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话:跟人跑了
许三花离开多日,孤山脚下老许家一切如常,生意上有田家有兄妹,宅子上下有田宽,作坊里有陈秀云和邹平,田地里有秦兴,运作自如,跟许三花在时没什么两样。
周氏管着豆腐作坊,天气越来越热,每天所做的绿豆腐米豆腐以及凉皮也更多,是非常忙碌的。
而家里,油辣子和黄辣酱的生产也是不得歇的,老胡氏把持着里里外外,看顾着众人不出差错,而老许头和许大茂许二茂则忙着侍弄田里地里的庄稼,别的事也用不着他们。
胡氏也忙着带孩子,是以小的这两个闲着没事干的五花和六花就常往村里去耍。
现下家里不需要他们做活,老胡氏也不拘着他们,只让他们每天自去玩去,从前难得的玩耍,现下补上也不迟。
两人也不会乱跑,顶多是找相熟的伙伴玩去。
现下村里的娃子也比从前闲,要他们干得活也少了,每天满村里都能看到疯跑的娃子们,大家也乐得家里娃子跟五花六花一起玩。
小娃子聚在一起,最喜欢玩的就捉迷藏了,一般都在村后玩,这里有两座没人住的烂房子,还有几片苞谷地,苞谷已经有一人高了,密密麻麻的,躲几个娃子好躲得很,找的人可就费劲了,,是以一般都是其他人躲,两个人一起找。
玩得人多了,有时候少了谁或者多了谁的一般当时也没人注意。
六花连躲了两轮出来都没看到五姐,只以为她还在哪地方藏着没听着喊呢,正玩得兴起,也没当回事,又接着玩了两轮,可是还没有看到五姐,这心里就有些担心了。
“小草姐,你看到我五姐了没有?”不由地问起跟五花玩得好的刘小草来。
刘小草一听,下意识的眼神巡视起来,找了一圈没看到五花,摇头:“我没看到啊,她没有跟你一起吗?”
说罢,又赶紧拉了一起玩的其他人问起来,但大家都摇摇头,谁都没有看见。
当下都忙大声往四下喊起五花来,但喊了半天,都没听到回应。
六花到底也是十岁的人了,当即意识到不对劲,她不由想到去年他们家还在镇上出摊时她去上茅厕被人给抓走的事,登时白了脸色,扭头就往家里跑。
路上遇到正从地里看了苞谷长势回来的村长,还差点撞上,村长见她小脸惨白惨白的,不由问道:“六花这是咋了?不是在跟村里娃玩吗?这是出啥事了?”
先前他去地里,正是碰上六花五花的,晓得他们去村后捉迷藏玩。
六花见了村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哭了起来,“村长爷爷!我五姐不见了!”
“五花不见了?”村长听得一惊,“好好的咋会不见的?你们不是在捉迷藏吗?别是躲在哪儿没人找睡着了吧?”
这个天气最是叫人困倦了,躲着半天没人找来,睡着了也是可能的。
村长这般想着,当下让六花别急,转头见村里走出来的一个村人,赶紧喊了他去喊些人来。
然后大家一起往村后娃子们捉迷藏的地方去找。
可惜将这一片里里外外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五花的人影。
村长正想喊人去孤山脚下看看五花是不是回家去了,迎面就看到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老许头几个。
“咋了?说我家五花不见了?这好好的咋会不见呢?”老许头一路跑过来,累的直喘气,却也顾不得,家里老婆子腿脚不利索,听了这事也是急得不行呢。
“许老弟别急,我正喊村里人都出来大家一起去找呢。”村长也就不问五花是不是回家去了的话了,赶紧吆喝村人都一起满村的去找,村外也去看一看。
不见了的是老许家的五花,村人都承老许家的情,是以村长一吆喝,在家没事的就都四下去找人了。
满村出动,结果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人,而整个村子都快翻过来了,村里淮水河滩也去看过的,都没有。
在家就等不到的老胡氏也一脸急色的被春香冬梅两个扶着到村里来了,一听说都没找到,不觉两眼一抹黑,儿子去了,三房可就二树和五花这么两个娃,少了一个都不行得呀!
“村长老哥,村里都找完了吗?”
跟着找了一下午人的老许氏咽了咽口水,不由道:“这村里可都找遍了,这娃好好的在村里也不会找不见啊?咱们这地方可太平,从没听说过有拐子的,五花不会是自己跑出去了吧?”
老胡氏一听,连忙道:“我家五花不会乱跑的,绝不会跑出村去玩的,一定在村里!”
想在老许家做工却被许三花不要的二赖子他娘老何氏一早的就看老许家不得劲的,先前村里人找人找的火热,她就抓了把酸浆草一边嚼着一边看热闹,巴不得老许家遭祸事呢。
现下见人找到,老胡氏急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幸灾乐祸的接嘴:“咋不可能自己跑出去呢!没有人贩子,不是还有货郎吗?那姓陈的货郎今年起常往咱们村里来,我回回可都看见五花抓着铜板搁货郎这里有说有笑的,说不得就是几年前像大张村那闺女一样,跟货郎私奔了呢!”
老许家人正急得团团转呢,冷不丁听老何氏这话,老胡氏当即就啐了她一口,“你个满嘴喷粪的,你说谁咧!”
许三花不在,老何氏二皮赖的,根本不怕这村里哪个人,被老胡氏啐了一口,也不气,反而笑得更欢,“咋了?我可没说假话,不信你问,这村里不少人肯定都看到过的,那陈货郎回回来你家五花都是抓着铜板来买东西的,今儿买糖,明儿买小耍头,一天到晚的哪来那么多的买的?钱多也不是这样花的呀!这就不说了,端看她被那陈货郎哄得眉开眼笑的,刚死了爹才多久呢!也笑得出来!”
老胡氏气得冲上去要打她,但腿脚不利索,没走两步就跌了一跤,春香两个赶紧扶住她,后头周氏可不管长辈不长辈,撸了袖子就冲了上来,“我打你个满嘴喷粪的糟心子玩意!”
见自家娘被打,也是因为许三花不在所以不怕的二赖子当即冲上来帮忙。
许二茂见自个媳妇吃亏,也忙冲上来。
场面一度混乱,村长看着,赶紧让人上来分开了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怒道:“何氏!你再满嘴胡说坏人名声,我可就要按村规处置你了!”
老何氏一听村规,吓住了,但心里也不甘,嘴里噜噜一句:“我说得都是真的!”这才闭了嘴去。
老胡氏缓过来,重重吁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村里众人,道:“今儿那陈货郎可有进村?你们谁看见了没?”
第四百零六话:东家
大家伙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人道:“没看见呢!今儿我一直在老槐树下跟碧嫂子摆闲的,陈货郎没来。”
往日陈货郎来,那都是在老槐树下摆着的等村人听到风声过来买东西的。
老胡氏点点头,瞪向老何氏,“听见没有,今儿陈货郎没来!”
“忙着私奔去了,他来作甚?说不定就是在村口等着五花出去找他一起走呢,你们还是回家看看她的衣裳东西还在不在吧!”老何氏呵呵道。
村长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老许头道:“那陈货郎就是前头大槐村的,不如我让大平赶着牛车去一趟,不是最好,也正了五花的名声,到时候我一定村规处置这何氏!”
要是的话,也能及时找到人,说不定还能追回来。
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老胡氏却听得懂,现在也没得别的办法了,还是找到人重要,别的后头再说,当即点了点头,“就麻烦大平了,让我家大茂带着家有跟大平一起去,就赶我家的马车,马车快点。”
有村里人跟着,到时候不管咋样,回来也有个人说,免得有人说道,她心里下意识的还是不相信她家五花会这样做事的。
田家有赶紧回去赶了马车来,拉上许大茂和蒋大平一起往大槐村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人帮着找了一下午了,老许头赶紧谢过了村里人,让他们都回家去,待会儿有消息来再告诉他们,免得担心。
老何氏幸灾乐祸的拉着儿子回家去,没有许三花在,她对村规都没那么怕的,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找吧找吧,准是私奔了,这么一下午的,说不定人都跑到府城去了!撵不回来咯!”
村长听得瞪眼,却也是拿这二皮脸的母子没有办法的,村规对这母子俩也有些不起作用了,想着可惜三花不在,要不然两拳头过去,看她还敢瞎咧咧。
就不由感叹,果然有时候还是拳头管用啊!
老胡氏和老许头也没有忙着回家去,只喊许二茂和周氏先回去,看好家里,他们则留在村长家等消息。
有担心五花的跟老许家关系不错的,回去吃了饭又马上往村长家来了,不等着消息,他们今晚也睡不下。
大槐村离镇上还有几里路,这里过去也就十来里,马车赶得快,半个时辰就能到。
等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大槐树下的众人就听到了马蹄声,忙往村口方向看去。
很快就看到了马车赶进来,村长几步上前,见马车上的田家有,赶紧问道:“咋样?”
车里许大茂和蒋大平赶忙下了马车,蒋大平大声道:“我们找去陈货郎家问了,今日陈货郎往大张村去走的货,下半晌才回家,我们去时,陈货郎搂着婆娘都要睡下了!”
搂着婆娘睡觉呢,咋会跟个小姑娘私奔?
老胡氏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先不晓得,这陈货郎原是成了家的啊,不是跟人私奔就好,毕竟,要是真的,五花这辈子就毁了。
“我就说我家五花向来听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大家伙一听,也是立马纷纷附和起来。
“二赖子他娘向来满嘴喷粪的,我们可从来不信她那张嘴的!”
“就是就是!”
可这么晚了,都不见五花的人,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找不着人,又过了这么久,实在也有些不妙。
但这话就没人再说出口了,只是心里琢磨罢了。
老胡氏心里自然也有这个担忧,但面上不好表露出来。
天色已晚,再着急也是不好找人的,四下都黑漆漆的,上哪儿去找呢。
老胡氏不好麻烦村里人,坐了马车回去,一回去,就吩咐田家有带着家里护院,还有许大茂许二茂都统统点着火把出去找,再四下搜寻一遍。
可惜,一直寻到天亮,都没有找到人。
那时候,许三花跟贺璋一行已经进入了陇州府,刚过了一个小镇子,天气燥热,赶了一上午的路,马儿都有些受不住了,所幸经过一处荒郊茶寮,一行遂停下来休息一二。
茶寮里已经有两桌客人,许三花跟着贺璋走进去,同姜老和夷乌一起坐了一桌,黑妞建西四人坐了一桌。
伙计麻溜上了烧开了冷下来的凉茶来,“几位客官可要来点吃的?我们这里蒸的有包子馒头,还有阳春面。”
见旁边桌子的大汉吃阳春面吃的吸吸溜溜的,许三花点点头,“那就来阳春面吧!”
很快,阳春面端了上来,许三花吃着烫得不行,真是无比怀念家里的凉皮还有绿豆腐米豆腐的,只是可惜,离得太远,调料这些能销过来,这不能久放的吃食却是销不过来的。
她心里有些遗憾,想了又想,看着贺璋,不由道:“那信鹰能不能再借我用一下?”
“又要送信回去?”贺璋问。
前儿许三花见识了信鹰能送千里的厉害,已经写了简短的报平安的家信让贺璋帮忙送出去了,这才多久啊,咋可能又送?
许三花摇摇头,道:“我只是想着天气这么热,光咱们梁州府的人能吃到绿豆腐和米豆腐还有凉皮,实在是可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便想要写封信给傅老板,想跟他再谈桩生意。”
旁边桌的建西几个顿了顿,赶紧埋头吃面,同桌的姜老却是忍不住笑了笑,何必如此麻烦,正主可就在这里呢。
只是不晓得怀谨这是搞什么,亲都定了,竟还瞒着这事呢。
贺璋听了许三花这话,也是微微愣了愣,他此前想着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打算她告诉怀正商号的背后大东家就是他,到时候他去了,三花也能接着同怀正商号合作,也算是他留给她的保障。
但现下,似乎是用不着了。
是以,听着这话,他不由看了看许三花,清咳了两声,而后道:“实不必如此麻烦,你想谈什么生意?跟我谈就行。”
许三花:“……”
她看了看忍俊不禁的姜老,以及埋头吃面的建西几个,挑了挑眉,“你别告诉我,是我想的这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贺璋轻轻颔首。
许三花便不由瞪了眼,“好哇,你也瞒得太厉害了!上次在天然居那么个情况了傅老板还跟着扯谎呢!”
