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话:怎么会失忆
建北更担心别的,问道:“那圣灵果呢?许姑娘可拿到了?”
许三花摇摇头,“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树上,也只记得洪樵夫带我到了一片林子里,就让我自己去找了,但那林子里,也没瞧见圣灵果啊。”
一听没有拿到圣灵果,建北不由急了,“可是洪樵夫不是答应带许姑娘你进无名村吗?怎么会让你在林子里找?”
“无名村?这是啥地方?”许三花一脸茫然。
贺璋正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洪樵夫古怪得很,要不是三花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没有问题,他是不放心三花跟着他单独去无名村的。
冷不丁听这一句,他陡然一惊,有些惊愕的看着许三花,“三花,无名村,不是你说的去无名村里找圣灵果?”
“是吗?”许三花不由又摸了摸脑袋,“我总觉得我忘了啥,可我咋也想不起来了。”
贺璋听着,当下道:“咱们立马回长久镇,找那洪樵夫问个清楚!”
圣灵果的现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姑娘这个样子明显不对啊,好好的如何会不记得无名村?明明这个无名村就是小姑娘自己跟他说的地方。
他很是怀疑,这个洪樵夫有古怪。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洪樵夫,万一对小姑娘有害呢。
夜色正浓,急着回长久镇,是以建东和建北一人带一个,直接用轻功赶路。
两刻钟就回了长久镇。
寂静的巷子里,更夫打着梆子走过,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巷子末端的小院,建东一把推开了院门,贺璋三人随后进去,却发现院里漆黑一片,屋子里也是安安静静的,根本没发觉有人在。
不放心,建东和建北两个将几间屋子都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洪樵夫。
许三花说洪樵夫下山了,可等在山下的贺璋等人并没有看见,且洪樵夫也没有回来。
那洪樵夫去哪儿?
许三花又如何会睡在树上,记得洪樵夫,记得圣灵果,却偏偏不记得她自己说的无名村?
贺璋只觉一切古怪至极,就如同那洪樵夫本是没有脉搏的死人相却突然就活了过来一样。
他没有犹豫,赶紧拉着许三花回客栈,也顾不得姜老正睡着,直接将人从床上给薅起来。
“姜老,你快给三花看看!”
姜老一脸懵,冷不丁见贺璋站在床前,后头还站着许三花,疑惑道:“这么快就从无名村回来了?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明天早上吧?”
这才半夜呢。
“姜老,你快瞧瞧三花,有没有什么不对。”贺璋催促。
“看什么?”姜老一脸茫然。
贺璋便将先才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姜老听着,也是神色慎重起来,赶紧捉了许三花的脉,仔细探查一遍。
“这脉象好得很,没什么问题啊,好好的,怎么会失忆的?”姜老惊疑不定,“偏偏只忘了无名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着,他又仔细检查了许三花的脑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贺璋听着,也是惊疑不定,他很想问问关于无名村里的其他人其他事许三花可记得,可偏偏许三花只给他讲过无名村里有圣灵果,别的却是没有多讲的。
是以,此下也没办法来问。
反观许三花好像只是不记得无名村这个地方了,其他的却都记得。
那么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关于无名村的记忆?
这般想着,贺璋便问了出来,“姜老,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吃了可以抹去人的一部分记忆的?”
姜老听得古怪,“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这也太夸张了。”
一旁得知贺璋等人回来了赶过来听了几耳朵的建西不由拍手,“抹去人的记忆,这是天上的神仙会的仙法吧!”
“这世上真有神仙?”建北一脸懵逼。
“要不然呢?怎么会无缘无故没了这点记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啊!那洪樵夫明明是死了多天的样子,可肉身不腐,还突然就活了过来,这不是神仙是啥?我可没听过江湖上有什么神功练了可让人处于死亡中人却活着的。”建西飞快说着,显然深以为然。
姜老听得嘴角一抽,“这世上哪来的神仙?若真有神仙,神仙也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做专门来抹了三花的记忆吧!三花招谁惹谁了?”
许三花却是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得这世上还真是有神仙的?
要不然她上辈子明明死了,却咋的一睁眼就回到了十三岁?难不成上辈子种种,就是她的一场梦?
贺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不由看了许三花两眼,余光瞥到门口站着的夷乌,出声道:“夷乌,你觉得呢?”
云氏一族本就与外人不同,多有些不能与外人道的事情,就比如十三年前,三花的外祖母在出手救他的那晚。
他迷迷糊糊间,分明看到了有一丝白气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不用神仙来解释,这世间本就有他们普通人不知道的缘法。
听问到自己,夷乌微微回神,想到小姐曾经提起过的那个与云氏渊源颇深的洪道人……
洪樵夫也姓洪,难道他就是洪道人?
如此说的话,这事情也就有得解释了。
他缓缓道:“或许,不是神仙,真有人能抹了别人的记忆也不一定。”
建西一脸激动的凑过去,“真的?这是什么功法?夷乌可知道?”
真有,他也练来试试看啊!
夷乌却摇了头,显然不欲多说,“一个无名村罢了,忘了就忘了,只要小主子没事就成了。”
贺璋听着,却笃定的觉得夷乌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但想着夷乌是不会害三花的,他既说没事,那三花肯定是没甚大碍的,就是忘了一个无名村罢了,忘了那就忘了吧,不重要。
担心主子身体的建北却忍不住道:“可是许姑娘不记得无名村了,咱们又该上哪儿去找圣灵果?”
“要不然让咱们的人搜山?搜遍整个岭东,说不定能找到这个无名村所在?”建西道。
建东瞥他,“你可知道岭东山脉有多大有多广阔?里头毒虫蛇蚁沼泽障物,没有熟悉的人带路,要进去搜,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得知了圣灵果的下落,难不成就这样放弃?现在连雪灵都没了,主子寒毒要是再发作,可是没办法的!”建北道。
“雪灵?”许三花听得纳闷,“雪灵又是谁?雪灵能救贺璋的病?”
其他人闻言,纷纷惊讶。
“许姑娘连雪灵也记不得了?”建西惊呼出声。
第四百二十一话:这就是圣灵果?
“我应该认识吗?”许三花一脸懵,“雪灵长啥样子?你们给我说说,我看看有没有啥印象?”
建西忙道:“雪灵就是你从淮安县花三千两银子买的马啊!通身雪白,眼睛还是紫色的,脖子上挂着一对金铃铛的。”
马?
许三花摇摇头,脑子里翻来覆去,却也找不到这个雪灵的信息,她确定她是不认得的。
花三千两买一匹马,开啥玩笑,这是她会做的事?
重活一辈子,她就想挣大钱过好日子,让家人都一起过好日子,咋可能会花三千两银子买一匹马,这太败家了,不是她的风格呀!
“我记得三花说过,这雪灵也是要带进无名村的,三花既忘了无名村,连雪灵一起忘了也不奇怪。”贺璋缓缓道。
他脑子飞快思索着,突然想起什么来,不由问道:“你可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有个朋友同你说的男大三抱金砖的话?这个朋友叫南湘,你可记得?”
“男大三抱金砖?这是啥话?我说过的?”许三花听着,忙将肩上的匣子拿下来,“我还说呢,我大老远的将你送给我的金砖背着干啥?”
“还有南湘?南湘又是谁呀?”
贺璋听着,这下就十分确定了,小姑娘曾说过的这个朋友南湘,定然也是无名村里的人了,所以,也一并不记得了。
“罢了,这是有人分明不想你记得无名村,不想你记得无名村的人,我曾让建南打听过,岭东百年来从没有听说过无名村这个地方,既是人家要隐世而居,不见外人,时也命也,罢罢罢。”
说到这个点上,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姜老不由叹了叹,“虽说如此,可不知道无名村在哪里,圣灵果也就找不到了,你的寒毒……”
“无妨。”贺璋倒是很看得开,他本来早在三个月前就该去了的,多活了三个月,也是捡着的,只是遗憾,他同小姑娘已经定了亲,但愿此番回去解了婚约,也不会影响小姑娘的将来。
“三花既说说圣灵果就在无名村,那想来我师父的手札上记载的圣灵果也是在无名村见到的?说不得我师父也去过无名村?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姜老却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本手札来,开始翻阅起来。
他对这本手札早就是熟记于心的,因此两下就翻到了记载圣灵果的那一页。
“巴掌大小,通体红色,形似葫芦,里头黑色小籽,汁液犹如鲜血,谓之圣灵果矣,亦名红葫芦,有活经脉之效,疏通经络百穴,可解寒毒,记于圣元三年六月初六。”
“翻来覆去也就只有这么一句啊。”姜老喃喃自语着。
许三花听着,脑子里仿佛有些东西模模糊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可既然重要,又为何会忘记?
真是贺璋说的,有人抹去了她的一些记忆,可又是为啥呢?
她招谁惹谁了,为啥抹去她的记忆?
她想着洪樵夫,大家都说他对岭东山脉熟悉得很,所以江湖上常有人偷偷找他做交易,以银两为凭,换他带路进岭东山脉。
她跟他的交集就是上辈子找他带路进岭东山脉去找元姜草罢了,除此之外,她跟洪樵夫也没有别的瓜葛,好好的,他带路就带路,不让她找圣灵果就不让找,干啥抹了她的记忆啊。
也真是莫名其妙。
许三花捏了捏拳头,想着最好别让她再碰到,要不然她非得让他尝尝她拳头的厉害!
她抬手摸了摸脑门,确定自己啥也想不起来,不由得心里也是一番惆怅,没有圣灵果,贺璋的寒毒该咋办?
冷不丁的,脑子里有道灵光一闪而过,她愣了愣,飞快冲袖笼里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来。
“这是我在树上醒了之后发现的,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姜老你看看这是啥?”
先才外头天黑着,她也没顾得上打开来看看。
姜老一听,伸手接过来,打开了瓶塞,见瓷瓶里有东西,但瓷瓶口太小,看不实在,便不由将瓷瓶翻过来,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手心里。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瓷瓶里倒出两粒东西来,只得拇指大小,形似葫芦,通体红色。
“这……这就是圣灵果不成?”建西一脸激动。
“可手札上记载,圣灵果巴掌大小,这东西怎么着也只有拇指大小吧?”姜老心里虽也有些激动,但不禁也疑惑。
想着,他忙走到桌前,将其中一粒放到桌上,然后拿了个匕首出来,切了上去。
随着匕首切进去,众人便见一股血红色的汁液流了出来,被切成两半的东西,内壁赫然都是黑色的小籽。
“这就是圣灵果啊!”建西大叫道。
虽不知明明手札上记的巴掌大小怎么就只有拇指大小了,但不论是形状还是汁液以及里头的黑色小籽,都跟手札上所记的圣灵果一模一样。
姜老有九分确定,这很有可能就是圣灵果,不由抖着手将另一粒完整的递向贺璋,“吃下看看?”
死马当活马医,纵然是毒药,也没什么所谓,更何况,洪樵夫抹了小姑娘的记忆,说不得留下了圣灵果以供解药也不一定?
毕竟,他们只是不想让外人再去无名村?再记得无名村?
这般想着,贺璋没有犹豫,拿起那粒红色的葫芦状,喂进了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怕一颗药效不够,姜老干脆将切开这粒也让贺璋给吃了下去。
须臾,姜老上手把住贺璋的脉,双眼不由一亮,激动不已:“你体内的寒毒好像都没了!”
众人一听,不由都欢呼雀跃起来。
许三花很是高兴,当即一把扑上去抱住贺璋,“太好了!太好了!贺璋,你不会死了!”
冷不丁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贺璋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圈住许三花,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给了她回应。
“嗯,我不会死了。”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建西几个见状,赶紧眼观鼻鼻观心,麻溜的往外退,还不由一把拉走了姜老。
直到被拉出房间,姜老才反应过来,嘿,那是他的房间啊!两个小家伙给他占了,那他去哪?
左右看看,姜老麻溜的在夷乌关上门之前挤了进去,“这大半夜的,困死了困死了,咱俩挤挤。”
第四百二十二话:岭东恶匪
贺璋解了寒毒,皆大欢喜,一行人都很高兴。
岭东之行算是有了个很好的结果。
姜老有个老友在平辽以北,现下贺璋寒毒解,他就打算去老友处走一遭,是以一大早就已经出发了。
许三花等人则打算吃了中饭,就准备出发,跟着夷乌一起去云氏圣地。
他们住的客栈不提供饭菜,一行人只能到客栈对面的一家酒楼吃饭。
正值饭点,酒楼里头爆满,不止如此,旁边一溜的小酒馆也是挺多人的。
人多的地方热闹就多,特别是长久镇这个地方,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
许三花上辈子在岭东来过几次,对长久镇也熟悉。
看这些人的装扮,想来大都是要过岭东往东阳府去的。
夷乌跟建西几个坐了一桌,许三花和贺璋两人坐了一张桌子,点了菜,很快就上了菜来。
正吃着,隔几桌靠大门处的一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人重重将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格老子的!你没说错?真有人手刃了岭东恶匪?”一个彪形大汉摔破了酒坛子,一脸激动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说的正起劲,冷不丁见他摔酒坛子,还吓了一跳,见酒楼里众人都闻声望了过来,正想说是不是先解决了酒坛子的事再说,却见旁边几桌也有人围了过来。
“真有人手刃了岭东恶匪?是谁?谁这么厉害啊!”
