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话:老耿
那人一听便道:“行,那就给我来两个苞谷面馒头。”喝两碗茶水,吃两个馒头,足饱,也才两文钱,他受得住。
很快又有两个路过停下来喝茶解渴的人,见了这馒头一问,便也同样来了两个。
比起茶寮里三两个人落座,食肆里这会儿是坐了好几张桌子的人,王茂和王方海一个忙着招呼客人,一个忙着安置车马给马喂水喂草料的,蒋大平见忙不过来,便也出了柜台来招呼。
一面墙上挂了一块推得光滑的木板,上头用炭笔写了今日供应几个大字,然后下头就是供应的吃食以及吃食的价格。
众人只管看着上头点菜就行。
于是这桌的那桌的,先后看好了就都喊了起来。
“伙计!给我们这桌来两碗油辣子面,”
“伙计,我们这里来两碗油辣子米豆腐,再来一碗凉皮!”
“伙计,给我来一碗凉皮再来三个白面馒头!”
“……”
这边报了吃食,王茂又赶紧进去告诉孙氏母女,灶屋里头也听得到的,孙氏当下带着王满娘忙活了起来,除了面条要煮一会儿,米豆腐和凉皮都是切了拌上就行。
上次做的凉皮抹了油有些不好放,凉了就粘在一起了,所以今儿天不亮孙氏做的这个凉皮,从盘子里揭出来就没有抹油了,分开点放就成,也不会搅在一起,反正是当天做当天卖的。
她让王满娘下面条,自己麻溜的切了凉皮和米豆腐拌了,这边王茂和安置好马的王方海就进来快速的将吃食上给客人。
蒋大平就开始记起了账来。
坐在外头茶寮里和黑妞一起喝茶的许三花,看了看大家都做的井然有序的,不由点了点头,一上午路过的马车几乎都停了下来,这地方,不管是往那十里镇还是往白节镇,都差不多有二十里路的样子,少不得有人走到这里就正好赶上饿了的渴了的。
所以这地方是绝对能行的,要不然前世后面也不会渐渐地就发展成了一个小镇集。
今儿就是食铺的生意差点,不过慢慢来嘛,现下先就这样,等后边逐渐的再往上加。
许三花进去跟蒋大平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黑妞回村去了,她准备回家吃狼肉,不晓得她爹他们把狼拾掇出来没有。
就一里路,走不了一刻钟。
刚走上进村的小道,斜刺里花强几个就蹿了出来,许三花看了看他们蹿出来的草堆子,再看看他们个个脑袋上的杂草,不由抽了抽嘴角,。
“你们一大早就从白家出来了吧?咋地窝在这里?”
花强嘿嘿一笑:“这不是出来的还早,咱们哥几个上老八家里去吃了个早饭洗了洗换了身衣裳吗?”
“老大,白地主将银票都给了!人也叫我们带走了咧!”说着将手里的匣子递给许三花,又指了指身后弓着腰背有些驼的老头。
许三花接了匣子,打开一看,见里头有一摞银票还有不少银锭子,猜想这也是白地主抖着手凑出来的,只怕家底除了这些,就剩不了多少了吧,不过他儿子使坏,这些就当利息了,从今往后,但愿谁也别招惹谁。
相信白地主也明白她的意思,要不然这银子也不会给的这般痛快,这可是买他儿子的命不是?
许三花从匣子里头拿出两锭银子来,递给花强,“这十两银子拿着去喝酒,你们既叫我声老大了,以后就跟我混了,得听我招呼,别的事别去乱搞,替我听着点各处的动静,有啥消息随时来告诉我,好好帮我做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花强激动的接了银子,听着这话,忙不迭的应声表态:“咱们哥几个以后就是老大的人,您叫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往西!就跟定您咧!”
这话听着,许三花嘴角又是一抽,摆摆手,“行了行了,滚回镇上去喝酒去吧!”
“诶!”花强几个应声跑走了。
许三花这才看向驼背老头儿,“你就是老耿吧?”
老耿茫然的看着许三花,不晓得老爷咋就突然让他跟着几个二混子走,这几个二混子还将他带来见这个姑娘,这个姑娘他认识,上次气势汹汹的闯进白家来,他听别人说了,这姑娘就是孤山村的女霸王许三花。
想到自个上次说醉话后头被老爷追问的事,老耿现下看着许三花,就忍不住打量个激灵,“是,我是,老耿。”
他也是没想到啊,老爷竟然将他给卖了啊!
这许三花这么虎,不会一句话说不好就上手打他吧?
他也是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住啊!
“听说你在白家给白地主倒夜香的?正好,我爷奶年纪大了,起夜去茅房不方便,我打算给他们屋里放个夜壶,以后你就到我家来倒夜香吧,白地主给你多少银子一个月?”许三花缓缓道。
老耿听得一愣,这许三花只是为了请他倒夜香?
“二十文包吃包住。”他讷讷道。
许三花便道:“那我给你五十文一个月包吃包住,以后你就给我家当长工吧,你得记住了,老老实实干活,我说啥就是啥,不该你说的话不要乱说。”
老耿嘴巴本就锯实,要不是上回酒多喝了两口他也不会说醉话吹嘘早些年的风流事,现下他已经发誓不喝酒了,只想安安稳稳有吃有住到死,他一个孤家寡人,奢求得不多。
听许三花只是让他倒夜香,不管还没有其他的事等着他,但五十文一个月还包吃包住,他如何做不得?好歹也攒点银子办身后事买个体面的棺材。
当下连连点头道:“诶!小的省得,小的省得。”
许三花将匣子给黑妞抱了,带着老耿一起往村里走。
刚进了村子呢,就听得村里闹哄哄的,不知出了啥事,正遇见一个往前头的小萝卜头,许三花一把揪了他,发现正是村长的小孙子小墩子,“小墩子,你急吼吼的跑啥咧!”
小墩子一见揪着他的是许三花,赶紧道:“是三花姐姐啊!我爷叫我各家报信让各家家里没做活的人都上马尾坡去,牛胡子太公没了!”
牛胡子太公?
许老太爷脾气大,村里的小娃子总爱往他门前去捡石子玩,他一个人闲不住便总喜欢吼这些小娃子玩,吹胡子瞪眼,其实也不是吼,就是想让这些小娃子都来,每天热闹热闹。
又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牛字,所以村里这一辈的娃子都爱叫他牛胡子太公。
小时候许三花也常往马尾坡去玩,许老太爷喜欢她,没少给她糖吃。
咋一听许老太爷没了,许三花顿时反应过来这个没了是啥意思,忍不住就是一怔,忙对黑妞道:“你先带着老耿回去,我去马尾坡瞧瞧!”
第三百一十七话:总有一天
到了马尾坡,远远的就看见许老太爷家的院子的已经站了不少人。
许三花走进院子,已经来了的老许头一看见她,不由道:“三花你来干啥,快家去!”
许老太爷给村里家家户户的人都看过日子,且这种事本就是全村到场帮忙的事,是以只要没做活的大人就都来了,小娃子却是不许靠近的。
是以许三花被老许头吼了一句倒也不恼,飞快说了句:“行咧,我马上就走!”
见村长走过来,她不由问道:“村长爷,牛胡子太公啥时候去的?可有啥事要帮忙的?”她心里惦记着小时候许老太爷给她糖吃的事,少不得要关心两句,过年那天她来马尾坡许老太爷还是挺好的呢。
村长道:“蔡老头今早在院子里斗锄头,一直没见老太爷出来,先前以为老太爷今儿起得早,出去遛弯了,也没多想,后头巳时吃朝饭,还没见老太爷回来,觉得不对劲,就冲院子里喊了几声,没人应,这才往院子里来推了门进去,就发现老太爷躺在床上身子已经凉了。”
说着,村长不由叹了口气,“身子都硬了,许是昨儿夜里人就没了,老太爷棺材早些年就打好了的,寿衣上次秀玲回来也做好了,带回来的,其他的都好说。”
人到了这把年纪,总有这一天的,只是临了临了,总会叫人有些惋惜罢了。
“那派人去告诉玲姑姑了吗?”许三花记得今年正月许老太爷的孙女孙女婿好像没回来,村长还说起过,说是带了信回来给许老太爷,今年家中有事走不开,所以不回来,等端午了再回。
村长点头道:“我已经叫昌权赶了老栓头的牛车往大张镇去了,估计赶回来要入夜了,三花你先回去吧,这里都是大人,你一个小女娃,别惊着了。”
此离大张镇跟大风集差不多,都要三十里路,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许三花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后头老太爷上山,她来磕头就行。
回到土坡上,作坊里的村人已经都吃了午饭,继续做工了,老许家还在等着许三花回来。
中午果然吃的狼肉,姜氏没弄过狼肉,就放了调料和酱油一起烧的,炖得软得很,吃起来也是挺有味的。
正吃着饭,赶着牛车的王长兴就到了,老胡氏赶紧喊了他来一起吃午饭。
吃过饭,王长兴就跟许三花说起来意,“我在汪家镇找了好些天,没找着合适的铺子,倒是在隔壁的大张镇找着了家正要转租的面馆,啥啥都是齐全的,一年的租金是二两半银子,但他有转让金,转让金是一两半银子,但这铺子还剩下将近四个月的租金,我转租过来,可以先做上四个月再交租金。”
还剩四个月的租金,相当于还剩将近九百文的租金,也就是说,这转让金实际上就是六百文,里头啥啥都有,接过来直接就能做,重头置办这些东西,倒也差不多。
“那大姑父你可是转租过来了?”
王长兴道:“那面馆位置还不错,大张镇人也挺多的,我接手过来就开食肆,卖些面条和小食之类的,一年二两半的租金倒也能做,所以我就将铺子转租过来了,明儿就打算开张,我今儿来一是跟三花你说一声,二就是打算来拉点米豆腐回去的,油辣子大张镇就有一家怀正商号的粮油铺,我直接在大张镇买就行了。”
老胡氏在一旁听着,不由接嘴道:“可巧,望生的铺子也是明儿开张,他下晌也要来拿米豆腐的,这会儿只怕差不多就要到了咧。”
一听望生也要来,王长兴跟笑眯眯道:“娘,我正要跟您说呢,大姐那边托梨花做了中人上我家来提亲来了,我跟大妮应下了,他们那边看好了日子就会上门来下聘了。”
“这感情好啊!多美的事儿!等看好了日子成亲了,记得带个信来!”老胡氏喜得很。
王长兴自是应下,正说着,外头就来禀报说是钟望生来了。
见了王长兴也在,钟望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喊了声表姨夫。
王长兴看着钟望生,自是越看越中意,当下合不拢嘴。
一番寒暄之后都赶着回去,未来翁婿两个都各自拉了五十斤米豆腐给了银钱,说好两天来拉一次,就一起离去了。
钟望生走路来的,这厢正好坐王长兴的牛车走上一段,他从胡家兜的小路过来的,一个年轻人,脚力好,走得自然快。
晚间老许头从马尾坡回来,说起许老太爷的孙女许玲儿的事,村里的后生王昌权赶去大张镇报丧,却没把人给接回来。
原本年节都要回来看许老太爷的许玲儿今年过年没回来,原因就是因去年八月十五回来那次,许玲儿给许老太爷带了家里的月饼,回去后却遭到了婆婆的毒打。
此后便不许许玲儿外回娘家,今年过年的时候许玲儿也是被看管起来的,她婆婆摆明了不想让她回来贴补娘家。
“村长说了,玲儿在婆家过得也不容易,这老太爷一去,她在孤山村本就了无牵挂,要是惹得婆家嫌了后半辈子不好过反倒不美,所以不回来也就不回来,老太爷的丧事,咱们村里给他办了就是,以后玲儿能回来,就回来上坟就行。”
“下午的时候,村长就找了蔡老头帮着给老太爷将寿衣穿上了,只等明儿找大湾村的葛巴伢子看个下葬的日子,咱们村人一起将老太爷送上山就行。”
村里家家户户老早占地建房子的时候就看好了自家的墓地的,各有各的地方,许老太爷儿子儿媳埋的地方就留好了位置的,所以倒也不用临时忙活着相坟地的事。
棺材也有,村人齐帮忙,办个丧事也就花点买黄纸香烛的钱以及买麻布给送葬的村人穿着的钱罢了。
许三花听着,一早就去村长家找到了村长,拿了五两银子给村长,道:“村长爷,我爷昨儿回来都说了,既是要村人出力将牛胡子太公送上山,力我出不了,这银子我出了吧,劳烦村长爷给太公多买些香烛纸钱,再买上些纸扎,太公在世时就喜欢热闹。”
村长也没推辞,他晓得三花是个好的,当下接了银子,道:“三花你放心,老太爷的后事我们全村人会好好的给他办的。”
从村长家出来,许三花就赶着马车带着黑妞往县城去了,雪灵还在县城,她得去将它接回来。
到了十里镇,经过帽儿街粮油铺,傅山眼尖看到许三花,当即招手喊她停下,出来道:“许东家今儿都十八了,早就该结分红了,十五又赶上元宵节,听说许东家去府城了,今儿怎么说也得结了不是?”
