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话:去府城过上元节
许三花便从碗柜底下拿出她早先在镇上瓷器铺里碰上卖回来的白瓷盘,这白瓷盘很薄,不像装菜的,也不像花盆。
还是瓷器铺的老板进货时瓷窑那边做了不要的一批他低价进回来的,以为会好卖,结果放在铺子里许久都没卖出去。
正好遇上许三花要买,就干脆进价全部卖给许三花了,如此也不亏本,免得全都折在手里。
许三花在外面没见过前世南湘做这个凉皮时用的那种锃亮的像铁盘又不比铁通透的东西,当时她好奇问,南湘说那叫不锈钢盆。
啥叫不锈钢许三花不晓得,她四下找过,也没见过南湘那种不锈钢盆,便只好用这个瓷盘代替了。
左右南湘说过,只要东西薄,也能做出来的。
她只用了两个瓷盘,洗干净,然后将上午炼化已经放凉了的猪油在瓷盘上抹上一层,
锅里的水也烧开了,上头放了蒸笆,她将面水舀上一勺在瓷盘里,然后将瓷盘放在蒸笆上,盖上木搭子,叫它蒸。
大概蒸上小半盏茶的功夫,许三花掀了木搭子,用湿布包着将瓷盘迅速端出,放在装了冷水的盆里。
然后将另一个瓷盘舀上一勺面水,接着放上蒸笆上,盖了木搭子蒸上。
这边在水里凉得差不多了的瓷盘,许三花用手将里面的面皮揭下来,放在菜板上,抹上一层油。
瓷盘也继续抹油,将锅里的另一盘端出来照样放在水里凉着,这边迅速舀了面水继续放进蒸笆上蒸。
将揭下来的面皮覆在前一张面皮一起,也抹上一层油。
许三花做了五六张出来后剩下的就叫孙氏手上来做。
等到全部做完,许三花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张面皮,也就是说一斤白面做了十张面皮出来。
许三花上手将上午煮好的面筋切成小块,然后将二十张面皮卷在一起切成条,一起放到陶盆里,拍了姜蒜末丢进去,又放进去酱油和醋,以及一点白糖,最后拿过放在灶头的油辣子,舀了三勺油辣子放进陶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递了筷子给一直等着的老胡氏,笑道:“奶快尝尝,我做的新吃食,油辣子凉皮。”
凉皮?
老胡氏听得这名儿倒是稀罕,接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凉皮喂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后,顿时亮了眼睛,惊奇道:“这真是白面做的?咋这么好吃咧!三花,你这到底是咋想出来的?”
说着,又夹了块面筋尝了,也是不住点头,“真香。”
许三花不由笑了,自个也尝了一块,然后让孙氏几个都尝尝,最后同孙氏道:“等十七食肆开张,除了卖油辣子米豆腐,和铁板豆腐,以及各种面之外,还有这个凉皮,你就带着满娘在灶屋里忙活吃食的事儿,王叔和你儿子方海就在外头跑堂招待客人,至于掌柜的和账房,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人。”
她安排王茂一家去淮水河食肆做工,也是有原因的,当时她买了他们一家就问过了,得知孙氏还恰巧就会做面食,和面做面条最是老道的,所以可不就是正好,就让他们一家去食肆了。
至于食铺,现下也就放些米豆腐和黄豆腐去卖卖,附近几个村子的有图近的,也就不用往镇上去了。
如今在她家做工的这么多户人家,就没不馋她家吃食的,手里头挣了工钱富裕了,少不得买上点回去尝尝,这也不在多,她本也不靠这铺子挣钱。
只是先占着这地头,后头慢慢的就会热闹起来的。
而食肆,她不用愁,每天来往赶路经过的人多着咧。
外头再摆个茶寮,路过歇脚喝口茶解渴的,闻到这香味还能不尝尝?等尝到味儿,名声传出去了,到时候只怕是只要路过都要来吃吃呢。
许三花只安排妥了这事,让王茂一家这两天没事就往淮水河多跑跑,熟悉熟悉,又交待了孙氏面条必放油辣子调味,然后又拨了邓丰去食铺里当伙计,食肆和食铺都统一归蒋大平掌柜和账房。
另还有袁文做茶寮伙计。
如此,一切就都妥当了,只等着十七开张就是。
现下要做的,就是早就跟董明珠约好的,上元节去府城看花灯的事了,为此她还买下了丁管事在府城的一套宅子,银票给了,这房契和钥匙后头也交到她手里了。
是以,趁夜,许三花便跟老胡氏等人说起十五去府城看花灯过上元节的事。
老胡氏等人一听,他们还能去府城看花灯,顿时惊得都不知该说啥。
特别是老胡氏和老许头了,活了大半辈子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去过最远的地头也就是去淮安县下头点的王家浜,那还是大妮生了娃,他们去喝满月酒去的。
去了就回来了,连淮安县城都没去过咧,更别提府城了。
身为梁州府治下人,他们早就晓得梁州府“小京城”之称,都好奇着咧,京城是啥样,这辈子他们是见不着了,可能见识见识这个“小京城”也是值当的啊!
最是激动的许三茂当下问出了自个最关心的事,“三花,真去府城过上元节?谁去啊?是大家都去还是?”
如今家里开着作坊呢,大树二树又各自在铺子里忙活,要去府城过上元节,是都去还是哪些人去,这可是值得关心的事。
是以许三茂一问这话,老胡氏和老许头也好奇的望着许三花。
“是啊,三花,这家里可走不开,咱们家也不能都去吧?还有你娘,大着肚子呢。”老胡氏道。
这个事情,许三花老早就想好了,当下便道:“咱们一家都去!谁也不落下,有田叔他们在家呢,调料作坊也有秀云和邹平看着,豆腐作坊也有堂婶大舅娘他们,出不了岔子,咱们就离开两三天,又不是十天半个月,这个不用担心,至于大哥的铺子,有玉秋去帮着王顺一起看两天,二哥的铺子还有四金兄弟两个呢,他走开两天没事儿。
还有我娘,咱们明儿一早就出发往府城去,慢慢走,马车坐着也不咋颠簸,等到了府城,后儿晚上咱们大家出去看花灯,我也早就跟别人说好了,定好了望峰楼的位置,咱们中午就过去等着,看完了花灯晚点回去,错过人多的时候,反正府城不宵禁,就不怕人太多挤着碰着了,到时候看完了花灯,歇上一晚,十六一早就出发回家来。”
老胡氏听着许三花安排得头头是道的,怪的她今儿把大树和二树都喊了回来了呢,原来是要带他们一家人都去府城过上元节,当下这眼眶就有些红。
“行,咱们都听三花的,明儿一早出发,大家都去收拾收拾吧!”
第三百零二话:路上
去府城过上元节,除了老许家一大家子外,下人里,许三花打算只带田家有和黑妞去就行了。
一共就是十六个人,她和田家有一人赶一辆马车,男女分开坐,黑妞跟她坐外头车座,许二树跟田家有坐外头车座,每辆马车里头再坐六个人,刚好。
一大早,许三花最后交代了田宽家里的事情,正遇上来上工来的早的周齐等人,将事情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儿,周齐几个自然连连答应。
然后马车就出发,驶离土坡,往村外去了。
一路上遇着人,大家都晓得他们要往府城去过上元节,都是羡慕得很。
到了村长家门口,村长自然是夸三花有出息,末了不忘嘱咐许三花一定得小心注意安全,府城里热闹,上元节人多,可得小心。
许三花自是应了,心领村长的好意。
马车并不急行,用尽量不会颠簸的速度,一路过了十里镇,过了许大妮的婆家王家浜继续往淮安县方向去。
出了镇子马车就撩起了车帘,老胡氏几个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是激动不已。
“瞧见那两片土砖房没有?那就是你们大姐的婆家村子王家浜了,他们这村子可大咧,都是一个宗族的,实打实的血亲,跟周家的你们村一样。”几回来吃满月酒周氏和刘氏都没有来过,所以老胡氏经过这里,难免忍不住给他们指指,好认认地方。
周氏和刘氏也看得认真,“所以说这看着县城的村子还是要比咱们那几个村子日子好,瞧这成片的良田,都似乎比咱们村的肥沃些咧!”