“就是就是,这可是大快人心的事啊!是谁?此等大侠我们可一定要去结交一番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没人去管那个被砸在地上的酒坛子,酒楼掌柜见这些人这么起劲,也听到恶匪的事,关心得很,一个酒坛子罢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便听到那人道:“就是前两日的事,有一支镖局听说是从平辽往阿塞疆去走货的,经过岭东,碰上恶匪下山劫道,伤亡不少,但领头的镖头和其中的一个镖师却硬是带着好几个伤者冲出了杀阵,不但保住了性命,带走了一车货物,还连杀了几个恶匪,其中一个的恶匪的尸体如今就在余庆县衙门口挂着,供人丢臭鸡蛋烂菜叶呢!”
“竟真有其事?这是哪个镖局的?竟这么厉害的!可得认识认识啊!”
他们都是常走这道的,对岭东的恶匪了解得很,但凡恶匪下山劫道,那必然是人一个不留货物一样不少的。
能侥幸逃脱的少之又少,且逃脱还能带走货物哪怕只是一点的也是几乎没有,更别提还杀了好几个恶匪,并且有个恶匪的尸体还带去了余庆县衙门。
如此胆气,真是令人佩服啊!
“这事整个东阳府都传遍了!听说是南边的振南镖局,那镖头好像叫什么李源的,听说是将尸体放下就接着往阿塞疆去了,回来怎么着也得是半个月后了,这位兄弟若好奇,不如半个月后在此等着见识见识?”
他们惯的是空手去阿塞疆走货回来,或者是只走货往阿塞疆去,只担一程的风险,不曾想这个镖局,竟然还两头都带了货物,还真是有胆色。
闻言,好些人都表示一定一定,这等大侠自然是要结交一番的,他们都是靠走货为生的,若能结识到这等人,以后能同其一起过岭东,也多分胆气不是?
李源?
这不就是徐灿那结拜大哥?
许三花听着,没想到徐灿这么快就往阿塞疆去了。
果然跟上辈子一样,头一遭就过了岭东,还杀了恶匪,一战成名。
随着以后一次又一次从恶匪手下逃脱成功运走货物,跟着徐灿干的人就越来越多,最终,才成就了后来的徐灿。
只是上辈子徐灿身边有个成一会驯狼,随行带着数头狼,都能使恶匪忌惮几分。
这辈子,成一可在她这儿呢。
想着自己上辈子惨死在岭东恶匪手底下的事,许三花摸了摸鼻子,她素来有仇必报,都走到这地方来了,就这么离开了,以后再来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既如此,倒不如出口恶气再走不迟。
虽说上辈子弄死她的那几个恶匪也没讨着好,但再收拾一次也不多不是?
总之是人人憎恨恨不得诛之的恶匪,打死一个不嫌少一双不少多,弄死一个少一个。
吃了饭回到客栈,其他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许三花不由找了贺璋,笑得贼兮兮,“贺璋啊,把建东跟建北借给我用用?”
贺璋想到宁家镇时小姑娘说过的话,只一瞬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果真是岭东的恶匪?”
许三花点点头,“就是岭东的恶匪。”
“好。”
……
离长久镇最近的广城县也要小半日的路程,听许三花说过她的打算之后,贺璋立马就让人给广城县的利通钱庄的掌柜去了信。
第二日上午,一支车队大摇大摆的进了长久镇。
车队在云边酒楼前停下,一个生得高壮的男人下了马车,冲车队吆喝着,“赶了一上午路了,咱们吃了中饭才走!”
自从岭东恶匪横行,长久镇的人就几乎很少看到如此壮观的车队了,那一车一车绑着的箱子,这得有多少货物啊?
有人忍不住上前来打听,“老哥这是往哪儿去?”
高壮男人笑道:“都走到这儿了还能是往哪儿?当然是往阿塞疆去了!”
“敢问老哥这是从哪里来?”那人惊奇道。
“我们是从南边过来的。”
“南边的人硬是虎啊!”那人不由得想着昨日在酒楼听到的事,再看高壮男人,纳罕道:“这是往阿塞疆去走货物的吧,你们可听说过岭东有恶匪?”
男人笑言:“岭东恶匪天下闻言,谁人不知?不过上有老下有小,这条路虽危险,奈何利润大啊!走一趟都够咱们奋斗好多年了。”
利润是大,可一不小心就要命啊!
自从两年前丰州肖家的车队经过岭东全都被恶匪杀了一个不留,货物也全都被抢了,就再也没有这么庞大的车队敢往岭东过了。
恶匪挑得很,有时候懒得动弹,是看不起小商队的,一车两担,人家根本不稀罕抢。
所以这几年来,大家都投机取巧,每次带的货物少,巴不得恶匪不稀罕。
可许是大车队少了,这两年间恶匪也不挑了,差不多的都要抢,凡都看心情了。
倒霉的碰上恶匪下山,那就是只能倒霉了。
为此,长久镇和往生镇还专门有算八字的神棍,专门算吉日的,挑了吉日过,说不得就碰不上恶匪了。
是以,再见这么壮观的一支车队,不怪乎大家都惊奇。
再听这人的话,众人的目光都不知该崇拜还是该看傻子一样的看了。
“这恶匪厉害着呢!兄弟这么多的货物,还是小心为上啊!”
第四百二十三话:中计
高壮男人谢过这人的好意,吆喝着兄弟们进酒楼去吃饭。
酒壮熊人胆,一看这行人个个桌上都要来了一大坛子的酒,众人看热闹的,也不由好奇起来,更有本就准备今日过岭东的,立马就打算今日不走了。
开玩笑,这么大的目标,活脱脱的就会成为恶匪的囊中物,他们可不傻,跟在后面可没好下场。
还不如等明日,今日恶匪抢够了,说不得明日就是个好日子,一准平安。
忙着赶路,吃饭的人动作都挺快,个个两碗酒下肚,扒了几个馒头,嘴一抹,就吆喝着出发。
来了一支大车队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长久镇的人都来看热闹,见车队启程,果真要出镇口往岭东去,人群里有经过不少事的老人不由得劝道:“小伙子啊,莫不如还是分几次过吧?这么多的货物损失了是小,人全没了可是再多的钱都买不回来的呀!”
“多谢大爷关心了!”高壮男人笑笑,“富贵险中求嘛!只要能将这些货物都运到阿塞疆去,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一点一点的还不如赌把大的!不赌一把怎么见真章?”
说罢,大手一挥,“出发!”
人群看着车队缓缓出了镇口,往岭东的方向去了,不由得纷纷叹惋。
倘若都是有大本事的才好呀,要不然,这么多的人命,这么多的货物,可真是肥了恶匪的志气。
对面的客栈二楼,临街的窗户开了半扇,贺璋站在窗户前,看着车队走远,这才回身走回圆桌前。
“鲍四他们可都准备妥当了?”
“都准备妥当了。”建西答。
……
岭东山脉连绵数百里,群峰错列,高低不平,气势磅礴。
天下人皆知恶匪盘旋在岭东山脉里,却不知匪巢详处,再加上恶匪实在厉害且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是以,便是恶匪在岭东猖獗数年,朝廷却始终作旁观,并没有出兵剿匪。
这也使得恶匪愈发猖獗。
官道两边树木丛生,棵棵高耸入云,遮住了天上的太阳,使得这林间暗淡,格外的阴凉。
便是如今六月的天气,走在这官道上,都如初春一般,只觉寒凉。
空气里带着一丝腥气,或许是此地死人太多,染血经久,所以这股子腥气难以淡去。
车头到队尾足足拉出一里多路,若是这时候突然有恶匪从两边林子里蹿出来,必定是阵脚大乱,顾头顾不住尾。
无怪乎这帮子恶匪聪明,挑了这么个地儿来占山为王。
没人见过这帮子恶匪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本来身份,只是有传言称,那领头的恶匪原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被官府通缉,无处可藏,这才到了岭东来。
这是上辈子许三花听那些江湖人说的,当不当真,也不确定。
她掀了车帘子往外头瞧了瞧,林子里只有风声,没有别的动静,只是,那密密麻麻的树干之后,有没有人正蛰伏着蓄势待发,说不好。
扭头见抱着剑端坐不动的建东和建北,她抽了抽嘴角,“走了二十里路了,一直这么个姿势也不嫌累。”
到底是未来的主母,她这话一落,建东二人就轻微的挪了挪。
但挪了跟没挪也差不多。
许三花就懒得说了,抬了抬手,活动活动筋骨,做好了准备,她先前穿的裙子,出门带的衣服也都是裙装,今次特意穿了黑妞的衣裳,她比黑妞高,袖子便就有些短了点。
忽而,建东和建北同时捏住了剑柄,许三花眼神一亮,无声问了句:“来了?”
建东微颔首,耳尖一动,指了指右边。
须臾,马儿嘶鸣声急促的响起。
马车外有人大喊了一声:“是恶匪来了!”
紧接着,就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许三花登时面带红光,扛起了昨儿专门在客栈后院柴堆里寻到的一根小腿粗一人长的棍子,麻溜的掀了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建东和建北见状,自是纷纷拔剑,从窗户飞身出去。
车头的打头最欢,显然恶匪是直奔车头发起进攻的,人狠话不多,上来就是刀剑相向。
也有好些恶匪直奔对尾,打得就是前后夹攻,一个都不放走的战略。
许三花跳下了马车,看见戴着生肖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的恶匪,挥着棍子就冲了上去。
左一棍右一棍,长棍又长,恶匪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就已经被一棍子给打飞。
其中两个戴同样的老虎面具的恶匪显然同其他恶匪不同,见许三花挥着个棍子竟然短短一会儿就打趴他们这么些人,赶紧纵身而起,挥着刀朝许三花跃来。
不过还没近前,就被建东和建北一人一个,拉到了一边去交上了手。
许三花眼睛贼,专挑了那飞不起来的小喽啰打,一棍子敲一个,很快就从队尾冲到了最前头去。
前头几个戴老虎面具的恶匪显然也已都注意到了她,想抽出去对付她,可对手都是难缠的高手,武力丝毫不逊于他们,根本抽不开身。
很快,戴着猴子面具的恶匪小喽啰们都被许三花以及其他几个人一起给解决了,打斗中就只剩下戴老虎面具的恶匪了。
许三花心知这些才称得上是岭东恶匪,倒下的这些,不过是恶匪跟前的狗罢了,不值一提。
交手这么大会儿,对方竟没有一点伤亡,其中一个穿灰衣的恶匪见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普通的走货商人,意识到他们中计了,这是有人专门引他们上钩,想要收拾他们呢!
当下一个纵跃,翻身挑开就近一辆马车上的箱子,见里头全是石头,心道果然!
孟义这次显然是看走眼了!
他咬咬牙,赶紧大喝一声,“撤!”
其他恶匪闻声,纷纷边打边退,打算撤退。
可来都来了,咋能让他们这样就走了。
许三花挥了棍子挤上去,一棍子打向其中一个恶匪。
那人举剑来挡,长棍压过长剑,重重落在了他的肩上,登时压得他后退数步,吐出一口血来。
重生这么久,许三花觉得自己的力气似乎都比上辈子大了不少,当下拨了长棍往旁边一拍,直直拍向那人的脑袋。
那人矮身去躲,冷不丁被人从旁边一剑封喉,双目一瞪,倒了下去。
“老七!”见他倒了,灰衣人大喊一声,猛地朝罪魁祸首冲来。
建东收了剑,挽了一个剑花迎了上去。
两厢交手,刀光剑影,快得让人看不清。
须臾,灰衣人中了一剑,见身旁又有同伴倒下,赶紧喊了声:“撤!快撤!”
然后几个纵跃退回了林子里,飞上了树。
其他几个恶匪得令,顾不得其他,纷纷往林子退去,便是挨了一刀一剑的也没有停顿,以撤退为先。
很快,就全都没入了林子里去。
高壮男人带着人想要去追,却被建北出声喊住了,“穷寇莫追!”
看着满地恶匪的尸体,粗粗一数,将近三四十来个呢!
虽说全都是戴猴子面具的小喽啰,只有一个老虎的,许三花也是忍不住咧嘴乐呵,挥了棍子将众恶匪的面具全部拍飞,露出一张张普通的面孔来,有年轻的,也有中年。
最后才上前摘了被一剑封喉而死的恶匪的老虎面具。
一张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孔,普通的放在人群里都注意不到的普通,唯一有点特点的,就是一道从嘴角一直延伸到额头的疤,看着骇人至极。
戴面具就是怕有人认出来,这么明显的特征,若真有人认得,指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丢下两辆车的箱子,把这些尸体搬上车,带回长久镇去!”她大手一挥道。
高壮男人一干人等都是贺璋手下的势力,怀正商号天下闻名,生意做的大,少不了有眼红惹事的,是以每州府都有专门的势力,只为保护该州府下所有产业的正常运转。
特别是钱庄,利通钱庄遍布大江南北,天下人的财富几乎要存的都存在利通钱庄,要是没点武艺高强的人镇着,就怕宵小起心思。
虽不及建东等人的武艺,但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今儿对上这些恶匪,只几个人受了点伤罢了,并无大碍。
因此许三花一喊,大家都忙动起手来。
他们可是都知道这位就是未来的主母,主母发话,自然要听。
几十具尸体堆成山的摞在了两辆马车上,队尾便队头,车队出发,往长久镇回去。
午后的清风吹拂着,吹散了新鲜得不得了的血腥味,扬起一道的沙尘,掩盖住了道上的血红。
林中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戴着老虎面具的灰衣人一拳打上身侧的树干,显然愤怒至极。
看着车队走远,终是忍了下来,脚尖一点,穿梭于大树之间,越过了密林。
很快,在纵深处的一处幽谷停下。
等在这里的其他十几个面具人围上来。
“二当家,咱们怎么办?死了这么多兄弟,连七当家都……,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灰衣人捏了捏拳头,沉声吩咐道:“给孟义去信,让他查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回山寨,禀明大当家再说!”