许三花赶着去县城,便道:“我先去一趟县城,待会儿回来再来找傅老板。”
第三百一十八话:姜还是老的辣
进了县城,许三花先去了塘沽坊。
方大爷和方舟只住了一进院的倒座房,也只在这角院里活动,但里头的两进院子都洒扫得干干净净的,许三花去时,方大爷正在修剪花园子里的树枝。
许三花瞧得一笑,“方大爷还会这花匠的活啊?”
方大爷跟着一笑,“就是瞎弄弄,年轻那会儿也爱捣腾点花草玩玩。”
许三花走了一圈,听见倒座房里轻轻的读书声,晓得这是方舟在用功呢,二月下场,也不剩多少时日了。
她没有多留,看过了也就接着往连康坊去了。
到了连康坊,扣了门,开门的冯江一见是许三花,顿时喜笑颜开,“姑娘来了!”
紧接着,冯家一大家子全部都出来见礼。
许三花让他们都各自去忙各自的,在宅子里四下走了走,见都打整的干干净净,连那处之前漂浮着青苔水草的湖泊也拾掇的清澈见底,可想而知他们是有在好好做活的。
看罢,她去马棚里找雪灵,雪灵一见她,顿时就将头低过来在她肩膀上蹭。
带着雪灵,许三花也没有多留,就出了宅子,牵着雪灵走在黑妞赶着的马车旁边,一路往城外去。
出了城,许三花就坐上了马车,带着雪灵加快了速度,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十里镇,先在许家铺子里喊了先前让等着的田家有兄妹,再一起往粮油铺去。
到了粮油铺门口,傅山一见这白马,顿时眼前一亮。
“许东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呀!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马跟我有缘,我买的!”许三花说道。
傅山围着雪灵可是好好的转悠了两圈,实在觉得这马灵气,直到许三花带着雪灵跟着一起进了粮油铺后院,他看着雪灵,不由道:“许东家这马着实是好马,你可要好生看着。”
这世上爱马之人太多,好马总是被人觊觎的。
这个是自然,等哪天有空了,她可得带着雪灵去岭东,找机会将它送回去给南湘的,前世南湘可没少念叨雪灵,要是雪灵能回去,她指不定多高兴咧。
傅山喊了陈掌柜拿了账本来跟田家有对账,陈掌柜便翻了账本开始报起账来。
“这次要盘得账是从腊月十七开始到正月十五的账,腊月十七八千斤,腊月二十五八千斤,到了正月初九开始便是三天五千斤,正月十二五千斤,正月十五五千斤,加起来总共就是三万一千斤。”
陈掌柜报完账,田家有对了自己的账本,点头道:“不错。”
陈掌柜便接着道:“三万一千斤得银便是三万一千两,四六分成,许东家应得一万八千六百两。”
“怀正商号在各地收购芥菜种子和山椒,其中包括大宛,收购的第一批原料都在陆续运回,这收购的成本加上人力物力一共是一千两银子,许东家是算在这个月还是下个月呢?”傅山说道。
早先就说过了,怀正商号只管销,其他所有的都是她的事,所以怀正商号帮忙收购原料,她自然是该付成本的。
“就这个月付好了。”
傅山点点头,接着道:“这山椒倒还好,秦五岭那一带的皆是种山椒为生的,我已经派人亲自去跟椒农用高价谈好了生意,签了未来二十年的契约,每年的收成除了要分销出来作它用的三成,其余的七成皆全部卖给我们怀正商号,如此以后的山椒便不用愁。
但芥菜种子,毕竟是种子,如今市面上的差不多都被我们收购了,真要各地都销去调料,仅够一两个月的量罢了,以后可就难办,不过我听说许东家你让附近几个村子家里种了芥菜的都不要收了芥菜当菜吃,留着长成了收芥菜种子这点可是给了我启发。
大宛那边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爱种芥菜,我已经派人去接洽了,愿意留着不收芥菜等着收芥菜种子的,都可以先付一半定金,等着收货之后再付剩下的一半定金,那边的人先才已经传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谈好了,付了定金很多人都愿意全留着收芥菜籽。
我也叫人打听过了,这芥菜留着不收,一亩可收芥菜籽一百到两百斤左右,端看种得好否,如此一百亩地就可达万斤左右。”
许三花听着,不由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这怀正商号不愧是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的老字号,且还是皇商,这见地和做生意的眼光毒辣劲就不是她这个初初经手这一行的人能比得了的。
此刻她无比幸运当初有这个机缘跟怀正商号签下了合作,要不然,她咋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呢。
人家啥啥都想到了最前面,这么比起来,她还真是有些自愧不如啊。
该学的还有很多,她看着傅山,直竖了大拇指,“还是傅老板想得长远,这些都听你的,不过也不能让傅老板白忙活我跟在后头来捡便宜,我想着咱们签的契书就改改,五五分吧!”
这棵大树不管是做啥都稳当省心得很,可得好好抱牢才是。
傅山闻言不由一笑,无可无不可。
“那便以许东家所言,重新签个契书,五五分。”
许三花点头道:“就从这个月的就开始算的,毕竟傅老板辛苦,又是派人跟椒农谈生意又是派人往大宛去的,这都是花银子又花精力的事。”
傅山从善如流,“行。”
紧接着就数了一万四千五百两的银票给许三花,“利通钱庄也是我们怀正商号的产业,我已经跟利通钱庄各分号都打好招呼,许东家去换散碎银子铜钱全足称兑换,若要存银,也一分不收利息,许东家随用随取,绝不拖沓。”
许三花听得不由双眼笑眯眯,“如此,那就多谢傅老板了。”
傅老板面上笑着,心里却在腹诽:哪里哪里,这都是上有令下不得不从矣。
“调料的账这个月就结清了,至于油辣子的,从初七开始的,便二月初七再结吧!不过我要同许东家还要说说这油辣子淀固的事,既是荀三爷也做油辣子卖,咱们要做就要做得更好,味道好还不够,若能在这个淀固上盛过他们,那咱们得油辣子就足以垄断所有地方了,这油辣子既是许东家想出来的,那有没有可能,你再想想,如此做才能让它即便是天冷也不淀固?不用非得随时放到灶台边有热气的地方这么麻烦。”
如此做不淀固?
许三花几乎是不用想就立马想起了南湘做的油辣子来。
用菜籽油啊,可惜她没有哇。
她看着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的傅山,斟酌着开口道:“不知傅老板可听过菜籽油?”
第三百一十九话:谁也别想抢
“菜籽油?”傅山一脸疑惑,“这是何物?也是油?委实没有听说过呀!许东家知道?”
见傅山也不晓得,许三花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把找南湘的事提上日程?
“这个菜籽油也是可以烧菜用的油,比猪油还香,若有菜籽油,就可以使这个油辣子不淀固,但我并不晓得这个菜籽油是用啥做的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前世她到无名村的时候,南湘家里吃的就是这个菜籽油,满满的一大缸,吃上一年都吃不完,是以她也没见过南湘做这菜籽油。
傅山听着这个菜籽油便可以使油辣子不淀固,又听许三花说烧菜比猪油还香,不由道:“许东家既说的这般清楚,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如何又不知这菜籽油是用什么做的如何做的呢?”
额。
她总不能说前世吧。
当下只道:“我有一回听一个路过的老爷爷说起的,这个油辣子的方子也是他给我的,我只晓得菜籽油这个东西好,但确实不晓得它是咋做的。”
傅山一听是这样,想了想,便也道:“那我便派人在各地打听打听。”
如此倒好,怀正商号遍布大江南北,说不得还真能叫傅山打听到?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还有个跟无名村一样的地方但是又不像无名村那般隐秘呢。
这么多银票揣在身上也是麻烦,这银票她也不敢放在老鼠洞里,放在家里人来人往的不放心,每次都是一直随身带着的,先才听了傅山那样说,许三花出了粮油铺就奔钱庄去。
十里镇只有一家钱庄,那就是利通钱庄。
进了钱庄,还不用她说,那掌柜的认识她,当下就将傅山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然后问她是存银还是兑换铜钱?
“存银。”许三花说着,将刚得的一万四千五百两拿出来再凑了五百两进去,一起递给掌柜的,“这些都存了。”上个月的红利剩下的她都得拿着建宅子用,就不存了。
掌柜的应了,当下麻溜的写了存根,然后拿出一块墨色的只有手指大小的玉牌子来给许三花,道:“许东家拿着这个,就能到随便哪里的利通钱庄取银,保证随到随取。”
许三花接了玉牌子在手里,感觉到一丝凉意,不由纳罕这还是真用玉石做的,当下仔细的收在了湖蓝色的荷包里,贴身放好。
回了村,村人们见着许三花带回来的白马,自然是惊奇不已,好些小娃子也不怕许三花的都跟着后头跑,就为了看看这稀奇的白马。
等上了土坡,老许家众人自然也是对雪灵惊叹不已。
“三花,你这又是从哪弄回来的马,这漂亮得跟天上的神马一样,看得我眼睛都晃得很。”老许头瞧着这马,是眼珠子都收不住。
“漂亮吧?我买的!”许三花道。
老胡氏听着,不由嘀咕,这进趟城就是买人的,买了一次又一次的,这又兴买马了,这么漂亮神气的白马,得多少银子啊!
赶明儿他们家不会成养马场了吧?
许三花将秦兴的儿子秦汉喊来,将雪灵交给他,让他跟着一直负责饲养家里的黑马和黄牛的彭贵学着咋饲养马,以后就专门照顾雪灵。
秦汉一听,顿时高兴不已,小心的带了雪灵往后院柴棚去。
老耿提了个夜壶从后院走上来,老胡氏见着,不由跟许三花道:“三花啊,我跟你爷好好的茅房上的好得很,你非要弄个夜壶在屋里给我们起夜使怕我们起夜麻烦倒也罢了,咋还专门买个人回来给我们倒夜壶咧,这可是不好。”
“晚上起夜麻烦,就在屋里放个夜壶多方便?这老耿给白地主倒了好多年的夜壶的,本就是做惯这个的,他这个年纪也做不得别的活,有这个活给他做管吃管住还有工钱,他心里高兴着咧。”许三花便道。
“给白地主倒夜壶的?”老胡氏听得一惊,“给白地主倒夜壶得咋又被三花你买来咱们家了?”
“这不是白地主在县城看花灯被人抢了钱财嘛,这回来心情不好,不知哪看老耿不顺眼就将人给辞了,我听说老耿以前跟张稳婆好过,到底张稳婆以前给我娘接生了我咧!念着这点,给老耿个落脚的地方,小事一桩罢了。”许三花说着,下意识的关注的她奶的表情。
见她奶听到张稳婆,眼光瞬时闪了闪,许三花心里就有些惊觉不妙。
“说起张稳婆,听说她早些年被女儿接去婆家照顾了?奶你可晓得她如今咋样?到底当年我娘生我多亏了张稳婆忙活一整夜呢,现下我出息了,要是能见着张稳婆,给她买点东西看看她也好。”
老胡氏很快回神,听见这话,便道:“我听说张稳婆几年前就病逝了,她早前身子就有些不好,能撑到这个岁数也多亏她闺女照顾得好咧。”
一听张稳婆已经病逝了,许三花怔了怔,看了看她奶,适可而止,没再提这个事。
倒是老胡氏,暗暗看了看老耿,心里多少瞅他有些不得劲,至于在想啥,也就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等晚间回了屋子,乘老许头还没进屋来,老胡氏现在柜子前头,一时间也有些踌躇起来。
前段儿日子突然钻出来的人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没再出现,这些人到底是想干啥,她也弄不清楚,这般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到底不是个事儿。
但转念,她想着张稳婆已经死了,晓得当年的事的除了她就只有她哥哥,只要他们不说,谁会晓得?