“那可是,就说人家离县城走路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多近便?”老胡氏笑眯眯道。
但过了王家浜,老胡氏就不咋说话了,眼见着那宏伟的县城城楼出现在眼前,从没来过的老胡氏看稀奇都来不及,也顾不上说话了,再说,她也不懂了。
倒是五花和六花这两个最爱跟黑妞玩的,拉着黑妞好奇的问东问西,黑妞来过县城好多回了,便高高兴兴的歇不下嘴的跟她们说起县城的闹热来。
不过马车并不会进城去,沿着城墙的一条大道径直就能往府城去,左右从县城出来要去府城的人,最后也是要到这条大道上来的。
这一截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条路,才走过了县城,将县城远远甩在后头,直到全是林子和山,再看不到后头县城的轮廓。
老胡氏不由感叹,“这县城瞧着就这么大了,那府城又得多大呀!可是不得了,这一辈子,也没想过能去府城瞧瞧呢!”
刘氏心里也激动,忍不住的拍马屁,“那可不,这多亏了咱们三花,要不然,别说娘了,就是我们,也一辈子都去不了府城咧!能去县城都是大造化,可而今,咱们直接越过县城去府城了!可不就是大造化里的大造化,做梦都得美醒了咧!”
这喜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老胡氏瞥了瞥她,看着外头赶车的许三花,不由也笑得得意,“那是,咱们家的三花,就是有福气的人!”
说到福气,周氏不由想起来一件事,顿时笑道:“可不吗?我还记得那年咱们家门口来了个老道士说要讨口水喝,但见了大嫂抱着的三花,直夸她将来有大福气咧!明明当时我也抱着四树呢,可那老道士眼里就看得到三花,这显见的,咱们三花就是有大福气的人!咱们这些个,也跟着三花沾她的福气咧!”
赶车的许三花听着周氏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哪里来的老道士为骗一口水喝瞎白话咧,真有大福气,上辈子她死那么惨呐。
不过就她一个人瞎猫撞上死耗子能走进无名村去,说不得就是老道士说的大福气?如若不然,给她重生,她也照样只有两把子力气,别的也不会啊,如何挣大钱。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总有她的道理的,这话不假,怪道是寺庙里的老和尚都爱将因缘挂在嘴边呢。
她不由笑了笑,抬眼见前头刚走到转弯处的马车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吁住了黑马。
“姑娘,我前去瞧瞧。”黑妞说着,跳下马车往前头跑去。
不一会儿,黑妞转来了,后头还跟着许二树,他已经往前头去瞧过热闹了,“附近村子上老虎山砍柴的樵夫在山上发现了被老虎啃的血肉模糊多只剩骨头的人,说是有十来好几个咧!报了官,官府的人都来了,好些人在看热闹,把路给堵了,前头堵着许多过路人,官差已经在疏通了,很快就能走了。”
被老虎啃了的人?十来好几个?
许三花挑了挑眉,莫名想起了那天跑出来劫道的十几个大汉,正好就是在这老虎山下呢。
马车继续往前行,拐过弯道,许三花看到坡上被官差围住的一片,地上一些零碎的碎布,瞧着似乎就是那天的大汉。
她想着他们就是被那天凭空出来的黑衣人给带走的,却是被丢进了老虎山里喂老虎?
到底是谁呢。
她想不通,想留下看看,但对面的马车等着过去,后头马车也在催,这里实在不好停下来,便只能压着这个疑惑,想着后头再往县里去打听,这么大的事,官府都经手了,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马车继续往前,到了许家庄去的小道,许三花遥遥给老胡氏他们指了指许家庄。
老胡氏等人看着那一片的高墙,激动得很,“这就是三花你那庄子咧!说是有五六十亩地还有好些山头?这瞧着可真是气派啊!”
“是咧,庄子里头有庄户,田地都佃给庄户的,咱们只管收出息,别的不用多操心。”
现下姜断在庄子里忙活事,她也不能带她奶他们去瞧庄子,人多不方便。
所以,她也没有提这个话头。
老胡氏等人一听只管收出息别的不用操心,这就是跟地主的田地租给村人一样咧,当下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再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廖家坳,已经是午时末了,赶了一大上午的路,大家都饿了。
“咱们停下来吃个午饭再接着走吧!这里离府城也就一个多时辰了,天黑之前,定是能到的。”许三花说罢,在对面这条铺子林立中找到了一家人稍微少点的饭馆,让前头的田家有赶着马车过去。
正值饭点前后,这渡头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几乎家家吃食都是人满为患的,这人稍微少点的饭馆也是唯二的饭馆子,忙着赶路的都吃面条或者包子的,又快又省事,倒是少得坐下来慢慢等饭菜上来的。
门口的伙计一见两辆马车过来,当即笑脸相迎,帮着牵马车,请人往馆子里去。
第三百零三话:望峰楼
许三花扶了胡氏,带着一众人往里头去,这么多人,楼下大堂坐着不方便,可巧二楼还有空得包厢,便要了两个,照样分男女,八个人一桌,刚刚好。
许三花随便点了一桌菜,只让伙计两边都上一样的,菜上快点。
伙计应声去了,许三花提了水给她奶她娘都倒了一杯,见她娘脸色还不错,不由问道:“累不累?可有哪里不舒服?”
胡氏好不容易出远门,高兴得不行,闻言笑眯眯道:“不累不累,好着咧!这马车坐着也不颠,后头又靠着袁大姐儿专门缝制的靠枕,我一点都不觉得累,许是这外头太热闹,娃子在我肚子里也安静着咧!一点都不闹腾!”
说着看了眼老胡氏,接着道:“就是你奶总是怕,换我怀你的时候,可没少做活,现下是啥都不做,每天养着的,就坐个马车,哪会累咧。”
“活倒是做了,不是后头摔了一跤?要不然奶咋请了何大姑来问了,带着你去外公家才生下我咧!”许三花不由说道:“奶不让你做活,不是担心吗,再说了,咱家现在都是做活的人,哪用得着你做?你只管好好养着,生了娃子就带娃子就成,别的都不用担心,要是奶不够的,我这奶娘都给妹妹请好了咧!”
老胡氏听着,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但很快隐去,不由拿最后这句话来掩饰道:“啥奶够不够的,三花你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娃子咧!可不好张嘴就说这些。”
周氏看了看胡氏,不由也加了一句,“现下还没生咧,三花咋就叫上妹妹呢,我瞧大嫂这胎,说不定就是弟弟呢。”
许三花:“……”
她是晓得上一世生得就是妹妹,所以说顺嘴了,看了看她娘,她晓得她奶和她娘都盼着这胎是个男娃子的了,不由叹了叹气,咧嘴笑道:“弟弟妹妹都一样,不过我还是想生个妹妹好,说不得跟我力气一样大咧!到时候十里八村的,除了我,也没人敢惹她,多好!”
上辈子她没见过七花,不晓得七花是不是跟她一样力气大。
“生个弟弟也好,跟你力气一样大,以后好帮你呀!”胡氏摸着肚子,笑道。
老胡氏不由瞥了瞥许三花,心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想跟三花力气一样大,那可不能,倒不如还是生个弟弟好,到时候力气不大,也好拿是个弟弟不是妹妹自然力气不能比了来搪塞。
未免越说越多,见伙计上菜来了,老胡氏赶紧道:“快吃饭吧!吃好了好接着赶路!”
路过的小饭馆,饭菜的味道自然不咋地,但胜在有鱼有肉,老胡氏等人都不是挑嘴的人,吃起来倒还觉得香得很。
很快吃好了饭,众人坐上马车继续往府城去。
一路没再停留,在酉时初左右排着队进入了城门,这两天府城是不同以往的热闹,四下都是张灯结彩的,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人,看得老胡氏等人眼睛都转不过来。
“天呐!府城咋这老多人咧!瞧瞧这人挨人的,今儿才十四咧,换做明天晚上,岂不是更闹热?”
“瞧跟我们前后脚进城的人也多,说不得都是跟咱们一样专门进城来看花灯的,所以这人自然多。”
“不愧是府城,瞧瞧,这多大呀,要是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指定都找不到路回去。”
“听说上元节看花灯的每年都有娃子被拍花子给拍走了的,五花六花你们可不要乱跑,要随时跟着大人,听到没有?”见五花六花趴在窗口看得收不回眼睛,老胡氏不由叮嘱道。
五花六花都是十岁的娃子了,自然听村里的人说起过拍花子的厉害,当下忙不迭点头,“听到了听到了,我们不会乱跑的。”
城东的浦东坊还在那头,靠着城北那方,从城南过去,先得到金陵巷,这金陵巷就跟南城最大的夜市相接,明儿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
到了金陵巷,抬头就能看到一幢高得不得了的八角楼阁,老胡氏瞧着,不由惊道:“三花,这是啥地方啊!咋这房子建得这么高咧!”