第四百二十四话:十五不小
说罢,灰衣人领先踏空,几个飞掠,消失在了幽谷,跃上了幽谷对面更高更隐秘的山峰,其他人紧随其上。
幽谷之后的林子里,数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跟上,没入了山峰。
……
长久镇,镇口。
自午前那支车队出发了之后,大家就都聚在镇口眺望。
往常有被恶匪劫了道的,除了丰州肖家那次一个活口都没有之外,少说都有一个两个的半死不活的跑了回来的。
只要见着这样的人回来,十打十的,就是被恶匪劫了道洗劫一空了。
若是没有,那就是这行人幸运,成功的过了岭东。
镇上的老人们见得多了,所以知道得不少。
算算时间,那支车队也已经到了岭东了,不知结果如何。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有不差这两个钱的,干脆拉了长久镇的徐半仙算起了这行车队的吉凶来。
可三枚铜钱一抛,还未落地,就有人大喊了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没人再顾得上铜钱落地,忙都抬眼望去,只见午前离开的那支车队果真回来了,瞧着,似乎还是那般浩浩荡荡,没什么两样?
众人不由奇怪,这是没去岭东就回来了?还是没遇上恶匪?
要是没遇上恶匪,快心点的过了岭东朝往生镇去啊,作何又掉头回来了?
眼见着车队越来越近,就快到镇口,众人也看得更清楚,果然是一个人不少,一辆车也不少的。
“这不会是恶匪假扮的?想要来血洗我们长久镇?”有个镇上的小子突然出声。
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爷爷弹了脑门,“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有人忙道:“这就是午前在云边酒楼吃饭的那些人,我记得好几个的脸的,都在这里头呢!”
话落车队打前的马车已经进了镇口。
后头的车队也看得更清了,有人一眼看见了后头马车上摞成堆的尸体,立马大声道:“大家快看!”
众人纷纷看去,看见尸体身边同样叠放一堆的面具,不由面露激动。
“这……这都是岭东的恶匪!?”
“天哪!这么多!他们竟然杀了这么多恶匪!”
“真是大快人心!快快快,敲锣打鼓夹道欢迎啊!”
有人喊着,还真有人就从街边的商户哪里借来了锣,铛了起来。
边铛边跑着大喊,“大家快出来看啊!大快人心的好事!有人杀了好多恶匪!大家快出来看恶匪的尸体啊!”
这么一喊,很快就有不少人闻声赶来。
而镇口,已经有人出声问了起来,“兄弟!你们遇上了恶匪?还杀了这么多个?真是厉害啊!我等佩服!佩服!”
作为车队领头,高壮男人挤到最前面来,充当发言人,笑呵呵道:“过奖过奖,就是杀了一些小喽啰罢了,当不得什么。”
便是小喽啰,那也是岭东的小喽啰,可比寻常土匪不同的。
大家对岭东的这些恶匪憎恶得很,便是死了些小喽啰,也够他们欢呼雀跃高兴得起来了。
当下大家就都围着高壮男人问起了经过,这么多的恶匪,都是怎么杀死的。
既杀了恶匪,怎么又掉了头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人招架不住。
但高壮男人一点都不慌,一一答了,最后将这些恶匪的尸体都交给了长久镇的老亭长。
众人帮着来拖死狗,顺便看看这些恶匪都长什么样,不敢见人,说不得还是他们认识的跑岭东去落草为寇的呢!
很快,有人发现其中一个身上放着老虎面具的,顿时惊奇不已,“快瞧!还杀死了一个大恶匪呢!”
知道岭东恶匪的人,也都知道,这些恶匪都戴面具不露真面目,其中,又分戴老虎面具和猴子面具的。
戴猴子面具的都是恶匪中的小喽啰,可戴老虎面具的一般都是恶匪里的领头羊,随便一个那都是杀人无数罪孽深重的。
顿时,大家伙纷纷朝着这个刀疤男人涌了上来,你一脚我一脚的,狠狠的出着恶气。
其中,犹已等在长久镇要过岭东的走货人为甚。
打不到大恶匪的也不闲着,就朝着其他小喽啰的尸体丢起了臭鸡蛋烂菜叶来,场面一度振奋。
这时候,也就没人去注意一辆马车离开了车队,继续往前去了。
直到出完了恶气,连车队都不见了,走货人纷纷去追,可一直追出镇子那头的出口,只看得见车队的尾巴,眼见着是追不上的了,不由得遗憾叹息。
死了这么多恶匪的痛快事可不能只他们长久镇痛快,老亭长想着前头东阳府余庆县衙门挂着的恶匪尸体的事,当即就让镇公所的两个衙役将这些恶匪的尸体运去了广城县县衙。
这么大的事,到了广城县自然也是一阵轰动。
走货人想着这次恶匪死了这么多人,必定是怒火中烧,是以短时间内也是不敢再往岭东走的。
可往生镇那边的人不知道,一连几天,都有人过来,这边的人逢人就问,可回回过来的人都是不曾遇上恶匪的。
便不得不感叹运气真好,再过了几天,也没人遇上恶匪,是以大家都大着胆子往岭东过,却真的不由奇怪,恶匪怎么不下山来劫道了。
就死了三四十个恶匪罢了,岭东恶匪可是号称千数,不可能没人了。
大家疑惑着,却也趁着这个机会,一刻不歇的走起货来。
可不久,就有一支为数十来人的车队经过岭东时遇上了从林子里蹿出来的全带着老虎面具的恶匪,先是一阵恐慌,但事到临头,不想死的,咬牙也得上,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但一交手他们就愣住了,这恶匪的身手,显然就是小喽啰的水平,可为什么都戴着老虎面具?
不等他们疑惑,眼下还是先保命要紧,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毕竟,谁都不想死了。
可很快,这些恶匪被他们杀死好些,剩下的都被他们打跑了。
众人深刻体会到劫后余生打赢恶匪的喜悦,过了岭东就四下宣扬起来。
其他人一听岭东恶匪又开始出现了,都是害怕起来,但一连好几回,都有人遇上了恶匪,见识了这些恶匪不堪一击得身手,便逐渐有了胆气。
有人传言,岭东的恶匪头子们都不见了,只剩下几百数的小喽啰打着恶匪的名头吓唬他们罢了。
自此,大家就都不怕了,再过岭东,也不再提心吊胆,遇上了恶匪出现,就拿出看家本领,将恶匪打得四下逃窜。
很快,岭东这条路就再也没有恶匪,一片太平,往来的走货人陆陆续续的也多了起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马车到了客栈门前,许三花跳下马车,飞快跑进了客栈,直奔二楼去。
冲进贺璋屋里,贺璋正坐在桌前。
见了人,许三花直直扑了过去,“贺璋!哈哈,我可是杀了二十几个恶匪呢!真是痛快!”
冷不丁被扑了个满怀,身下的凳子差点往后一仰,所幸贺璋赶紧抬脚勾住了桌脚,避免了连人带凳子一起摔到在地。
被撞的胸口疼,但他面色不变,伸手捞住了人,防止她摔了下去。
“心中可是痛快了?”他笑问。
许三花搂住脖子,仰头看人,一双眼睛晶晶亮,“痛快!痛快!可痛快了!”
上辈子杀了她的恶匪都带着面具,她根本分不清是谁,是以,要找正主报仇,那可是难事,所幸她当时也没让他们好过,这气就出了一半了。
眼下再杀了二十来个,剩下的一半恶气可不就出了?
她就没有不痛快的理。
“你是没看到,还有个戴老虎面具的大恶匪,被建东一剑封喉,跑都跑不掉,话说,建东可真是厉害啊!”
“是吗?”某人幽幽道。
许三花毫无所觉,点头如捣蒜,佩服得紧:“是啊是啊!建东的身手太厉害了,一个蜻蜓点水,剑花一挽,活脱脱的绝世高手啊!贺璋呀,他几岁学武的?师傅是谁啊?也不晓得我这个年纪,还能不能学这蜻蜓点水身轻如燕的本事?”
后脚上楼的建东默默往后退了退,迎上建西“自求多福”的眼神,伸手摸了摸鼻子,站得笔直。
贺璋定定望着跨坐在他腿上说得满眼放光激动得动来动去的小姑娘,眸子幽深了几许,抬手将手里的纸条递过去,“这本事你是学不到了,不过可以看看这个,再高兴高兴。”
许三花一听学不到,不由撇撇嘴,伸手接了纸条,粗粗一瞥,登时双眼一亮,不由多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高兴道:“老皇帝当真见阎王去了?!”
贺璋眼带笑意,点头道:“当真,薨于圣元二十六年六月初六亥时三刻,同你所说的时日不多不少,刚刚相同。”
许三花得意道:“这我可不会记错的!这下好了,老皇帝死了,再也没有人命令你抓我了吧?”
“嗯。”贺璋轻轻应了声,忍不住抬手拨了拨许三花额前的发,语气带了丝喑哑,“我的腿坐着可舒服?”
许三花:“……”
她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竟还坐在贺璋腿上呢!
赶紧起了身,飞快往外头跑,“一身都是血,我去洗澡了!待会儿见!”
看着小姑娘跑得飞快的身影,贺璋咧了咧嘴角,十分有理由相信就凭小姑娘刚才的表情,她绝对是故意的啊!
看来,此番回去,可以将婚期定下了。
小姑娘本就是十五了,不小,不小,成亲刚好。
------题外话------
两章六千
第四百二十五话:云家村
黄昏将至,贺璋在许三花的厢房里一起用了从对面打包回来的晚饭,定好明儿一早启程,回到厢房,鲍四已经垂首等在了房内。
见贺璋回来,他拱手行礼,嘴里道:“主子,任务顺利完成,岭东三十三匪当家悉数斩杀,剩下的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小喽啰。”
小喽啰数以百计,多数罪不至死,全杀了倒也不至于,不过群龙无首,也翻不起大浪来。
贺璋轻轻颔首,示意鲍四退下。
……
翌日一早,两辆马车启程离开长久镇。
夷乌所乘的马车走在前面,建东建北同坐车前座赶车,按夷乌所指的路行去。
往陇州府以西行了将近两日,这日,一行人进入了云州府地界。
城楼匾上大大写着云州二字,许三花想着可不就是云吗,难道她的本家就在这云州城里了?
贺璋也是稍微有些诧异,云氏乃是隐世大族,真在这云州城里?云州他也曾来过,可没听过城中有云氏。
但马车将将要到城门口,却拐了个弯,绕过了城门,继续往西去。
如此又行了一日左右,马车下了官道,走上了只够一辆马车通行的小道。
再过了半日,小道越来越窄,便是连一辆马车都难以通行,前方便有一处村落,夷乌下了马车来,回身对许三花和贺璋二人道:“午时了,咱们到前边的村子里吃了中饭歇上一歇再走不迟。”
遂带着几人步行进村,马车则牵着同行。
村口立着一块界石,上刻云家村。
许三花看着,不禁挑了挑眉,这就是她的本家?
很快,进了村子,村头一座青砖黛瓦的大院子,门口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来,见了夷乌,拱手作了个揖,这才看向一行人中的许三花,眼底隐有一丝激动,但并没有多话,领着众人进了院子去。
午饭就是普通的农家菜色,但有鸡有鱼,丰盛得紧。
许三花想着这就是她的本家地方,便没有客气,肚子饿了,当下敞开了就吃。
夏日午后引人困乏,吃罢午饭,那老者便亲自领着他们各自去午歇。
许三花的确有些困顿,马车坐得腰酸背痛,冷不丁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得紧。
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青色纱帐,鼻息间闻着一股淡雅好闻的熏香味,很快就沉沉的睡了去。
……
不知睡了多久,一丝冷意将她惊醒,睁开眼来,入眼的青色纱帐轻轻荡着,调皮的拂过鼻尖,她重重打了个喷嚏,翻身起来,突然惊觉有一丝不对。
床还是这个床,可这个屋子好像不对?
明明是一间家具摆设齐全的屋子才对,咋的一觉睡觉,除了床没变,四周啥都没有了,空洞洞的,就剩三面墙?且这墙看着似乎像石壁?
许三花心里疑惑得很,不由下了床,走向一面墙,伸手摸了摸,确实是石头墙。
啥玩意?
她惊诧得很,四下张望起来,没看见房门,只有一扇仅供一人通过的石门安静的敞开着,不知通往何处。
犹豫片刻,她抬脚走向了那扇石门。
刚过石门,抬眼就见一间同样的石室,不同的是,这间里头只靠墙放着一张长案。
长案上摆列着两排牌位,牌位前,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许三花缓缓走过去,一眼看清正中最大的那个牌位上的字,大燕太祖宗高皇帝云氏瑢德之灵位。
宗高皇帝?