“咳,并非我有意,只是这件事本就知道的人不多。”
许三花听着,想着倒也是,不过仔细想想,本也有迹可循啊,是她太迟钝,没有往这上面想罢了。
敢情合作了这么久的怀正商号,背后的东家就是贺璋,她就说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好好的,这芥菜籽和菜籽油的,傅山就越来越让利那么多呢。
这背后可不就是贺璋指挥呢。
这般想着,她就笑了,“那行吧!东家在这呢,这生意我就跟你谈了!”
第四百零七话:一手字
“谈吧,你想谈什么生意?”
“谈这天热想吃凉食的生意,我把凉皮还有绿豆腐以及米豆腐的方子写出来,有你们在各地都做了来卖,趁着天气越热,正是好时候,搭着油辣子黄辣酱一起卖,这生意就五五分咋样?”
她出方子,他出力,五五分,可不亏喔。
贺璋不由笑了笑,点头道:“行,你把方子写来,剩下的都交给我。”
说做就做,等上了马车,许三花就扒出了贺璋的纸笔来,开始磨刀霍霍。
见状,贺璋忍住笑,上手替她研墨。
想着上次那封加起来总共不过寥寥二十数字却用了三张纸的家书,他实在对这字数可能更多的方子太感兴趣,好奇她一个方子要写几张纸才够。
但见果不其然,那斗大的字一个个的落下,开篇就瞬间占了大半张纸,他实在想笑,却拼命忍住,一双眼睛亮到了极致。
两刻钟后,许三花放下了笔,甩了甩手,嘴里咋呼,“写字真累手!”
“写好了?”贺璋面上平静,但一眼不错的看着那一摞他从头到尾看着写出来的纸,心里已经快笑岔气了。
“写好了,喏,拿去吧!”待最后一张纸晾干墨迹,许三花把一摞纸抓起来,递给贺璋。
贺璋伸手接过,掀了车帘唤了一声建东,后头马车上得建东立马一个纵跃上前,“主子。”
“将这方子传给傅山,让他照做。”
建东伸手接过一摞纸,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几乎皲裂。
转身钻进身后的马车里,默默将一摞纸放在棋盘上。
下棋下得正欢的姜老和夷乌两人:“……”
好半晌,姜老才找着自己的声音,“这……全是方子?”
“信鹰只能绑得下一张小纸,劳烦姜老了。”建东一板一眼道。
姜老立马瞪眼,“你这是为难我!你又不是不会写?自个写去,我还得下棋呢!”
他已经帮着捉刀过一封家书了,这个方子这么多,还要全写在一张纸上,这得写到什么时候,他可不乐意,有这个时间,下棋不香么?
“我写不好。”建东理直气壮。
姜老:“……”
夷乌忍不住笑了笑,“姜老一手小楷出神入化,无人能比,当之无愧矣。”
姜老不由瞪眼,“可别吹捧我,你家小主子这手字才是出神入化无人能比啊!”
罢,他拿了一这摞纸,气呼呼的搬下棋盘,重新拿了纸笔,开始认命照抄起来。
夷乌看着那斗大一个个偏生笔画还糊住了的字,也是有些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这样三六不着四五的小主子,他也是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担起云氏的重任。
定下的未来姑爷倒是挺靠谱的,但愿小主子不会像小小姐那般,走错了路,毁了一辈子。
……
找了一晚上的人都没找到,一晚上没睡好的老胡氏嘴上撩起了火泡,痛得不行,连软烂的清粥都喝不下。
陈货郎那里没有人,可以摒除这个跟别人私奔的可能,可一晚上没找到人,她昨晚就亲自往五花的院里去了,衣裳都还在,五花自个收着的月钱以及三花买给妹妹的珠花还有对面贺家给的见面礼银稞子这些却统统不在。
老胡氏立马就意识到了,五花的确是自个跑的,不是被人掳走了或是别的。
这个认知让老胡氏更是急得坐不住。
回来歇了一会儿的许大茂兄弟两个又带着田宽等人出去寻人去了。
老许头也坐不住,跟着上门来看情况的村长一起出了门,往村里去喊人接着帮忙找了。
昨日见村里阵仗,派人来探过详情的毕氏虽没上门,但立马就派了贺管事带了人也去帮忙找的,但依然是到了晚间都没有寻到人。
贺老太爷听到这事,想了想,则是派了暗卫重九亲自去寻人。
重九出去一晚,一早回来就进了贺老太爷的书房,贺老太爷听罢之后,当即喊来贺管事,吩咐一番,贺管事就往老许家去了。
正碰上找了一路又回来看看的许大茂,“许大老爷,我家老太爷派人找着你家五姑娘了,命我将消息送过来呢!”
许大茂一听,赶紧带着他进去见老胡氏。
老胡氏一听贺家找着了人,也是有些激动,赶紧道:“真找着了?人在哪里?”
贺管事忙将要带的话说出来,“我家老太爷派出去的人找着人就在刘家村她外祖家,却是不好出面,所以老太爷吩咐小的将消息告诉老太太您,你们家自去找人,合情合理。”
竟是去了刘家?
老胡氏脑子一懵,顿时一拍手,有些恍然,竟是忘了这厢,五花竟是去找刘氏去了?
她赶紧劳贺管事回去转达谢意,然后又让许二茂去村里告诉老许头和村长,不用找了,人晓得在哪点了,这才让田宽套车,和许大茂一起往刘家去。
马车去得快,到刘家村的时候,家家户户正在吃早饭,刘家村跟孤山村不同,如今家家户户不农忙还是只吃两顿饭的,这个点刚好第一顿。
见一辆马车进村,不由都好奇的张望,再看见车座上其中的一个许大茂,他们认识啊,只以为他们这是往胡家兜去呢,也就没在意。
端着碗没事做的,当看稀奇,直到看到那马车进了刘大江他们家院里,大家一愣,忙都凑热闹的围过去。
等到看见马车上下来的老胡氏,众人更是惊奇了,这刘大江的妹子被孤山村老许家休回来还没多久呢,为何被休,他们可是都听说过的。
说是这刘氏心肠狠,磋磨残废了的男人,还帮着娘家侄女算计婆家侄子,所以才被气不过的老许家给休了呢。
听说那许三茂已经死了,这突然的,老许家上门是做啥呢?
刘老爹一家也正在堂屋里吃早饭,一大早上的,桌上烧的就是红烧肉,老姜氏吃得是满嘴流油,门大开着,冷不丁抬眼见一辆马车停到院门口,再看车上下来的老胡氏,顿时一惊,差点没噎住。
反应过来的老姜氏连忙抓了一把旁边的刘氏,嘴里含糊不清道:“你前头婆婆娘来了!”
刘氏正往嘴里喂肉呢,一听这话,忙扭头往外头看,一见自家前婆婆娘来了,下意识的就有些心虚。
但想着许三花可不在,这刚要挪动的屁股就顿住了,忙摇头道:“甭怕。”
然后将筷子上的肉往旁边碗里一放,笑得极是和蔼,“来,五花,吃吧。”
第四百零八话:没脑子
老胡氏推了栅栏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堂屋里全须全尾坐着的五花,心里的憋着的那股气陡然就散了下去。
在就好,在就好。
这股气下去,另一股气却是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她扶着春香的手,别着脚几步往堂屋里去,“五花!”
堂屋里的五花一听这一声,吓得赶紧往刘氏身后躲。
见状,老胡氏气得不行,“你给我过来!”
五花顿了顿,还是磨磨蹭蹭的朝门口挪了过来。
待人走近了,老胡氏拉住她,上手就是几巴掌朝她身上落下去,“这么大的人,脚长长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乱跑,这是谁教你的?!晓不晓得家里人村里人找你找的多辛苦?六花昨儿可是哭了一下午,晚上睡觉都在哭,就以为自个弄丢了你,你倒好!跑这儿来了!一晚上不着家,也不叫人往家里递个话?难不成我拘着你不准你来你外公家?你要来大可同我说一声坐着马车带上明夏一起来,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家门算咋回事?!你这妮子真是要急死你奶奶啊!”
五花被打得直哭,但听奶这么一说,才晓得家里人村里人竟然都在找她,吓得浑身直抖,连忙道:“奶我晓得错了!是我娘来接的我,我没有一个人跑出去,我本是要跟奶说一声的,是我娘说要是我说了你就不让我跟她走,所以让我装作去村里捉迷藏然后偷偷溜出村的!”
老胡氏一听原来是这样,她就晓得五花听话,不会一个人就偷偷跑出门的,敢情是刘氏回村来带走的,竟还不准五花告诉家里,真是好生过分。
她当下瞪向坐着没动的刘氏,“刘氏!我们家虽然休了你,但你是二树和五花的娘,我也没有不准你看两个娃,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的来看,想带回家来住几天,可以,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这偷偷摸摸的将人带走算咋回事?!”
被老胡氏这么瞪着,刘氏下意识的还是有些怕,但转而一想她现在可不是老许家的媳妇了,婆婆娘啥的,她可不用再敬着再怕了。
张嘴回道:“我咋不是光明正大的来看了?是你们自己连人都看不好,人都不见了才晓得找人,五花留在许家,我可是不放心得很呢!千好万好不如亲娘好,光靠你这爷爷奶奶带着可不行,那当婶子的自个闺女都顾不过来,还会心疼侄女?五花眼见着就是大姑娘了,大姑娘心思重,你们天忙地忙的,谁顾得上她?为了五花好,她还是给我带着的好,至于她每月的花用,你们家直接一年一年的给了就成!”
这前头听着还像那么回事,老胡氏还真当她当娘的心疼闺女要替闺女打算,可最后这几句话一出,老胡氏就只剩冷笑了。
“我还真当你心疼闺女,敢情打得是这个主意!咋地,这么大碗肉吃着,香吧?”
她哼了哼,低头看五花,问道:“你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呢?”
五花缩了缩脖子,“给我娘了,我娘说拿着给我买料子做新衣裳。”
老胡氏听着,一巴掌抬起来就又想打她,见她缩着脖子,才没能打下去,却是气得不行。
“你傻啊!她说做衣裳你就给她拿去做衣裳了?你没衣裳穿了?你三姐让人给你做的衣裳还少了?你几个月的月钱呢!还有贺家给的银稞子,你全都给了?”
五花被骂的头低的更低了,“都,都给了。”
老胡氏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好歹是自家孩子,先头已经气懵了打过了,再打也不像话了,她只能迫使自己忍住,只瞪向刘氏道:“五花给你的东西呢?赶紧给我拿出来!”
刘氏差点没跳起来,纵然一口牙没有说话满嘴跑风也不影响她这一番噼里啪啦的话放出来,“那都是五花孝敬我的,凭啥要我拿出来?咋的,这天下还有婆婆娘逼着人家将闺女给的孝敬交出来得到道理?你家没发家的时候,许大妮年年从婆家拿回来的孝敬,也没见你不要啊!凭啥说我呀!”
到嘴的东西哪有拿出去的道理?
再说了,她从老许家被休了赶出来二树给她的银子这些日子在娘家早就拿出来花光了,要是没有银子,二嫂可就要赶她出门了,到时候她往哪里落脚?