“这啊,就是望峰楼,咱们明儿晚上,就在那上头看花灯!这望峰楼足有二十层楼,是整个府城除了城北的舍利塔之外最高的建筑了,站在最顶上,能将整个府城都看清楚呢!”许三花不由答道,起先她也不晓得咧,董明珠邀请了她上望峰楼看花灯,她可是好好的做过功课的,打听清楚了的。
这个望峰楼可不是随便啥人都能进去的,这专门就是为了热闹盛会啥得修建的,首当前头的就是这上元节的盛事了。
这一天能在望峰楼有位置的,基本都是府城的达官贵族,平民老百姓,那是没门儿进去的。
所以,要不是董明珠邀请了她说好给她留一个包厢的,她们可随便进不去。
一听这么高的房子就是望峰楼,他们明儿晚上还要在上头看花灯,老胡氏等人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晕乎乎的,直到进了浦东坊,到了二进的宅子,才回过神来。
“你刚才可看到那老高老高的房子了?三花说那就是望峰楼,咱明儿要在那上头看花灯咧!”老胡氏见了老许头,当下就拉了他说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家有说了,那是望峰楼,我寻思着那房子老高的,咱明儿上去不得心里慌啊!”
老胡氏听着不由就是一笑:“那倒是,你连爬个山都头晕的,要不然明儿你就在家里待着?”
老许头一听,不干了,“再晕我都得去!这可是这辈子头一回,咱三花费了大力气带咱们来府城看花灯的,我不去咋行!”
老胡氏便笑得更欢实了,老伴那点小心思,她还能不明白?
二进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挤巴挤巴,够好大一家子住了,府城这地方寸土寸金的,能买上个自家的宅子就不错了,要比宽敞,哪能跟村里比,可要比热闹,自然是村里比不上的。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许三花四下看了一圈,见这宅子果真同丁管事说的,一应家什都齐全,每间厢房里都有床,就是没有被褥。
便让田家有和黑妞一起出去,置办些被褥回来,顺便就在附近饭馆子订些饭菜回来,就住两天的,这灶屋也懒得收拾。
当下她先打了水,将正堂好好的洒扫了一番,这才让她爹扶了她娘进去坐下,休息休息。
周氏刘氏带着五花六花也忙活起来,很快就将几间住人的屋子都洒扫了干净。
第三百零四话:公子俊俏如斯
等到田家有和黑妞二人将被褥饭菜都买回来,一家人先坐在正堂里将晚饭吃了,这才安排起睡的地方来。
老胡氏跟老许头睡东耳房,许三花和黑妞则睡西耳房,至于东厢房和西厢房,就许大茂和胡氏,许二茂和周氏,两口子住一间。
剩下许三茂和刘氏,则睡后罩房的东间,五花跟六花睡西间,许大树跟许二树许四树还有田家有,四个年轻人,就睡前头的倒座房,一排的大通铺。
赶了一天的路,再多的新奇也得暂时抛在一边,先休息好了,明儿再慢慢说。
夜幕来临之前,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小马车也刚刚到了天然居,马车赶进后院,贺璋下了马车,被曲付迎着进了天然居,上了楼梯,往三楼去。
刚上了二楼,正要往三楼去,靠近楼梯口的一间厢房有人急匆匆出来,差点就撞上了贺璋,建西眼疾手快,将人推了一把,避免他撞上自家主子。
被推的人满脸通红的一看就是喝得有些上头,他不晓得自个刚才差点撞上人,只知道莫名其妙被人推了个踉跄,当下朝对面人看去,嘴里不高兴道:“谁啊!竟敢推小爷!你不要命了?”
那间厢房里听得动静的程秀君走出来,见自家急着要去出恭的哥哥竟和人起了争执,她不知事情是怎么回事,但一眼看到负手而立一身白衣的贺璋,顿时眼睛就是微微一亮。
好俊俏的公子!
那一眉一目,仿佛像是刻画出来的一般,根本不似凡人呐!
这公子气质如斯,想来定是哪个世家公子,又见他竟是被曲掌柜亲自接待的引着往楼上去的,顿知他肯定身份不凡。
当下程秀君款款上前,冲贺璋福了个礼,“这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我家哥哥吃醉了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千万见谅,”
醉醺醺的程显倒也没醉到连人都认不清的地步,见自家妹妹出来二话不说就告罪,他当下不满:“妹妹你这是作甚?是这小子先推了我,要赔礼也是他赔礼!”
程秀君听着,倒也不知到底真假了,但见那公子如斯,怎会是会推人的人,便不由道:“哥哥,你不是急着下楼吗,快去吧。”
程显被她这么一提,顿觉腹中难耐,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往楼下去了。
程秀君抬眼,见贺璋已经抬步往楼上去,不由上前两步,柔声道:“公子请留步,我家哥哥吃醉了酒,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间,见这公子根本就没停步,反而头也不回的往上去,程秀君不由忍不住撇嘴,这公子好生清冷,怎么都不理人的,好生没有风度。
虽是这般腹诽着,却又忍不住脸红心跳,这么俊俏的公子,她平生头一回见,她以为文彦哥哥就是难得一见的生得好看的男子了,却不想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想着娘亲准备着手给她相看亲事的事,若是能嫁给这个公子,那真是一大乐事。
正好有伙计经过,程秀君忍不住叫了他,低声打听道:“我问你,刚才被你家大掌柜领着上楼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伙计刚刚过来,也没看到刚刚上楼的什么人,便不由摇头,“小的没看见。”
程秀君想了想,使了块碎银子给他,道:“你到楼上去,帮我看看那位白衣公子在哪个厢房?”
伙计知道她是程通判家的小姐,便接了银子,乐得帮她这个忙。
但是上了三楼,正好看到掌柜的从尽头的那间厢房出来,伙计顿时心下一跳,连忙迎上去,乖乖将银子摊了出来,“程家小姐刚刚吩咐小的打听掌柜的带上楼的公子在哪个厢房呢。”
曲付眉心一跳,淡淡瞥了伙计一眼,“既是给你的,你收着吧!”
伙计瞬时领会,转身下楼,找了正等着听消息的程秀君,道:“小的没找到程小姐您说的那位公子。”
一楼包厢如此多,这些日子天然居几乎都是没有空着的包厢的,听客人招呼的伙计又多,那公子不归这伙计伺候,一时找不到也是自然。
程秀君也不失望,转而吩咐他道:“倘若你能帮我打听出那位公子是何人,我必有重赏。”
伙计心下不以为意,面上自是答应,打听不到,就是一句话的事。
——
早早休息了的老许家众人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就在宅子里四下走动起来。
许三花出去买早饭,出了坊口对角就有一家馄饨摊子。
正值早点,生意还挺好。
“老板,麻烦煮一桶馄饨打包带走。”许三花说着,将洗干净带来的木桶递过去。
正忙着煮馄饨的妇人一听这话,再瞧着递过来的木桶,顿时一脸古怪的看了看许三花,埋下头去继续忙活了。
许三花:“……”
倒是坐在一旁吃着馄饨的儒衫男子忍不住笑道:“这用木桶来打包馄饨的,我在这浦东坊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
许三花见他斯斯文文的样子,又带着包巾,想来是个读书人,倒也接话道:“我家人多。”
用木桶装一桶,这得多少人吃啊。
那妇人听着,倒是晓得这姑娘不是大清早的来逗她玩,便接过了木桶来,“这煮一桶,是要红汤的还是清汤的?”
许三花听得纳罕,啥时候馄饨还分清汤红汤了?这府城的馄饨还跟她们那里不一样?
“啥是红汤的?”
妇人麻溜捞起了锅里煮好的馄饨在打了汤汁的碗里,从炉灶旁边的小坛子里挖了一勺在其中一个碗里,嘴里一边说着:“喏,这个叫油辣子,煮好的馄饨放一勺这个,就是红汤了,麻麻辣辣的,别提多好吃了!姑娘没吃过,要不要尝尝?”
“油辣子?婶子这是自家做的还是买的啊?闻着还挺香呀!”许三花便问。
妇人将两碗馄饨端上给客人,转来在围裙上擦着手,听许三花这话,不由笑道:“看来姑娘不但没吃过这红汤馄饨,还是外地刚来的吧?这油辣子如今在府城里卖得火着咧!现下哪家面馆馄饨摊子的,没有这个油辣子,那生意一定不好做!这油辣子,可不是我能做得出来的!瞧见这上头贴着的字没有?这是我在粮油铺买的,许家调料,味道好着咧!”
许三花听着,朝妇人所指往坛子那面看,见上头果然贴着个红纸上头写着许字。
第三百零五话:号牌
这是她跟傅山商量好的,未免别人分不清,当然要将自家的东西标记好,就跟程记酒铺一样,他家的酒好,卖出来的坛坛都有他家的字呢。
那妇人见许三花听得认真,想了想,不由加了一句,“要是姑娘要买这油辣子,可记得去挂了怀正商号布幡的粮油铺买,那里头卖的才是许家调料,其他铺子的,可不是,当心别买错了。”
许三花不由道:“婶子这是咋说的,难道还有很多家卖这油辣子的?”