便是真有人找上门来,她和她哥哥不承认,他们还硬掰扯?
若是寻仇的,敢硬来,她家三花也不是好惹的。
若不是,最好不是,那就找上门来了面对面了再说吧。
三花是她手把手带大的,那就是她的亲孙女,谁也别想跟她抢。
当年那妇人都说了,娃子没有爹娘,以后就是他们家的娃子,让他们当自家的娃子养就是了。
自家的娃子,谁敢欺负她的孙女,她也不是干看着的。
——
这几天天气都不错,老许头斗好了锄头,准备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去将地整出来,一个冬的,地里长了不少草,得将草都锄了,再将地给挖出来,预备着就要点苞谷了。
许大茂许二茂兄弟两个老老实实的跟着斗锄头,倒是许三茂不情不愿的换了干活的破衣裳出来,嘴里咧咧道:“我说爹,咱家如今都是开作坊做大生意的人了,这地还自个种干啥?不如请人种,咱在家里舂两斤调料就比种那点苞谷强!”
这舂调料多来钱的事?咋说他们家如今这身份,还自个下地干活,多丢面啊,再说了,他就不高兴盯着太阳去干那农活,又累得慌,还不如搁家里忙活呢。
第三百二十话:看地
老许头听着,不高兴道:“咱家就五亩地三亩田,说啥我也得自个种着啊,这田地就是咱们农家人的根,你就是发大财当大官了,你也是个种地的农户,想啥好逸恶劳的好事咧!瞧把你给能的,这作坊再红火再能耐那也是三花的,以后三花出嫁这些都是要给她带走的,你想啥咧!这田地才是你老子我留给你们兄弟的,好好种地才是要紧事。”
许三茂被老许头赏了一道干,瞧还有下人在咧,登时面上就烧起来,觉得他爹不给他面子,努努嘴,到底没多说啥,扛着锄头跟着一起去了。
天气好,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往地里去了,大多地都挨着的,大家伙说说笑笑的,干起活来都有劲得很。
见这几天村里各家都在除草挖土整地,许三花便带着秦兴一起往白节镇方向去了。
一路先经过板桥村,村里的佃户们见了许三花自是纷纷上前问起种魔芋的事,咋种,好久种。
许三花只告诉他们像种苞谷一样,先把地给整出来就行,然后给他们介绍了秦兴,以后她名下的田地都归他管,有啥事找他就行。
然后又接着往天宝村东新村和窦家坳都一一去了,有地的就让他们先整地,没地的就介绍一番秦兴。
如此走过一圈之后,回来就接着往十里镇去了。
上次跟许家庄一起买下的王家浜前头一点的五十几亩田地她还从没去看过,趁这次去看了,就一起交给秦兴好了。
这五十几亩地虽零零散散的,但相隔也不远,只是没有都连成一片罢了。
到了王家浜,皆是小路,马车便不能行了,许三花便指路让秦兴将马车赶去她二姨的家,胡二姨家就在村子口,离得近,待会儿取车也方便。
正好胡二姨在家喂鸡忙活,见是许三花,当下高兴不已,“三花咋来了?快快快,屋里来坐。”
“不坐了,二姨,我来这边有点事,将马车放在你这里一下,待会转来取。”许三花道。
胡二姨听是这样,点头道:“行咧,你去办你的事吧,马车放在我这儿放心,二姨给你看好了,待会儿转来就在家吃饭啊!”
胡二姨早就分了家单独过的日子,家里就王长富和王来中,自在得很,但许三花吃了中饭过来的,倒也不必麻烦,只道:“不用不用,我去办了事就家去了。”
说罢又问:“二姨,蔡家坳往哪条路去呀?”
“三花你要去蔡家坳啊,去那干啥咧!那下头几户人家这两天闹得凶,有人还被锄头给打伤了,今儿连里长都惊动了,现下里长就在蔡家坳处理这事,乱着呢!”胡二姨一听许三花要去蔡家坳,不由赶紧道。
自己村跟自己村打架?
许三花不由挑了挑眉,“没事,我不去他们村里,我在蔡家坳后头置了点地,今儿去瞧瞧。”
胡二姨一惊,不由愣了愣,“在蔡家坳那块买了地?是不是茅草沟那片?”
“就是茅草沟,咋的啦二姨?”见胡二姨这个表情,许三花有些不解。
“我跟你一起去。”胡二姨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就解了身上的围裙,然后冲隔壁道:“长荣嫂子,你替我看着点我家三花的马车,我待会儿就回来!”
隔壁院子里拾掇菜园子的妇人闻言忙道:“行咧,我给你瞅着,你放心去吧!”
胡二姨关上了院门,带着许三花往村口左手边的小路去,一边道:“三花啊,那蔡家坳几户人家打起来听说就是为争茅草沟那片草都长了一人高的地呢!”
这几户人家的地都在茅草沟,正好都和那片地挨着,这两天都在准备锄草挖地,也不知从谁家开始的,挖着挖着就挖到那片地了,然后其他人看着,也都想将那地往自家地里扩,就想着挖开那地和自家的地连在一起,没有界线,那地就是自个的了。
于是为此几家人争了起来,然后就动了手,打得不可开交。
这年头田地就是农家人的根,为了点地拼命,那都是常有的事。
胡二姨说罢,不由看着许三花道:“都说那片地草都长满了,也没见哪个人来,这些人心思就多了,这不,都想据为己有呢,咋地还是三花你买下的地,我都没有想到,还不知那丁里长咋处理这事呢,这丁里长可不是个好东西,那蔡东明家的跟他是亲戚,说不得让他调停调停的就将这地就分给蔡东明呢,咱可得快点去!”
许三花听得纳罕,不由问:“那之前这地是谁的他们挨着的难道不晓得?”
“晓得,咋不晓得呢!都晓得那地是先头倒台的高县丞的!之前那几十亩地都是佃给蔡家坳的几户人家种的,可自从高县丞倒台,听说高县丞的产业都被官府查抄了,这茅草沟的地又这么久没见有人来,他们就以为这地被官府给查漏了,就起了想占为己有的心思咧!想着都跟自家的地并在一起了,就没人晓得那地之前是哪的了。”胡二姨道。
“那蔡家坳的人凶得很,我们村听说这事也就没有去多管,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过这地既然是三花你的,那可不能不管!你放心,待会儿他们要是敢横,你姨父他们就离得不远挖土呢,我吆喝一声让咱们王家人都去,他们村人少,保准怂犊子!”
许三花听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怪道她奶常说三个侄女中,两个如出一辙的畏畏缩缩,就老二稍微好点,等嫁了人,老大慢慢当了娘性子就立起来了,这老二分了家自个当家做主,日子久了,性子就立得更好了,这么一看,倒还真是。
便不由从善如流道:“行,那就先谢谢二姨了。”
胡二姨就道:“这说得啥话,我可是你嫡嫡亲的二姨,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
说话间,也就到了蔡家坳。
这蔡家坳跟王家浜以及邻近的金水村都归一个里长管,其中就数蔡家坳的人要少点。
蔡家坳的村民不是都姓蔡,跟胡家兜一样,因为管着村民的人姓蔡,所以才叫了这地为蔡家坳。
十来户人家,之前其实都是属于王家浜的,可王家浜本是一个宗族,后头人口越来越多,也就把这一块分了出来,单独的形成了一个小村子。
刚走到茅草沟,就看见地里围着许多人,闹闹哄哄的,有蔡家坳本村人,也有王家浜的好些人,胡二姨一眼看见人群里的王长富父子两个,不由还纳罕,凑上去扯了人,道:“你俩不是在挖土嘛,咋上这儿瞧热闹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话:占为己有
王长富被人扯了一把,回头见是自家婆娘,便不由道:“这不大家都瞧热闹来了嘛,我们就也来看看,丁里长正叫人丈量地要平均分给蔡东明这几家人咧!”
啥玩意儿?这就是丁里长调停的结果?
胡二姨当即不应,拨开人群冲上前,果然见蔡东明的两个儿子正带着几个小子一起在丈量地,而丁里长,就坐在地里放着的一根板凳上看着。
如此大摇大摆,真是不要个脸。
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就被人拉了一把,扭头见许三花,不由道:“三花,你瞧多不要脸咧!咱可得站出来阻止他才是啊!”
许三花摇摇头,拉住她:“不急,咱们先看看。”
胡二姨一听,只得硬生生憋下这口气,往地里头看去。
很快,这地就丈量好了,蔡东明的大儿子就走回丁里长跟前道:“舅外公,都量好了!八亩地正好一家分两亩去,谁也不少谁的!”
丁里长听着,便不由看向蔡东明在内的几个人,道:“这下行了,一家两亩,界石都放好了,都找着界石的点整地,可别再往别人家的地里挖了,要是再闹腾,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晓得了晓得了,里长。”蔡东明几个人忙不迭的应道。
这时,同时蔡家坳人的一个老汉便不由冲丁里长道:“里长,咱们村都是一起佃这些田地种的,没道理他们就能分了这八亩地!高山岭那二十亩地正好跟我们几家的地连着的,我看趁着里长您在,咱们也去丈量丈量,分一分?”
丁里长便不由皱了眉,“行了行了,都想啥咧,这地丈量过了也就罢了,高山岭那地可不许再乱动,该是谁佃了种的谁就去种就行,到时候要是没人来收出息,那粮食还不都是你们的?干啥量不量不的了,多麻烦。”
那老汉一听丁里长这么说,不由高兴的点头,“那行啊!既然里长你都这么说了,那地我们就继续种了,到时候没人来收出息,我们得了粮食,也分里长一些好了,左右这事是里长你应下的,我们可得感谢你!”
丁里长听着眼皮子抽了抽,哼了哼,倒是没再多言。
蔡家坳村人倒是都高兴的很,一人又道:“还有前头那二十亩田,我们几家也是佃着的,里长都发话了,我们就都接着种就是。”
“是咧是咧!”
有王家浜的人见不得他们这般神气,不由出声道:“你们继续种倒是种,不过要是人主家收成的时候就来收出息了,你们还不得照样要交租子?真以为种了就全是你们的咧!”
蔡东明嗤笑:“这高县丞倒了台这么久了,也没见哪个人拿着田契地契来的,我们种了就种了,种一季算一季,咋的你们眼红就眼红,要是敢瞎咧咧,别忘了这可是里长亲眼看到的事,这今年可就该服徭役了,这可是里长说了算的事。”
这最后一句显然然的就是威胁了。
大淼朝的徭役两年一服,这都是各里长登记人的事,能不能拿银子抵,或者每家是谁去,那都是里长一句话的事。
说话这个王长明是家里的小儿子,他们家要服徭役自然轮不到他,不过若是里长硬要登他的名字,那就是逃不脱了,因而,听蔡东明这样一说,他就没敢再开口。
其他王家浜的人也心知里长不好得罪,也都没有多话。
这时,丁里长便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了了,大家该干活的干活,都别围在这儿不动了。”
大家一听,都准备各自散去。
胡二姨忍不住,这便站了出来,“我说丁里长你这是在做啥咧!这可是别人的地,你丈量丈量就充给他们几家了,说种就种了,你身为里长,咋还带头干这种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事,这可是没理的事!”
丁里长扭头一见是王家浜的妇人,又听这话,不由皱眉道:“你是长富家的吧?这是蔡家坳的事,啥时候轮得着你王家浜的人来多管闲事了,妇人家家的,搁家洗洗刷刷去,出来咋呼啥?”