没办法,她只好听了二嫂的话回去找五花,没曾想五花手里还真有些银子,有了这些银子,她在娘家可算是又能待得安稳了。
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东西,到她手里了,她又不傻,可不会拿出来。
“五花孝敬?她一个还要靠家里养着的娃子拿啥孝敬你?要她将来出门子做媳妇了,随便她咋孝敬你我都不管,眼下可是不行,那都是老许家的东西,你一个被休了的婆娘可没有资格拿,赶紧给我交出来,要不然,我可就找你们村长说道说道去了!”老胡氏立马道。
银子可是好东西,刘氏根本不怕村长来,因此,一听这话,一点也不虚,嘴里就是一句,“凭啥要我拿出来?没有没有,我都花完了!”
人不要脸真是拿着没办法,老胡氏气得不行,心里特别想着要是三花在就好了,三花在家,这些人可不敢做幺蛾子,拿孩子做乔,三花一拳头就能打得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瞪着一脸“你能拿我咋样”的刘氏,重重吁了一口气,看向五花,“你不是说银子给你娘给你买料子做新衣裳?你问她,她可给你做?”
五花愣了愣,扭头看向刘氏。
刘氏想着自家二嫂的话,立时笑容可掬道:“五花乖,到娘这儿来,明儿赶集娘就带着你上镇上去。”
五花听着,当下就要抬脚过去的,但想起什么来,马上又扭头看老胡氏,怯怯道:“奶,我可以在外公家跟我娘一起住几天吗?”
老胡氏听着,心里头不由得惋叹,爹没了,这娃子心里还是想着娘的,到底是自个的娘呢。
五花这事做的没用脑子,三两下就被糊弄了去,她想着得让五花长个教训,才能长脑子,免得以后再吃亏。
当下便点头道:“行,你要住几天就住吧,银子既是给你娘给你做新衣裳的,奶也就不问了,你记得问你娘要新衣裳。”
她说罢,看了看刘家众人,从她进来就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的刘大江两口子依旧没有抬头,而上首的刘老爹也是闷头扒饭,根本不敢看她。
只有老姜氏白氏以及刘氏,理直气壮得很呢。
她冷笑了笑,转身就走。
刘氏见老胡氏就这么走了,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不由同白氏对视一眼,眼中得意万分。
第四百零九话:盘算
刘氏算盘珠子打得挺响,又被白氏一洗脑,就想着留下了五花,拢住了五花,待银子花完了就让五花又回去跟家里人要。
反正现在老许家有钱得很,小娃子要钱花,难道还能不给?
更何况,就算不给,只要唬住了五花,随便让她回去偷点摸点的就够他们用一段了。
是以,为了拢住五花,刘氏第二日果真是带了五花往镇上去的,白氏也带着两个女儿同去。
到了镇上布庄,拿着银子挑了做好几身衣裳的好布料。
五花见着买了这么多布料,以为她娘真是给她做这么多衣裳的,心里也高兴,她娘没有骗她。
可实际,刘氏不会针线活,这些布料都拿给白氏做,白氏假模假样的给五花量了尺寸,却是根本就没打算做给她,而是做给自己女儿的。
衣裳做起来没这么快,反倒是买了这么多布料,又大鱼大肉的吃了几天,五花给的银子很快就没有了。
刘氏被白氏一怂恿,当下就拉了五花仔细叮嘱一番,让她回孤山村去了。
老胡氏早就心里有数,见孙女回来,特意嘱咐过明夏仔细盯着。
五花记着她娘的叮嘱,却是不敢问老胡氏和老许头的,家里搜寻一圈,趁着许二树回来的这天,找上了许二树,“哥,我想买点头花戴,你给我点钱呗。”
五花的事许二树已经听他奶说过了,见五花来找他,当下笑了笑,摸出五个铜板来,“拿去买吧。”
陈货郎挑来的货担,五个铜板都能买五朵头花了。
但五花见只有五个铜板,根本不够,她娘说的至少要二十两银子的,要不然外婆就会撵了娘出去,娘就没有地方住了,太可怜了。
“哥,再给我点呗!”
许二树听着,深深看了她两眼,道:“我从前攒下的可是都给咱娘了,现在身上没多少,还要攒钱养媳妇呢,你要买头花戴,这五个铜板咋着都够了,快拿着吧,我得早点睡了,明早还得往镇上去呢。”
闻言,五花到底不敢多说,伸手接过了五个铜板小心点的揣在了兜里。
紧接着又辗转到周氏那里,许二茂那里,许大茂那里,胡氏那里,许大树那里,挨着挨着都陆陆续续要了些,可加在一起也才三十个铜板。
见实在要不到了,五花没办法,只好揣着三十个铜板往村外去见刘氏去了。
刘氏见只有三十个铜板,不由得暗骂老许家人抠门,给娃子花用就给这么一点。
想起二嫂说的话,当下掉起了眼泪珠子来,“五花啊,娘苦啊,你外婆说了,要是明天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可就得将我撵出去了,你奶又把我休出老许家了,娘要是连你外婆家都不能待,那就只有去乞讨了,你忍心看娘去当叫花子吗?”
五花听着,赶紧道:“那咋办呀?我不敢问奶要,哥哥他们又只给我这么些,我实在是没有了,要不然我将这事告诉哥哥,让他想办法?哥哥聪明,有他出马,外婆一定不会赶你走的!”
刘氏一僵,就是那儿子才机灵,糊弄不住,她才只能找这傻闺女不是?哪能告诉那小子?
“别,别告诉你哥哥,免得他担心,你哥哥也不容易,一个人在镇上开铺子,这般辛苦,家里那么多下人,你奶也狠心呢,一个都不派去帮你哥呢,我这点事就不麻烦他担心呢,这不是有你吗?娘的五花也聪明,一定能帮到娘的。”
五花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也志气满满,“娘,那你说,我要咋样才能帮到你?”
刘氏眼珠子一转,拉了五花小声叮嘱起来。
五花听得眼珠子瞪大,“娘,这不行的!三姐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小心着点,谁晓得会是你拿的?再说了,你三姐不定啥时候才回来呢,家里人也不会没事去翻她的东西的,等她回来发现不见,且还有多久的时间呢,到时候查起来,咋也不会查到你的。”刘氏循循善诱道。
可五花想着三姐的厉害,还是摇了摇头,“娘,我不敢!”
刘氏便哭了起来,“五花啊,娘当年生你可不容易啊,你奶是个重男轻女的,唯一喜欢的孙女就只有你三姐,你一生下来,她可是看都没看一眼的,都是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的啊!哪回你三姐抢吃食娘不是护着你把自己的都给你吃的?你忍心见娘被你外婆赶出去当叫花子吗?”
五花听着,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
刘氏看着,心里当下大喜,不由叮嘱道:“你小心着些,偷偷的溜去,动作麻溜点,可别畏手畏脚的,你得拿出气势来,你可是老许家的五小姐!那些下人可不敢管着你。拿到了就马上拿出来,娘就在这里等你。”
五花仔细听着,记在心里,当下就回去了。
刘氏看着,也不顾日头正高,继续回草丛里蹲着,等五花得手回来。
老胡氏派了明夏盯着五花,虽没有寸步不离,但五花出来见了刘氏,明夏还是看到的,当下就回去告诉了老胡氏。
是以,老胡氏见五花急匆匆的回来,特别的上了心,悄悄吩咐袁氏,让她叫底下人都收着点,给五花放条路,看看她到底要做啥。
撒出去的网,也该往回收了。
初夏午后的风有些热烘烘的,引得人昏昏欲睡。
去田里扯了一上午稗子的老许头和许大茂兄弟两个吃了午饭就歇下了,隔着墙都能听到那震天响的呼噜声。
周氏在作坊里,胡氏忙着经由七花。
这么大的太阳,一切都是懒洋洋的,也没有什么人会四下走动。
一道瘦小的身影悄悄溜出了三进里的东厢房,往后头院子去,四进院里静悄悄的,上房里也只听得到呼噜声,东厢房和西厢房都是没人住的。
五花跑得极快,贴着抄手游廊钻进了西跨院里去。
黑妞跟许三花出了门,西跨院里日常只有红玉和秋菊在,但这个时候,不用做手里的活,都是午间歇息的时候,两人同住偏厢,正房里没有人。
五花猫在院角的大树下看了好久,不见有人出来走动,这才飞快钻进了正房去。
第四百一十话:奇怪
正房里静悄悄的,一切摆设陈列的整整齐齐,洒扫的干干净净,叫人一目了然,一眼就能看见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当时三姐的聘礼送来,那装着一块金砖的黑漆匣子五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准的认得出来,事后,奶让大家将箱子都搬进三姐院里的库房放着,她是看着三姐将那两个匣子都搬进了这正房里来的。
所以,那黑漆匣子一准在这屋里。
五花关好了门,开始满屋子找了起来,先是外间,软榻桌椅底下,床上床底,立柜里,靠窗的桌柜,镜匣子,角落里的一口樟木厢。
挨个挨个的都找遍了,那紫檀木的八宝妆匣子她都看到了,就在桌柜上摆着,可就是没找到那黑漆匣子。
没办法,五花怕再耽搁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只好拉开那八宝妆匣子,将里头的首饰胡乱的拿了几样,裹进了衣袖里转身离开。
刚要走到门口,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一道黄色的身影呲溜的一下冲进来,直直朝五花扑去。
见是家里护院养的那只老虎,五花吓了一大跳,登时惊叫一声,人已经被老虎给扑在了地上。
听见声响的红玉和秋菊立马赶过来,见五花被老虎给压住,也是吓了一跳,秋菊忙往院子外头去喊成一来。
这老虎平时都是成一看着的,他们可怕得很。
外头成一正好也追着老虎过来了,一见老虎正把五姑娘按在地上,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吹了口哨。
老虎听见哨声,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爪子,伸了舌头抹了一把爪子,瞪了瞪地上的五花,扭着屁股回了成一身边去。
五花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尽管老虎只是按住了她啥也没干,也没挠她抓她,但禁不住这么一按,也是吓得不要不要的。
见老虎终于走开了,她被红玉扶着站了起来,只觉腿软站不稳,但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赶忙就要找个说辞唬住这几个下人,好快点离开的。
冷不丁抬头,却看见她奶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院子里,朝这边来,登时吓得一个激灵,浑身一抖,拢在袖子里的首饰全都抖落了出来,散得满地都是。
……
六月初,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这是在陇州府境内西平县的长久镇上,距离岭东不过二十里。
镇西居住的都是一些市井小民,日子尚可温饱,并不富裕,因此,大多都是普通的青砖瓦房,穿插其中的独门独院不过尔尔。
此时,位于巷子末端的一处小院前,站了一行子人。
敲了五六下门里面都不见动静,建西回头看了看许三花,许三花抬眼瞥了瞥院墙,建西:“……”
最终还是身体力行,退过去,纵身一跃就进了院墙。
须臾,院门便由里面开了,门外的许三花和贺璋以及黑妞一起走进去。
院子并不大,两边种了些花草,却焉巴焉巴的,许是经久没人打理浇灌,地上的落叶被风刮的到处都是,杂乱无章,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屋子也只正屋并两偏间,正屋门半掩着,听不见有动静。
许三花打头,上前推开那半掩的门,暴露出里面的事物来。
摆放简单的家具,肉眼可见上面薄薄的一层灰。
屋子正中的木桌前,端正坐了个人,背对门口,看不清脸。
许三花认出这身形当是洪樵夫,便当即喊了声:“洪樵夫!在家呢?有桩大买卖,接是不接?”
可话落,那人身影未动,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的建西心生奇怪,两步走了进去,探头看了看,回过头来,望着许三花道:“人已经死了,瞧这样子,应该是死了许久的了。”
说罢,自己也是奇怪,又盯着那人看了许久,还上手摸了摸,不由讶异,“奇怪,这人确实是没有气息了,死了没错,可这么个天气,肉身竟没有腐烂?”