“可不是?先本就是这怀正商号一直卖着的,可最近南城和东城又开了两家铺子,也卖起了跟怀正商号一样的调料和油辣子,听说是桃寿居的东家开的,卖得还比怀正商号的便宜一半呢。”妇人道。
许三花听着就道:“既然便宜一半,那咋地婶子还去这怀正商号买?难道有啥不一样?”
妇人笑了笑,抓了捏好的满满一筲箕馄饨下进煮沸的锅里,“倒是听说两家卖的没啥两样,都是一样的调料一样的油辣子,不过好些人都觉得怀正商号的油辣子要香一些,吃起来更好吃,这我也没买过那家的,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
只是我一直都在怀正商号买着咧,我也相信怀正商号,这可是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的老字号了,值得信赖,贵些就贵些吧,买着放心,再加上这东西是真的好,咱们摆摊卖吃食的,当然要用最好的东西来做给客人吃,可不能贪图便宜,坑客人的事可别做,那样的生意可做不长久。”
妇人说罢,又看了看许三花,接了一句:“这都是我自个的想法,可左右不了姑娘,姑娘你想上哪家买就上哪家买,可别比我说住了。”
旁边的儒衫男人不由接了话,“这怀正商号还是皇商,连皇宫里用的东西都是他们送进去的,自然信得过。”
“是咧是咧!葛秀才你懂得多,听你的准没错。”妇人笑了笑,将煮好的馄饨用笊篱捞起来倒进打了汤底的木桶里,这才问许三花道:“咋的,姑娘想好没有,是要红汤的还是清汤的?”
“麻烦婶子给我单独盛出来一碗做清汤,这木桶里的都要红汤,那碗我待会拿来还你,我就住对面坊里。”许三花道。
“行!”妇人麻溜的盛了一碗出来单独放着,这才往木桶里勺了四勺满满的油辣子,提给许三花,“姑娘可小心提好,有些重。”
话还没说完,见许三花一手接过去,提的似乎轻轻松松的,不由诧异道:“姑娘力气挺大呀!”
许三花笑了笑,“婶子一共多少银钱。”
“这一筲箕我是煮二十五碗的,五文钱一碗,一百二十五钱银子。”
许三花给了铜钱,一手提了木桶,一手端了碗,转身往回走。
——
吃过早饭之后,许三花喊田家有赶了马车,准备去一趟董府,她已经来了府城,没告诉董明珠,董明珠还不晓得呢。
马车刚走出坊口,就停住了,许三花不由掀了车帘看,正看到站在马车外的建西,心想这不是贺璋的护卫吗?咋来了?贺璋也来了府城不成?
“许姑娘,这是我家主子命我送来的两个号牌,是望峰楼甲字五号和甲字六号厢房的号牌,拿着这两个号牌,许姑娘只管带着家人往望峰楼去看花灯就成。”建西将两个木制雕花的号牌双手呈上,说道。
贺璋给她送的号牌来?
是了,贺璋不是就是府城人吗?那般有钱,想来也是大户,能拿着望峰楼的号牌,不奇怪。
许三花顿时抿嘴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不由问建西道:“你家公子也来府城看花灯?他今晚在哪个厢房啊?”
“主子在甲字四号厢房。”建西答。
闻言,许三花点点头,道:“我收下了,替我跟你家主子说一声,晚上我去找他。”
说话的人无所觉,听话的人却集体怔了怔。
建西:咳,这许姑娘就是不同常人,这么一句话说得,真叫人想入非非。
田家有和黑妞:什么鬼?哪家公子?姑娘啥时候认识什么公子了?他们咋不晓得?
有了帖子,董府还是要去一趟的,许三花便叫田家有继续赶马车,往董府去。
这府城之大,别的地方不好找,但董府一定是最好找的,只要找到府衙,指定就找到董府了。
府衙在城北与城东的交界处,从浦东坊过去,走过两条街,经过府城有名与府学并列在府衙左右两首的三羊书院,也就能看到正街上的府衙大门了。
董府就在府衙后头,这一片就是开元坊,而杏林巷里,没多的人家,几乎都是府衙的官家班子的居所。
从府衙的左边的胡同进去,自有一道侧门,这就是董府了。
许三花让田家有去叫门,很快门房开了门,见外头是个脸生的小哥,“你找谁?”
“我家姑娘姓许,特意来找你们家姑娘的,不知董姑娘可在?”田家有道。
“姓许?”那门房想了想,顿时道:“可是来自淮安县的许姑娘?”
田家有便道:“正是。”
门房一听,顿时笑了,“我家姑娘昨儿一早就有过交待,说是许姑娘来了,立马请她进府,不用通报。”
田家有留下看马车,许三花和黑妞跟着门房一起进了府,过了二门,自有内院的婆子引着二人往董明珠的屋子去。
董明珠刚从母亲的院里请安回来,在试今天晚上看花灯要穿的衣裙,听丫鬟禀报说许三花来了,登时拔腿就往门外去,果真见院里正走来的许三花,不由大步冲过去,“三花!你来了!”
“明珠!”许三花也喊了一声,被董明珠拉着往花堂里去。
“三花,你这是昨儿就到府城了?怎么昨天没来?住得客栈不成?我可是从昨儿早上就开始盼着咧!”一坐下,董明珠就忍不住问起来。
“我临时在府城置办了个宅子,在浦东坊,和我家人就住在那里。昨儿到了府城天已经晚了,所以没过来。”
董明珠听着,当下就喊丫鬟将她梳妆匣子下压着的号牌拿来,递给许三花道:“我娘只给了两间我,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一间,你家人有几个?不知这一间可够?要是不够,就来几个到我的厢房里来,反正都是挨着的,不必跟我见外!”
第三百零六话:贺家
许三花见董明珠递过来的号牌上写着甲三,倒是跟贺璋给她的号牌是挨得不远。
她不太懂这个,不由好奇这望峰楼的厢房,到底是凭什么来的。
是了是了,她一直忽略这个事了,当初贺璋找人来南山脚下建宅子,好像村长说的就是府城来的富家少爷。
贺璋既是府城人,可她好像也没听说跟知府差不多家世的府城人里有姓贺的大家,便是大富户,也似乎没有?
她接了号牌搁在面前,不由将贺璋给的两个号牌拿出来,“仅够了,我这还有两间咧!别人刚给我的。”
董明珠接了两个号牌一看,顿时一惊,“三花,这是谁给你的?”
“咋了?这有啥问题吗?”见董明珠这么大反应,许三花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贺璋偷来的了。
“应该不是我爹给你的吧?”
“你爹?我都没见过你爹。”许三花更纳闷了。
董明珠听着,自己也不相信,当下不由疑惑,去年甲字楼的八间厢房他们自个家用了一间,其他的都是空着的,可今年,她想着去年都空着,想要多要两间,就怕三花家人多,不够,但她娘只给了她两间,还说其他的,她爹把号牌拿去送人了。
她还疑惑她爹这是干什么呢,可现下,她竟然就从三花这里看到了其中的两个号牌,怎能不叫她惊讶。
她看了看许三花,不由道:“三花,你不知道吧,这望峰楼虽说一共有二十层,但要用上的只有中间的十层罢了,上头四层那是留着京城有人来时用的,而下头六层因为楼层低,视野不够阔,所以一直空着。
而中间这十层,从高到低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叫名,每层只八间厢房,这甲字楼的八间厢房向来就是留给知府的。
我娘只给了我两个号牌,还给了我哥一个,剩下的,听说全都被我爹给拿走送人了。”
董明珠说着,冲许三花挤挤眼睛,格外好奇,“所以,给你这两个号牌的,是谁呀?”
所以,贺璋给她的号牌竟是董知府送的?
许三花不由问道:“你爹拿去送了谁,你不晓得?”
“我哪能知道呢,往年也没见我爹拿去送给谁,用不上的都是空着的,因为我们家认识的,基本都有啊,就拿乙字楼来说,便也是程通判家和葛同知家一家四间,再往下,何推官也有丙字楼的四间,这大家都有的东西,不用我爹送,府衙外头的,我爹也不会随便送啊!”董明珠也是好奇呢。
“所以,到底送你号牌的是谁呀?”
贺家那么大的家底,真是府城人,在望峰楼当也有位置的,咋用董知府送呢,难道说贺家不是府城人?