说罢,看见后头上来的王长富,不由指了他道:“我说长富,还不把你媳妇弄回去!”
王长富可不晓得他媳妇这是干啥,不由拽了胡二姨一把,小声问:“他娘,这是干啥咧!人家都没管这事,你可别多话,这得罪了里长,可是要吃亏的。”
“嘁!我们王家这么多人咧!还怕他不成?他可是没理!”胡二姨嗤了一声,看向丁里长就道:“谁管闲事了?丁里长你带头叫人瓜分了我侄女的地,又默许村人私自占了我侄女的田地去种,这我咋不能管了?说到哪里去我也是有理的事!”
“你侄女?”丁里长眉头一蹙,这才看到胡二姨身旁站着的几个脸生的人,也不看胡二姨,只看着王长富道:“长富,你媳妇这是说啥疯话呢,还不把人带回去?再瞎咧咧,我可就叫人去喊王明德来了!”
王明德是王氏一族的族长,王家浜的村长,也是王长富的族叔叔。
王长富最是怕这个族叔的,但听了胡二姨这话,又看着旁边的许三花,“他娘这是说得啥?三花,这地真是你的?若真是,那咱们王家可不能干看着!”
一旁王长富的族兄弟王长江看着胡二姨道:“嫂子,这是你哪个娘家侄女?这年岁,莫不然是你妹妹家的那个?”
胡二姨点头道:“他七叔,这正是我妹妹家的。”
王长江一听就惊了,嫂子妹妹的女儿可不就是那如今有名的许三花?
说这田地是她的,他还真相信,当下就道:“那是!咱们都是亲家,这可不能干看着不管。”
其他王家人听着,也都纷纷站出来,指着丁里长道:“里长!这主家都来了,你还当着面就想侵占别人的田地呢!这可是没理的事,可得一个说法!要不然,我们王家可不能罢休!”
丁里长被这么多人指着,当下气恼得很,“几个晚辈还敢指着老朽?真是没有规矩!你们王族长还没有说这个话呢!你们就敢代表你们整个王氏不成?”
“咋不能?他们说的就是我的意思!长富家的侄女那就是咱们整个王氏的侄女,在王家浜这个地头上,还能看着侄女被人欺负?那我们王氏还咋立足于此?”
一声淳厚的声音响起,丁里长抬眼看去,见王明德正走过来,不由就是一怔。
他看了看站在胡二姨身旁的许三花,突然笑了,“这说田地是你侄女的就是你侄女的?可有田契和地契?”
第三百二十二话:冠冕堂皇
许三花早就听她奶说过她姑嫁的王家浜这王家人齐心得很,虽只有几十户,但周围几个村子可是一般都没有敢惹的,这拧成一股绳的,打架男人一起上,吵架妇人一起上,可没谁斗得过的。
现下一见她二姨一句话,在场的王家人二话不说就跟着相帮起来,便是刚到的王族长也是一脸自家人的样子,也不问就直接站了台,倒也不怕万一她扯谎呢。
她不由笑了笑,看着丁里长,道:“若我没有咧?”
丁里长看着这么个黄毛丫头,当下嗤了声,“没有田契地契,焉知是不是你王明德眼红这些田地,也想来分一杯羹呢!可你要找也找个像样一点的,这么个黄毛丫头,你说田地是你的?谁信啊?哈哈哈!”
说着竟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族长见不得丁里长这个嘴脸,倒也晓得他说得不假,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这没有田地契可是不行,他不由招手让王长富过来,小声问:“这是你媳妇娘家哪个侄女?”
“是三妹妹家的侄女,就是她姑家的,孤山村那个。”王长富老实道。
王族长一听是许三花,也有些预料,毕竟长富家的娘家侄女就那么几个,这说的是侄女也是表侄女啥的,这年纪,也就是只有那孤山村的许三花了,她还是小时候来过她姑家,都长这么大了,他也没认出来。
当下点点头,不由看向许三花,温声道:“是三花丫头啊,这田契地契你可有带在身上?若是忘了带,我这里先稳住他们,你使个人回去拿来,这没有田契地契,可是不好说,这里长横着呢。”
“放心,多谢族长爷爷。”许三花晓得这王族长是她姑父王长兴嫡亲的叔叔,她姑父王长兴的爹和王族长是一个爷爷下来的,比姨父王长富他们这一支近多了。
“我朝有律法,霸占他人田地产业者,百两以下罚银百两,三百两以内判三年刑狱,三百两以上判流放,丁里长既然身为里长,不会不晓得这律法吧?”
许三花看着丁里长,笑眯眯道:“我这里不多,刚好五亩上等田,十五亩中等田,八亩上等地,二十亩中等地,算起来也就三百两银子还不到,蹲三年大狱也就罢了。
倒不晓得丁里长明知故犯,是做好了被刑罚的准备,还是真以为这田地许久没人来问津就真的可以如此瞒天过海想着这别人的东西用着用着用顺手了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这姑娘全程笑眯眯的说着,但丁里长被这么看着,又听着这话,还真是有些被震到,但转念一想,这丫头片子的,敢在这充长者,还真是不将他这个里长放在眼里。
不由着恼:“哪里来的黄毛小丫头如此目中无人!我朝的律法是你一个小女子妄言的?啥都不懂的丫头片子,你晓得啥律法不律法的!”
短短一句话又是黄毛丫头都是小女子的,这丁里长得是有多看不起女人?
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最是讨厌的了。
“我这个小女子不晓得,丁里长堂堂里长,该是晓得才对,不如丁里长说说,我先才说的这个律法可对?若不对,丁里长大可说出一个对的来,小女子定是虚心接受的,毕竟,你可是里长嘛。”
啥晓得不晓得对的不对的,这一番话绕得丁里长耳晕,当下扶着头直喊头疼,蔡东明和儿子赶紧上来扶住他。
“舅舅舅外公,快快,咱们扶你休息吧!”
“对对对,我这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得回去休息!”
说着,三个人迅速转身就要走,其他蔡家坳的见状也跟着要走。
许三花看了黑妞一眼,黑妞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丁里长前头。
“你这黑丫头做啥咧!还不快让开,我舅可是头痛得很,要回去休息,要是出了啥事你负得起责嘛!”蔡东明当下冲黑妞喝道。
黑妞不说话。
蔡东明见状,扶着丁里长就要绕开她,但他们往旁边去,黑妞也往旁边去,总之就是不让他们走就对了。
“丁里长不是要看田契地契吗?我这还没拿出来呢,你都没看哪能就走呢!”许三花笑眯眯上前,看着丁里长道。
“我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个啥?明东,扶我回去。”丁里长吊着眼,一脸不耐烦,说着,就让人扶他走。
许三花伸手拦住,从怀里掏出四张红契来,在丁里长面前抖了抖,“丁里长应该识字吧?看看这契对也不对?”
丁里长别的没看见,一眼就先看见了那红戳戳的县衙大章,顿时瞳孔就是一缩,他先才从一看到长富家的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就心知有些不妙,不过是强撑着虚张声势一番罢了。
想着装头疼先避过再说,可这丫头拦着不许走,非得要当众真的将红契拿了出来,这可真是叫他骑虎难下了。
正思索着该如何办,旁边王族长笑着走了上来,看着他,客客气气道:“这地契还真没错,丁里长,你说今儿这事该咋办?咋着,也该给我侄媳妇这侄女一个说法吧?”
其他的田地还好说,刚才嘴巴上说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可面前这八亩地可是明晃晃的被分了几块放好了界石连原本的地都看不出来了。
要是没被当众看到倒还好说,可偏偏被人家亲眼看着瓜分的,这可不好抵赖。
丁里长想了半天,最后笑眯眯和气道:“丫头啊,这是个误会,误会,他们这不是见这地荒着可惜嘛,正好几家都搁这儿锄草挖土,就干脆一起帮着挖了,你是不晓得,真农家人做活就是见不得这地里这么多草,看着就不得劲的。”
许三花听得顿时就是呵呵一笑,“丁里长这样说,我还得感谢你外甥女婿他们帮我锄草挖土呢,这么辛苦,我是不是该得开点工钱?”
“工钱就不……”蔡东明不由接话,但还没说完一句,就被许三花语气一提给打断了。
“这帮忙锄草挖土,咋得帮着帮着就将这地的界石都给挪了位置呢?”
丁里长讪讪一笑,倒还稳得住,马上就道:“这不是他们四家人都太热情,都想帮忙,为此还争得打起来了嘛,我为了和气,也为了让他们帮忙就要帮到底,做得好,所以干脆将地分成四份,落到他们每家头上来帮忙,这样,才都能帮得好不是嘛。”
“就是想侵占别人的地呢,说啥帮忙不帮忙的,也真是说得出口,丁里长你可是里长,咋这么不要脸咧!”胡二姨气得狠了,当下毫不客气的呛出声,也不管他是不是啥里长不里长,是不是管着他们村了。
第三百二十三话:爱佃不佃
许三花也是要被丁里长这番话逗笑了,这样义正言辞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的人,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回见。
关键这还一脸是为别人好该感谢才是的表情,也真是无敌了。
见丁里长瞪着她二姨一副恼火又忍住的样子,估计是被她二姨这番话给怒到了,但偏偏此时要扮演和气,所以硬生生忍住了,要不然换做先才,早就又张口说啥你一个妇人啥啥的了。
这样的人,她也不耐烦跟他多讲,当下道:“这八亩地先才你们是咋给我分的乱七八糟的,就咋给分回原样,界石该在哪里,一尺都不能错,如若不然,我这就派人去请你们汪家镇的亭长来了!”
丁里长:“……”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起来,瞪着许三花看了许久,才看了一眼蔡东明。
蔡东明多了解这个舅舅?当下领会,吆喝一声就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并其他几家人下了地,重新丈量起地来。
胡二姨看着,这才送了一口气,小声跟许三花道:“这丁里长横得很,今儿倒是收得快,没咋闹起来就乖乖认了。”
许三花听着,不由笑了,她可是田契地契都在,只要丁里长想当这个里长,就不敢横。
尽管有些磨磨蹭蹭的速度提不上来,但八亩地还是重新丈量了出来,放回了界石,一多半的草都锄得干干净净的,也挖出了许多来。
经过了这么一出,丁里长梗着脖子,已经不想说话,倒是蔡东明,丈量完了地回来,腆着脸笑眯眯的冲许三花道:“长富家的她侄女啊,这地原先在高县丞手里就是佃给我们种的,这地现在既然是你的了,我们就跟你说说,这地还是继续给咱们种吧?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地给咱们种着,你只管放心,我们种地好着咧!”
这草都锄了地都挖出来一半了,要是放出去,可是可惜。
“不要脸!”胡二姨小声啐了一句。
许三花笑问道:“那不知你们之前佃这地租子是咋收的?”
蔡东明一听似乎有戏,当即笑言:“以前在高县丞手里,这地是交的六成的租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也照这样收租子吧。
他正喜滋滋的想着,便听得许三花道:“行吧,继续给你们种也行,不过这地得收八成的租子。”
“啥?八成?”蔡东明顿时一惊,其他蔡家坳等着的人也是被吓到了。
这八成去了还能剩下个啥?把种子出了人力出了,这就是白干啊!
“我说咋能这样咧!人高县丞才收六成的租子,咱们这乡里乡亲的,我可是跟你姨父他们一起长大的,咋着也当你一声叔的,咋能这么斤斤计较的,我说,收四成租子也就差不多了吧!”蔡东明顿时道。
“我就收八成租子,爱佃不佃!”许三花语气坚决,也不耐跟人多说,转头就看向王族长,温声道:“族长爷爷,我这里有茅草沟八亩上等地,以及五亩上等田和十五亩中等田,还有高山岭的二十亩中等地,族长爷爷应也是晓得的,这离我们村子也远,您给问问看看你们村里有哪些人家人口多家里地少的,愿意佃的话,我只收五成租子。”
王族长一听,顿时欢喜,他们王家浜虽说家家户户日子要比其他村好过些,但家里有十几亩田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户,人口多的却不少,这田地能佃给他们,自然是大好事,况且只要五成租子,这方圆内外佃出的田地就没有收这么低的租子了。
他心知这是丫头念在姑姑和姨娘都在他们这个村呢!