许三花一听人死了,登即惊怪不已,大步上前,见这张脸确实是洪樵夫没错,可咋会死了?
前世她比这个时候还有晚几年到这里,还见到洪樵夫的,咋可能这个时候就死了?
她不可能记错,因为前世她进岭东,就是找的这个洪樵夫带的路,绝对没有错才是。
“真的死了?咋可能呢?”她不相信,自个也上手探了鼻息,确实是没有气了,不由一脸懵圈。
贺璋见着,不由问道:“这确实是洪樵夫?”
“确实是,我不可能认错的。”许三花点头。
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贺璋瞥了眼端坐不动的人,那张脸布满了青斑,确实是死了无疑,可没有哪个死了的人还能坐得这么端正,且死了多日竟还不腐烂的。
他目光闪了闪,立即吩咐建西:“回去接姜老来瞧瞧,另外再让建东四下查探一下。”
建西应声,立马就去了。
他们就住在离镇西不远的客栈,一刻钟左右就能到。
等待的功夫,许三花也没闲着,将院子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然后一脸坚信,“就是这里没错的,我当时还住过一晚,不可能记错的。”
贺璋自然是相信许三花的,闻言便道:“别急,等姜老来看过了再说。”
很快,姜老和夷乌就坐着马车到了,因着都离开了客栈,所以雪灵不能独自留在客栈,是以也是被建西给带了来。
姜老已经听建西说过这样的怪事,心里也起了猎奇的心理。
进了院子刚要往屋里去,随后的雪灵却突然直冲屋里去,速度快得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雪灵已经用脑袋在洪樵夫身上蹭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众人惊奇不已,许三花更是脱口而出道:“雪灵认识洪樵夫?”
她想着上辈子的事,当时姜断中了奇毒,同行的萧大侠打听回来的消息称岭东山脉里有一种叫元姜草的植株可以解姜断所中的奇毒。
可岭东恶匪横行,旁人便是通过岭东山下的官道都是心惊胆战,谁又敢往岭东山脉里去?
那可是恶匪的巢穴,不要命的才敢去。
她不能强求别人同去,只好拜托他们照顾姜断,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去,姜断救了她的性命,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来了长久镇就打听到有个洪樵夫对岭东熟悉得很,可以绕过恶匪巢穴将人带进山脉,所以她便找上了洪樵夫。
那是她第一次往岭东去。
第四百一十一话:一文不取
也是那一次,她记下了进岭东的路,后来被人追杀,慌不择路,就逃进了岭东山脉里去,她想着那些人畏惧恶匪,说不定不敢追进来,而她记得路,可以绕过恶匪巢穴,顺利躲过追杀,再出来不迟。
可她低估了那些人想要杀了她的决心,眼见人全都追了进来,而她脚上又受了伤,实在跑不动了。
可半路上却遇到了正在山里砍樵的洪樵夫,是洪樵夫给她指了一条路,让她成功甩脱了身后追杀。
而洪樵夫指的那条路好巧不巧,尽头就是无名村。
她在无名村住了差不多快一年,要不是惦记外头的人和事,还真想一辈子都待在那里不离开的。
可惜,刚一出来就碰上了岭东的恶匪,一番厮杀,双拳难敌四手,最终惨死,根本没能走出岭东。
是以,现下她有些记不清当时的方向,所以便想找洪樵夫做这单生意,让洪樵夫带他们进山去,找到进无名村的那条路。
可不曾想洪樵夫居然死了,这么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明明上辈子她找上洪樵夫可是几年后的事,要是现在他就死了,那她上辈子后来见到的人是鬼不成?
这也就罢了,但雪灵蹭着洪樵夫的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认识洪樵夫的。
她仔细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慢了半拍的姜老挤到雪灵身边去,伸手摸了洪樵夫的脉,又拨了他的眼睑看了看,不由惊奇道:“这脉象确实是死了无疑,可这眼睛……”
且这死了还不腐烂,他也没有闻到尸气,一时却也说不上来,只好摇头:“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我也是琢磨不透的。”
姜老这里没有结论,外头得了建西的话的建东查探回来了,见了贺璋,只道:“周围邻居我都打听过了,说是洪樵夫一个月前就出门去了,眼下还没有回来呢。”
一个月前出门了,还没回来?
那这里坐着的是谁?
一时间,屋内众人都觉得有些莫名诡异。
只有雪灵毫无所觉,依旧亲昵的蹭着洪樵夫,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许三花正要出声喊雪灵过来,好打破这诡异的场景。
但她的声音还没发出来,一声苍老而又古朴的笑声响了起来,缓钝而又幽远。
众人不由四下张望起来,想探个究竟,这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建东反应快得甚至还一跃上了房梁。
可屋子里除了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别的人,而这笑声分明是这里屋子里发出来的。
于是,众人不由得纷纷望向了端坐不动的洪樵夫,却发现一直没有动静的洪樵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来。
一向胆子还算大的黑妞登时尖叫起来,“啊!他诈尸了!”
他就是闭了个关打了个坐而已,何至于这么夸张,洪樵夫不由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海纳百川的包容,他抬手摸了摸雪灵的脑袋,嘴里说着:“小家伙倒是晓得回来。”
须臾,视线又转向许三花,不疾不徐道:“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顿时,本就懵圈的许三花更懵了,且还陡觉惊悚。
明明是上辈子的几年后见过的人,为啥会在这辈子的这个时候看到她来一句“好久不见”?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不认识才对,从何说起的好久不见?
难道洪樵夫也是重生的不成?
是了,这人明明死了又突然活了,说不定还真是重生了?
许三花混乱不清的想着,看着洪樵夫的笑容,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索性洪樵夫似乎也不一定要她回应,反而继续说道:“又是来找我做买卖的?这次是你一个人进岭东还是这些人都去?若都去,得是一百两银子一个,不二价。”
许三花听着,更觉匪夷所思,想也不明白,不由下意识的看了看贺璋。
这里只有贺璋知道她重生的事,是以其他人听着洪樵夫的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本来岭东这程就是许三花带他们来的,他们只当许三花是从前来过的,并无疑虑,反而惊奇的是洪樵夫怎么就突然活了。
贺璋却是心中的惊愕不亚于许三花,甚至不着痕迹的挡在了许三花面前,挡住了洪樵夫看过来的目光。
接过话头道:“我们要去无名村,又作价几何?”
“无名村啊?”
洪樵夫笑了笑,“只小丫头一人去,一文不取。”
许三花听着,莫名就觉得洪樵夫同无名村的渊源不浅,她不好贸然多问,只顺着这话就道:“这话是啥意思,旁的人不能去么?”
洪樵夫摇了头来,一脸高深莫测,“不能。”
……
一地的首饰看在老胡氏眼里,她只觉血气翻涌,“五花你这是在做啥?!”
五花吓得一抖,满目惊惶,“奶,我……我就是……我就是来三姐屋里耍耍……”
“耍啥?耍你三姐的这些首饰?”老胡氏一脸失望。
“不是的,我没有……”五花用力摇着头,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偷了这些东西是不是要去给你娘?!”老胡氏语气肯定。
五花心里慌得很,被当场抓到,狡辩不得,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也是羞愧的,被老胡氏这番语气一呵斥,她早就禁不住,当下就跪了下来,嘴里直道:“奶!你救救我娘吧!要是没有二十两银子我娘就会被我外婆撵走的!她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当叫花子了,多惨啊!咱们家有钱,就给娘二十两银子吧!”
老胡氏听着,只觉一股子火气在脑子里上下乱窜,一阵儿一阵儿的,痛得她几乎站不稳,也没力气思考,当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傻瓜蛋子!你脑子被狗吃了是不是啊!”
冷不丁挨了一耳光,五花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也不知想到了啥,突然就冲老胡氏吼了起来,连吼带哭的,“我娘说的对,你重男轻女,眼里只有三姐这个孙女,根本就不疼我!你可从来都没有打过三姐!你就是欺负我没了爹,娘也不在!呜呜呜……”
“你……你就是这么想的?”老胡氏满脸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往常乖顺听话的孙女竟然会这样想,一时间愣住了。
“我要找我娘去!”五花却狠狠瞪了瞪老胡氏,一把抓起了身边的几样首饰,站了起来就飞快往外头跑了。
唯一在场的主子没发话,红玉等人也不知该追还是不追。
第四百一十二话:忽悠
五花头也不回跑出了宅子,一路到了外头官道上才停了下来。
在路边草丛里躲得都快睡着了的刘氏被哭声吵醒,爬起来一看,见五花终于来了,赶紧迎上去,“咋这么久?金砖可偷出来了?”
“娘,你说得对,奶根本不喜欢我,她打我,呜呜呜……”五花见到了自家娘,捂着被打的脸哭的稀里哗啦。
刘氏虽然又懒又碎嘴,但是个讲究的,冷不丁见五花哭的鼻涕眼泪一包糟的,这心里就有些嫌弃,面上却安慰道:“我就说了吧,她心里只有三花呢!没事没事,还有娘呢,娘疼你,娘喜欢你。”
五花听着,感动得不行,扑在刘氏怀里就好好哭了一通,天气又热的,刘氏被抱着热得不行,那眼泪珠子都把她衣裳浸湿了,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她赶紧装作安慰的将人给拨开了来,“没事没事,别哭了,娘带你回外婆家。”
“嗯!我跟娘走!”五花重重点点头。
刘氏却是赶紧问道:“金砖可偷到了?”
五花这才想起娘交待的事,赶紧将先才她胡乱抓有点饿两支簪子和一对耳环给拿了出来,献宝似得递给刘氏,“金砖没找到,但我拿出来这些!”
刘氏一听金砖没有,这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再见这两支簪子和耳环加起来最多也就值几两银子,但也能用一场了,有总比没有好,当下一把抓了过来。
“金砖咋没找到?你可找仔细了?”
五花摇头道:“都找遍了,没有。”
“你三姐藏东西藏得死,先前咱家在镇上出摊,挣了银子她不交公,我偷偷往她屋里去找过,也是没找到挣的那些银钱呢!没事没事,咱先回去,后头再说。”刘氏嘴里说着,拉着五花往刘家村去。
虽没有见到那传言中的金砖,但白氏看着有值几两银子的首饰,到底也没有多说啥。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几两银子大手一挥霍,两天就没了。
没办法,被二嫂一怂恿的刘氏只好拉了五花偷偷道:“银子没了,你外婆可又要撵咱娘俩走了,五花,你回家一趟,再偷点首饰回来,要是能找到那金砖就更好了,有了金砖,咱娘俩也不用在你外婆家看脸色,咱去镇上,去县里,买大房子住,买下人伺候,到时候娘就是太太,你就是小姐,娘给你找个城里人家,以后你就是富家太太了。”
上次偷东西被当场抓住,又被老胡氏打了一巴掌,后头她就跑出了家门,她心里是认为她已经和家里闹翻了的,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
可听到自家娘让她又回去,五花就不由有些踌躇。
但禁不住刘氏嘴巴会忽悠,三言两语就哄得她找不着北,乖乖踏上了回孤山村的路。
刚到老许家门口,五花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打开,许二树从里头走了出来。
五花一见自家哥哥阴沉的脸,登时吓得连自己回来的目的都忘了,扭头就想跑。
许二树几步冲上前,揪了她的衣领就将人拽进了门。
“二哥!二哥!你快放了我!”
任五花挣扎扑腾,也还是很快就被许二树提进了厅堂里去。
“跪下!给奶磕头认错!”许二树狠声道。
五花一眼见满屋子坐着人,但没看到三姐的身影,顿时就大松了一口气,听得许二树这话,再看坐在上座面无表情的老胡氏,这心里很是不情愿,遂站着没动。
见状,许二树直接一脚踢中了她的膝盖弯,她顿时往前一扑,整个人就跪趴在地了。
“你都跟你娘去了,又回来做甚?”老许头看着堂中这个孙女,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孙女竟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但偷东西,竟还那般跟她奶说话,将她奶气得可是都晕倒了,现下还喝着药呢。
见大家都坐着,偏要让她跪着,五花心里不忿,语气冲道:“我咋不能回来?我姓许,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是这家的人,这家里的东西都得有我一份,我回自家来拿点东西!”她娘说了,这宅子她都得分一份的,她也姓许,跟三姐一样的!
