有个什么官司的,也妥当一些。”
许三花听了,明白过来,便道:“那就麻烦大爷给我改个红契。”
老书吏写了一张凭据,盖上了镇公所的红印,连同地契以及找开的四十两银子一起交给许三花,“改红契镇公所是改不了的,得盖县衙的公章才有效,你拿着这地契和我写的凭据,一同往县衙走一趟,找县衙的书吏给你换上一张红契就行。”
许三花听明白,接了过来收好,她正琢磨着要去一趟县城呢,这下倒是正好一起了。
谢了老书吏,许三花走出屋子,见翟宽搁后头跟着,她停下,扭头看向翟宽,“作甚?”
“没啥,就是想问问许姑娘,你家那黄豆腐可还有卖得?”他家里的昨儿尝了一点隔壁婶子端来的黄豆腐,喜欢得紧,今日他去许家摊子看了,人说得要等几天才能有。
但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许三花摇摇头,“现在没有,得等几天。”
翟宽也晓得,顿了顿,四下看了看,还是同许三花说了出来,“县里有消息传来,说是高县丞被人举报贪污受贿,董知府已经过问此事将高县丞拿了,带回了府衙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