许三花心里纳罕,面上不显,只笑眯眯道:“这个呀,是秘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好呀,三花,你竟还瞒我呢。”董明珠吃味,顿时就去挠许三花痒痒。
“哈哈。”许三花被挠得不行,她最是怕痒的,当然笑得止不住。
“咱们可是好朋友,你还瞒我呢!”挠够了,董明珠看着许三花,一脸狐疑,“这给你号牌的,该不会是个男子?是你的心上人?还是中意你的人?”
心上人?
许三花听着这话,不禁红了红脸,却也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就是我的心上人,不过,现下我可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好哇,三花你竟然都有心上人了?”与许三花同岁的董明珠一听这话,顿时就激动得不得了,“他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今年多大?可有不良嗜好?你中意他,他可中意你?你们相识多久了?你家里人可晓得?他家里人可晓得?”
许三花:“……”这激动个啥咧。
董明珠叽叽喳喳问了一大通,末了双手托了下巴,又一脸茫然起来,“把一个人放心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许三花跟着托了下巴,想到南湘跟她说的话,看着董明珠,道:“要是有一天,你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见到一个人,那么,那就叫喜欢,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把他放在心上。”
董明珠听着,眨巴眨巴眼睛,“我见过的男子除了我哥,就是我哥那些个朋友了,但我好像没有忍不住想要见到他们,所以,喜欢一个人,又是怎么样的呢?三花,你可知,我娘说马上就要给我相看亲事了呢,我偷听她和容嬷嬷说话,似乎我娘有意将我嫁去外祖家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没有错,你娘亲总不会害你的,你自己可有啥想法?”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三花啊,如果你家人不同意你的心上人,难不成你就真的听这父母之命了?”
这个问题嘛,根本不可能存在。
许三花咧嘴一笑,“那是明珠你不晓得,我奶他们呀,巴不得有人愿意讨了我做媳妇呢,要是这个人又是我自个中意的,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哪会不同意呀?最主要的,这是我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用不着别人同意不同意,我自己同意就行!只要我同意了,那就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用不着别人同意不同意,自己同意就行!
董明珠听着,不由满眼羡慕,她父母就她跟哥哥两个孩子,从小她便过得恣意妄为,爹爹宠她,娘亲疼她,向来都是别人羡慕她的份。
可此时,她却不由羡慕三花,比起恣意来,三花这才真是恣意呢。
她娘即便允许她出门玩耍自由,也仅是在府城,却不会允她像三花这般,想去哪就去哪,即便是离家门百十里外。
更何况,瞧瞧三花这对于自己的事的底气。
要是她跟她娘说一句她有心上人了,或者要自个择婿,不知她娘会是何反应?
他们这样的姑娘,婚姻大事,总是要为家族考虑的,岂能有三花这般恣意呢。
所以,她羡慕啊。
“三花,那以后可以告诉我了,一定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
“没问题!”本来马上就告诉也成,但经刚才那事,她得稳上一稳。
许三花笑了笑,转而状似好奇的道:“明珠啊,你也晓得我家开了作坊,卖些吃食,跟天然居的曲掌柜也有生意往来,但最近,有个自称是府城来的人想同我做笔生意,他言称是府城贺家的管事,我对府城不熟,所以想问问明珠你,可晓得这府城的贺家是啥人?我好考虑考虑的这生意能不能做。”
董明珠一脸疑惑,“贺家?府城里,我没听说姓贺的人家啊?”
第三百零七话:上元节
“或者是个小户人家?所以我没听过也是可能的,便是生意做得大的几家大户,我都是知道的,但委实没听过姓贺的人家。”董明珠仔细想了想,道。
小户人家有那么漂亮的高头大马?搬迁载人载行李的马车能排一两里路?吃个甜汤都用玉碗玉勺?喝个茶用的茶壶和茶杯都那么精致还是个紫色儿的?
所以说,贺家不是府城的。
有了这个认知的许三花默默扬了扬眉梢,面上却道:“那我定是遇上诓人的骗子了,无妨,索性我也没有应下跟他做生意咧,下回他再来,我打将出去就是了。”
董明珠听着,不由也点头道:“三花你可得当心点,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只要不是徇私舞弊之类的大事,有我爹在梁州府当知府一天,我都能帮着你。”
“如此,那我就先谢谢明珠啦!有你这个靠山,那我在梁州府还不横着走?”
许三花嘴里开着玩笑,一旁立着的丫鬟却不由偷偷瞄了她一眼。
许三花在董府也没有久留,跟董明珠约好了未时在望峰楼门口见,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浦东坊的宅子,刚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的许三茂和许二树几个正搁正房里跟老胡氏他们说着外头的热闹呢!
“外面的街道全是人,别管是往哪去的,那是都水泄不通了,马车啥的根本走不通,走路都得挤上一挤呢。听说今晚是东南西北四城里头都有花灯的热闹看,到时候还有舞龙舞狮就沿着正午大街和南门大街这两条十字交叉横贯东西南北的大街市来回舞呢!总之就是到处都有人看热闹!
不过我都打听过了,只有那望峰楼上,又不费事的就能将整个府城的热闹都看进眼里呢!我都打听清楚了,从这里过去望峰楼,有抄巷子的近路,咱们过去倒也不会那么人挤人的。”
“听说府城好些大户,从江州拉回来好多烟火,就等着今晚放个热闹呢!还弄了个啥比赛的,就比谁家的烟火放得最久,放得最旺,说是现下南城清烟河畔上烟火桶子都摆放好了,就等晚上了咧!”
因外头人多没有出去的老胡氏等人听得,那叫一个心神激荡,巴不得晚上快快来,好能立马就亲眼看到这盛大的热闹场面。
见许三花回来,老胡氏不由问道:“三花,你那朋友见着了?今晚咱们能去望峰楼看热闹吧?”
“肯定能啊!待会儿等黑妞他们将午饭买回来咱们吃了就往望峰楼去。”许三花道。
许三茂转着眼珠子道:“三花啊,你这朋友指定有点来头吧?先三叔出去可都听人说了,这望峰楼可不是随便啥人都能去的,反正普通老百姓是去不了,听说那上头一层楼都是知府大人一家看花灯用,其他的,也都是些当官的,有钱的大户人家咧!”
还是这样的?
老胡氏几个一听,不由也齐齐盯住许三花,普通老百姓去不了的地儿?他们真能去?
“没啥来头,就是跟咱家有些生意往来。”开玩笑,知府家的小姐,说出来不得吓坏她奶他们?嗯,左右明珠本就在她们家买过吃食的,合着也算生意往来呀,她可没说假话。
一听是这样,老胡氏等人也就没有多问了,但心里的激动更上一层,普通老百姓都去不了的地,他们今儿去了,赶明儿回去,说出来多体面?
许三茂和刘氏两个已经满心欢喜的想着回去要咋得和认识的人吹嘘吹嘘了。
待田家有和黑妞人挤人的将打包的午饭顺利带回来,一家人坐着一起吃了,也不赶马车,步行出了宅子,锁好了门,出了坊口,果然见街上人潮涌动的,也有赶着马车的,大都是往城南的方向去的,个个穿得整整齐齐的,便是平头老百姓,那也是干干净净的。
见这场面,老胡氏和老许头悄咪咪的看了看身上穿的绸布的新衣裳,咧了咧衣角,背都挺得直了些。
人这么多,周氏和刘氏赶紧得将五花六花给拉紧了,许大茂也小心的扶住了胡氏,许三花则扶了老胡氏,一家人穿过了人潮,径直往对面的巷子去。
进了巷子里,人果然就要少了些,大家都往大道上走,倒是这偏僻的巷子来得人少些。
约摸在七八条巷子里拐来拐去的走了小半个钟,出了巷子,对面就是望峰楼了。
许三花一眼看到了董明珠的马车,想着她还出发得早些,坐马车这么拥挤的,竟也先到了。
便赶紧带着一家人小心了穿过了人潮,到了对面去。
“明珠!”
她先喊了一声,刚下车的董明珠见了许三花,也道:“三花,你也到了!”