老胡氏听着这话,这消停两天的脑门子又抽抽起来,这孙女算是废了,尽被她娘给糊弄住了,她也是傻啊,早晓得当初在刘家找着人就该将人给带回来不准她再跟刘家接触的。
可偏偏想着要让她长脑子,将人留在那里,想着让她长教训就晓得好歹了。
可这脑子不但没长,反而都没了,她真是悔啊!
“你想回来拿啥?这家里的哪样东西是你的?你还晓得自己姓啥?我看你根本就不晓得了,你脑子还在吗!?”老胡氏语气实在好不起来。
下首的许大茂许二茂周氏几个也是想不通,好好的,咋突然五花就变了个样。
身为亲哥的许二树也是想不明白,他看着五花梗着脖子,昂着下巴的样,只觉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一般。
五花不听老胡氏后头的话,只听进这这一句,当下理所应当道:“我自己的东西我想咋拿就咋拿,你们管不着。”
说罢,就挪了膝盖站起来,打算往外头去。
“我倒要看看,哪样东西是你的,你能拿走个啥?!”
上次的首饰叫她给拿走了,就当是买了教训了,今次她是绝不可能再让五花拿走任何东西。
五花听着,见没人拦她,转身就出了厅堂,往后头院子去。
老胡氏忙让春香扶了自己,跟了上去,老许家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见五花毫不犹豫的又往三花的院里去,老胡氏气得直咬牙,这是得了嘱咐晓得全家就三花院里东西多,值钱呢!
这么个祸家玩意儿,留着她折腾,她都怕三花回来直接打折了她的手!
便赶紧吩咐袁氏去将人给抓出来。
红玉和秋菊见五花又往院里里,下意识的就赶紧拦在了正房门口,上次已经叫她拿走了几样首饰,姑娘回来他们都不知该咋交代,今儿无论如何,就是舍了这条命都不能再让她拿走一样东西了!
别管其他人怎么说了,他们可是姑娘的人!
但五花并没有往正房去,反而直直奔向旁边的耳厢房。
红玉脸色顿变,那里头可都是姑娘的提亲礼!
尽管门是锁住的,但她也没有犹豫,几步冲过去,挡在了门口。
袁氏随后撵上来,带着春香和明夏直接将五花给摁住,架到了院子里老胡氏等人面前。
“你想往你三姐的库房里拿东西?那里头可都是你三姐的提亲礼!真是脸都不要了!”老胡氏气得不行。
第四百一十三话:天黑夜行
五花使劲挣扎起来,但力气实在不大,被两个人牢牢架住,根本挣脱不开。
听老胡氏骂她不要脸,她想起自家娘的话,没好气道:“你就是偏心三姐!同样都是老许家的孙女,凭啥贺家要跟咱家结亲,就选三姐去?我也十二了!我也可以嫁过去的!你们就是只想着三姐!根本就不管我!我娘说得对,像我没了爹,娘又被你们狠心赶走了,你们根本就不会管我的,说不定随便就将我嫁了,咋会像对三姐这般上心呢!既然你们这样偏心三姐,我可就不客气了,这提亲礼,也得有我一半才对!”
“这是说得啥话?人贺家相中的就是你三姐,就算你三姐是王家的李家的,那也照样会去提亲!啥叫我们选的你三姐?再说了,你奶不疼你?你三姐不疼你?我们谁不疼你?咋会胡乱将你随便嫁了?五花,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咋净说胡话咧!”周氏也是听不下去,忍不住道。
许二树更是扬手一耳光打过去,怒道:“五花你脑子被门夹了吗?说话动脑子吗?你都十二岁的人了,可不是小娃子了,咋分不清好赖呢?”
许二树从小打架打到大的,那手劲力气自是比老胡氏大,又是气头上,这一巴掌打过去,五花直接嘴里就吐了血沫子。
她耳朵一阵嗡嗡的,啥都听不见,只看得见往日慈祥和善的一家人全都对她怒目相向,恨不得上来打死她一样,不由心里伤心极了。
这就是她的家人,她娘说得没错,他们没一个人疼她的,要是疼她,咋会忍心打她?咋会骂她呢?
既然都不疼她,就别怪她六亲不认了。
“我不听不听!你们全都是坏人!快将我的东西拿给我!我要去找我娘!”她用力挣脱着,甚至用嘴去咬抓着她的春香和明夏,两人吃痛,收了力道,顿时被她给挣脱了去。
得了自由的五花立马转身往耳厢房冲,中途还不由捡了院里的一个石头,冲上门口就准备拿石头砸锁。
这一出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红玉秋菊不等老胡氏下令就已经立马冲了上去,想要去拉开五花。
但五花此刻魔怔了,满脑子只有拿到金砖带着她娘上城里过日子,再也不要看到这些无情无义对她不好的许家人。
见有人阻拦,直接挥了石头就是一石头砸过去。
瞬间,红玉的脑门子就冒出了血来,秋菊见状,咬咬牙扑过去一把抱住五花,想要抢了她的石头。
反应过来的老胡氏也赶紧让许大茂许二树等人都去将五花给捉住。
但这会儿,五花已经发了疯似的拦都拦不住直接又砸倒了秋菊,高高举起石头就砸向门上的锁,眼看就要落上去。
一道黄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外面飞奔而来,几个纵跃直接越过了往上去的许大茂等人,一把扑倒了五花,而后挥了爪子朝着五花就是一阵乱抓乱挠。
赶上前本是要抓住五花的许大茂等人见状,也顾不得抓五花了,赶紧就要去救人。
但老虎发威,寻常人哪是对手,朝着许大茂等人一声虎啸震天响的,登时就吓的许大茂等人一哆嗦。
便是许二树也是畏惧老虎的厉害,犹豫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老虎已经将五花挠得面目全非。
随后赶到的成一赶紧吹了口哨,老虎这才收了爪子,扭着小屁股离开了五花身上,转身往成一跑去。
老虎终于离开,许大茂赶紧上前探看五花,到底是侄女。
五花已经昏了过去,整张脸血呼啦次的,根本看不出来本来样貌了,看到许大茂几个不由抖了抖。
老胡氏和老许头走上前去,见五花被老虎挠成了这样,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五花纵然可恶,但到底是自家孩子,罪不至死啊,这冷不丁被老虎抓成这样,瞧着还真是有几分可怜。
老胡氏看向院里的一人一虎,张张嘴想说啥,但成一已经先一步认错道:“老太太,都是我没拦住大黄,您要罚就罚我吧!大黄是姑娘的老虎,要是有个啥姑娘回来可不会饶我!”
是了,这老虎是三花养的啊!
谁叫五花不长心,非得要拿三花的东西呢,动物通人性,被抓成这样也是活该。
她叹了叹,只好喊许大茂去请洪大夫来。
又吩咐袁氏带人赶紧给红玉和秋菊都扶进屋里去,等着洪大夫来。
许二树便赶紧抱了五花往院外去。
院子里一番兵荒马乱,成一赶紧带着大黄出了院子,回后头角院去。
路上不由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夸赞道:“大黄,干得漂亮!”
大黄顶着虎头蹭了蹭成一,一双虎眸里闪过得意。
……
洪樵夫态度坚决,进岭东山脉可以,但无名村,却只能带许三花一人进去。
没办法,许三花只好跟贺璋说好,让他们就在长久镇等,她一个人进无名村去将圣灵果取出来。
贺璋却不放心,让建西和黑妞留在镇上跟着姜老和夷乌等,交了三百两银子给洪樵夫,让他带着他和建东建北二人一起往岭东山脉去。
洪樵夫摇头晃脑的吟了一句听不懂的话,接了银票,天将黑,就带着许三花贺璋四人一起往岭东去。
二十里的路,他偏生不肯坐马车,只带着人步行。
许三花记得上辈子洪樵夫带着她往岭东山脉里去寻元姜草,也是天黑才从长久镇出发,而且也是步行。
她不知这是啥讲究,但约摸记得出了长久镇往前不过走五里就会拐进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
此刻见洪樵夫果真带着他们拐进了官道右边的荆棘丛生的小路,才晓得自己没有记错。
因着岭东恶匪横行,是以方圆二十里内,这边就只有一个长久镇,而那头过去也就只有边境最后一座城辖内的往生镇。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一处村落。
是以,这夜间走在这本没有路的荆棘丛里,周遭安静的诡异,但凡胆子小点的都是不敢往里去的,就算逼不得已往里去,那也是两股战战,行将不稳的。
可眼下洪樵夫撑着一个火把走在前头,步履轻松,不疾不徐,仿佛走的只是平坦且四周车水马龙的镇集大道一般。
所幸许三花也不是胆小的人,再加上她已经走过两回了,是以也不怕。
倒是看了看身边的贺璋,怕他害怕,便瞧瞧握住了他的手。
一只带着一丝凉意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大手,贺璋忍不住笑了笑,大手一转,反握住了这只小手,目不斜视的跟着洪樵夫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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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好了,我做眼保健操去了,→_→→_→
第四百一十四话:进山
洪樵夫手里举着的火把被晚风吹的摇曳生姿,照得树影婆娑。
越往里走,脚下的路也愈发的崎岖,便是火光照着脚下的路,那也是看不清落脚点的,若不是前头有洪樵夫脚步坚定的带路,寻常人这么个大晚上的,谁敢往这里走?
贺璋从没走过这样的路,再加上脚力有限,着实比不过许三花和建东二人,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下意识的就松开了许三花的手。
许三花反应快,见他要摔倒,赶紧一把抓了回去,一只手将人给拽住了。
“我抱着你走。”她说着就要上手将贺璋抱起来。
贺璋:“……”
他赶紧站稳,抓住许三花的手,“不用不用,我走得。”
他知道小姑娘力气大,可力气再大也不是这样用的,不然以后他夫纲何振?
“真走得?”许三花狐疑的盯着贺璋看了看,可夜色太黑,只凭火光,她看不清贺璋的神色。
“走得,走得。”贺璋飞快应着,牵稳了许三花的手。
许三花听着,不由咧嘴笑了笑,另一只手将肩上背着的包袱往上耸了耸。
大约又往前走了一刻钟左右,前头的洪樵夫开始往下走,许三花晓得这是要往坡下去,不由提醒贺璋小心脚下,下坡陡,另一边还是悬崖,稍不注意滚下去可不得了。
下了一段坡之后,又走上了平地,脚下踩着青草软绵绵,耳边潺潺水流声响起,扭头一望,就能看到一条拢在夜色下的溪流,蜿蜒曲折,像一条长蛇,蛰伏在不远处的山脉之下,一动不动。
沿着溪流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山脚下,洪樵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火把映照着他和煦的笑容,他缓声道:“三位小儿就在此处等吧,那捎处有个洞穴,可供歇息一二,只要不乱跑,这个地方,那些恶匪不会来。”
山上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来,贺璋收回视线,不由得看向许三花,“你自己小心,我在此处等你。”
许三花心里有即将再见南湘的雀跃,轻松得很,见贺璋这般,不由笑道:“安心,没事的,我很快就出来。”
贺璋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许三花穿上。
两人一马接着往山里去,留在原地的三人看着那往山里去的身影,很快的,看不见了,连火把的火光也再看不见。
建东遂掏了火折子出来引燃,顺着右边的方向,看到了洪樵夫说的那处洞穴,“主子,咱们进洞穴里等吧。”
贺璋收回视线来,点点头,抬步往那边去。
山风吹的呼呼作响,明明是初夏的天,这风扫在身上,竟还有一丝冷意,恍如冷秋一般。
晓得晚间天冷,所以许三花还特意多穿了一件,但要是没有这披风,走在这山里,也是会冷的。
她不由想起小时候她奶吓唬二哥的话,说山里有精怪,晚间出来溜达,是以阴风阵阵,便忍不住笑了笑。
上辈子她跟着洪樵夫往山里来的时候,正是正月里,穿得厚实,许是一直就冷着,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拢了拢披风,许三花看了看领前半步的洪樵夫,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又不知该说啥,便干脆离得雪灵近了点,伸手摸了摸雪灵的脑袋。
雪灵顿时蹭过来,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这铃铛可是她给成一等人下得第一个考校,谁能拿到,她就将总护院的名头给谁。
当然,最后顺利拿回铃铛的就是成一。
离家半月有余,不晓得家里一切可好,七花很快就两个月了,大黄也该又长大不少了吧?她送回去的家书她奶他们应该也收到了吧?