她双目蓦地睁大,啥玩意?她的祖上竟还是皇室不成?
难怪贺璋祖母一听云氏就变了脸色,改了口,敢情她还真的就是一位公主之类的?
咳咳。
不过,大燕?
姓云的皇帝,她也没听说过呀。
如今的大淼皇姓为陈,大淼历经百年,之前的皇朝为大历,这个大燕,到底是啥时候的?
小老百姓对这些实是了解不多,她能晓得大淼之前是大历,就已经不错了。
视线再挪向左右两边挨着放的两个牌位,一个上头写着:大燕太祖惠贤皇后崔氏之灵位。
另一个上头则写着:云氏宗主之灵位。
再往左右两边挪,依次还有好几个牌位,且后头还有满满一排呢!
许三花一一扫过以后,目光落到眼前这本几寸厚金边镶裹的书上。
书面上没有字,但那繁复的花纹眼熟得紧,她下意识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匣子来,放到书旁边,两厢一对比。
果然,上面繁复的花纹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雕刻的,一个却是画上去的。
须臾,她伸手翻开了书。
入眼的第一页就是几个漆金大字:云氏宗谱。
再往后翻,第二页就是先才牌位上的,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后,想来这就是云氏的开宗先祖了。
许三花不晓得这应该是自己的谁,总之是祖先就没错了。
她接着往后头看,依次是云氏宗族的每一任宗主以及妻小,下一任的宗主几乎都是上一任的宗主的儿子。
她不由好奇难道每代都只生了一个儿子吗?要不然为啥上头记载的也没有别的人。
直到又翻了好多页以后,这一页上写:第二十三代宗主云氏慕言,夫康氏,女云氏凤瑶。
许三花眼睛一瞪,这咋变成女人当宗主了?
她往前翻了翻,发现上一任宗主只得一女,正是云氏慕言。
所以没有儿子,女子也可继任宗主?
这倒是开明,这世间重男轻女的数不胜数,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一个大宗族,能让女人来当宗主,这点就够她心生仰慕的。
她接着往后看。
第二十四任宗主云氏凤瑶,夫杨氏,女云氏青稞。
第二十五任宗主云氏青稞,夫江氏,女云氏燕婉。
第二十六任宗主云氏燕婉,夫贺氏。
再往后翻,也就没有了。
许三花一愣,不由得又翻回上一页,仔细看了一遍。
第二十六任宗主云氏燕婉,夫贺氏。
夫贺氏?
贺璋姓贺……
这第二十六任宗主云氏燕婉不会是她吧?
可是这又是谁写下的?瞧这字迹,绝对不是近来写下的,她跟贺璋认识都不过才几个月,谁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她想错了,这个夫贺氏,不是说的贺璋?
可若是不是,那咋的写到这里就没有了?
她摇摇头,不由往下头的小字看去。
云氏燕婉,怀庆七年十月二十生人,夫贺氏,永正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生人,祖籍渝州府云昌县。
登时一惊,这果然就是写的她和贺璋!
论真实的,她今年合该是十五,正是怀庆七年生人,而贺璋正是永正三十六年生,且祖籍就是渝州府云昌县。
她赶紧再往前翻了一页,回到写着第二十五任宗主云氏青稞,夫江氏,女云氏燕婉,这页,往下头的小字看去。
云氏青稞,永正二十一年七月初七生人,逝于怀庆七年十月二十。
夫江氏,永正二十年六月二十二生人,祖籍江州府定远县。
这个云氏青稞和江姓男人,就是她的生身爹娘了?
她亲娘在生她的时候就死了,她亲爹还活着?
许三花心里跳得慌,又按着那小字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她娘后头写了死期,亲爹这后头可没有写,倒是小字这夫江氏三个字不晓得是不小心还是咋的,被划了一道斜杠,这是要划掉不成?
她摇摇头,也没多想。
倒是想着江州府定远县,这离梁州府也不远,贺璋的外祖家不就在梁州府嘛。
敢情她还有个亲爹在世啊!
永正二十年,这活着今年也快四十了吧。
她才十五,这成亲也成得够晚的呀!
确定后头再没有别的字了,许三花合上了书本,小心的摆放回位,这才拿起了红漆匣子收好,再看面前的牌位,除了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后之外,其余的皆是云氏宗族的历代宗主灵位。
她默了默,恭恭敬敬的朝诸灵位作了个长揖。
须臾起身,抬步朝右手边的石门走去。
出了石门,只见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三步就贴放着一颗夜明珠,照得本是黑漆的甬道亮如白昼。
许三花看着那斗大一个的夜明珠,比贺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颗还要大上不少。
不由感叹,难不成她一语成箴,还真是同她跟她奶老胡氏说得宽慰的话那样,是回来继承财产的?
好歹也曾是皇族,历经好几百年的宗族,咋着的也有些财富吧?
这可是比大淼王朝和大历王朝加起来还有存世得久的宗族。
她心里不禁有一丝激动,金啊,银啊!谁会嫌钱多呀!
这般想着,她步伐都轻快起来,飞快往前走去。
走了不多时,隐约就见前头有日光。
这就出去了?
她愣了愣,大步往前去,果然见尽头就是一扇比之前的石门要宽上一般的门,正大大打开着,外头的阳光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
她干脆小跑着冲过去,出了门,一阵独属于下晌的热风顿时扑面而来。
门外正是一片树林,隐隐能看到树林外边的幢幢房屋,正是先前进村看到的景象,当是云家村无疑。
她不由回身看去,背后确实一座土坡,土坡下一道门通往里头的甬道。
刚才她竟是从地下出来的?
正惊异着,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小主子,老奴恭候多时了。”
------题外话------
前头金崇吾的手札改了下,改成怀庆元年,圣元帝死期也改了一下,改成薨于圣元十五年六月初六
今儿只有一更三千字,不好意思。
第四百二十六话:没人的村子
“小主子,老奴恭候多时了。”
闻声,许三花蓦地转身,便见刚才空无一人的位置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老妪。
老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一张脸全被褶子挤在了一堆,唯有一双陷进去的眼睛,明亮得很。
“你是?”许三花眼带疑惑。
“老奴原是伺候小主子外祖母的丫鬟,小主子可以唤我路娘。”老妪道。
外祖母?
许三花想着刚才看过的宗谱,她的外祖母,也就是第二十四任宗主云凤瑶?
瞧着这路娘比她奶老胡氏的年岁都要大上好多的样子,叫路娘似乎有些奇怪,但叫路娘婆婆?路娘奶奶?
啧啧啧,更奇怪。
她只得从善如流,“路娘,你在这儿等我做啥呢?”
听得这一声路娘,路娘望着眼前几乎跟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主子,眼眶湿润起来。
她将两只手交握置于额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身子本就佝偻,这般往下弯的动作,使得整个人都快贴到地面上去。
许三花惊得往旁边一退,这般大岁数的一个老人同自己作这样的大揖,实在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但见路娘行了大礼,却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许三花便赶紧道:“路娘,快起来吧。”
她话落,路娘才缓缓起了身,放下了手垂于身侧,看向她道:“小主子先回村里吧,傍晚的时候,老奴再来领小主子入云氏圣地。”
闻言,许三花愣了愣,敢情刚才底下还不是云氏圣地啊?
便也没多问,转身往村里走去。
先才一进村就直接进了打头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村里,此刻走出树林,发现正是村尾。
抬眼就能看见村头的青砖黛瓦大院子,显然,这个云家村并不大,背靠一方池塘,加起来总共也就十来户人家。
她沿着左手边的小路往村口去,经过的几户青砖小院皆都门户紧闭,听不着一点响动,跟他们孤山村,可太不一样了。
她十分怀疑,这些人家是否真的有人住?
倒瞧着这路线似乎就想她刚才出石室到林子里的方向,莫不然刚才的甬道,就在这些院子下头?
这般想着,许三花加快了脚步,进了村口的大院子,往后院自己刚才睡的屋子去,刚进了后院,迎面黑妞就跑了上来。
“姑娘,我敲门叫你半天你都不应,正奇怪呢,你咋从外面进来了?”
“找我干啥呢,几时了?你歇好觉了?”许三花摆摆手,上了台阶推了厢房门进门。
黑妞跟在后头,“都申时了,我早就歇好了,姑爷跟夷乌出门钓鱼去了,让我瞧瞧你起了没有呢。”
“钓鱼去了?这么闲趣儿呢。”许三花说着蹲下来仔细打量起了床下,床下干干净净的,啥也看不出来。
她不由再看回床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她确定,刚才在石室下睡的床就是这个床。
“你啥时候来叫的我?可看到有其他人经过?”她忙问黑妞。
黑妞不知问这个干啥,摇头道:“没看见啊,也是怪事啊,这么大个宅子,好像就只有那姓云的老头以及吃饭时端菜上来的两个婆子,也没有别的人啊。”
没有多的人,村里的人家也没人声,确实是有些怪啊。
她外公家的胡家兜,也就只有七八户人家,可村里日常也是闹闹腾腾有声气儿的,且村里娃子跑来跑去的是常见的。
可这个云家村,听不着动静就罢了,却户户紧闭家门,也没见孩童在村里玩耍。
真是怪事。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处有异常,许三花拍拍了手站起了身,大步往外走。
“姑爷他们搁哪儿钓鱼呢?”
“就在村后的池塘。”
出了大门,许三花抬脚往右手边走,黑妞看见,赶紧道:“姑娘,往左边啊!拐弯就是池塘了!”
“往这边也行的。”许三花说着,飞快钻进了胡同里,隔壁稍矮一截的墙正是方便,她扒着墙,往上一蹬,三两下就扒上了墙头,挂在墙头上往里头看去。
但见院子里跟身后大院子一样的,皆铺着青石板,院子里一尘不染的,连落叶都不见一片,再看几间屋子,同样的都关上的,安安静静,确实是没有人在家的。
她松手滑下了墙头,黑妞已经追了过来,见她这动作,不由瞪大眼,小声道:“姑娘这是干啥呢?好好的,咋爬别家墙头呢?”
“我就看看。”许三花说了一句,转头又往下头一家去了,照样爬上了墙头往里看,见里头竟是跟前头院子一样的摆设,连院角一个三角花台都是一样的,当然,也是同样的安安静静,没有人在。
正要下去,冷不丁耳边响起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姑娘,咱们这该不会是进了一个黑村了吧?你也发现了对不对,这村子有些怪啊,都没有人。”
听着这话,许三花不由抽了抽嘴角,黑村?这啥玩意儿,她只听说过黑店。
不过,黑村倒不至于,这可是她的本家啊!
就是确实是奇怪了点。
“不过你这一脸激动是咋回事?真是黑村,不是应该害怕得瑟瑟发抖?”
黑妞嘿嘿一笑,双眼放光,“怕啥?有姑娘在,还有姑爷在,真是黑村,咱们该出手时就出手,打它个狗吃屎!”
“这是岭东打恶匪没让你去成,你手痒痒啊。”许三花一把跳下了墙头,操着手往胡同后头去。
黑妞快步跟上,“那可不?咱出来这么久了,一路太平,我这手就是痒痒了。”
许三花装作没有听见某人的暗示,绕过这户人家,飞快跑向了下一户,爬上墙头瞥了瞥,发现果然又是一样的。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跟着姜断一起的郭大侠讲过的阵法,这一样一样的小院,该不会就是啥阵法吧?
有了这个猜想,她也就不纠结了。
身旁黑妞还在喋喋不休。
“姑娘你看啊,咋家家户户都没有人呢!怪的咧,你说是不是他们都躲起来的,就等咱们晚上睡着了将咱们给劫财灭口了?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啊!先把那姓云的老头给抓起来,擒贼先擒王,戏本子都是这么唱的!”
第四百二十七话:做鱼
“擒谁啊?”看在池塘边柳树下的建西见两人往这边走来,冷不丁就听到后头两句,不由疑惑。
黑妞闻声,抬眼就看到池塘边跟她家姑爷坐在一起钓鱼的云老头,顿时捂住了嘴,朝自家姑娘直打眼色。
许三花嘴角一抽,大步走过去,“这池塘里真有鱼?可钓着了?”
话落,就看到了一旁木桶里装着的几尾鱼,顿时眼睛一亮,“还真有鱼啊!”
也不知这池塘是咋养的,这鱼一尾尾的大得很,看着就比往前吃过的鱼要大不少。
许三花脑子里已经迅速浮起了咋做这些鱼的画面,禁不住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一时技痒。
贺璋看得分明,不由笑道:“瞧着也有好几尾了,想来也够今晚上吃了,多了倒不美,不如就收了吧。”
“没错没错,赶紧的,咱回去杀鱼做饭吧!”许三花说着,上手就提了木桶,一马当先往前头青砖院里回。
其他人随后收了钓鱼竿跟上。
进了大门,就见厨房门口,许三花正喊了两个婆子帮忙杀鱼呢。
许三花也按了条鱼正去鳞破腹,动作麻溜的很。
待桶里的几尾鱼统统杀好装作盆里,许三花端进厨房里,开始片鱼,将鱼肉和大鱼骨分开,骨头砍成一块一块的,鱼肉则片成薄片。
贺璋在一旁看得惊奇,鱼他吃得多了,但通常都是清蒸或红烧,那都是一整条的上桌的,这将一条鱼大卸八块,鱼肉骨头分离的做法,他委实没有见过。
“这是要做什么鱼?是哪里的吃法?”