当下就要开口答应。
“我说丫头!咋能这样!凭啥佃给我们就八成租子,佃给他们就五成租子?可没有这样的事啊!这田地我们蔡家坳的人都种了几年了,早就种顺手了,该咋种,咋种收成好,我们最清楚,这还是交给我们继续种好!要给他们种,指不定收成就不行咧!”蔡东明抢先开口直接拦在了王族长前头。
王族长皱了皱眉,又要说话,这次又被许三花给抢了先。
“凭啥?就凭这田地现下是我的,我爱佃给谁就佃给谁,咋的,你们要佃也可以啊,我先佃给你们,八成租子,要佃你们就接着种。”
丁里长听着,也是听不下去了,当下道:“你这个丫头好生没礼,这都是佃给别人种,咋还能有不同的规矩咧!我说这地蔡家坳的人种惯了的,你继续给他们种多好,省的麻烦。”
“继续给他们种,说不得这地种着种着就成他们的了呢!”胡二姨忍不住插嘴。
丁里长见许三花没追究先前的事,这厢也缓过来有底气了,见胡二姨插嘴,当下又斥她,“一个妇人家家的!在这瞎咧咧啥!一边去!”
许三花呵呵一声,不理他,继续跟王族长道:“族长爷爷,你觉得咋样?可要佃?”
王族长这下开口得极快,生怕又被人抢了话,“佃,咋不佃呢!我这就喊人回村去叫家里地少的人来,你看看这几十亩田地咋佃的好?”
之前这五十几亩田地都是分开佃出去的,有只佃了地的,也有只佃了田的。
“族长爷爷看着安排就行,你们村里的人自然是族长爷爷你清楚些,左右就是这五十几亩地,我只管到时候叫人来收租子就是,别的都不管。”许三花说着,给王族长介绍了秦兴。
丁里长见许三花竟然无视他的话,不由忍不住出声,“我说小丫头,你这般没礼貌到底是没教养呢!没听见长辈在跟你说话?”
许三花扭头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丁里长不是看不起妇人女子之流?我也不稀罕跟你说话,长辈?你算个啥长辈?”
丁里长:“……”
他被气得脸色通红,整个人站不住差点就要往后倒,蔡东明赶紧扶住他。
一旁,蔡东明儿子指着许三花,怒道:“你如此目中无人,这可是里长!你对里长如此说话,当心告到亭长那里治你个不敬之罪!”
“行啊,你去亭长那里告我,正好把亭长请来,我也好当面跟亭长说一说丁里长身为里长,帮着村民瓜分侵占他人田地的事。”许三花笑眯眯睨着他,根本就不怕。
蔡旺因有个舅外公是里长,平日里在几个村子都是横着走的,何时有人这般跟他说话还这样盯着他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顿时怒火攻心,挥了拳头就朝许三花冲了上来,“我打死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王家众人见蔡旺挥了拳头朝许三花冲过来,登时就要冲上来拦。
但还没等他们近前,只见那挥着拳头冲上来的蔡旺就被黑妞一把揪住了衣领,用力一提,整个人被提起来,往后一抛,砸在了地里,发出一声惨叫。
“啊!”
第三百二十四话:说法
见宝贝儿子被一个丫头片子一把扔进了地里头,蔡东明唬了一大跳,随即就心疼起来,“我的旺儿啊!”
赶紧和大儿子一起去将人给扶了起来,这才瞪了瞪黑妞,冲许三花语气不善道:“今儿你这丫头扔我儿子这事你可得给我个说法!”
“你确定要我给你说法?”许三花挑眉,忍不住笑了,“我给你个说法怕是你儿子受不住,还是叫我家黑妞给你个说法吧。”
蔡东明听着,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点头道:“左右是你这丫头动的手,那就叫她给我个说法也行!”
许三花便看了黑妞一眼。
黑妞会意,重重一点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处,然后搓着手大步跳进了地里,朝蔡旺走去。
蔡东明看着,觉得不对,这给说法就给说法,往这头奔干啥?难道要到跟前磕头赔罪?
还不等他想明白,只见黑妞已经到了近前,上手就是一拳头打中蔡旺的下颚,紧接着一把将蔡旺从蔡东明手里给薅了出来,往旁边一推搡,趴到在地,上脚就是几脚踢了上去。
这几个动作快得很,快得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蔡旺已经被黑妞踩在脚下了。
蔡东明跟他大儿子反应过来,赶紧上来要帮忙。
黑妞小手一挥,先把蔡东明给烀到了一边去,然后一脚踢开了蔡旺他大哥,接着继续脚往蔡旺身上招呼,直踢得蔡旺哭爹喊娘。
黑妞笑得倒是欢,一个小鸡崽似得,她可是跟着姑娘一起打过狼的人!顿顿吃八碗饭,这力气早就不晓得大了多少了!
丁里长看着,眼皮子直抽,赶紧道:“这还有没有理了!快,还不快去帮忙拉开!”
蔡家坳的人被丁里长这么一吼,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要帮忙。
但等他们上前,黑妞已经踢够了,拍拍手,转身就走回了许三花身边站着,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一样。
丁里长:“……”
这还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人心窝痒痒。
蔡东明见儿子被踢得哎哟连天,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顿时朝许三花道:“这无缘无故打人可是你的不对!今儿你不给我个……交待,我们蔡家坳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停顿那一下他本想下意识说说法的,但想到刚才的“说法”,他立马就换了个词。
“我可没想打他,他是哪棵葱我都不晓得咧!要怪就怪他要冲出来想打我家姑娘,活该!我没打得他吐血就是客气的了!要是换我家姑娘,今儿他腿不断手也得折!”黑妞抬着下巴道。
蔡东明:“……”
他不由得看向丁里长,小声道:“舅舅,这事……”
丁里长心里也是窝火得很,他也是听过许三花的大名的,要不然刚才咋就忙着要避呢,眼下这阵仗,他也没辙,只好道:“算了,我看旺儿伤得也不重,背回去养养就好了,闹下去咱也讨不着好,要是惹火了真惊动了亭长,先前咱们那事可就说不过去了,就这样吧!”
蔡东明听他都这么说了,也是没主意,只好听从,毕竟,看那黑丫头的架势,他们蔡家坳的人都上只怕也不行,关键还是王家浜的这么多人在这呢,能眼看着他们群涌而上欺负一个丫头?
就这样吧!
蔡东明冲黑妞哼了哼,转头和大儿子扶起蔡旺,蔡家坳的人和丁里长就都散去了。
王族长派人去喊的几家人也到了,王族长问过他们的意思之后,大家都愿意佃,说好五成的租子,又将秦兴说给他们认认脸,这里的田地就分摊着佃给了王家浜这几户人家。
回去的路上,胡二姨说起丁里长和蔡家坳那些人也是止不住的啐口水,“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丁里长嘴脸不行的,这事给他处理我就晓得指定没好事,可不曾想他还直接做主将地给分给几家人这般处理,也真是没皮没臊的,这些个里长,就没人跟他这般的了。”
许三花忍不住笑道:“所以跟这种人可不能好脾气,越好脾气他就越得劲,不定咋欺负呢,二姨,若他今儿记恨今后给你们穿小鞋的,只管喊劲松表哥来孤山村找我,我来治他!”
“行咧!我晓得三花你是个有本事的!”胡二姨笑眯眯的应下。
又说起王长兴在大张镇的铺子开了生意倒还行,许大姑连带着王淳王英都在铺子里帮忙的事。
一路回到胡二姨家院子,胡二姨要喊了许三花进屋,她马上就弄饭来吃。
许三花晓得他们都是一天两顿的,这个时候正好是要吃夕食,但他们中午已经在镇上吃过了,眼下还是赶着回村要紧,就谢拒了,只说后头再来,就坐着马车告辞离开了。
赶回孤山村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老许头和许大茂几个也才刚收活路,说起五亩地才挖出来一半,起码还要挖两天的事。
见许三花回来,老许头不由道:“三花啊,今儿挖土,你三爷爷问起我种魔芋的事,都晓得你板桥村那些地佃给别人都是要种魔芋,一文一斤收,你三爷爷也想种上一亩地的,托我问问你,可有多的魔芋种?”
“三爷爷想种一亩倒不是没有这点种子,但咱们村里这么多家,给了三爷爷种到时候都找上门来咋说?上次村长爷问我我就说过了,今年魔芋种不够,明年再说吧!”如今他们村几乎都在作坊做工,一个月下来就能挣不少钱,那是往常一年两年都不能比的,慢慢来,也够了。
种子就这么些,佃出去的地一共五百多亩呢,还有魏铁的山头,她也是说好的,魔芋种到底够不够,她还得理上一理才清楚。
还有许家庄的几十亩山头,她也是打算种上一些的。
听了许三花这话,老许头便道:“我晓得三花你心里有盘算的,所以下晌也是跟你三爷爷说过的,他说也就是想问问,若有多的种子就种一点,若没有,就等明年也行。”
说罢这事,转头就说起许老太爷明儿上山的事,村长找了十六个壮劳力轮换着抬棺材,许大茂和许二茂就是其中两个。
老许头是有经验的,当下让许大茂兄弟两个明儿都穿干活的衣服和鞋,要不然到时候弄脏了可不好洗。
眼下这天气虽说还行,但毕竟也是放过这么几天了,到时候抬着指定是要腐水要浸出来的。
早些年老许头也抬过棺材,可是尝过那棺材抬起来,水顺着流到脚上的滋味的,那可是不好受得很。
第三百二十五话:
翌日天还没亮,许老太爷送葬,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去了,棺材抬上山,还得挖坑,一通忙活,等下葬完成,日头都升上一半了。
许三花上山去远远磕了个头,回家时,就见黑妞冲上来,兴奋道:“姑娘,阳大匠来了!”
阳大匠来了?
今儿才二十五,还没出正月,阳大匠竟提前来了?
想着马上就建宅子了,许三花激动的很,当下大步冲进院子,果然见阳大匠正坐在堂屋喝茶,身旁还跟着小豆丁孙子阳初。
“阳大匠,你来了!这是准备来给我家建宅子了?”她大步走进去道。
阳大匠摸着一把白胡子,摇头晃脑道:“丫头,你那坛子鸡可要准备好,匠人们今儿天黑之前就会到,明天就开始动工,现在咱们先把图纸给弄出来吧。”
“阳大匠只管放心,村里别的不多,喂鸡的多,保证顿顿都有。”原来还是坛子鸡的吸引力大,许三花嘿嘿笑了笑,见小豆丁抬头看着她笑,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也有。”
阳初一听,顿时满意了。
阳大匠自来有自己的习惯,开工前一天画图纸,主家只需说想建个啥样的宅子就行,其他的自有他大笔一挥。
先前考虑到银子的问题,许三花只说建个三进的宅子带个小花园就够了,但现下,她手里的银子还挺够,当下便道:“阳大匠,八亩地能建多大的宅子?”
阳大匠清楚许家的情况,想了想道:“八亩地,不弄其他复杂的,建个五进的宅子倒也足够。”
五进院子确实又有些大,像贺璋家,那五进的太宽太广了,走来走去的都麻烦。
许三花便道:“那建个四进的,再带个小花园弄上些其他的建筑,像对面贺家一样,有些个歇脚坐坐的凉亭啥的,应该够吧?”
阳大匠一听,直接用炭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他一生画了不知多少张这样的图纸,是以很快,一张图纸就落成了。
“这个样子,八亩是绝对够了的,你看看如何。”
许三花接过图纸一看,正是四进的宅子,不但有两个小花园,还有一处小水池,收口的另一方则是一条长廊,其中还扩有两个亭子,还真是飞檐长廊,亭台水榭,雕梁画栋,建出来指定气派。
院子又多,绝对够住,玩耍走动的地方也够,却也不像贺家那般的大,如此许三花很是满意,点头道:“行咧!就这么建,挺好的!不知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不多,所有的材料包括匠人的工钱一共是八千两!”
许三花一听八千两,倒是没有犹豫,贺璋家建得宅子可是两万两呢!她这四进的也不差,八千两银子值得!