大晚上的,许三花也分不清路,第一次洪樵夫带她进山来找元姜草,就在刚才小溪边进山一点点她就找到了,并没有往这里头来。
而第二次被追杀慌不择路的跑出来,根本顾不得看路,只记得是往山里跑了许久才碰到洪樵夫的,而当时是白日,洪樵夫指的方向她记不太清,这晚上就更是看不清哪儿跟哪儿,只能跟着洪樵夫走。
这树跟树的长得都差不多,大概又穿过了一片林子,洪樵夫终于停下了脚步,扭头来看着许三花,缓缓道:“我就送到这儿了,你骑着雪灵,跟雪灵一起进去吧。”
许三花愣了愣,看着左右两边参天大树中间的小路一模一样,只不过左边这条飞满了萤火虫,照得一条路通亮,而右边这条却没有。
想着上辈子洪樵夫给她指了路,也不曾跟着她一起进去,依稀那条路也是这样的小路?只不过白日,不见萤火虫罢了。
于是便没有多言,拍了拍雪灵,翻身坐了上去。
“劳烦洪樵夫了,你出山看见我的朋友,麻烦替我带句话,我很快就出去,让他别担心。”她怕贺璋待会儿先等到洪樵夫出去却没有看到她而担心,叫洪樵夫带句话妥当些。
洪樵夫微颔首,不知应了还是没应,嘴里道:“去吧。”
话落,雪灵马上抬起了马蹄子,飞快往左边的路奔腾而去。
大晚上的山路,雪灵驮着人,却犹如平地一般,行得稳稳当当。
树影接踵而过,荧光闪闪,许三花目视前方,只看得清一道笼着白雾的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心里疑惑,想了又想,似乎记不起上辈子她慌乱逃窜时,朝洪樵夫指的路跑进去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门,又是否通过了这样的门。
只记得她跑了很久很久,扭头看不见追兵,才停下来,眼前便是桃花满目了。
突然,雪灵纵身跃起,如鲤鱼跃龙门一半跃过了那扇白雾迷蒙的门。
紧接着,那道门缓缓融合在一起,转瞬即逝,只剩下参天大树中间的小路,漆黑一片。
站在原地的洪樵夫望着白马飞去,小路还是小路,寻常极了,忽而笑了笑,才收回了视线来,然后丢掉了手里的火把,转身往右边的路走去。
若许三花看见,一定奇怪,出山的路明明在背后,往右边去又是作甚?
而且那火把丢在树丛里,竟一点烟都没冒,落地就直接熄灭了,下了雨地上湿也就罢了,可明明天气干燥,落叶糟脆,当一触即燃才是。
更奇异得是,往右边小路走去的洪樵夫没走多远,就腾空而起,消失不见了。
第四百一十五话:南湘
白光稍纵即逝,迷雾亦转瞬散去,鸡鸣狗吠之音不绝于耳,许三花抬眼便看到熟悉的屋宇隐在桃林之下,成群结队的羊在对面的山坡上悠闲乱逛,顿时露出发出肺腑的笑容来。
无名村!
她回来了!
身下的雪灵比她还激动,直接飞过了桃林,跑下了山谷,都不用她指挥,就径直朝山谷下打头的靠着溪流的一幢小院而去。
一景一物,俨然都是记忆里的模样,那是她上辈子最快乐悠闲的时光。
院门打开着,侧对院门的压水井前坐着的红衣姑娘正抓着压水手柄上下拨动,一侧压出来的水流进地上接着的木盆里,木盆里装着红通通的果子。
身下的雪灵不知为何停下不动了,许三花望着院子里的红衣姑娘,咧嘴一笑,挥手正要喊,陡然惊觉不对。
水接够了,红衣姑娘松了手,然后上手洗起盆里的果子来,阳光打在她俏丽的侧颜上,散发着莹润的光。
许三花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正值正空,约摸已是午时了。
明明进山还是黑夜,咋得穿过一道白光以后,这无名村里头竟是白日?
如此奇怪,叫人纳闷不已。
但再见到南湘的激动盖过了这点纳闷疑惑,她翻身下马,飞快朝院子里跑进去。
听见脚步声,红衣姑娘转过头来,看向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姑娘。
许三花心下激动,跑到南湘面前,才恍然想起来,认识南湘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南湘还不认识她才对。
冒冒失失,怕是会吓到南湘吧。
她不由按捺住激动,蹲下身去,笑道:“我叫许三花,很高兴遇见你,你叫啥?”
南湘粲然一笑,“三花,才离开不到一年,就不认识了吗?”
许三花一怔,她上辈子离开无名村还没走出岭东,就遇上了心狠手辣的恶匪,最后惨死在恶匪手里,而后就重生到了十三岁,从去年九月到如今,确实还不到一年。
难不成她这里的重活一世在南湘那里就只是离开了大半年?
她心里更纳闷了,不由仔细看了看南湘,才陡发觉南湘竟然跟上辈子她见到南湘时大差不差,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可明明上辈子她二十岁,这辈子她才十四岁。
如何一样呢?照理来,日子往前推,南湘这个时候也最多不过十五六岁才对。
她有些理不清,也弄不明白,不由道:“南湘,你认识我记得我?”
南湘在腰间系着的围裙上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抬手摸了摸许三花的头,“傻姑娘,当时你要走我便留你在此别走的,可你放不下外面的纷扰,坚持离去,怎么一别大半年,竟还傻了不成?可见这外头的风水不养人。”
说到后头,她倒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来。
看得许三花怔忡不已。
“南湘,你瞧瞧我,仔细瞧瞧我,没发觉有啥不对?”睁大眼睛看着南湘,指着自己道。
闻言,南湘不由真的仔细盯着许三花看起来,须臾,眼睛一亮,得意道:“当时让你吃我种的红葫芦你还不乐意,瞧吧,我说的可没错,我的红葫芦美容养颜,还有驻颜之效,瞧瞧你,这一别大半年,竟愈发生得水灵,瞧这小脸嫩的,说你十四五岁我都信的。”
说着,她还不由伸手摸了许三花的脸一把,点头不已。
许三花:“……”
她跟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随即用力掐了掐,痛!
这不是梦,是真的。
可是,却咋得哪哪都奇怪呢。
她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南湘说她离开了大半年,那就是离开了大半年吧!
“南湘,你瞧!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南湘顺着许三花所指看去,这才看到躲在院门外只探进一颗脑袋的雪灵,顿时一喜,“三花!你竟真帮我找到这个小家伙了!”
说着,她起了身来,几步朝院外走去。
那本藏着害怕主人责怪的雪灵见主人过来,一时激动,忍不住的靠了上来,熟稔的将马下巴搁到了南湘摊过来的手上,一阵亲昵。
“小家伙,这次是你好运气,下次再贪玩乱跑,看你还怎么回来。”南湘说着,对着雪灵一通撸,撸得马脖子上的鬃毛乱成一团。
雪灵眨着水汪汪的紫眸,满心无辜,它可没有贪玩乱跑,明明就是那臭老头将它弄出去的,吓死马了,嘤嘤嘤……
南湘拍拍它的脑袋,雪灵会意,抬着马蹄就乖乖的进了院子,钻进了院子一角专属于它的马棚里,然后探出一颗脑袋来,眼巴巴的望着主人。
南湘便走回去,在木盆里捞出两颗红葫芦来,去马棚前喂给雪灵吃,一边同许三花说着:“当初我拜托你也是顺嘴一说,没曾想你们还真有缘分,还真叫你遇上了雪灵!”
说着话,喂完两颗红葫芦,她走回来,又捞了一颗给许三花,“吃吧,现下可别说我的红葫芦没有用了,这可是好东西。”
看着这红通通的果子,许三花想着这可不就是好东西嘛,能救贺璋的性命呢。
当下接了过来,捏在手里。
南湘咬了一口,吃得一脸满足,抬眼见许三花不动,便道:“怎么不吃?这下还不信我的红葫芦是好东西?趁这次,再多吃几颗,我保证你再过十年都依然这么年轻。”
她说得得意,让人不得不信,许三花看着她俏丽的脸庞,忍不住问:“那南湘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啊?”
“唔,从我十年前改良了这红葫芦,种出来的红葫芦里头的籽从黄色变成黑色之后,我就一直这个样,再也没有变过了。”南湘点头道。
许三花双眼瞪大,“那南湘你今年多大呀?”
南湘抿嘴一笑,“我啊?比你大一轮吧!”
大一轮,那就是二十六?
不对,在南湘这里她现在二十一了,那岂不是……
三十三?
许三花一脸惊,三十三岁,比她娘胡氏就大一岁,看着都能当她娘的女儿啊!
这红葫芦不是驻颜啊,岂不是长生不老?
那皇帝老儿沉迷炼丹,可不就是求的长生不老?还不如吃几颗红葫芦呢!
不过,她是不可能告诉皇帝老儿这个事情的,且皇帝老儿这时候可能已经见阎王爷去了吧?晓得了也没用了。
她回神,看着南湘问道:“南湘,这红葫芦我能不能带两颗出去?我有个朋友需要这个红葫芦救命呢!”
第四百一十六话:不能
山谷下的寥寥几幢竹屋小院,升起炊烟,香味扑鼻。
许三花吸了吸鼻子,心想菜籽油炒菜就是格外的香呢!
见南湘听了她的话就愣住,似乎在思考,不由道:“南湘,不能带走吗?我就要一颗,一颗行不行?”
南湘摇摇头,“不是我不让你带走,我阿娘说了,无名村的人不能离开无名村,无名村的东西也不能离开无名村的,这是外边没有的东西,你带出去,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许三花想说她不怕麻烦,就算有麻烦,为了贺璋,她也愿意招惹这个麻烦,但见南湘说得认真,她是晓得无名村的规矩的,当下有些遗憾。
可转而想到一事,不由纳罕,“南湘,你确定外边的人除了我没人见过红葫芦?”
若是没有,那姜老的师父一代圣手金崇吾又是如何得知的?那个姜老所说的手札可做不得假。
闻言,南湘眼神忽而一变,忙往院外看了看,她娘挖药草去了,还没回来呢,便赶紧拉着许三花进了屋去。
“有的,十年前,我的红葫芦刚改良种出来的时候,有一天,我娘在桃林里救回一个误闯进来的人来,颇费了些力气才治好了他,那人醒了之后,同你一样,留下来住了很久,巧的是,他医术不错,每日同我娘探讨医术,日子过得也竟是快活,我娘都开心不少。
他要离开时,我知他对我的红葫芦很感兴趣,便摘了一颗给他吃了,后来他就离开了,他答应过我娘出去安顿好师门的事,就回无名村,此后便留在无名村里,再也不离去,可我们刚每天等着,一等就是十年,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许三花忙问道:“那人叫啥名字?”
“叫金崇吾。”南湘道。
闻言,许三花不由了然,这就是金崇吾留下的手札有红葫芦的记载了,可能怕红葫芦泄露在外,所以特意改了个名叫圣灵果,只悄悄告诉了嫡系的传人姜老它的本来名字?