“要做……”许三花下意识的接嘴,但话到嘴边,自己也不晓得要做什么鱼,她脑子里有咋做的画面,可要问这是做啥鱼,是怎么个吃法,她却是说不上来。
她摇摇头,“我也不晓得,说不得也跟我忘了无名村一样的给忘了?我就记得做法,晓得咋做,但实在是说不上来你问的。”
贺璋一听,想着这或许也是那个叫南湘的教的,便也没有再问。
许三花将鱼肉片好,见案板上一溜的菜篮子摆的整齐,里头啥青菜果蔬的都有,可谓是材料齐全。
便拿了两个鸡蛋,去蛋黄留蛋清打在鱼片里,再放上少许盐,揉拌起来。
厨房外头,院子一角的花圃后,云老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由道:“让小主子亲自下厨,真的好吗?”
“小主子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夷乌平静道。
“十几年都是这样过的?那小主子可是受苦了。”闻言,云老头不由捏了捏手指,“当年……荣双竟是将人随便就托付出去了?”
他不由得一叹:“也是我们失责,当年宗主前往江州,身边只带了荣双一人,若是当时我宁可被宗主责罚也要多派一些人手跟着,或许……,可惜,谁又能想到那江远鹤竟是个人面兽心狠辣无耻之徒!”
夷乌听得也是一叹,是啊,明明是去婆家,高高兴兴的,哪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摇摇头,“所谓母仇女报,此事就交给咱们的小主子吧!据我所知,小主子的脾气,是个爱憎分明,睚眦必报的。”
云老头听着,便点点头,“如此正好,留那江远鹤多活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因着咱们知道小主子尚在人世吗?只是可惜,荣双临死托孤,没挑上好人家,让小主子在那样清苦的人家长大……”
日暮西山,院子里的最后一丝夕阳落下了梢头,天边一片晚霞,依旧照得院子红彤彤的一片。
厨房里大开着门窗,几缕调皮的风争相恐后的往里头钻,可刚钻进去,就被里头的油烟气给呛得仓皇逃窜,逃出门窗,带出一丝油香来。
许三花将油罐里的菜籽油全都倒进烧热的锅里,不由纳罕,“傅老板动作够快的啊!连云州府这个地方都兜售过来了。”
“咱们出门都一个月了,云州离梁州府倒也不远,穿过襄州府就进入梁州府辖内的榕江县了,且各地的芸苔籽运来运去的难免麻烦,是以傅山请示过我后,就干脆在各州府都僻出一处庄子来,以做榨油作坊,如此自然普及得更快。”贺璋缓缓道。
许三花听着,想着他们都出门一个月了,也不晓得家里头都咋样了,再听傅山在各州府都开了榨油作坊,不由点头道:“这可真是方便,还是你们脑子好使啊,这菜籽油炒菜好吃,若大家都能吃上,的确是不错的,不过眼下芸苔籽少,这菜籽油现下卖来肯定比猪油贵,若是能专门僻出田地来种植芸苔,到时候芸苔籽多了这菜籽油或就能降下来,倒也不错。”
贺璋点点头,“这事傅山已经同我说起过了,就是不知道这芸苔籽如何种,我听傅山说过,你知道这菜籽油是从一个老爷爷那里听来的,可知道如何种植?”
许三花摇摇头,从一个老爷爷哪里听来的,这话是她跟傅山说过的不错,但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却似乎找不到关于这个老爷爷的信息。
那她这个菜籽油的东西到底是打哪儿听来的。
这般一想,还真是,脑子里那些许许多多的吃食做法,她根本就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只要想做,却指定会做的。
这就更是奇怪了。
想来想去想不通,凡是说不上来的,一律按不记得了处理,都是跟那无名村一样,被哪个该死的洪樵夫给抹掉了呗!
话说他们直到离开长久镇,也没那洪樵夫回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敢露面,怕她找麻烦吧!
“不如找那个姓魏的姑娘问问吧!”
反正傅山找着这菜籽油可不就是在大宛一个叫的大丰村的村子里那姓魏的姑娘那里嘛,问她就晓得了。
锅里的菜籽油烧得直冒青烟了,许三花赶紧将沥干水分的鱼骨倒进去,顿时,滋溜滋溜的声音响起,还时不时溅出几滴油来。
贺璋看得更是惊奇,却也不忘眼疾手快的将许三花给拉开了灶台,避免油溅到身上。
“作何要将鱼骨单独放到油里炸呢?”
许三花拿着铲子和了和锅里,闻言道:“把鱼骨头炸酥,煮出来更香。”
第四百二十八话:云氏圣地
鱼骨头被炸得金黄酥脆,许三花拿了个大笊篱将其都捞出来,倒进干净的筲箕里装着。
锅里的油全盛出来,装回油罐里。
锅里倒水洗刷干净,然后重新放油,下葱姜蒜爆香以后,掺水,锅里放盐和酱油。
待汤烧开,倒进刚切好的丝瓜条,煮上一会儿后,再将炸过的鱼骨倒进去。
煮透以后,用笊篱将鱼骨和丝瓜条都捞进干净的陶盆里,然后将滑好的鱼片倒进去,大火沸腾煮上三十息,而后快速起锅,最后将汤汁也盛起来。
这才洗了锅,锅里放油烧上。
煮好的鱼撒上一把山椒,丢上一些黄辣粉,以及一把白芝麻,最后放上蒜泥,锅里的油也烧热了,勺子舀起泼在鱼片上,顿时,滋溜溜的声音带着扑鼻的香味散发出来。
两大盆的鱼,一盆留给云老头几个,剩下一盆大的,端上桌,除了许三花和贺璋,再加黑妞建西几个,配上两个婆子随后又端上来的几个菜,一桌人吃得是满嘴流油。
特别是那鱼,鱼片滑嫩,鱼骨香酥,麻麻辣辣,又带着鲜香,实在是好吃。
便是贺璋,饭量小的,就着那鱼,都多吃了一晚饭。
这边许三花刚放下筷子,外头夷乌和云老头就一起进来了。
“小主子可吃好了?这便跟咱们去吧。”
冷不丁听云老头这声小主子,许三花心知该来的这就来了。
“姑娘要去哪里?”黑妞心里还琢磨着这里是不是黑村呢,冷不丁听见云老头喊她家姑娘为小主子,也是惊了一跳。
许三花看向夷乌。
夷乌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摇头,“只得小主子一个人去,其他人,就暂且留在此处等吧。”
这话一出,贺璋也不淡定了,上次洪樵夫不让人跟着就算了,他跟夷乌可是老相识,夷乌怎么也不让他跟呢?
迎上贺璋的眼神,夷乌一脸平静,“云氏圣地,外人不能进。”
他是外人?
贺璋正要说话,夷乌立马又加了句,“等小主子跟贺公子的婚礼办了,姑爷再进不迟。”
贺璋:“……”
想着那宗谱上的夫贺氏三个字,许三花摸了摸鼻子,不由道:“为啥贺璋就不能去?我就要带他一起去,行不行吧?”
闻言,贺璋心中立马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欢快。
夷乌跟云老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复杂的情绪。
须臾,夷乌垂首道:“小主子有权做这个决定。”
许三花笑了笑,便跟黑妞道:“你就跟着建西他们在这里等吧,天晚了就早点睡下,不必担心。”
黑妞听自家姑娘这么说了,也就点点头,应了下来。
她可是向来就是姑娘说啥就是啥的。
许三花和贺璋并肩,跟着夷乌和云老头出了院子,往村尾的小树林方向走去。
刚刚黑下来的天麻黑麻黑的,隐约还能看得清事物,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有月亮隐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仿佛娇羞的闺阁姑娘。
很快,进了小树林,许三花下意识的往那个土坡看去,却见土坡就是一个普通的土坡,下晌她看见的石门并亲身经历走出来的石门竟然荡然无存。
尽管天黑着,她也看得清楚,那块土坡寻常,并没有异处。
便不由再次想着,这指定就是郭大侠说的阵法了。
人在阵中,不得其法,而不入阵中,也是看不见阵中之法的。
她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来,说不清道不明。
姑且可以称之为激荡。
再往林中走了不多时,便见到等在林中的路娘。
路娘冲许三花颔首低眉一番行礼,就带着他们继续往里头去。
三丈开外,树林尽头,就是两块紧挨在一起的巨大的岩石,而岩石两边皆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路可以走。
许三花盯着两块岩石中间的缝看了看,确定这么条缝,连侧着身子都不能通过,便不由看向带路的路娘,眼神带着点激动。
有阵法,该就有机关啊,快快快,让她长长见识。
没叫她失望,带路的路娘果然走上前,在左手边的这块岩石的一处凸起处按了按,只听得啪嗒一声,而后,两块岩石就缓缓的各自往两边分开了去,露出中间一座吊桥来。
吊桥迎着风,战战巍巍的晃着,刚上了桥,许三花就看见了底下的万丈深渊,白雾缭绕,不由得心里一紧,心里头那股子姑且称作激荡的情绪又浓烈了两分。
她从小长在孤山村,上辈子怀揣对外头天南地北的向往,离开孤山村去闯荡,见过最大的世面也不过是跟着姜断和郭大侠一起去武林盛会。
彼时她只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跟在郭大侠后头得以进去,却也是没资格有座位的。
不过看着各路武林大侠切磋比武,那盛况就足以叫她心血澎湃。
更多的,不过就是往人人都闻之色变的岭东山脉里去了两次罢了。
可从来没有过这般的经历,阵法,机关,这可都是她上辈子听郭大侠说过后无比向往的。
今次竟都叫她见着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这里,都是她的本家。
还有,即将要见识的云氏圣地,竟然在一座吊桥的对面?
这些,都足以叫她心中激荡。
她抬眼往对面看去,只看得见夜色之下,对面朦胧的山影。
崖下的风直冲脚底而来,下意识的,许三花一把抓紧了贺璋伸过来的手,牵着他的手,一起跟着路娘往对面去。
许三花不知这吊桥有多长,但走着晃荡不平,便也行得慢,估摸着在桥上走了半刻钟左右,脚下终于踩上了实处。
凭着夜明珠的映照,约摸能看得清面前是一片树林。
路娘走在前头带路,当先进了树林。
大约往里走了十数步,突然,眼前一亮,周遭的一切都亮堂了起来,不是灯光照映,而是真的白昼,许三花抬眼,就看到了头顶的太阳,四周还是树林子没错。
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贺璋,但见贺璋也是一脸惊讶,便晓得自己没有做梦呢。
这咋在林子里走着走着就从晚上变作了白天了,就十几步而已。
疑惑不已,但见身后的夷乌两人一脸平静,仿佛习以为常,便不由问了出来。
前头的路娘声音悠长道:“云氏圣地隐在阵法之中,经年累月,这里头的天时难免就与外头不同,小主子不必惊慌。”
第四百二十九话:宗主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这样,顿时双眼一亮,这阵法还真是厉害,时间久了,连白天黑夜都能变得同外面相反?
贺璋听着路娘的话,心中也是激荡莫名,怪道是曾盛极一时的大燕皇族,辉煌之时突然隐退传皇位于刘氏的大燕云氏。
隐世百年,竟能有阵法相持,自成一隅,无怪乎世人如今不知云氏,便是知晓的,也不知云氏何在,是否还传世。
如此手笔,是如今这些世家都比不得的,堪称隐世大族。
一番激动之后,两人不由同时四下张望起来,太阳之下,万物便看的清清楚楚。
许三花瞧着这一棵一棵的树,跟外头常见的树也没啥两样,不由上手摸了摸,嘿,是真的。
贺璋看着,不由抿嘴笑了笑,“这阵法本就是以万物为引,这树自然是真树,除非,这里不是普通的阵法,而是迷阵幻境。”
“不曾想贺公子竟也懂得阵法之术?”路娘扭头看了贺璋一眼,眼带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
贺璋道:“哪里哪里,有幸拜读过前朝牵机道长的封山之作罢了。”
“原是如此。”路娘缓缓道:“这牵机不过是个背叛师门的无耻之徒罢了,谈何封山之作?也只有凡世俗人当回事。”
贺璋:“……”莫名觉得一丝敌意是肿么回事?
许三花却闻到一股八卦的味道,赶紧凑近路娘,“路娘快给我讲讲,你认得这啥牵机道长?啥背叛师门的?这种江湖八卦,我最是爱听了。”
路娘不自禁的笑了笑,眼角的褶子将一双眼睛都给挤作了一堆,但依旧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眸,灰呼呼的,带着一丝深邃,犹如鹰眼。
“这真要仔细说的话,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啊,小主子只要知道,这个牵机不是个好人就罢了,咱们云氏的机关阵法皆是出自玉蝉子,玉蝉子与牵机师出同门,乃是牵机的师叔祖,不过,世间百年,这些人啊,陆陆续续都不在了。”
说着,路娘已然停下了脚步。
许三花听得一丝惆怅,不禁心中也跟着浮起一些憾意来,正等着下文呢,冷不丁见路娘停住,便跟着停下,下意识的朝着路娘望去的视线看去。
只见前方隐在桃树成荫下的一片白墙灰瓦。
外边的桃树,早就已经结了果,更早的已然都可以吃了。
但这里的桃树,竟然才刚刚开花,红的,粉的,簇拥着那白墙灰瓦,美得不似人间。
隐隐约约的,许三花似乎看到了盘旋在桃林之中的阵阵白雾,如梦如幻,仙气缭绕。
她惊讶的挑了挑眉,回过神来,往身边看去,却不知啥时候,走在身旁的贺璋竟然不见了!