当下就回屋去抱了上次白地主给的匣子,又往里头添足八千两,回堂屋来一起给了阳大匠,她听贺管事说过,阳大匠给人建宅子,都是要提前将银子付了再动工的。
这可是老字号的大工匠,可不怕他收了银子会跑路。
阳大匠接了匣子也没数,就给阳初抱上了,然后看着许三花,笑眯眯道:“明儿开工,今儿先吃个坛子**,许久没吃,早就念着咧,中午怕是来不及,晚上吃也行,中午就随便来点吧!”
许三花可是见过他在贺家建宅子时随时都坐那吃肉喝酒的,晓得他嘴巴好吃,收买了他的胃,快快给她建宅子,争取在大哥成亲前建好上梁进火,多好!
所以,这人可得巴结着才好。
许三花当下点头,让阳大匠先坐着,自己麻溜的往灶屋去了。
如今老许家的灶屋可不像从前要啥没啥,每顿都是几十口子人吃饭呢,里头的东西齐全着,少了哪样都有田宽随时添置上的。
姜氏和何氏的茶饭手艺不错,许三花看了看他们正准备的中午的菜色,蒸的米饭,烧的红烧狼肉,便吩咐他们另外做上两道菜,炒一个米豆腐腊肉,炒一个酸辣肉丝,再凉拌一个凉皮。
又让彭贵搁后院去逮一只鸡来杀了,她自个往洪大夫家跑了一趟,裹了些草药回来。
等鸡处理好,亲自动手照上次做坛子鸡那样给做好,煨在坛子里,煨上一下午,到夜饭时倒也差不多了。
中午饭,阳大匠是由老许头陪着吃的,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别看阳大匠是城里人,但他没有架子,跟老许头摆闲,摆地里庄稼,摆些琐事,倒也摆闲得很是融洽。
还没到傍晚,两百多个工匠就到了,许三花看得心里一阵火热,这么多人干活,贺家用了一个来月,她家最多也就一个月指定能建成!
她从豆腐作坊里暂时拨了四个人出来在建宅子期间做这些匠人的饭,至于住处,这些匠人每个人都带了被褥行李来,一到,就去了孤山脚下,自行搭了简易的茅草棚子暂住,根本不用主家操心。
阳大匠和阳初祖孙二人,却是也不要许三花操心住处,他们则是住在对面贺家的,她只管负责每天送去坛子鸡就行。
一顿一只,一天要两只,许三花看了看自家鸡圈里的鸡,旋即便拿了银子给她奶,让她看着村里哪家的鸡好要卖的,每天都去买两只回来。
倒也不必一下子买完,毕竟家里鸡圈太小也放不下,总也不能全杀了,这天气眼看着越来越好,杀了放不久。
到了第二日早上,孤山脚下就火热的忙碌了起来,村里都晓得老许家要建大宅子了,还是跟对面贺家一样,请的城里的大工匠,有闲的不由都溜达去看热闹。
毕竟,府城的大工匠建房子他们可是从没见过的,之前贺家建宅子,他们没好去凑热闹,老许家不同,一个村的,看看热闹他们也不虚。
许三花也去晃悠了一圈,见阳大匠只坐在那里,将图纸一拍,银票一甩,底下自有负责各样分工的小工头各自领了自个该做的事,忙得是有条不紊。
如此根本不用主家操心半分,许三花看着,不由咧开了嘴角,高兴得不行。
连续晴了好些日子,各家各户差不多的地都整好挖出来了,就等着播种苞谷了。
趁着天气好着,这一日吃过了晌午饭,老许头换了身短打,光着脚,撸起裤腿,牵着家里的黄牛,吆喝了三个儿子一起扛着犁杖和钉耙就一起往山坳子下的三亩田去了。
第三百二十六话:都是她的
以前家里没买牛,这犁田都是靠人拉了犁杖使力的,现下有了牛,倒是轻松许多。
许大茂和许二茂轮换着扶了犁赶着黄牛犁田,老许头则和许三茂一人拿了个钉耙跟在后头将犁过的泥土挑出杂草,捣碎平整。
这山坳子下的一排排梯田正都是土坡上几户人家的,都靠旁边的小溪沟从山上下来的水灌溉,遇上下雨的,这田本也就蓄了不少水,所以犁田正好。
下头几块田和上头几块田,土坡上其他几家人也都陆续一起来犁田,不过却是自个在犁,村里之前只有许老栓有牛,家里田稍微多些的,也有拿了几个铜钱去租了许老栓的牛来犁田的。
老许头坐在田埂上歇气的功夫,见下头老刘头和刘大升两个人犁得实在费力,便不由道:“老刘啊,别急,等我们家这田犁好了,这牛借给你们使两天。”
老刘头一听当然好啊,忙不迭笑着应了。
上头许三平他爹听见便赶紧也道:“我说满仓大哥,这牛也借给我家使上两天吧?”
都是挨得近住的,平时关系都不错,也没有只借一家别的不借的理,老许头当下就道:“行咧行咧,你们先慢慢犁着,这牛腾出来了,就挨个借去使呗!”
陆陆续续下了几场春雨,宅子开建了十三四天,加起来也只做了八九天的活。
很快就到了给许二树上薛家下聘的日子。
聘礼是年前就准备好的,初九天还没亮,马车先去刘家村周家村胡家兜接了亲家人回来,吃过早饭,李氏这个中人就带着许二树的两个舅舅以及四个老表押着聘礼,同胡春生等人,一起坐了马车往大柴村去。
晓得今儿是下聘的日子,所以本是在老许家作坊做工的薛家人今儿都没来做工。
一路到了大柴村,不用绕也得穿过大半个村子才能到村尾的薛家。
薛家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早就准备好了的,他们家灶屋够大,薛红秀的婶娘和舅娘这些都在灶屋里忙活着中午饭。
薛红秀的奶奶老袁氏和她爹娘薛守成和宋氏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还要两个伯伯都陪在一旁。
李氏带着刘大江一众人进了院子,就笑眯眯道:“婶子,红秀爹,红秀娘,我带着人来给你家红秀下聘来了!”
说着,吆喝着抬聘礼的人将聘礼从牛车上搬下来,抬着往里进,一边大声唱着聘礼。
“聘金,两锭银元宝,足八钱一锭!”
“首饰,长柄银制镂空梅花纹簪子一支,刻石榴纹鎏金耳环一对,多子多福镂空实心足银手镯一双!”
“聘饼一担一百斤,礼炮香烛四对!”
“公鸡母鸡一对!猪肉十斤!”
“四样果:荔枝、桂圆、红枣、银杏,四样糖:糖冬瓜、糖桃条、糖莲子、糖桔皮,各二斤!”
“四匹上等细棉布,一匹红的,一匹蓝的,一匹青的,一匹灰的!”
“四坛上等好酒,四包茶叶!”
唱着,几个表兄弟将聘礼一一抬进院子里,一溜的摆在院子里,供薛家人看。
宋氏听着和许大树给方家下聘的聘礼差不多,心里也就高兴了,一样对待,没有偏颇,如此甚好。
之前他们家差点要退了亲事,因为那流言,后头幸好三花聪明,三两下就破了歹心人的算计,亲事照旧,他们一家可是欢喜得紧。
如今这下聘也一样,证明老许家人并没有把那事放在心上,将来红秀嫁进去,也不会受这说道。
当娘的,就望女儿嫁得好呢。
薛家人听着高兴,外头看热闹的有不嫌事大的倒是立马就叨叨起来。
有声音道:“这聘礼听着和老许家那大孙子下聘差不多啊!这老许家可忒小气,上次家里生意还没这么红火就是这些聘礼,现下生意做得这般大了,田地都是上千亩了,咋得还是这些聘礼咧!我说咋的也该整个百十亩地做聘礼才对吧!”
有人马上就喷她道:“这咋地都是一样的孙子,下聘不弄一样的还分个高低,这是成心叫两妯娌嫁进去争架弄得家无宁日不成?我说也只有白家的你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咧!要不是你那二儿媳妇老实,你家是天天都得打起来吧!”
“就是就是,这过日子的,就是得一碗水端平才好,要不然成天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得多晦气!”
“再说了,老许家那些生意田地可不是老许家的,那是许东家的!我听人说过了,那满仓家的说过的,这些东西将来许东家出嫁都得给她陪出去的,他们一点都不会留,这都是许东家的东西!”有家人在作坊做工的道。
“这话我也听说过,那些田地啥的可都是许东家的名字,挣得银子也是许东家收着的,还有那些下人的卖身契啥的,倒是只有许二树开那铺子,是他自个和两个兄弟伙一起开的,还有许大树,镇上那铺子听说许东家已经送给他了,这些才是老许家的东西咧!”
“这也不错了呀!十里八村的,有几家家里开着两个铺子,且每个月还有月银的?我听说就是许东家的叔叔婶婶每个月都是二两银子的月银呢!一个月都比咱们几年了!这咋不好?红秀嫁进去照样不会吃苦的,看这点聘礼算啥?真这么小心眼的,可摊不上这样的大好事!”
另一个人就道:“可不是?这白家的就是眼红咧!她可是做梦都想让她家妮儿嫁个好人家的,刚开始想托了娘家人说项,嫁回娘家村里族叔家去过好日子,可惜那边看不上,这不就盯上了老许家嘛,见老许家相中了方家的闺女和红秀,她可是没少在背后瞎闲话的。”
那白氏被几个妇人这么当众一怼,脸上臊得慌,骂骂咧咧两句就跑走了。
她一走,其他声音大都是祝贺的。
薛家人乐呵呵的道了谢,由婶娘舅娘这些帮着将聘礼搬进薛红秀的屋子里,又忙请了李氏刘大江等人进堂屋去坐着吃茶。
李氏便说起老许家看好的成亲的好日子在年底。
老袁氏听着,自然说好。
到年底,红秀马上就过十六岁生日,这个年纪,嫁过去正好,要是定在上半年,他们家还怕红秀身子骨嫩了点呢。
薛家下聘这日几个妇人絮絮叨叨的话再次传遍了十里八村。
有些人一听千亩田地和挣的银子全都是许三花的,心里更是火热的不行,这可不是讨回来一个媳妇,乃是讨回来一棵长满金银稞子的摇钱树啊!
一时间,想着咋才能将许三花讨回去当媳妇的人又多了起来。
其中,特别是柳氏了,自从儿子上次哭着回来说不想讨许三花当媳妇,她想了想,也是歇了这个心思的,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相到合适的,她就有些发愁。
冷不丁又听到十里八村的这股风,她还是没按耐住,这个心思又浮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七话:菜籽油
这日一大早,傅山来了土坡上,红光满面的说起一件事来,“许东家,上次你同我说的菜籽油的事,我一直叫人在四下打听,可巧是有了眉目,还真叫下边人打听到了!”
许三花听得心里一打鼓,打听到了?难道怀正商号的人这么牛,竟找着了无名村去?
说实话,换她现今去,她也不一定能找得着进去的具体位置,还得费些功夫,毕竟,当初是误打误撞的闯进去的。
所以,她可是惊奇得紧,忙道:“真的?傅老板快说说!打听到啥了?”
傅山也不卖关子,当下道:“大宛妆州府辖内有个利川县,下头偏远的一个镇管辖的一个叫大丰村的村子,村子里有户农家人,去年盛夏的时候,拿着一罐跟酱油差不多却比酱油稍亮些的东西跟镇上一家粮油铺谈了合作,说这东西名为菜籽油,跟猪油膏一样可以用来烧菜,且比猪油更香。
那粮油铺的掌柜将信将疑,等着那姑娘用这菜籽油烧了两盘菜来吃了,果觉味道极香,当下应下了合作,跟这姑娘定下了菜籽油放在铺子里售卖。
因着东西稀奇定价太高,猪油膏三百文一坛,同样的东西,这菜籽油却是六百文一罐,价钱多上一半,分量却是少了一半,虽说有人买,但生意并不是太好。
再加上那粮油铺只是一家小铺子,只有那个镇上有,所以光是一个镇上,这菜籽油大半年下来,也没卖出多少,同样的都是炒菜,大家吃惯了猪油膏,这菜籽油倒是相信的人少,
那个地方太偏僻,百姓接收新奇东西的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
许三花一听是在大宛,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不是无名村啊,那就好,相信南湘也不希望被外人大张旗鼓的找进去然后暴露了这个村子的。
不过大宛竟然也有人晓得菜籽油?这还真是稀奇。
“那后来咋样?傅老板你可有叫人买些菜籽油回来?”