说罢,对许三花身后的老胡氏等人点头致意后,先道:“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太多人了,还是进去清净些。”
许三花点点头,一行人便往台阶去上去。
自有望峰楼的差使迎在门口,检查号牌才能入内。
董明珠先将号牌给了,差使笑眯眯的请她进去。
另一个差使见许三花这么大一群人,穿得不过是绸布,心里有些质疑,但见是跟董明珠一起来的,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再看了号牌,见果然是甲字楼的号牌,便不由放行,请人都进去。
见这阵仗,老胡氏等人根本就不敢四下张望,下意识噤着声儿,跟着许三花一起进了楼里,一路往楼上去。
楼梯转着圈的上了一楼又一楼,爬得他们眼晕,楼里亮堂堂的,一路走过的摆件似乎都闪闪发光,他们匮乏的词汇里,根本就找不着该用啥词来形容这些,总之就是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都忘了数到底爬了多少楼,终于进到了一间地上铺着绒毯四角挂着灯笼的厢房。
白白净净的绒毯看得老胡氏等人眼皮子直打架,都不知该咋下脚。
四扇并排的窗户大开,视野极是开阔。
厢房正中有一张很大的八仙桌,两边搭着小几放得也各有四把靠背椅,仅够坐下老许家这么多人了,所以许三花也不打算分开他们往另一间厢房去。
桌上早就准备了热茶和精致的点心。
许三花给董明珠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家人,便喊她奶他们都坐下好好的休息休息,现下离黄昏还有点时辰,不用急。
坐都坐进这望峰楼了,不必出去人挤人,自然是不急的。
让田家有看着点,许三花便和董明珠一起去隔壁的隔壁她的厢房了。
路过甲字四号房,许三花不由多看了两眼,门关着,没听着声儿,贺璋应该还没来。
第三百零八话:无师自通
眼下未时中,离傍晚还有很久,光这么坐着,也不是事儿。
很快,本就爱玩的董明珠就领着许三花夹带着五花六花四个人一起玩起了叶子牌来。
当然,只有董明珠一个人会玩,少不得要教上好几遍,许三花聪明,打了几盘就顺手了,五花和六花却是不行。
正好,遇上何推官家的两个小姐上来找董明珠,董明珠便拉了他们介绍起许三花来,让他们接了五花六花的位置。
学得脑仁疼早就想开溜的五花六花顿时犹如大赦,赶紧跑回自家厢房去了,还是趴在窗口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好玩。
“咱们都是大姑娘了,都能做自个月银的主,便打些银钱吧!不然光这么玩,没劲。”董明珠不由提议。
何家两姐妹是双胞胎,长得娇娇俏俏的,人也挺随和,当下赞成。
许三花也没有不好的。
于是各自都将身上的碎银子拿出来,开始认真玩了起来。
认真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董明珠输光了自己的银子,嚷着要赢了的许三花请吃晚饭。
许三花自是笑眯眯的答应,当下喊了田家有和黑妞就去隔壁的酒楼定上两桌席面来。
这个时候,也不拘是哪个酒楼饭馆了,最主要的,就在隔壁,近,来回不用拥挤,方便。
很快,饭菜送上楼来,老许家一桌,董明珠厢房里一桌。
点心都吃了个饱,倒也不太饿,很快吃好了饭,碗碟叫酒楼的伙计收回去,天色刚刚沉下来。
但窗外花灯遍地,映照满天,灿烂如白昼,从上望下,整个府城尽收眼里,灯火通明,仿佛不似人间。
窗口趴着的五花六花突然兴奋大喊:“舞龙咯!舞龙咯!快看!好漂亮的龙啊!”
大家听着,不由都挤在窗边往下看,只见下头果然有五颜六色的龙摇摆过街,后头还跟着上蹿下跳的狮子。
还有人群跟着拍手叫好,热闹极了。
何曾见过这番景象?老许家人俱都惊奇的说不出话来,看得目不转睛,根本移不开眼。
很快,这两条龙两头狮子走过了,众人便将视线投得远了些,只看到南市的河灯蜿蜒,犹如一条巨龙,西市的花灯璀璨,东市还有灯塔漂亮至极。
入目的皆是处处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怪道是村里人常都说看花灯老有拍花子拍走娃子咧!瞧瞧这一个一个的人,哪分得清谁是谁呀!大家都忙着看热闹,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上哪找人去?”老胡氏不由感叹。
刘氏听着,不由就笑咧着嘴:“还是咱们家三花好,带着咱们在这楼里看花灯,这看的又实在,还不用跟人家挤,多好呀!”
许三花笑了笑,便道:“这热闹刚开始咧,最热闹的烟火还没来咧,奶,爷,你们就慢慢看,咱们不急,我先去明珠那里瞧瞧,你们就在这屋里,可别乱走,要上茅厕,那屏风后头就有恭桶。”
“你去吧去吧,咱忙着看热闹都来不及了,那顾不得乱跑上茅厕?”老胡氏摆摆手,让许三花只管去就是了,他们能来楼上看花灯,得亏三花这个朋友咧。
许三花照样吩咐田家有给黑妞看好了屋里的人,这才出了房门,心里却在偷笑,明珠正和她爹娘一起看花灯呢,她还是不去打搅得好。
刚拉上门,正好就见旁边门打开,里头正是建西。
许三花转了转眼珠子,见建西开了门看着她,便果断大步往里走。
进了门,便见端坐在八仙桌前的贺璋,依旧一身白衣,还是那么的好看。
她笑眯眯的走过去,在贺璋对面坐下,托着下巴双眼盯着他瞧,“今天没绾头发,还是头发束着看起来好看些。”
贺璋:“……”
他默默看着许三花头顶绾着的一个发髻,上头戴了朵淡雅的珠花,须臾,道:“那你帮我绾起来?”
许三花抿着嘴偷笑,果真站起来走到贺璋背后去。
绾别的头发她不会,绾一个发髻束在头顶,她可是每天都自己绾的,最是顺手。
当下就上手摘了蓝色的发带,将贺璋的头发拢起来,头发极顺,用不着木梳,她几下就将之束成一束,拢在了头顶,飞快绾成了一个髻。
贺璋眼眸转了转,从袖口拿出一支墨绿色的玉簪来,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过,当下就插进了发髻里。
建西在一旁瞧着,默默垂下了头。
绾好了发,许三花瞧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贺璋便从袖笼里拿出一支比之刚才更纤细且雕了花坠的墨绿簪子来,起身,转向许三花,抬手摘下了珠花,将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许三花抬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下巴,莹润透亮,也不知为何,禁不住就吞咽了一口口水。
“呵。”贺璋轻轻笑了笑,垂眸看她,“饿了?”
刚吃了晚饭不久,咋会饿?
许三花默默地红了红脸,赶紧跑回位置上坐下。
“咚”的一声,天际炸开了一朵烟火来,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美不胜收。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纷纷绽放开来,顿时,整个天际绚烂而又夺目。
“底下更热闹,要不要下去走走?”看着许三花亮晶晶的双眼,贺璋轻声问。
许三花点头,“好。”
两人一起出了门,被贺璋看了一眼的建西默默收回了脚。
下了楼,外头的人声鼎沸离得近了,感受的更真切。
楼外又有舞龙舞狮经过,人头攒动。
贺璋跟许三花下了台阶,汇入了人群里,随着人群往前去。
进了南市,沿着河边走,人又要少上些许,大家放了河灯,几乎都看舞龙舞狮看烟火去了。
“贺璋,你不是府城人吧?”许三花扭头看身边的贺璋,忍不住问。
贺璋?
贺璋听得这声从许三花嘴里喊出来的两个字,心口陡然就跳了跳,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原来听着这么悦耳啊。
便不由低低笑了笑,才道:“唔,不是,我从京城来。”
从京城来?
原来却是京里的人家啊。
“京城离梁州府这般远,梁州府又这么大,你咋地就跑到南山脚建宅子来了?”许三花很是好奇。
贺璋伸手摘了河边傍着的一棵树上的一枝花,递给许三花,“为了寻你。”
这花有黄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蕊,看上去漂亮得紧,许三花抬手接过,听得这四个字,却是不由笑了,“有人曾跟我说,不懂咋样喜欢一个人没关系,等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了人,一切就无师自通了,所以,你这就是无师自通?”
“哈。”贺璋跟着发出爽朗的笑声来,侧头看了看许三花巴掌大的小脸,这张脸上没有羞怯,反倒落落大方,却更令人欢喜。
“或许吧。”他道。
第三百零九话:你热不热
但他,的确是为寻她而来。
因寻她而来,所以遇见。
或许,这就是命里注定。
可也有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后将目光投向河里漂浮着的徐徐远去的无数河灯上,眸底有抹微弱的亮光,随着浮浮沉沉而去的河灯摇曳的灯芯,似乎也忽明忽暗起来。
也叫他自私这么一回吧。
能在最后的时间里遇着这辈子本以为都不会遇见的人,有这些难以忘却的回忆,他也应该死而无憾。
路边的摊子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上面垂了灯谜,有人围在摊前抓头挠腮的猜谜。
有提着花篮子的小姑娘凑上前来,“大哥哥,买朵花给这个漂亮的姐姐吧!”