再看后头,夷乌同云老头也不见了人影。
不由望向路娘,疑惑道:“贺璋呢?夷乌他们呢?都去哪儿了?”
路娘一脸平静,“小主子莫急,他们不会有事的,跟老奴进去吧。”
许是路娘的声音太抚人心魂,许三花望进她的眼睛里,没来由的就觉得信任,不疑有他,她相信路娘不会伤害她和贺璋的。
便点点头,跟着路娘往桃林里头去。
穿过桃林,很快就到了一扇古漆大门前,门上镶着密密麻麻的金钉,莫名让人觉得有一丝威严感。
刚站到门前,大门就从里头缓缓打开了来。
路娘退后两步,恭声道:“请小主子进。”
许三花愣了愣,下意识抬了抬下巴,提腿跨进了门槛,余光就瞥见两扇门后各站了个身着月白束腰长裙黑发高束系一根紫色丝带的女子。
接着缓缓往里头走去,下了台阶,走过铺陈着青石板的中庭,抬眼便见正中八根偌大的白玉柱子威武的挺立着,支撑着上方的穹顶,恢宏大气。
殿中空空荡荡,除了八根白玉柱子之外,就只有殿上首圆台之上放置着的一把白玉雕刻的足够两人一起坐的宽大椅子,上头雕刻的花纹,许三花一眼就觉得熟悉,正是红漆匣子上一模一样的。
身后的路娘恭敬的声音再次响起,“请小主子上座。”
上座?
许三花愣了愣,看着上手的白玉椅子,眉心一动,慢慢走过去,一步一步走上了同样白玉铺就的石矶,走近了那椅子,袖笼一挥,转身,缓缓坐下去。
几乎是她屁股刚挨上椅子,底下路娘苍老却又洪亮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恭云氏第二十六任宗主临!继位以永!”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她心尖儿一麻,屁股坐定,下一瞬,就见大殿左右两路人马有条不紊的进了殿来,而后,在圆台之下排列整齐的站成了数列。
“参见宗主!”
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穿破上方的穹顶,许三花垂眼看着,见下方众人皆是双手交握置于额前,恭敬的行着大礼。
她一眼望去,根本就数不过来底下有多少人,只觉得整个大殿都站满了,起码数以百计。
云氏宗族,竟有这么多的人?
见众人行着礼皆不动半分,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嘴里道:“起!”
随着她这一声,底下众人缓缓起身,垂首静立,仿佛等着将军发号施令的战士。
许三花粗粗望了眼,发觉底下有男有女,男女老少,皆有。
只不过他们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这个衣服的样式,有些古旧,她在外头从来没见过。
嗯,现下应该干啥?
她不由得瞥向左手边单独站在石矶之下的路娘。
可路娘同样低垂着头,根本没往她这上头看。
所以,这是让她自行发挥?
许三花默了默,直接出了声,“路娘,接下来该干啥?”
……
贺璋穿过前头的芭蕉丛,冷不丁又看到了这棵要起码十人才可环抱住的老榕树,那垂下来的生机嫩枝在风中摇曳生姿,仿佛在嘲笑他:嘿,小子,又是你啊。
他脑门挂上了黑线,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分明是跟着三花走的好好的,可刚进了桃花林,他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出声,就发现自己身在了这片林子里。
这棵老榕树,他已经反反复复经过了十次了,可走来走去都是这里,显然,他被困进了什么阵法里,就是这丁点大的林子,但转来转去都走不出去就对了。
想着先才那直觉感受到的一丝敌意,贺璋觉得自己突然被困进了这个阵法里,大有问题。
他心里不由担心起来许三花的安危来。
可走来走去,都找不到阵眼所在,实在叫人捉急。
第四百三十话:玉棺
但停在原地不动也不是什么好方法,贺璋抬手揪下了晃荡到面前的嫩枝,继续往前走。
他是往前走的没错,可不过须臾,又看到了芭蕉丛,穿过芭蕉丛,对面又是这棵老榕树无疑。
奇得是那嫩枝依旧晃荡,摇曳生姿,一根不少,贺璋不由看了看手上捏着的嫩枝,莫名的后背发凉。
他伸手,又掐断了拂过来的嫩枝,继续往前走,再回来,那嫩枝依旧摇曳生姿。
一遍又一遍,贺璋实在累得提不起精神了,这个点,若在外头,早该是睡觉的时辰了。
他干脆对着老榕树席地而坐,打量起这个老榕树来。
……
冷不丁听得小主子来了这么一句,路娘垂着的嘴角扯了扯,抬起头来,缓缓道:“宗主可有示下?若没有,让他们自去就是。”
示下?
她能有啥示下啊,许三花麻溜的摇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都去吧,去吧。”
闻言,底下众人纷纷转身,安静有序的退了出去。
见殿中只剩路娘一人,许三花顿时起身离开了座椅,三两步下了圆台,走到路娘身边来。
“这里就是云氏圣地了?轻飘飘就进来了,我的钥匙还没派上用场呢。”
刚才人太多,许三花初来乍到,不想多说话,但奇怪的是,对着路娘,她就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想到啥就说啥了。
看着她拿出来的红漆匣子,路娘表情立时变得肃穆起来,“请宗主跟老奴来。”
听得路娘改口称她宗主,许三花心里莫名就生出一股豪气来,有这么多的人对着她行大礼称宗主,不晓得她这个宗主,要是去参加江湖上的武林大会,能不能有位置坐坐。
她想入非非,不由得嘿嘿一笑,跟着路娘往殿后去,脚步都有些飘了起来。
出了殿后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小桥流水,流水潺潺,自门前淌过,不知从何处流来,又流向何处去。
只见木桥对面,一座八角亭子矗立在绿树红花之间,而亭子后面,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站在亭子里,路娘指着那块大石头,恭敬道:“这个石头之后,就是云氏圣地,只有历代宗主才能踏足,宗主手里的钥匙,是去这里面用的,老奴就在此处等宗主,宗主自个进去吧。”
只有历代宗主能进的圣地,许三花想着里面说不得就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等着她呢!
当下喜不自禁,点点头,满心宏图大志,脚步更飘了,出了亭子,走向那大石头,但绕过来绕过去,两边都是石壁,根本就没看到门。
她不由回头看向亭子里的路娘,催促道:“路娘,快开机关啊!”
路娘嘴角一抽,夷乌说的不错,这个小主子,委实是大不同啊。
她摇摇头,“没有机关,这个石头就是门,宗主您得自己推开才行。”
推开石头?
许三花一愣,搓了搓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石头,然后将双手放了上去。
汇聚全身之力,往前一推,那比她高出一半的石头陡然往里头滚去,脱离了身后的石壁,滚向了一处凹地,刚好严丝合缝的落了进去,空出一条路来。
许三花回头看了看路娘,“你真不跟我一起进去?”
路娘垂首,“请宗主自行进去。”
“好吧,那里头的东西我可能随便拿?”这个才是重点。
路娘恭声道:“您乃是宗主,这里的一切,您说了算。”
许三花顿时双眼放光,当个宗主还是好处大大的嘛!
当即大步往里头走去。
不拿两件好东西回去,她都不好意思跟她奶说她来继承了家产。
穿过了沿着石壁的小路,不过须臾,就走上了一条鹅卵石小路。
尽头是一片紫色的竹林,那一棵棵紫色的竹子看得许三花一脸惊奇,不由上手去摸了摸,紫色的竹子,她第一次见咧。
穿过竹林,继续往前走,尽头又是一面石壁,跟先前一样的,不见门,只有正中一块凸起的大石头。
许三花一点没犹豫,上手就去推石头,可推了半晌都没推动,这才发现这块石头是跟石壁连着的,跟之前那块大石头可不同。
再大的力气,也推不倒这么大一面的石壁啊。
她摸了摸后脑勺,很快就看到了石头上的小孔,那小孔里有一个石钮,想了想,她伸手摁了上去。
只听得啪嗒一声,大石头中间豁开一扇仅够一人通过的小门来。
她抬脚走过去,里头就是一条冗长的甬道,甬道两边的石壁皆嵌着夜明珠,照得里头通亮,就跟之前村后那小树林里有过的甬道一样。
走了不多时,右手边就出现了一间石室,许三花探头瞅了瞅,里头空空荡荡,啥也没有,便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十来步,便见左手边出现了一间石室,她照样探头进去瞧,只见里头放着一个巨大的玉棺,而玉棺顶上,放着一块金雕的牌位。
她眼睛好使,站在外头,一眼就看清了那牌位上的字,第二十五任宗主云氏青稞。
陡然心里一悸,忍不住的,抬脚走了进去,刚进去不过几步,她就发现这口吊在半空的玉棺竟然没有棺材盖。
没有棺材盖,那里头会有……
她心下好奇,快走了两步上前,玉棺凌空的高度正好到她肩膀处,她一眼就看见了里头躺着的一身黑底红边金丝绣凤凰展翅妆容精致的女人,顿时眉心一跳。
这个女人……
长得跟她好像!
云氏青稞,所以,这就是她的亲娘?
下意识的,许三花伸了手,想要探进去摸摸那张脸,可手刚靠近玉棺,就被一股力量给挡住,再往前不得。
试了两次都不得行,她只好收回了手,但见里头的人面容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要不是她没听见呼吸声,都要怀疑她还活着了。
她惊怪怎么死了十几年的人却只像是睡着了一般,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须臾,她轻轻一叹,退后两步,朝玉棺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到底是生她的人,情不自禁的就觉得心中悲鸣,或许这就叫血浓于水吧。
行罢大礼,她忍不住又走上前,认真的盯着玉棺里的人看了又看。
第四百三十一话:箱子
忽然。
“娘?”她冲玉棺里的女人喊了声。
灵位前的烛火似乎闪了闪,许三花试探着伸手,却发现这一次,自己的手顺利探过了玉棺。
顿了顿,她手往下去,轻轻挨上了那交叠放在腹前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鼻头些许的酸,哽的她嗓子难受,她也说不清这是啥讲究,忙飞快收回了手,转身往石室外头去。
继续往甬道前走,须臾,右手边又是一间石室,不用看,许三花都晓得里头肯定又有一个玉棺。
探头一看,果然,只不过这间里的玉棺比前头的那个更大些。
她心中有所觉,缓步走近,果真见玉棺里头并肩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身上穿得都是同样的黑底红边绣金线的衣裳,只不过,一个上头绣得是凤凰展翅,另一个上头却绣得普通的图纹。
她先朝那女人看去,女人约摸五十来岁,但依稀看得出那略见老态的面容也极是同她相像。
不用看上头的牌位,她也晓得,这就是她的外祖母,第二十四任宗主云氏凤瑶了。
那她身边的,应该就是她的外祖父杨氏了。
许三花看过去,却见这男人年轻得多,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想来是去世得早些。
同样的,她也朝着玉棺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转身出了石室,继续往前去,陆陆续续两手边都是石室,一间又一间,里头全都是玉棺,玉棺里头皆是一男一女,有年轻的样子的,也有白发苍苍的样子的。
女子为宗主的,身穿凤凰展翅,而男子为宗主的,身穿金龙。
躺在他们旁边的,皆是普通图纹。
这些都是云氏宗谱上的人,都是她的先祖。
她情绪平平,也没像之前那样三叩九拜,就简单的作了个揖。
下一间比前头的都要大出一半的石室,许三花深呼一口气,缓缓走进去,见里头不是玉棺,而是一口黄金棺,且是一口比前头的都要大的黄金棺,金棺两侧都雕刻着一龙一凤,交缠依偎。
里头并肩躺着的一男一女,白发苍苍,却依稀能看得出面容精致而俊美,男人身着黑底绣金龙的华服,而女人则是身着黑底绣金凤的华服。
细看之下,这两人宽大袖袍下的手竟是紧握在一起的,耳鬓厮磨,仿佛有千言万语道不尽的缱绻,缠绵悱恻。
许三花看得一阵怔忡。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该是怎么样的深厚感情,才能在死后都彼此不分呢?
这就是大燕的开国帝后了,她的祖先。
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浓烈的豪气来。
大燕,大燕。
她是皇室之后,她有这样的祖先。
须臾,许三花对着金棺再次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遂走出石室,往前,便分出两条甬道来,一左一右。
左边的夜明珠照的通亮,而右边的这个却是一片漆黑。
正常人来选,可能都会走左边这条,许三花顿了顿,却径直往右边而去。
一进甬道,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见了。
但下一瞬,许三花就从身上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贺璋送给她的夜明珠,瞬时,就能看得清前路了。
顺着这条甬道约摸走了半刻钟,尽头又是一个石室,许三花扫了一眼,顿时就双眼放光。
只见石室里头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黑木箱子。
金啊,银啊,珠宝啊!