说到这个,傅山当下就是一笑,“那是自然。”说着,傅山叫跟来的伙计将一个罐子放上桌,指了指罐子,接着道:“许东家瞧瞧,这个菜籽油可是你上回说的那个菜籽油。”
罐子一靠近,许三花还没打开,就先闻到了那股四溢的清香,顿时眉头就是一挑,再揭了封口,那股清香味就更浓郁,闻在鼻息间只觉舒服得很。
她立马喊黑妞去灶屋拿一个碗来,然后将罐子捧起来往碗里倒了半碗,见碗里稍有些浑浊浓厚的棕褐色液体,登时双眼一亮,“没错!这就是菜籽油!”
说着心里痒痒得很,当下捧了罐子就往灶屋跑,“傅老板你稍等!”
进了灶屋,姜氏正在忙着准备下晚上那顿的坛子鸡,毕竟每天许三花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就将这个坛子鸡的做法教给了姜氏,让她每天负责给阳大匠准备这个坛子鸡。
许三花便喊王婆子快些生另一口锅的火,涮干净锅,等锅烧红,将罐子里的菜籽油全部倒进油里,估摸着油的量,从碗柜里拿出黄辣粉和山椒粉配好装在碗里,再放上一把芝麻。
这菜籽油不比猪油,烧得时间要久些,她准备好生姜蒜块和香料,待锅里的菜籽油冒浓烟了,迅速将姜片蒜块和香料一起丢进锅里煸香。
让王婆子退了火,之后将姜片蒜块和香料都捞干净,只留下油,这才用铁勺舀了油泼进陶盆里,顿时,油淋在芝麻跟调料上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姜氏在一旁吸了吸鼻子,不由惊道:“姑娘,这是啥油?咋做出来的油辣子似乎比之前做的还要香咧!”
许三花嗅了嗅,也是非常满意,这就是菜籽油无疑了,偏偏那个啥子镇的人不识货啊!
她立马切了块米豆腐来,拌上作料,淋上两勺子刚做好的油辣子,叫黑妞一起端了陶盆回堂屋。
将拌好的米豆腐先端给傅山,道:“这就是菜籽油做得油辣子了,傅老板先尝尝。”
傅山接了筷子,尝了尝,心道果然没有那股子滑嘴的滋味了,香!
当下又看了看那陶盆里的油辣子,道:“许东家确定这油辣子不会淀固了吧?”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下雪它都绝对不会淀固!”许三花自信道。
傅山听着,心下也是欢喜,当即道:“怀正商号只在利川县里有产业,我这就传信过去,让他们去大丰村找着这户农家,跟他们谈下这菜籽油的生意,在他们镇子不好卖的东西,相信咱们价钱合适,他们一定会答应只卖给怀正商号的。”
许三花听着,不由也道:“这菜籽油买回来除了对咱们的油辣子大有好处之外,将其推广到咱们大淼,让大家都能尝尝这菜籽油的香,让大家晓得这世上不是只有猪油膏可以吃,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倒也是,许东家尽管放心,这菜籽油的事就交给傅某了。”傅山道。
许三花笑道:“傅老板办事就是靠谱,能和傅老板合作,真是三花的好运气,希望咱们能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合作愉快!”
傅山默默看了一眼,想着说不定很快就不是合作了。
面上却跟着笑道:“能和许东家合作,也是怀正商号的幸事。”
“哪里哪里,咱们是互赢。”一番各自吹捧谦虚之后。
许三花好奇问道:“傅老板可晓得那农家姑娘是用啥做出的这菜籽油的?”
“这个嘛,下边人仔细打听过了,说是那姑娘某一天在山里带回来许多芸苔,也不知怎么做的,就做出了这菜籽油来,起先,他们村里有人听说这菜籽油卖六百文一罐,就起了心思,也去山里找芸苔回来,可惜弄回来却不知姑娘是怎么做的,如此也只得歇了心思,等到后面知道这菜籽油不好卖,就更是没人关心这事了。”傅山说道。
芸苔?
就是如今山里漫山遍野开着黄黄的小花的芸苔?
之前她在无名村也见过南湘他们家家户户地里都种着成片的芸苔的,当初她还以为是为了好看,毕竟那花是真的好看。
没曾想菜籽油竟就是这个芸苔做的?
想了想,许三花不由道:“这野生芸苔咱们这些地方也是随处可见的,傅老板买菜籽油,不若试看看能不能买下方子?若能买下方子,更为方便。”
这个倒也是,傅山也想过这个问题,当下点头道:“我会如此吩咐下边人的,许东家尽可等着听消息就是。”
第三百二十八话:黄辣酱
说罢菜籽油的事,傅山转瞬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来,“是这样的,前两天府城里的粮油铺有大户人家的管事找到掌柜的来说,他们家太太嗜辣,却不爱这个麻味,确实也是,有许多人不爱吃麻麻的味道的,我便想着跟许东家说一说,不如以后的黄辣粉和山椒粉不要都配好混在一起,准备一些单独分开的来卖可行?”
本来作坊里芥菜种子和山椒也是分开来舂的,单独分开来卖,自然是行的,许三花便点头道:“行,那从今儿开始,黄辣粉和山椒粉就不都混在一起了,留些单独装袋,分开来卖。”
傅山跟着点头,接着便又道:“这黄辣粉和山椒粉既是做了分开来卖了,那有没有可能再做出来一种只辣不麻的凉拌的调料?许东家不知道,有些人的嘴巴挑,爱吃辣,却又不爱吃那般油的,虽说众口难调,但如果能做到,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不满许东家,对面南山脚下贺家的大夫人就是爱吃辣却不喜油的,”
贺家的大夫人那不就是贺璋的母亲吗?
上次她邀请她去做客,走时还送了许多烟火给她,上元节他们去府城过了,这烟火如今还放在她屋里没动,她想着是等她奶生辰的时候放的。
既是贺璋的母亲的口味……
许三花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南湘曾做过的黄辣酱来,她喜欢吃又麻又辣的,所以最开始也没打算过做这个黄辣酱,既是别人有需求,那她就做做看吧!
“行,我试着做做,等做好了,送来给傅老板你尝尝。”
傅山一听,不由高兴,点头应下,也不多留,就起身告辞了,身为总掌柜,他一直都是很忙的,总能亲自跟许东家坐在一起说这么久,亲自谈生意,还不是因为许东家与别人不同?
待傅山走后,许三花吃过午饭,就着手开始准备做这个黄辣酱来。
她先去调料作坊,将正在舂芥菜种子的刘春几个一上午舂的黄辣粉给拿走,左右都是自家下人,下工不用称重,管事心里有数的,她提前拿走也没事。
回了灶屋,她将所有的黄辣粉都倒在一个大陶盆里,往里加入合适的冷水,然后用筷子搅拌成稠糊状,按实。
接着用油纸将陶盆口给蒙起来,封实,锅里先才掺上的水也差不多上气了,她放上蒸笆,将陶盆放进去,再盖上木搭子,等它上锅蒸。
大概蒸上个一刻钟左右,掀了木搭子,将陶盆端出来,掀了油纸,见芥末糊蒸得发透了,遂点点头,便拿了筷子顺一个方向快速搅拌,使其出冲鼻的辣味。
如此之后,许三花拿了两个洗干净擦干的小坛子来,将陶盆里调好的黄辣酱悉数擀进坛子里,再将坛子封口,放进柜子里等它冷却。
等到晚间,她拿出坛子里,开了封口,一股冲鼻的辣味蹿进鼻子里,她用干净的筷子去挑了一点儿出来,用嘴巴尝了,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坛口重新封好,只等明日送去镇上给傅老板看就行。
被几场春雨洗过的天空,天上不见星子和月亮,却仍旧有些黑的发亮。
白河村白地主家,后院,郑小燕坐完小月子,迫不及待的就将白景松给喊了来,白景松也确实想她了,当即两人一见面就是一番温存。
事完,白景松摸着郑小燕小产过更显丰腴的身子,舒服的呼了一口,还是这身子来劲,那些通房实在无趣,怪的他这一个月都想得紧呢。
郑小燕贴在白景松的怀里,用小手挑逗着白景松,嘴里却是抽泣的说起来道:“二爷,妾身昨儿昨晚又梦到咱们那没出世的孩儿了,长得白白胖胖的,还是个男娃,可爱极了,妾身梦醒之后,难过的后半夜都没有睡着。”
“二爷,你可是答应过会替咱们的孩儿报仇的。”
白景松一听,当即道:“那不是上次花银子找过人去了嘛,那许三花实在太厉害!弄不过呀!”
郑小燕听着,眼底划过一道光,接道:“二爷便再找些厉害的人,这天下这么大,燕儿就不信没人能打得过她,二爷,你可是答应过燕儿的!咱们的孩儿还未出世就没了,二爷你忍得下这口气嘛!”
白景松已经二十有余了,大哥两个孩子满地跑,大的都快要娶妻了,第三个也要生了,他却是一个孩子也没有。
所以一听孩子,他这心里是绝对的痒痒的。
那许三花害死了他没出世的第一个孩子,他咋不恨?恨不得杀了她给他孩儿报仇。
可惜上次没能成事,上元节之后他爹突然叫了他在书房谈话,又直言让他不要再去招惹许三花,若将来有祸事,他都救不了他!
他当时确实被他爹的语气和样子唬住了,所以这么多日子,都歇了这个心思的。
冷不丁又被郑小燕这么提起来,白景松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儿,这心里就又难受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红着眼望着他的郑小燕,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想了想,道:“你也听说了,我爹如今不知咋的跟那许三花来往还挺好,上次还叫我大哥去恭贺他们铺子开张,所以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不是有个哥哥嘛,我出银子,你让他去找人做这件事。”
银子和力气,出一样也是好的,郑小燕听出这话不是敷衍,当下就开心的笑了,“二爷答应替咱们的孩儿报仇,燕儿很是开心,这事就交给燕儿吧!燕儿一定会让兄长好好办这件事的!二爷就等着听好消息。”
白景松也是多少有些恼恨这个许三花的,无奈他爹不许他去招惹,现下让郑强子出面去,说起来也怪不到他,他爹总不会骂他了吧,这可不关他的事。
白景松心下笑笑,很是得意,还不忘嘱咐郑小燕,这事让他哥哥悄悄的做,可别漏出他来。
……
翌日一早,许三花带着昨儿做好的黄辣酱,跟着去镇上送米豆腐的田家有一起往镇上去。
到了粮油铺,许三花将小坛子拿给傅山看,笑道:“这个就叫黄辣酱了,傅老板看看尝尝?”
傅山接了坛子,揭开封口,就看见一坛黄黄的东西,这捏成一团一团的可不就是跟那苞谷馍馍一样一样的?仔细一闻,倒是有些冲鼻。
想着那黄辣粉可不就是黄的嘛,他干脆拿了筷子,挑了一点起来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黄辣酱好啊!只辣不麻,保管有些人觉得合口味!光凭这个黄辣酱,咱们就又能胜上荀三爷一筹了。”
第三百二十九话:名声
许三花便道:“短时间内,他荀三爷指定琢磨不出来这是咋做的,咱们还是趁在前头,将这个黄辣酱卖出名声来,届时荀三爷或者其他人即便琢磨出来这做法,也是跟在后头捡漏了!”