“行,这篮子花都卖与我吧。”贺璋掏了一锭银子给小姑娘。
小姑娘将篮子递过去,看着这么一锭银子,却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大哥哥,给我十个大钱就可以了,这都是我在山里摘的野花,不值钱的!”
“值的,拿着去找你爹娘吧,路上当心点。”贺璋将银子塞给小姑娘,接过了篮子来。
“谢谢大哥哥!”小姑娘道了谢,接了银子高高兴兴的跑走了。
许三花瞥了眼那篮子鲜红的花,就见贺璋两手翻飞动作极快的摆弄着篮子的花,她都还没看清,一束花已经捧到了自个的眼前。
鲜红的花朵紧紧贴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好十二朵,许三花接过了花束,好奇的看了眼篮子里明明还剩下的几枝花,“为啥是十二朵?”
“因为一年十二个月,一日十二个时辰。”贺璋笑道:“还有某人不管是吃包子还是馒头或者她家的苞谷馍馍,都能吃十二个。”
许三花:“……”
一年十二个月,一日十二个时辰,想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跟她在一起,多好听的话,为啥偏偏要加这最后一句。
她有些郁闷的瞅着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的贺璋,一脸狐疑,“我吃十二个的事,你咋晓得?”
贺璋摸了摸鼻子,“听阿璃说的。”
原来是阿璃这个大嘴巴啊,竟将这个事说给她大哥听。
许三花心里腹诽,却将手里的花束捧得紧了些。
烟火放的差不多了,回来夜市上吃吃喝喝赏灯猜谜的人又多了些,一拨又一拨的人经过许三花和贺璋二人,说说笑笑,顿时松和的街道拥挤了起来,人与人之间摩肩擦踵乃是常事。
“快快快,咱们快去,等会儿就错过好戏了!听说前头知府家的公子和同知家的公子正在比试猜灯谜呢!”
许三花护着手里的花束,一不小心就被身后突然拥上来往前去的人挤了个踉跄,差点被挤得跟着往前去,幸好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将她一带,许三花转身,整个人就撞进了满是药香味的怀里。
贺璋将人带着,退到了右手边的廊桥下,这廊桥下背在阴影里,又有两棵树挡着,站在这下面,外边根本就看不到。
“人太多了,咱们在这儿停一停。”贺璋轻声道。
许三花吸了吸鼻子,仰头望着贺璋的脸,“你生病了吗?为啥这么浓的药味?”
“有药味?”贺璋挑眉。
“有啊,药味很浓,凑近了闻得很清楚。”
“那你再闻闻。”
许三花不疑有他,贴近了贺璋胸口,用力的嗅了嗅,抬头,“真有……”
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只大手将脑袋给摁了回去,整张脸都贴在了温暖的胸膛上。
这点力气,许三花扭扭脖子就能挣脱,但她一动没动,似乎此时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啥天生神力的?这玩意儿不存在呀!
她害怕自己一动,那抵在头顶的温暖就退去了。
她一只手拿着花束,花束是贺璋送的,她舍不得丢下,而另一只手,手指轻轻一勾,顿时就勾住了一根纤长的手指,头顶的人没动,但那只大手顺着她的手指就紧紧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咚咚咚。
她听到了擂鼓的声音,不知是来自她的心底,还是他的心底。
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咚,咚,咚,直往她耳朵里蹿,震得她浑身发颤。
河边明明追着冷风,但她的手心里都蹿了汗,那捏住她的手更是似乎下了个水一般。
“贺璋,你热不热?”
“不热。”
头顶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丝沙哑,听在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脚步声传来,须臾,背后的树下有声音响起。
“元郎,奴家好生想你,你也真是狠心,竟半月都不来找奴家。”
“我的好珍娘,我也想你得紧啊!但我家那母老虎多厉害,大过年的,我可不敢触她霉头,今儿人多,我装作与她冲散了,这才找着机会来寻你啊!我的好珍娘,可真是想死我了!”
“哎呀,元郎!”
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压抑着的娇滴和喘气在背后响起,仿佛唱戏一般,咿咿呀呀,蹿进耳朵里,说不出的滋味。
许三花觉得那抵在她头顶的下巴似乎发烫,这次她听得清楚了,那咚咚咚的擂鼓声更强烈,就在她耳边,那握着她手的手心也似乎烧着了一般,烫得她心里发麻,脸上发烫。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听见背后那种声音经历这种阵仗的许三花有些懵懵懂懂,心里又痒又难受,将衣裳都浸出了汗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天生神力消失了一样,只觉得浑身发软,整个人忍不住的要往下坠,有一双大手稳稳的托住了她,圈着她脖子的手握着她手心的手,一起用了力,直将她紧得快透不过气来。
她大口的呼着气,贴着的胸口也跟着她的呼气起伏不定。
伴着一声重重的粗喘声,女子娇滴滴的酥软声响起:“元郎,你好生厉害呀!”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行了,咱们快出去吧,我怕等会那母老虎找不到我要报官了。”
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渐渐走远。
许三花感觉头顶似乎缓缓松了一口气,确定背后的人已经离开,她试探着要将头抬起来,那圈着她的手顿时放开,她抬头,看见贺璋一如先前平静的脸,不由有些恍惚。
握着她的手也松开,她摊开手,手心的汗告诉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做梦。
她迅速将手放上贺璋的胸口,感受到那里面咚咚咚的声音,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贺璋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许三花的脑袋,声音极轻道:“咱们该走了。”
第三百一十话:有姑娘叫你呢
从廊桥下回归街市的热闹中,许三花闻着街边吃食摊子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明明刚才没费啥力气,咋的肚子都饿了咧。
当即拉着贺璋往一家摊子上去,“老板,你这卖的啥?”
“是胡饼和羊杂汤咧!客官来点?”摊贩笑得热情。
“来点来点!要十个胡饼,两碗羊杂汤。”说罢,拉着贺璋在摊子后空的一张矮桌前坐下。
“十个胡饼够吗?”贺璋问。
许三花又想起这十二朵花的花束的事,摆手道:“够了够了,你吃几个,剩下的都是我的。”
很快,两碗羊杂汤和装在小筲箕里的胡饼一起送上桌,“两位客官请慢用咧。”
贺璋拿了一个胡饼,就一碗羊杂汤,“我够了。”
“一个就够了?”许三花狐疑。
看了看这足够大的一个胡饼,贺璋默默忍住了笑,“真够了。”其实半个都够了。
“行吧,幸好与你同吃的是我,要不然,你这只吃一个,剩下的岂不是浪费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许三花说着,拿了一个胡饼,一口咬下,这胡饼就去了一半。
贺璋瞥了眼那去了一半的胡饼,继续默默忍住了笑。
停了将近两刻钟的烟火又自清烟河畔冲上天际,渲染着整片天空,照亮了整个梁州城。
这次的烟火呈绿色,呈蓝色,像流星一样坠落,引得底下看烟火的人禁不住的叫好呐喊。
跟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一起出了望峰楼来底下打算猜灯谜玩的程秀君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坐在小食摊上的贺璋,顿时双眼一亮。
昨日天然居一见,她惊为天人,却不能得知公子姓名,是以心中无比遗憾,可惜那帮忙寻人的伙计也道根本没找着那白衣公子。
她只以为,缘分浅薄,着实令人惋惜。
可现下竟就让她再次遇着了,其缘分,非但不浅,反而极深呢。
程秀君忍不住笑了笑,对几个小姐妹道:“你们先往前头去,我去见个人,马上就来。”
几个姑娘不疑有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猜灯谜了,是以也只喊程秀君快点跟上来,就说说笑笑的挽着手继续往前头去了。
程秀君整理了整理衣裙,捏着手帕,这才提步缓缓朝那摊子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就发现了那公子对面有人,且还是个姑娘,刚才的位置被挡住了,她没看到。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又往前两步,看清了那姑娘面目,登即是瞳孔放大。
是那个许三花?!
她为什么会跟这位公子在一起?
他们认识?是什么关系?
一个乡下土丫头罢了,就算家里开什么了不得的作坊,可她也配同这样谪仙般的公子同桌而食?
程秀君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须臾,才继续走过去。
“公子,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柔柔的女声响起,正忙着喝汤的许三花顿时抬眼,一眼看见站在贺璋身侧看着贺璋笑意盈盈眼里泛光的程秀君,不由:“……”
程秀君?
她跟贺璋认识?
许三花瞪了瞪眼,看向贺璋,却见贺璋充耳不闻,似乎没有看见身侧站了人。
“有姑娘叫你呢。”她不由道。
贺璋看着许三花,语气极为自然,“是叫我?我并不认识,以为是在跟我后面的人说话呢。”
程秀君脸色顿时一僵,勉强笑道:“昨日在天然居跟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公子不记得了吗?”