路娘说了,她说了算的!
当下,许三花一把扑向了就近的一个箱子,伸手打开来,顿时,金光扑面而来,竟然是一箱子的黄金!
她激动的手抖,接着开箱,只见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还有字画玉器,看得她眼花缭乱。
直到最后一个箱子开完,许三花的眼睛都看出花来了。
冷不丁见里头竟然还有一间石室,她快步进去,见里头同样是一室的黑木箱子,随便开了两个,里头同样也是金银珠宝玉器字画的。
关上箱子,站起身来,她看着左右两个石室这么多的箱子,愁得眉头都皱成了褶子。
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几辈子都用不完吧!
云氏一代又一代,咋得都没人用不成?咋能囤积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呢?
想着要进来继承家财的许三花重重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她拿出去也用不完啊!
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咋用?满天下撒吗?
说实话,她现在也不缺钱使,贺璋还送她那么大一块金砖呢!
她摇摇头,准备转身离开,冷不丁瞥见钉在墙上的一个黑色盒子,不由走过去,打开了盒子一看,里头是一个黑皮本子。
她将黑皮本子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头记载的似乎都是这些箱子里的金银珠宝的出处?
一页一页的记得清清楚楚,都是历代宗主夫人的嫁妆。
所以,这么多的箱子,都只是嫁妆?
那云氏本来的财富又得有多少?
只是,咋的连她外祖父杨氏的聘礼都看到了,咋的没看到她亲生爹江氏的聘礼?
她外祖母都给外祖父下聘了,没道理她亲娘没给亲爹下聘吧?
若下了,怎的不见记载?
或者她这个亲生爹出身贫寒,聘礼拿去都花用了?
许三花便也没有多想,合上本子放回去,想着她跟贺璋这儿,到底是嫁出去还是娶进来?
要是娶进来,不是她该得给贺璋备聘礼?
这般想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不作多想,快步往原路返回。
很快走回先前的分叉口,她也没犹豫,大步走上左边那条甬道。
走了没多久,就见外间视野开阔,出了洞口,外头鸟语花香,小溪潺潺,掩在青山绿水之中,矗立着一幢两层的竹楼。
几只飞鸟在院子里的篱笆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
院子一角的花圃里开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鲜艳欲滴,美得惊人。
真是好一个与世隔绝的福地!
许三花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浑身舒泰。
她缓缓走进院子,推开竹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圆桌,一席竹榻,左手边通往厨房,一目了然。
便径直往楼上去,上了楼,对着窗口下也是一张竹榻,左边也是一张雕刻精致的竹床,窗下放着一个高脚书案,书案上放着一个长长的红漆盒子,锁眼上挂着一把金锁。
下意识的,许三花将身上的红漆小匣子拿出来,跟那红漆盒子一模一样,连金锁都是一样的。
她走过去坐下,将布袋里的金钥匙拿出来打开了红漆匣子,匣子里安静躺着把更大的金钥匙。
她拿出金钥匙,对上长盒子的金锁,缓缓拧开。
第四百三十二话:凝血珠
贺璋对着老榕树看了不知多久,都快将树干看出个洞来了。
突然,那树干果然从中间豁出个洞来。
“……”
透过那个洞,贺璋看着对面的青青草地,眉头一挑,起身走了过去。
穿过树洞,顿时就迈入了一片草地之中,草地沿着一条河,河里……
河里背对着他的方向有个女子正在洗澡?
贺璋猝不及防瞥到,赶紧挪开了视线,往一旁看去。
可那河里的女子却突然转过了身来,看着岸上的贺璋招手道:“公子,奴腿抽筋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奴,下来拉奴一把?”
这声音犹如,带着丝蛊惑。
贺璋想起这里是迷阵幻境,几乎头也不回,赶紧往草地一头走去。
走了不多时,路边出现一座木房子,房顶炊烟袅袅,栅栏院里还有几只鸡跳来跳去,一只鸡正好拉出一坨鸡屎,隔着栅栏,贺璋都闻到了那股味道。
不由觉得惊奇,这迷阵还真是真实啊。
在迷阵里闯了这么久,又累又困,最主要的,他实在有些口渴,便想着要不要进去讨碗水喝,可犹豫了犹豫,还是算了,抬步接着往前走,刚走过栅栏门,房子里头走出一个头裹蓝布的朴素小姑娘来。
小姑娘长得秀气,笑起来两个梨涡,“这位公子可要进来歇歇脚?”
好生生的一个姑娘见了外人就请他进去歇脚?
贺璋只觉古怪,想起这里还是迷阵,遂也没理,赶紧往前去了。
又走了一会儿,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来,直朝贺璋而来,“公子!救救我!有人要抓了我去!”
贺璋抬眼看去,果真见后头有两个大汉一边叫着一边追了上来。
“小娘子哪里跑!陪哥哥们玩一玩啊!”
这也是迷阵?
未免太真实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额,他这三脚猫的水平,保护自己都不够,从这两个大汉手底下救人?
若是三花,他绝对毫不犹豫冲前去,不畏生死。
萍水相逢的一个女子,那就算了吧,建西几个若在,倒可以一帮。
思及此,他快步离开,不予理会。
果真,没走出几步,后头的声音就没了,他回头一看,见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接二连三出现女子,让他不由想到上次他母亲拿来一摞画卷让他挑,有高有瘦,妖艳的,秀气的,俏丽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把他弄进迷阵的人,莫不然是想考验他遇见美色的定力?
他不由摇头失笑,活了二十三年,头一次的,有人质疑他对美色的定力。
见过的绝色女子多了,真真就轻易动心,也不至于至如今还是……
咳咳。
多年寒毒在身,这方面,他确实是当得起清心寡欲,说来也怪,只有遇见三花,他多年沉寂的心才有一丝波动。
或许是因为那个老妇人散去自身功力救了他的性命,临死之前托他找寻她的外孙女,自那时,就将这个还未谋面的小姑娘放在了心上?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甫一见,她就同以往见过的所有姑娘不同,大半夜的翻他的墙进他的屋,除夕年礼送他刻着莲蓬的玉佩?
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感情这回事,是一见钟情,还是多年相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不清楚,但动心了就是动心了。
他掩唇笑了笑,已经想到了此遭迷阵的因由。
这么做,想来是考验他对三花的真心?
只要不是个色中饿鬼,都不至于在深陷迷阵中走不出去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吧?
或而,这不只是考对美色的定力,也是在考深陷迷阵走不出去会如何?
是暴躁?是抓狂?还是垂头丧气?指天骂地?
想明白这些,他也不急了,总之,他知晓眼下三花不会有事,便也不用着急了。
他干脆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前走,走了小半刻钟左右,突然眼前一闪,整个人已然身在了桃林之中。
贺璋四下看了看,发现正是自己之前进入迷阵的位置,一步不错。
“贺公子好生生去了哪里?叫我们好等。”
他扭头,就看见从白雾里走出来的夷乌和云老头二人。
心下如明镜,但也乐得附应,“叫二位久等,实是晚辈的罪过,失礼失礼。”
夷乌和云老头对视一眼,皆抚着胡须,笑意连连。
“同我们进去吧!”
虽说这个迷阵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画蛇添足,当不得一回事,但奈何路宗老非得要弄这一出来考验,这也是被当年的小小姐那事,给弄怕了。
谁能想到那个面上谦谦君子对小小姐爱护有加的人内里竟是那样一个人呢。
不过贺璋能这么快走出迷阵,已是不易,不能不叫他们心中安慰。
……
钥匙开了锁,许三花将盒子打开,见里头只得两样东西,一个方形盒子,一本描金的书。
她先打开了那方形盒子看,只见里头放着一颗红色的药丸,药丸之下,垫着一块黄色的绸布,她扯了绸布来看,上面写了几个字。
云氏圣物,凝血珠。
凝血珠?
这红的鲜艳,起这么个名字,还真是有些像鲜血的,不会真是血凝成的?
她想着贺璋的寒毒就是靠红红的小果子药丸给解了的,下意识的就将盒子盖上,收在了身上。
反正路娘说过,里头的一切她说了算。
拿了就拿了。
然后便看向了那本描金的书。
缓缓翻开来,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脑仁疼。
南北国之央,灵山嵘境,瑢德长于韶山派虚灵子座下,十七下山历练。
后周妖后当政,祸国殃民,百姓苦不堪言……
瑢德与江隆崔氏之女付瑶于大乱中救百姓于水火,铲除妖后,正天下大道。
大燕皇族的序幕就此拉开……
大燕境内,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安逸自乐,此经数年,堪称辉煌盛世。
大燕历,宗高三十八年,太祖皇后为救仓惶蹿进宫室深受重伤之青狐,散去一身修为,不治而去,太祖帝悲痛欲绝,卸皇位于刘氏郎,扶太祖皇后之灵回灵山,坐地羽化,随太祖皇后而去……
历经三十八年的大燕王朝就此陨落……
大历元年,云氏长卿开宗立派,是以宗主,依太祖遗言,踞云氏以云州灵山之内隐世不出,此往经年,数年相承。
翻到最后一页,还有几行小字。
太祖修为凝化云氏圣物凝血珠,承云氏第二十六任宗主。
云氏之神力,百年不遇,惟愿吾此后人以凝血珠入药,传神力于终年不息,护吾云氏历代承平,永世终安,于后朝乱世之临承吾遗志及生平所愿,护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
许三花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脑子不够用,这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成一句一句的,她就有些看不懂了。
她翻出装在身上的盒子打开,看着里头的凝血珠,这太祖遗愿是要让她吃了这颗凝血珠?
第二十六任宗主是她不错吧?
敢情她这天生神力不是老天厚待,是出处有寻的,乃是云氏厚载。
所以,是要她吃了这颗凝血珠,让此天生神力得以后传?
许三花再回过来看了一遍,也就看出这么个意思。
是不是理解有误,她也不管了。
想了想,也没犹豫,将凝血珠喂进了嘴里。
不为别的,天生神力,多么好的事情,她用过了就罢了,还能再传给她的儿女,不传白不传啊!
凝血珠在嘴里化开来,一丝甜,一丝腥,让许三花十分怀疑这约摸就是她的先祖太祖皇帝用自己的血制成的。
一颗经世了数百年的血丸子,吃了不会中毒而亡吧?
她眼睛一闭,麻溜的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
坐着等了好久,没感觉身上有哪处不舒服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遂将描金本子放回盒子里,将盒子照样锁上,想了想,将红漆匣子并钥匙一起留在了这里。
这才起身下楼,按原路返回。
走回最先的大石头处,许三花照样上手去推石头,刚刚用力,那大石头竟然就被推开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惊异于自己的力气好像更大了?
之前要至少使全力才能推开的大石头,这次只使了五成力啊!
她走出石门,扭头看见旁边的石壁,眼珠子转了转,走过去,活动了活动手腕,将全身力气汇聚于右手之中,而后朝石壁打上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拳头落下之处周围一丈之内的石壁轰然被震碎,无数石头渣子脱落下来,差点没把许三花埋在里头。
幸好她反应迅速,麻溜的掉头就跑,刚蹿进亭子里,就对上路娘一脸激动的表情。
她回头见那石壁豁出一个大洞,隐约还剩下一层薄石,倒是没有完全穿透,不由干干笑了笑,“咳,那个,石壁被我打坏了,应该,或许,可能,没事吧?”
石壁这面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打得穿的,路娘摇摇头,“没事没事,宗主之神力,委实叫老奴眼界大开。”
许三花想着那本手札,以及被自己吃下的凝血珠,这事只有她的钥匙打开才能看到的的东西,便到底没有说起这个,却是好奇的问起另外一件事,“路娘,我亲爹是不是还在人世?”
第四百三十三话:入赘问题
一瞬间,路娘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缓了缓,她看着许三花道:“宗主,您没有亲爹,那不是您爹。”
许三花:“……”
“那当初将我送到我奶手里的那个嬷嬷是谁?我奶说她当时满身是血,是遇上了普通山贼?还是有仇家在追杀?”