“这说的是,不管是什么,可不就是占一个先字吗,这黄辣酱有多少?今儿能不能在铺子里开始卖起来?”傅山道。
许三花摇头道:“今儿不行,我就做了这点儿,从明天开始吧,明儿一早我就让田家有送来,咱们就先在梁州府开始卖起来。”待会儿回去就着手做,等上一晚,明早咋着也行的。
傅山听着,点点头,“那不知这黄辣酱作价几何?”这纯是黄辣粉的这么一坛,想来是要用不少黄辣粉的。
许三花想着昨儿的黄辣粉也就二十斤左右,做了这么两坛,当然这坛子还是有些大,若是一般人家,买这么多回去也难得吃完。
而且做这个黄辣酱要简单些,一锅就能做很多出来,就是费些柴火罢了,计算着黄辣粉的成本,她便道:“这样一坛的话,卖五两银子一坛,跟油辣子一样的小坛子一坛就照样卖二两好了。”
虽说一坛比起油辣子来,要的调料要多许多,但本来其实芥菜种子的成本低,如此,也不会折本的,大有得赚。
就这般定好了价钱,许三花将一坛黄辣酱就留给傅山吃,然后赶上田家有回来,就一起回了村。
回到土坡上,许三花瞧着时间还早,便拿着剩下的另外一坛黄辣酱,下了土坡,往对面贺家去。
白一开了门,见是许三花,立马笑道:“许姑娘来了!”说着请许三花往里边进。
“我来拜访贺大夫人。”许三花说着往里边去。
白一听着,赶紧引着许三花往毕氏的院子去。
白嬷嬷刚从院里出来,见着许三花,很是高兴,不由迎上来,道:“许姑娘来了,夫人头先还念叨许姑娘您呢,快,快请进来。”
许三花进了花堂落座,很快毕氏就从里头出来了,见了许三花,自是笑容满面,“三花来了,我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你下个帖子呢,可巧你就来了,上次不是说过了,有空就常来。”
“夫人说的是,我也是念着跟夫人摆摆闲的,这不,一得空就来了。”许三花笑眯眯说着,指着带来的坛子道:“这是我新做出来的酱,可凉拌也可做菜,叫黄辣酱,听说夫人喜辣不喜麻,这个正好咧,只辣不麻,给夫人送进来尝尝。”
“黄辣酱?”毕氏听着自是欢喜,忙叫白嬷嬷去接过来,收起来,道:“三花有心了,淮水河滩的铺子,我也叫下人常去买凉皮回来吃,那味道极好,就是稍有些麻,我吃不了两口,这厢有这黄辣酱的新东西出来了,那敢情可是好呢。”
许三花端端正正的坐着,在毕氏面前,极是乖巧,“夫人喜欢就好。”
说话间,毕氏让丫鬟又端些甜口的点心上来给许三花吃,又让小厨房准备午食,跟许三花说着:“待会就留下吃饭。”
然后便吩咐白嬷嬷道:“去将大公子请过来用饭。”
白嬷嬷应下,去了。
许三花一听,又叫贺璋过来,不由悄咪咪瞄了毕氏一眼,她这未来婆婆对她极是喜欢呀,可没有那啥所谓的啥门户不当豪门婆婆看不起乡下土丫头的,可见贺家一家都是和善人。
贺璋他母亲中意她当然好,若是不中意,反正她也是不怕的。
贺璋来得很快,快得毕氏都不由暗暗挑了挑眉,瞅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儿子,再瞥了眼他对面的许三花,微微一笑,心如明镜。
东梢间里,丫鬟摆好了碗筷,毕氏起了身,笑眯眯的招手让许三花过去,遂拉住她的手,一起往东梢间去。
菜色大多都是甜的,合着许三花的口味,丫鬟盛了饭上来,这次却不同,许三花的碗还是一样的,毕氏和贺璋的碗却是平常的碗。
毕氏不由看了贺璋一眼,贺璋却抬眼看向许三花,轻笑:“吃吧。”
许三花想着上元节那晚贺璋吃一个胡饼都没吃完的事,不由也笑了,再同毕氏一对视,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一顿午饭,话不多说,但气氛融洽。
饭后,许三花告辞,贺璋起身相送。
送罢返回,毕氏坐在花堂里,见贺璋进来,端着的茶盏放下,“我想同你好好聊聊。”
贺璋落座,不可置否的唔了声,“母亲有什么话就说吧。”
“上元节你同三花畅游灯会,赏灯看烟火的事,我可是知道的。”毕氏直言不讳,言语间在此刻并没有在乎儿子的感受。
“你既不打算娶她,又何必招惹她,焉知你这般,于她也是名声有瑕的。”
贺璋搁在膝盖上的手顿时颤了颤,他垂着眼睑,一时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毕氏便不由得叹了叹,转而就道:“不管是三个月还是半年或者一年的,你又焉知她不会愿意?左右我是觉得,你这般,对她并不公平,一次两次倒罢了,时间久了,外人岂会听不到风声?如此,何不光明正大的娶了她?届时便是你去了,她顶着贺家媳的名,若有机会,我照样愿意风风光光的像自家女儿一样将她嫁出去,如此总比你这般不清不白的好。”
“璋儿,母亲希望你有所归,却也不想你碍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这个世上,对女子总是难的,璋儿你当明白。”
毕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见贺璋不接话,顿了顿,干脆道:“若璋儿你不好说,不如由母亲出面,母亲来跟三花说,若她愿意,咱们贺家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将来我亦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若她不愿意,璋儿你以后还是就不要同她相见了吧!”
她说的斩钉截铁,自有想逼一逼儿子的意思,她自是知晓儿子也是艰难,可她不逼他的话,单这么看着,她也是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不得着落,还不如直接挑到明面,若成,她也就放心了,若不成,她也死了一条心,再也不想这事了,如此,对所有人都好。
贺璋抬了眼来,看向毕氏,不由笑了笑,“这意思,是父亲指点的吧?”
毕氏微愣,嘴上却说得快道:“你就说你是怎么个意思吧?”
贺璋默了默,才道:“这件事交给儿子吧,请母亲不要多管,儿子心里有数。”
毕氏明白点到为止这个道理,反正今儿她该说的话都说了,儿子是个通透的人,多的她也不说了。
“行,你看着办吧。”
第三百三十话:种魔芋
出了毕氏的院子,贺璋往西院走。
建西跟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斜刺里走上来,追上贺璋缓慢的脚步。
贺璋回头,看向老者,“夷乌,可看清楚了?”
老者夷乌眼底的激动还没消散去,颤着声道:“像!跟小小姐太像了,也长得像小姐。”
贺璋微微一顿,本就是早已确定的事,但此刻得了夷乌的肯定,一切就是板上钉钉的,毋庸置疑了。
回到西院,看着桌案上摆在一起的三卷明黄,他轻轻一叹,有些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比起许姑娘来,那个黑妞今年正是十五,且力气也比一般的姑娘要大。”建西在背后突然说道。
贺璋回头看了建西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有徐则民在,以假乱真,圣上不会信的。”
建西瞬间泄气,哎,忘了还有个徐则民了,这三道圣旨连番而来,可不就是因为他?早知道当初就应该……
可他终究是老爷子的学生。
“那咱们现下还如何办是好?”
贺璋背过身去,抬手摸了摸最近开始,愈发隐隐作痛的胸口,语气稀松平常,“再等等吧。”
等到最后一刻,或许他无能为力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祸不及家族,他没办成的事,圣上即便责怪,也怪罪不到贺家头上,怎么着,祖父是他的老师,圣上还是在乎天下人的看法的。
至于三花那里,或许最后一刻,他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若不是……若不是她,他能毫不犹豫的完成这个差事,可到底是她,因为是她,这一切就不好办了。
——
昨晚称重的黄辣粉和山椒粉就不再和在一起了,许三花回到土坡上,当下就带着黑妞从灶屋旁边的小屋里堆着的扛了两布袋黄辣粉出来,扛去周氏屋子里去。
先前周氏在屋里焙芥菜种子和山椒,这里是打了一口灶的,徐家灶屋里,眼下只焙芥菜种子和山椒,油辣子暂且停了,先前做出来的还够卖,后头只等傅山那里将菜籽油弄回来再接着做了。
许三花喊了周氏回屋来,另叫了招弟和红玉,并五花六花两个,就开始上手教他们做黄辣酱来。
锅里上水烧,许三花拿了个干净的大木盆,倒满黄辣粉,加入合适的清水进去,调拌,最后按实,放进一个大陶盆里,蒙上油纸封口,上锅去蒸。
蒸上一刻钟左右,这锅起出来,许三花便让招弟和红玉他们负责将蒸好的分装在一个一个的小坛子里,封口放在一边。
接着便让周氏上手来做,五花和六花打下手。
她在一旁看着,见蒸出一锅来,蒸得很是发透,却是不错,便让他们今下午将这两布袋的做出来就行了。
出了屋子,老胡氏从后院来,看见许三花,道:“三花,你爷正搁后头起肥准备明儿一早就去挖坑施肥准备点苞谷了,我看那芥菜都开花了,先才就又施了一道肥,肥得好,这种荚很快就出来了。”
这几天天气好,是该开始点苞谷了。
许三花点点头,瞧着时间还早,这土坡上太阳正晒,转头就钻进了杂物房里,将去年晒干用草木灰拌了放着留种的魔芋种搬出来摊在自家的院子以及隔壁徐家的院子里来晒。
晒上两个大太阳,差不多也该播种了。
搁井边洗了手,许三花当下喊来了秦兴吩咐道:“你跑一趟白节镇,让几个村子的佃户明儿开始就可以将地垄沟,在沟里挖上间距八九寸左右的深坑,将每个坑底施上肥,肥不能少,也不能太多,然后便让他们各家准备好稻秸秆,等着种魔芋。”
眼下时间还早,秦兴听罢,仔细记下了,然后就赶着马车去了。
到了晚间,许三花检查了一遍周氏几人一下午做好的黄辣酱,见没有问题,放了心,让田家有清点数量,明儿一早就送去镇上。
老许头早就将苞谷种挑选妥当,一大早就带着许大茂三个往老屋基地里去了,一人扛了把锄头,到了地里,开始打窝。
五亩地,四个人差不多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将窝子都打好。
到了第三天下午,老许头便让许大茂和许二茂往土里挑粪来,他则带着许三茂往窝子里点苞谷,一窝点上两三颗三四颗的,再一窝一窝的盖上土,许大茂许二茂就跟在后头淋粪施肥。
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播种苞谷,许三花这天一大早也带了黑妞和秦兴,马车和牛车都拉上了魔芋种,一路往白节镇去。
先到了板桥村,板桥村的三十四户佃户早就在村口等着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点苞谷了,他们照着那秦管事说的这两天将地都弄出来了,就等着许东家带着魔芋种子来呢!
远远瞧见马车和牛车,大家伙激动的不行,老远就迎了上来。
“许东家您来了!地咱们都照您说的垄沟在沟里挖上深坑埋上重肥了,都拿墨线比着来的,保管一个坑跟一个坑的,都是七八寸,不少也不多的!”
马车就赶到村口大树下,许三花让黑妞守着马车跟牛车以及剩下的魔芋种子,让佃户们将麻袋搬上,回家拿家伙什的拿家伙什,一起往桑树湾去。
桑树湾一共是一百四十亩的地,都是上等地,分布在一百三十亩梯田的左右两边,连成一片,现下都被垄成了一垄一垄的,垄间的沟里挖着一条条的深坑,静等着种子播入。
一百四十亩的地,分摊下来,平均三十四户佃户每家都佃得有四亩地左右。
一亩地差不多要两百斤的魔芋种子,许三花便让他们每家出一个人来排队,到秦兴这里登记,然后每家扛走四麻袋魔芋种子。
留得魔芋种个头小,不占地方,这么一麻袋也大差不多差两百斤左右,到时候不够,再分就是。
等到三十四户佃户都扛走了魔芋种子,许三花便让他们各自去自家的地里,每个坑上放上一个魔芋种,每家留下一两个人来,挑了就近的地,开始教他们如何种。
“这个种魔芋跟点苞谷差不多,上手倒是简单,主要就是后头追肥这些,自家地里的都要上点心,收成好不好就看精心不精心了。”
坑里埋了肥,不用去拨弄,许三花说着,就开始上手,拿了一个魔芋种,芽眼向上,栽种在坑里,栽上之后,就拿了一把稻秸秆覆盖在上头。
边种着,也不忘跟众人讲,“记住,魔芋种栽进去时是要芽眼向上的,可千万别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