但转瞬她就觉得不对,“南湘,你确定是十年前?”
“没错呀,就是十年前,我的红葫芦十年前才改良的。”南湘点头。
是了,姜老也说过,他知道的圣灵果里头的籽是黑色的,这就是南湘改良过以后的,那就是十年前。
可姜老今年都六十有余了,他的师父金崇吾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又如何在十年前来了无名村?
许三花觉得古怪之极,就跟她这事一样,“那你见到的金崇吾多大年纪?”
“跟我娘差不多,十年前约摸也就三四十来岁吧?怎么?三花你认识他?”南湘不由有些激动。
许三花听着,更是觉得惊奇,南湘十年前见到的金崇吾三四十来岁,可即便十年前金崇吾还活着,也应该有七十岁了才对,咋可能才三四十?
她不好告诉南湘金崇吾已经死了,只道:“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不过外人都不晓得这无名村,进路难寻,说不定他出去了之后想再回来却找不到进来的路?”
南湘听着,也觉得有理,不由问道:“那三花你这次是如何进来的?”
“跟上次一样,是有个叫洪樵夫的人指路领我进来的,对了,我瞧着雪灵好像认识他的,南湘你认不认识?”
“洪樵夫?”南湘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呀,雪灵竟认识?他多大年纪?可能我娘认识也不一定,雪灵的娘亲当初就是我娘的马,说不得是他们那一辈的因由。”
许三花想着洪樵夫的样子,不确定道:“应该有四五十了吧?”
“那倒是跟我娘年纪差不多,等我娘回来我替你问问我娘。”南湘说着往厨房里去,“我娘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我先去做饭,你可是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来,替我烧火,我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
许三花听着,也暂时压下了红葫芦的事,跟着南湘往厨房里去,进了厨房就熟练的坐到灶堂前,摸了旁边窝子里的火折子引燃一把干竹枝,生起火来。
见南湘拿了菜刀嗵嗵嗵的切起胡瓜丝来,许三花不由得道:“做了凉皮吗?”
凉皮里头加胡瓜丝最是好吃的,先前食肆里开始卖凉皮的时候,胡瓜还没出来,她离开时可是吩咐孙氏的,胡瓜一出来,凉皮里就要加胡瓜丝,镇上的铺子也交代过,也是跟她姑父和钟望生都说过的。
“早起做的,现下天气热,吃这个最爽快!”南湘说着,麻溜的从水缸里拿出架在水缸里挂着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个不锈钢盘子,里头码着做好的凉皮。
许三花看着不锈钢的盘子,这才想起自己做凉皮的事,不由好奇的问道:“南湘,这个不锈钢是用啥做的?你告诉我,我出去也能做来用。”
做得出来,到时候大量售卖,指定好卖,这东西摔不烂的,可比现下用的盘子经用,相信大家都想买的。
南湘切着凉皮,听着这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我打小家里就有这个不锈钢的盘子了,一直用到现在呢,没见过怎么来怎么做的,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我娘,但不消说,我娘肯定不会同意让你出去做的。”
许三花听着,不由想起自己开了调料作坊豆腐作坊,大卖南湘教给她做的那些东西,瞬间感到一丝心虚。
“那个……南湘啊。”
“嗯?”南湘飞快拌好了凉皮,“可是饿了?很快就好。”说着见锅里的水烧开了,便麻溜的往里头倒了冒尖的五碗米。
“我回去之后做了你交给我做的那些东西来卖……”许三花一脸心虚的说道。
南湘听着,不由一笑,“嗐,这个没事,都是些普通的吃食罢了,无名村人人都会,不妨事的。”
说罢,盖上锅盖,接着道:“这个跟不锈钢盘子和红葫芦不一样,我娘不会过问的,你随便卖,可做得顺手?有什么不懂的,尽可问我,我再教你。”
许三花听着,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以就好,可以就好,别的倒是没啥了,差不多的,我都做出来了的,就是这菜籽油,南湘你家门口三月里成片成片的开着黄色花的芸苔就是用来做菜籽油的吧?”
“没错呀,不过我们不叫芸苔,叫油菜,你可要做?今年收下的油菜籽还剩些,你想学的话我明儿就教你如何榨油。”
许三花忙摇摇头,“不用了,外头已经有人会做了。”
南湘听着,点点头,也没多问,转而从水缸里镇着的篮子里摸出一块肉来,献宝似得冲许三花比了比,笑道:“瞧,云爷爷昨儿杀的羊,你最喜欢吃羊肉的,可是赶上了。”
第四百一十七话:不一定
南湘麻溜的将羊肉切成了细丝,洗了手,从案台下的大坛子里抓出一把红红彤彤的辣椒来,也切成了丝。
许三花看着那酸辣椒,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做菜酸酸辣辣的,好吃的很,不过想着外边也没有这辣椒,遂歇了问南湘这咋做的的心思。
后院里一院子的红葫芦之外,大夏天的,还全是这个红辣椒,跟红葫芦一样,外头都没见过。
她咽了咽口水,想着也就只能在这里尝尝了。
遗憾呐。
切好了辣椒丝,南湘回了灶台,掀了锅盖,用笊篱捞了米粒起来看了看,见米粒变得透白,遂捞进了大锅后头的小灶上坐着的铁罐子里,锅里的米粒捞出来之后,拿了个不锈钢小盆,装了锅里剩下的米汤,放置在一边。
这才洗了锅,放了菜籽油烧得冒烟,开始爆炒起羊肉丝来。
接着又炒了个干煸豆角,烧了个糖醋茄子,最后洗锅倒水,放了蒸笆,拿了个海碗打了几个鸡蛋放水搅拌均匀,加了盐和一勺猪油膏,放进蒸笆上,盖上锅盖蒸着。
院子里有了动静,许三花扭头从身后的小门望出去,正好看见一道身影进了院子里,不由一喜,“姜婶婶回来了!”
闻声,正放下采药的背篓的姜茶抬眼望过来,见厨房里坐在灶堂前冲她挥手的小姑娘,目光刹那间变了一变,但很快就带上了一丝淡笑。
“三花来了。”
“是呢,三花还将我的雪灵也找回来了呢!”南湘不由接嘴道。
姜茶下意识扭头,在院子角落的马棚里看到了冲她眨眼睛的雪灵,手指微曲,“也是三花同它有缘,饭做好了没?出去一上午了,有些饿了。”
说着就往堂屋里走了进去。
许三花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晓得姜婶婶话不多,性情有些冷,是以也没有在意,见南湘掀了锅盖端蒸蛋,也忙褪了灶堂里的竹筒,跟着起来帮着往堂屋端菜。
四道热菜一个凉菜,许三花端着斗大的青花海碗,碗里装了满满的一碗饭,顿时心里暖的不行,她走了这么久,南湘还给她留着这个碗呢。
算算时间,其实她刚吃过晚饭没两个时辰,肚子还不咋饿,但冷丁丁又尝到了南湘的手艺,这久违的味道一吃进嘴里,就收不住了,当下吃得是满嘴流油,放开了吃。
南湘给许三花夹了一筷子羊肉丝,想到刚才的事,不由问起自己娘亲来,“娘,跟你打听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洪樵夫的人啊?”
姜茶夹菜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夹了茄子放进碗里,摇了摇头,“不认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三花两次进咱们无名村来,都是外头一个叫洪樵夫的人引的路,我便想着这个洪樵夫莫不然也是咱们村的人或者有什么关系不成?要不然如何得知咱们无名村的?”
姜茶抬眼看了许三花一眼,淡淡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芸芸众生里,无名村隐世诸百年,少不得经世一两个窥得一二的人,不值一提。”
“哦。”南湘点点头,也跟着看了许三花一眼,又道:“娘,三花有个朋友需要我的红葫芦救命,她这次来就是想带一个红葫芦走的,我能给她带走一个吗?”
姜茶的眼神瞬时扫向了许三花,“红葫芦能救命?救什么命?谁告诉你的红葫芦能救这个命的?”
许三花顿时一怔,她没想到姜婶婶反应这么快,一听她需要红葫芦带出去救命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要将手札说出去?
她飞快思索一番,斟酌开口道:“我朋友身带寒毒,命不久矣,极需红葫芦解寒毒救命,这事是他家的府医说的。”
“他家的府医姓甚名谁?”姜茶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急促。
许三花便道:“他家的府医姓姜,都叫他姜老,叫什么名字我就不晓得了。”
闻言,姜茶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道:“这个姜老是什么人?他可认识一个姓金的人?”
膝盖被撞了一下,许三花飞快瞅了南湘一眼,当下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
姜茶顿了顿,神色淡了下来,“无名村里的东西不可出世,这是千百年来传吾辈的规矩。”
过了须臾,她就着刚夹的茄子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了下筷子,“你们慢慢吃,我去整理药草了。”
说罢,就起身出去了。
堂屋只剩南湘和许三花二人。
看着进了旁边药庐的身影,南湘叹了叹,“若金叔真的进不来,那你听说过金叔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我娘才好。”
说罢,又冲许三花吐吐舌头,“我就说吧,我娘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带出去的。”
“不过,三花你这个朋友对你可重要?”
许三花想了想,“这个朋友,就是南湘你曾说的,要是有一天,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南湘听得双眼一亮,“丫头这是终于开了窍,遇上了喜欢的人?这人如何?他可喜欢你?你可有同我说的那样记得矜持?他且先同你表明心意了?”
矜持?
咳咳。
许三花放下筷子,将肩上一直背着的包袱拿起来,打开包袱皮,露出里头黑漆的匣子来。
她打开匣子,指着里头的金砖,咧嘴一笑,“他刚好比我大三岁,就是南湘你说的男大三抱金砖,瞧,这就是他给我提亲送的东西,金砖!我专门带你看你看,就是想要告诉你,南湘你说的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矜持,也不一定啊!我先主动了,这结果也是可以的!”
南湘听得一怔,不一定要矜持吗?所以她娘如果当初不矜持,主动表明了心意,那金叔是不是就不会离开的那么果断了?
这世间万物,千奇百怪,或许,她说得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她认真看了看许三花,须臾笑了笑,“那小丫头你可一定要幸福哦。”
“既是你的心上人,这命当然要救,红葫芦不能带出去的话……”南湘认真想着,须臾,一拍手,“那你将他带进来吃个够好了!正好,我也见见你的心上人!”
这般说着,南湘还真觉得是最好的办法,当即就要催促着许三花快出去将人带进来。
许三花当然也晓得这个办法好,她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那洪樵夫根本不准带人进来啊。
她不由将这话说了。
南湘登时瞪眼:“我们无名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插嘴了?”
“三花是个例外,这无名村,绝不许其他人踏足的。”一道平淡的声音自药庐传来。
南湘脖子一缩,瞬间蔫巴。
第四百一十八话:生而有命
午后的阳光洒在后院里,满院绿藤上挂着的一个个的红色果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红的似火,美极了。
一红一青两道身影蹲在藤下,头挨着头。
“你既说你男朋友喝了雪灵的血就救了过来,证明这吃了红葫芦的体质也有药用,你就多吃些,出去了把你的血给他喝了,说不得就能解毒了。”
“吃了真有用?雪灵的血喝了也只是暂时压制毒素罢了,真能解毒?”
“雪灵统共加起来就吃了几颗,就能压制毒素,你就吃个十颗二十颗三十颗的,说不得就能了?”
“那……,好吧,我吃!”
许三花一咬牙,捧了红葫芦就开始大口吃起来。
半刻钟之后,许三花长长打了一个嗝,“我……我吃不下了,太撑了。”
“这才六个呢!”
“我刚吃了两海碗饭呢!”
“那个海碗你以前都能吃五碗的!怎么走了大半年饭量小了?话说你这天生神力可还在?”