路娘叹了叹,明白眼下就是说出这事的最好时机,遂没有犹豫,缓缓道:“那是荣双,是修宗老的女儿,她乃是您娘亲的贴身女婢。
当年小小姐行走江湖同那江远鹤定下终身,小姐当时是极不看好这门婚事的,所以不同意见江远鹤,也不允许小小姐回云家村,后来小小姐却怀上了身孕,小姐只叹都是命,遂同意了,幸好留了一手,没有如云氏宗里的规矩,领那江远鹤进宗门,是以,江远鹤只当小小姐只是云家村的一个小村姑罢了。
江母早就有了内定的儿媳人选,见儿子带回别的女子,尽管这个女子已经怀了骨肉,她也是不满意的,所以婚后以婆母姿态对小小姐百般刁难,甫时小姐正在闭关,出关之后得知此事,立马命修长老去将人接了回来。
可惜后来,小小姐临近生产,江远鹤亲自来接,小小姐就跟着去了,那是小姐外出办事了,我等拦不住,只得任小小姐去了。”
“哪知,这一去,小小姐就再也没有回来,连荣双都没了音信,乌宗老带人亲自去查,得知小小姐生了个女婴就难产而亡了,而女婴被荣双抱着仓皇逃走,也不知逃去了哪里,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江远鹤。
在小小姐被接回云家村之后,那江远鹤随即就迎娶了江母的侄女,不久,那女人也怀上了身孕,为了不让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占了长子或长女的名头,江母一逼,江远鹤这无情的狗贼竟就做出了此等心狠手辣之事,给小小姐提前灌了大量的催红汤,想要一尸两命,可小小姐咬牙生下了孩子,让荣双护着逃了出去,江远鹤自然不允许孩子被带走,是以派去人去追杀,可惜,一番追赶,还是让荣双顺利逃走了。”
“后来乌宗老也一直在找寻荣双和宗主您的下落,天下之大,以云氏之力怕有疏漏,偶然得知圣元帝沉迷炼丹,所以乌宗老设计让那帮圣元帝炼丹的天师得知凝血珠的事,遂才有了圣元帝派人四下追查的事,好在老天有眼,终于寻到了宗主您。”
许三花听罢,这才明白,原来那江远鹤是个渣爹,怪不得那宗谱上他的名字被划了一道。
心狠手辣对付发妻,还对自己的骨肉赶尽杀绝,许三花啧啧摇头,对于自己就是这个骨肉,颇有些敬谢不敏。
这样的亲爹,还是免了免了。
她正要说话,路娘却话锋一转,定定看着她道:“那江远鹤可恶至极,江家亦不是好东西,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母仇女报,这个仇,宗主亲自去报吧。”
许三花:“……”
想着那个躺在玉棺中长得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许三花挑挑眉,点点头应了下来,就当是报她拼死生下她的厚爱了。
若有机会遇见,如此渣男,不除不快!
江州定远县江家。
她记在了心里,想着若有机会,去一趟江州也无妨,
回到大殿中,许三花一眼看到从外头跟夷乌二人一起走进来的贺璋,顿时一喜,“贺璋!你去哪儿了?”
想到自己刚才的迷阵经历,贺璋摇摇头,却没有言及此,只道:“同夷乌他们在外头走了走。”
许三花闻言也没有多想,“我这里都好了,咱们出去吧!”
大半夜的,早就困得不行了。
贺璋点点头,正要同许三花一起往外头去。
“宗主稍留片刻。”路娘突然出声。
许三花回头,一脸懵,“咋了?还有啥事?”
圣地也进了,钥匙开了盒子该看的她也看了,该她吃的她也吃了,她私以为夷乌找她回来,说不得就是为了让她吃盒子里的东西呢。
这宗主礼也到了,前头不还说她娘和外祖母都往外头去吗,也没说当了宗主不能离开这里吧?
所以,还有啥事。
路娘看了看夷乌两人,不由笑道:“禀宗主,我等三位宗老,还有要事要同宗主禀明,请宗主和贺公子同我等到偏殿喝杯茶。”
许三花:“……”
她看看花白胡子的夷乌和云老头,以及花白头发的路娘,心里直呼,老头老太太啥的,大半夜的都不困觉吗?
大半夜还喝茶,这是要通宵不睡的节奏?
片刻钟后,许三花坐在主位上,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贺璋,下意识点点头,嗯,有点宗主夫人的样。
贺璋一脸莫名,纳罕小姑娘盯着他这一脸欣慰的表情是为哪样?
许三花偷偷笑了笑,正脸看向下头的路娘,夷乌,以及云老头,所以,这就是云氏宗族的三位宗老?
夷乌肯定就是乌宗老,云老头就是那修宗老了,那路娘是啥宗老?
正好奇,就听得夷乌道:“宗主,路宗老以及修宗老同我年岁已大,按照宗族规矩,该换新的宗老了,这头一件要同宗主您禀明的就是此事。”
嗯,村长爷爷年纪大了,这不也在慢慢将上手上的事情教给大平叔了吗。
就是这个理,她点点头,“哦,我晓得了,所以要换谁?你们自己换?还是我来换?”
她想着先前一殿的人对着她行大礼称宗主,太多人,她也没看清哪个跟哪个,真让她来换,她可选不出好的来。
路娘接话道:“回宗主,下一任宗老的人选,皆是我们三人精心栽培出来的人,此乃宗族惯例,宗主只需见见他们,将宗老执印亲手交给他们,这宗老换位的仪式就成了。”
许三花一听是这样,不由松了一口气,这简单啊,“行,他们在哪里?快让他们进来吧。”快心点弄完,她好回去睡觉。
云老头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三人走了进来。
一女两男,对着许三花行大礼,“参见宗主!”
许三花一眼看到就不禁抽了抽嘴角,换人就换人,换个年轻点的啊,这也是四五十一个个的了,也就比路娘三个年轻十来岁而已。
这么个换法,该不会她还没到三四十就还得来这里帮着换一次吧?
罢了罢了,既是宗族惯例,她也不懂,别多言就是,便道:“执印在哪里?”
角落里垂立的婢女就拿了个托盘上前来,路娘三人依次将身上的执印放上了托盘。
许三花起身下来,将三个执印分别交给三人。
三人接过之后,就依次退了出去。
许三花只觉自己给了个寂寞,这么一出,有啥劲?自己给了不就完了?非得经她的手,还不如睡觉呢。
她打了个哈欠,看向路娘,“路娘啊,还有啥事没?”
“还有一事,便是宗主同贺公子的婚事。”
闻言,许三花立刻精神一震,这是要说谁嫁谁娶了?她要给贺璋聘礼?
“宗族规矩,宗里给每人宗主都会准备上一份聘礼,一旦婚事定下,那份聘礼就会送去对方家中,只是,老奴这里,先要问贺公子一句,可愿入赘?”路娘缓缓道。
入赘?
许三花眼珠子一转,不住瞥贺璋,心里都快笑得岔气了。
贺璋:“……”
他乃贺家长房长孙,入赘?
不由扭头瞥了眼身旁眉眼带笑的小姑娘,云氏若有只能入赘的规矩,为了三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还没应声,路娘已经接着说了起来,“若不入赘,也可行,只是宗主将来所出的女儿,必须得姓云,归云氏宗谱,接下任宗主之位。”
许三花听得瞪眼,“那我要是只生儿子呢?总不能要我为了生女儿就生了一个接一个不停的生,直到生出女儿吧?这也太夸张了,我是个人诶,又不是母猪。”
咳。
路娘三人忙低下头去。
贺璋却是发出清朗的笑声来。
“若实在没有女儿,可择一男孩冠云姓入宗谱也是可以的。”路娘心里知晓宗主定会生有女儿,只是此时不妄言,遂这么说道。
这倒是合理。
许三花不由点点头,看向贺璋,“你觉得咋样?入赘也是行的,我可是会给你聘礼的。”
说着凑过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云氏圣地里,金银珠宝数都数不清,你想要多少聘礼都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贺璋:“……”
“怀正商号也集天下之富,放心,我养得起你,也养得起孩子,还能留给子孙后代。”
“哈哈哈哈。”许三花听罢,笑得前俯后仰,“行,我就靠你养了!”
罢,看向路娘,“行了行了,我们答应路娘你了,生了女儿姓云入宗谱,没有女儿就挑一个男孩姓云,行吧?”
“好了好了,回去睡觉吧,可困死我了。”
……
一行人过了吊桥,到树林子时,已是夜半天明,回了院子,建西三个实在担心主子,还没有睡,见几人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相比之下,许三花隔着房门听得黑妞的呼噜声,不由抽了抽嘴角,这孩子心大,像她。
第四百三十四话:回程
一觉睡醒,许三花翻了个身,隔着窗户都感受到了外头的太阳,不由忍不住笑了笑。
她可是好久都没有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想起之前,成天十里八村欺负这个欺负那个的,哪天不是睡得日上三竿,好吃懒做?
她奶常骂她懒,回回都要说哪家女娃睡到太阳都晒屁股啦还不起的,可是,一点都不耽误她护着她,对她好。
即便,她心知肚明,她不是她的亲孙女,却依旧待她比亲孙女都要好。
出门一个月了,她想她奶了。
许三花麻溜的起身穿衣服,打算吃了中饭就启程,回家去。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见果然的,太阳都升到顶空了。
厨房里香味四溢,这是中饭都要做好了呀。
她伸了伸懒腰抬脚往前院去,正好碰到贺璋往后头来。
“新帝登基,拜祖父为帝师,不久祖父就得启程进京了,所以,咱们也该回去了。”
许三花听着,点点头,“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呢,吃了中饭就启程吧。”
一路进了饭厅,许三花一眼看到站在里头的路娘,不由惊了惊,昨晚路娘可是没跟他们回来的。
路娘看见她,笑着行了礼,“小主子可是吃过中饭就启程了?若小主子不嫌弃老奴年老体迈是个累赘,不知可否带老奴一起,好同行伺候小主子周全。”
许三花:“……”可以拒绝么?
这妥妥的跟着她就是想要赖着她等她生娃的感觉是咋回事?她绝对没感觉错。
难不成她还能跑了不成?
等到吃完饭,出了大门准备上马车离开,只见门外来时只有两辆马车寥寥几人的队伍突然就多了好几辆马车,且马车两边各有一支骑马的护卫,俨然就是一个车队了。
她不由扭头看路娘。
路娘恭声道:“这些马车上装的,都是小主子的嫁妆,既是不用给聘礼,这嫁妆确实要带的,嫁妆多,自然需要人护卫。”
嫁妆?
许三花眼珠子一转,登时扒了几个马车看了,果然见都是一个一个的樟木大箱子,顿时,圣地里头没能带走一丝金银珠宝的遗憾全都补回来了。
哈哈,这么多箱子呢!够了,够了。
许三花点点头,高兴得不行,抬脚就要跟着贺璋上来时坐的马车。
路娘却阻止她道:“请小主子上这辆马车吧,同贺公子还未办婚事,男女大防,还是当避嫌才是。”
许三花“……”
顿时,她就想起了出门之时她奶老胡氏看她与贺璋同车时想说却又忍住没说的表情。
遂叹了叹气,看了看路娘一脸平静的表情,冲贺璋眨眨眼睛,转头朝后头那辆华盖马车去。
黑妞背着包袱跟在后头,还不忘叽叽喳喳,“姑娘,我就说了吧,没成亲的男女可不能同处一室的,我们哪儿都这样说,你还不听呢。”
许三花:“……”
她扭头瞪黑妞,飞快道:“行咧行咧,我晓得,你别这么大声不行?”
说着就要往马车上去,却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两个婢女来,一个扶了她的手,一个从车底拿出个凳子来。
她愣了愣,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一见上头铺着软榻凉席,车角还放着冰盆,登时就睁大了双眼,躺到软榻上,乐不思蜀起来。
她上辈子这辈子,头一回坐这么好的马车啊!
果然,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路娘随后上了马车,规矩的坐在马车门边上,看到许三花躺在软榻上没有骨头似的,也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到。
许三花掀了帘子看见黑妞被那两个婢女拉着往后边马车去了,就听得路娘道:“小主子身份不同,身边当有妥帖的人伺候才行,老奴年迈,可在家中替主子操持,出行却是不变,所以,宗里早就替主子培养出得体可用的婢女来,这次一共带走四个,将来也是小主子的陪嫁婢女。”
许三花听着,想说她已经有四个陪嫁丫鬟的人选了,就听得路娘继续说道:“当然,主子原有伺候的就手的,这也没关系,按说世家大族的姑娘身边,四个一等四个二等还有四个三等这是标配,主子身为云氏一族的宗主,更有甚之。
主子就会觉得春华秋实吟风弄月四人用得更舒服的,何况,贺家不是普通人家,将来有个应酬走动的,这婢女得用,可要轻松许多,到时候,谁做一等,谁做二等,主子心里自然门清儿。”
其实路娘是想直言这黑不溜秋的丫鬟实在没规矩,但初次跟着主子,未免主子不快,她还是婉言了。
不过,这规矩不规矩的,以后有她,她慢慢教。
总之,主子身边,是不留无用且规矩差之人的。
许三花听着,也挑不出啥理儿来,想着每次去贺家时,那一个个目不斜视规矩得体的丫鬟,确实是她身边的红玉这些都比不上的,更别提黑妞这个半路丫鬟了。
且她也不差四个人的月钱,当下就应了,“不过春华秋实吟风弄月,这是啥名?念着文绉绉的,拗口。”
“若主子不喜,尽可替他们重新赐名。”路娘听着,不由心下松了口气,她还怕主子主意大,不同意呢。
许三花一听,忙摆手,算了算了,动脑子的事她懒得干。
云州府到梁州府,中间隔着个襄州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是要五天的路程的。
再加上一支车队同行,还拉着那么多的大箱子,这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又正巧碰上夏雨,老天爷跟变脸似得,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就有雷声响过,接着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等你避雨不及,淋得浑身透湿,仓惶找地方躲雨时,太阳又立马调皮的挤走了大雨钻了出来,叫人哭笑不得。
两天的路程硬生生扯出了四天,等到好不容易整装出发,继续前行时,一场持续了三天的小雨又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让人没办法赶路。
许三花一行,只得暂时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襄州府境内的丰县,离梁州府内的榕江县只剩一天半的路程。
丰县只是一个小县,比起繁华的大镇姑且不如,只得城南和城北稍微热闹一些。
车队便在城南找了家客栈包下住了下来,以待小雨过去,彻底放晴,方好出行。
------题外话------
终于结束了远行了,回家,接着种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