“那是我进来前就已经吃过饭了,许久没吃你做的菜,没忍住,吃了两碗饭,已经够饱了,这六个红葫芦下肚,实在撑啊!”
南湘听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暂且就这点的,等晚间你也别吃饭了,可劲的造红葫芦,能造多少造多少,吃饱了明儿接着再造,明儿吃了后儿再造,反正我这院子里种的红葫芦多得很,这么多年的吃元爷爷他们都吃腻了,现下也就我每日还能吃上两个。”
“我造房子呢?”许三花想着贺璋还在山下等她呢,便咬咬牙接着摘了一个吃了起来,“我待会儿就得出去,他还在外边等我,等得久了会担心的。”
“这男人嘛,就得让他等,懂得等愿意等的那才疼媳妇呢!”
许三花又打了个嗝,吞咽的速度不由慢了起来,她望着南湘,狐疑道:“我原本以为你还小呢,所以不惊怪,可照你说的,你都三十三了,咋还没成亲呢?”
“嗐,逢人不揭他人短,可不兴你这样的啊!”南湘顺手摘了个红葫芦,狠狠咬了一口,“咱村里这些人你都是见多了的,总共才多点人?你瞧瞧,跟我同龄的能有几个?我上哪儿成亲去!”
许三花想着无名村的这些人,须臾,也是摇了摇头,忍不住道:“既是这样,那为啥你们全都待在这儿不肯出去?便是出去走动走动再回来也无妨吧?出去带个上门女婿回来也好啊!像你,像元爷爷的孙女阿织,像青桐,他们都没成亲,总不能一辈子不成亲吧?”
出去?
南湘的眸子里浮起一丝向往,须臾,却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娘说了,无名村的人是不能出去的。”
“为啥不能出去?”总说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可也不说为啥不能出去。
对啊,为什么不能出去呢?
南湘也很疑惑,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从不知外面还有世界,直到有一天娘救回来金叔,她才知道,无名村外也是有人的,可金叔话不多,没跟她讲过外面的事,是以,她从没向往过。
但自从三花走进来了,每天叽叽喳喳的跟她讲外面的事,外面的热闹,她的心里,容不得不向往,
可她总是活得久了些,懂得收。
但此刻听三花说起成亲,说起出去带一个上门女婿回来的话,她的心里却是开始忍不住有一丢丢的向往的。
她跟三花说的那些话都是阿弥说给她的,什么男人跟女人,求婚不求婚,喜欢跟喜欢的,她本也是不懂的。
可阿弥……
想到想要偷偷跑出无名村最后被元爷爷抓回来关进坡下的竹屋里再也没有出来的过的阿弥,南湘狠狠地打了个颤栗。
“不!我们不能出去的!”她摇头道。
“为啥呢?”许三花轻声疑惑,很是不明白。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她从来恣意,最是依不得规矩的。
南湘也不明白,所以她也不知如何跟许三花说起。
她想着坡下的竹屋,当时她想要偷偷进去看看阿弥,可是有人守着竹屋,她进不去。
她问娘,为什么要将阿弥关起来?阿弥教他们做吃食,给她红葫芦的种子,给她辣椒的种子,还给她油菜种子教她种油菜榨菜籽油,为无名村带来那么那么多的改变,为什么要关她呢?
娘却告诉她,生而有命,无名村的人,永远都不能踏出无名村一步,阿弥犯了规矩,就得受惩罚。
后来,她才再见到阿弥,可惜,阿弥已经不认得她了,也不记得她做过这些东西了,就好像刚生下来的婴孩一样,白纸一张,什么都不懂。
没过多久,阿弥就死了。
南湘轻轻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许三花的头,“你吃够了红葫芦,就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无名村了。”
许三花听得一愣,明明上次她要走南湘还舍不得极力劝说她留下来的,可这次,却催她走了。
她想不通,但莫名感觉南湘有些难过,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还想听你说西游记的故事,晚上睡觉给我再讲讲吧,我明儿早上再走。”
“好,你不是最喜欢听红孩儿那段儿吗?我给你讲。”南湘笑了笑,跟着许三花一起大口吃起红葫芦来。
前院的药庐里,姜茶耳尖微动,手里的药杵顿住,她扭头,从透明的窗户望出去,山坡上的桃林叶茂成荫,结的桃子大极了,已然都熟了。
她生硬的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而后,拿了一旁的红葫芦,丢进了石舂里,又快速捣了起来。
连吃了十个红葫芦的许三花实在撑不住了,只觉肚子都要撑破了,不敢再吃,便索性拉着南湘打算去村里走一走,消消食,正好,也见见好久不见的人。
刚走到前院,药庐的门打开,姜茶从里头走出来,提着个篮子,似是也要出门。
“青桐有些不好,村里都去了,你就留在家看家,别乱走。”
说罢,姜茶出了院门,并且带上了门。
本要出门的南湘和许三花:“……”
“青桐有些不好?我们应该去看看吧?”许三花犹豫道。
“可我娘让我别乱走。”
闻言,许三花便只好歇了心思。
南湘素来听姜婶婶的话,她四不着二六的,可不能带着南湘。
吃了一下午的红葫芦,晚饭实在吃不下,且姜茶出了门一直不见回来,南湘便没有做晚饭。
洗了澡,许三花穿上从前在这里穿过的露着胳膊露着腿的裙子,爬上了南湘的柔软大床,躺在了枕头上,双眼亮晶晶的等着南湘讲红孩儿的故事。
不多时,就听得睡着了。
她打着轻鼾,睡得香甜,旁边的南湘见人睡了,却翻身下了床,披了个外衣,出了门。
第四百一十九话:忘记
夜风一阵儿一阵儿的,带着些微凉。
南湘站在院子里,远远看见坡下的小木屋火光冲天,抬眼一看天上,八颗星子连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亮得发光。
这就是元爷爷说的吉时。
吉时来了。
阿弥想出去,所以,阿弥死了。
阿织想出去,所以,阿织也死了。
现在青桐,也要死了。
这就是生而有命的规矩,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规矩下,还有多少人会死在这个规矩下?
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那条小路缓缓走来,越来越近。
终于,院门推开,那道身影走了进来。
“姐姐。”南湘轻轻喊了声。
“青桐已经去了,我不想终有一天,你也步他们的后尘,这个小丫头,杀伤力太大了,明儿一早,就让她走吧。”姜茶走近,递过来一个青色的瓷瓶,“将这个给她带走,救他朋友的命,让她别再来了。”
南湘伸手接过,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姜茶已经转身往药庐里去了。
她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屋里去。
南墙下放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屋里不太黑,镜子泛着白光,将人照得仔仔细细,仿佛面前站得就是自己一样。
南湘看着镜子里的人年轻的容颜,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起来。
永生不老,有什么用呢?
她宁愿她是四五十岁的模样,痛快的老去,跟普通人一样的死去。
须臾,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借着窗外的星光,看着床上面容恬静却睡得四仰八叉的姑娘,忍不住咧嘴笑了。
又关这丫头什么事呢?
不是她讲得太好讲得太生动。
而是,这外面的世界,本来就引人向往。
看来看去就是这些人,走来走去就是这点地方,谁不向往呢?
她坐下去,伸手轻抚许三花的脑袋,嘴里喃语,声音苍老而幽远:“丫头啊,可一定要幸福,忘了无名村吧。”
一道紫气从她的手心里溢出,缓缓钻进了许三花的脑袋里。
院里的药庐里,睡在房梁上绑着的绳子上的姜茶突然睁开了眼,而后一个翻身飞出了窗户,朝山坡上的桃林跃去。
一棵桃树上拿着颗桃子咬得汁水顺着嘴角流的洪樵夫看着落下的身影,神情稍有些恍惚了一瞬,转而一笑,“许久不见,姜姑姑瞧着又年轻了不少,可见这红葫芦还真是个好东西!”
“姓洪的!够了,从此以后,你再敢领人进无名村,休怪我青狐一族对你不客气!”姜茶望着树上的洪樵夫,语气冷淡道。
洪樵夫呵呵一笑,“姓金的可不关我的事,姓云的丫头嘛,到底云氏一族对你们青狐一族有大恩,姜姑姑何必如此?
姜姑姑妥帖贴的给了解药,放心放心,以后这无名村绝不会再有外人来叨扰。”
他说着,将手里的桃核高高往后一抛,落在了身后的林子里。
“如此最好。”姜茶说着,深深看了洪樵夫两眼,不由得道:“纵然洪道人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可不想触犯天法,累及道行,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她说罢,转身踏风而去。
身后,洪樵夫仰天大笑两声,狂放不羁:“天道好轮回,世间种种,谁又逃得过?不过是早晚罢了!哈哈哈!”
立在药庐之上的姜茶扭头望去,只见桃林狂风大作,那桃林里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轻轻一叹。
青狐一族同云氏一族的恩恩怨怨,此间一笔勾销,万物不息,再不相往。
……
几声鸟啼叽叽喳喳,在耳边响得不停,睡得正香的许三花被吵到,不耐烦的伸了手拍了拍,想赶走这吵人睡梦的惊闹。
可鸟啼声反而越来越厉害,许三花眉头紧蹙,睁了眼来,见头顶挂着个鸟窝,窝里头的雏鸟正争先恐后的朝她叫着。
她不由挥了挥拳头,“再吵我睡觉,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闭了眼,接着睡。
下一瞬,她猛然睁眼,一个翻身打算坐起来,可整个人却放空,直直往下头掉了下去。
许三花反应不及,重重摔在地上,下巴正好磕在匣子上,痛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啥玩意,好好的,她非得带着这金砖出门作甚?
缓过来,见树上鸟窝里的雏鸟叫得更欢,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自个刚才是睡在树上的。
不对呀,她咋会睡在树上?
她不是带贺璋来岭东找圣灵果吗吗?
对了,找圣灵果!
天黑之前,洪樵夫带着他们走近路上岭东找圣灵果来了,她要去哪里找来着?
许三花用力挠了挠后脑勺,却咋也想不起来她千里迢迢带着贺璋往岭东来到底是要去哪里找圣灵果。
四下看了看,见自己正在一片林子里,周围都是参天大树。
这林子,有些熟悉啊,这不是上辈子她被岭东那帮恶匪杀死了这片林子?
是了,刚才洪樵夫就给她带到这儿,让她自己去找圣灵果,然后洪樵夫就下山了。
可是她咋的会在树上睡着了?
许三花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不由得摸摸屁股,撑着站了起来。
一声轻响,许三花低头,好像有啥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去?
她忙蹲下去,摸到一个冰凉凉的瓷瓶,不由诧异,这是啥东西?
想着贺璋还在山下等她呢,她没有多想,将瓷瓶收起来,赶紧往山下去。
夜色正黑,没有洪樵夫带路,许三花只凭着恍惚有些模糊的记忆摸索着下了山。
虽洪樵夫喊他们在洞穴里等,但不放心的贺璋还是吩咐建东时不时的出来瞧一瞧。
建东正走到山脚,冷不丁就瞥见夜色里似乎有一抹身影正往山下来,不由警惕起来。
很快,离得近了,他看清正是许三花,忙迎上去,“许姑娘!”
听见动静,洞穴里的贺璋也赶紧往外头来,看见许三花只身一人,不由奇怪,“三花,怎么就你一个人?洪樵夫呢?”
许三花一听,不由惊奇,“洪樵夫没下山吗?他刚才带我到山上,就下山来了,我还叫他给你带话,让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下山来,可是不知咋回事,我竟然在一棵树上睡着了,咋的?洪樵夫他没下山来吗?”
在树上睡着了?
贺璋听得一惊,“怎么会在树上睡着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山下等了一个时辰了,并没有看见洪樵夫下来啊?”
等了一个时辰,那她岂不是在树上睡了半个时辰?
许三花拧眉,不由摸了摸脑袋,“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有啥东西忘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