“每天都有太多一面之缘的人,浪费了眼睛的时间就罢了,谁会一一记住?”贺璋看都未看程秀君,嘴里这么说着,只当这人只是个昨儿从面前经过浪费了自己眼睛看了一眼的人罢了。
说罢,见许三花埋着头喝汤实则是在偷笑,不由递了自己的布帕过去,“擦擦嘴。”
程秀君:“……”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除了讨厌的董明珠总是不给她面子老是拆她的台以及董文彦总是对她态度冷淡外,别的人,哪个不是众星捧月般的捧着她?
她是一府通判的嫡女,出自富阳董家,那也是近百年的小世族。
堂堂世家之女,岂是这个小小的庄户农女能比得上的?
可这公子偏偏正眼都不瞧她,反而对这个卑贱的农女温声细语?
程秀君心里气得不行,面上却不得不端着,这位公子实在长得太好看,又气质出众,一看就不凡,她的确舍不得就这么放过。
当下便笑道:“公子不记得没关系,只是昨儿小女兄长在天然居不小心撞到了公子,本该向公子赔罪的,可惜公子走得太快,小女没有寻到人,今晚有缘又遇见,不如由小女做东,请公子上香雪海吃一杯澄心酿吧?”
许三花听罢,当即问贺璋,“这香雪海是啥地方?”
贺璋答:“是卖酒的地方,整个大淼,仅此一家,那里头的酒堪称一绝,是好酒之人流连忘返之地。”
瞧瞧这又是香雪海又是澄心酿的,光听名字,就有味道得很。
不过,程秀君要请男子上香雪海去吃酒,不关她的事,可要请的是她的人,那就关她的事了。
当下她便道:“不用了,他不跟你去。”
见答话的是许三花,还是这般宣示主权的语气,程秀君气得不行,语气却柔得很,“公子还没有说话呢,这位姑娘倒是先插了嘴,倒不知凭什么?”
许三花呵呵一笑,拿起搁在桌上的筷子,顺手就往桌上一插,只见那筷子顿时没进桌子去了一大半,她看向程秀君,仰着下巴,“就凭这个。”
程秀君眼看着许三花拿起一双筷子抬手就插进了桌子里去,顿时瞳孔微缩。
“也可以凭这个。”说着,许三花将空了的筲箕拿起对折再对折,生生折变了形,最后碎成了竹碎渣,摊在了桌面上。
程秀君:“……”
“这是什么道理。”她看向贺璋道:“公子,小女只是想给公子赔罪罢了,没别的意思,若公子今晚不得空,不若留下姓名?他日小女再请兄长登门致歉。”
许三花听得啧啧嘴,不由冲贺璋道:“这位姑娘上赶着的要向你赔罪,热情难却,不如叫她就此跪下磕个头,你也就原谅她兄长的失礼罢!”
贺璋听着,倒也微微颔首,“这样也可。”
说罢,看了程秀君一眼,道:“上门致歉就不必了,便跪下磕个头,我也就原谅你兄长的无礼了。”
程秀君:“……”她只是借此当个借口好同公子有话题接触罢了,真要她磕头赔罪,凭什么?
她又气又怒又羞恼,看了看贺璋,又狠狠瞪了许三花一眼,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第三百一十一话:热闹事
望着程秀君气冲冲远去的背影,许三花噗呲笑了,笑罢,再看向贺璋,不由道:“你生得太好看了些,随便遇着个姑娘,人家那眼睛就留下了。”
“我是练了江湖传说的吸星大法不成,专门吸人眼睛呢。”贺璋不由失笑。
许三花顿时听得乐不可支,这吸星大法听说可是专门吸人内力的邪功,要是这功法变成了吸人眼睛,那江湖上的人岂不是都成瞎子了。
对面的姑娘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口细小的牙齿都露了出来,贺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第二个笑着把牙齿全露出来的姑娘。
他不由跟着笑了,眼若星光璀璨。
许三花看得心里又擂鼓起来。
结了十个胡饼和两碗羊杂汤并一双筷子和一个筲箕的银钱,两人起身离开小食摊,准备回望峰楼去,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再耽搁,她怕她奶他们久等她不回要出来找人了。
倒也不必往回走,继续往前,便有巷子可回望峰楼,都是相通的。
刚走回望峰楼门口,却正好碰到从另一头回来的董明珠兄妹。
两厢见面,许三花和董明珠对视一眼,顿时:“……”
眼见董明珠小嘴一张就要说话,许三花赶紧冲上前,伸手拽了董明珠就往楼上跑。
落在后头的董文彦不由深深看了贺璋两眼,点头致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才提步往楼里去。
一路爬到了甲字楼,跑回了甲字三号厢房,关了门,一气呵成。
被拽着跑得直喘大气的董明珠直接瘫在了绒毯上,连连摆手:“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许三花跟着坐下,也是喘得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董明珠缓了过来,恢复了力气,当即冲许三花挤眉弄眼起来,“三花,刚才那位白衣公子,就是给你号牌的人,你的心上人?”
许三花点点头,“没错。”
“啊!”董明珠顿时激动的尖叫了一声,一把抓住许三花的手,兴奋异常,“天呐!三花,你的心上人生得好俊俏啊!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男子!”
兴奋过后,她盯着许三花,一脸坏笑,“三花,我刚才可是替你打掩护了!没曾想你竟然是跟心上人一同逛夜市看花灯去了!快说快说,你们孤男寡女,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许三花立马就想起廊桥下的事,顿时红了红脸,但她脸皮厚,一本正经道:“你都说了啊,逛夜市看花灯,上元节不就干这些事吗,还能干啥。”
董明珠一脸不信,但没有追问,转而说起热闹来,“先才我跟我哥正同人一起猜灯谜了,那头就闹腾了起来,连官差都惊动了,你猜怎么了?那背人的巷子里,一个男子和女子正在幽会,还被衣衫不整的被逮了出来,逮人的就是那男子的夫人,且这男子,听说还是三羊书院的先生,传业授道的先生竟然做出这种事来,都成亲了的人还同别人勾勾搭搭,真是有伤风化丢了读书人的脸呢!”
她爹爹是读书人,她哥哥也是读书人,是以,董明珠才如此气愤。
许三花听着,不由道:“你也去看热闹了?”
“我倒是想去,但我哥哥一听是这样的热闹,就拉着人不让我去,带着我回来了。”语气里还有些没看成热闹的意犹未尽。
许三花顿时笑了笑,却想着她和贺璋遇见的,不由腹诽,这上元节盛大热闹,大家都忙着看热闹,倒是给好些人提供了机会。
有心思不轨的男女,却也有相思成疾或许只得这晚才能相见走在一起看花灯聊人生。
要不是上元节,她和贺璋今晚也不能一起出去看花灯啊,今晚多开心,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跟董明珠说好明儿一早她就要回家了,今晚先告别明儿就直接出城了,董明珠自是舍不得,却也爽快,只道等有时间她便去找她,或是让许三花来府城找她。
许三花自是应下,回到老许家众人所在的厢房,少不了被老胡氏拉着一通问:“三花啊,你不是找那董姑娘去了吗?先才咋董姑娘还来找你说下楼去看逛逛咧。”
许三花已得了董明珠的说辞,当下道:“我下晌就跟明珠说过了,要先见个熟人才去找她嘛,她可是忘了才跑来这里找我咧,后头我俩一起去逛了夜市,这才回来,奶你可不晓得,那夜市可闹热了咧!”
老胡氏很快就被许三花说起的闹热给吸引住了,没再多问这个事。
放了一茬又一茬的烟火总算是彻底停下了,已是亥时末,尽管没有宵禁,夜市也是通晚热闹,但也有人陆陆续续的就回去了。
老许家人也下了楼,出了望峰楼,从来时的近道返回,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回村,是以,回了浦东坊,大家洗洗漱漱就都歇下了。
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贺璋倚窗而坐,了无睡意。
他想起今晚的事,真是此生头一遭,便不由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来。
拿出腰间荷包里装着的玉佩,他小心的抚了抚,须臾,发出一声叹息来。
建西端了托盘进来,“主子,该吃药了。”
贺璋收起玉佩,转身走回桌前,拿了碟子里放着的两颗药丸,喂进嘴里,又端了碗里温热的水一口饮下,直到药丸滑进喉咙里,下了肚。
“祖父派重九去大宛,可有消息了?”
建西心知主子深意,忍不住叹息,“并无。”
贺璋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可以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安心离去,可终究心存一丝妄念。
妄念也终究只是妄念。
罢了罢了。
“密切留意京城的消息,若有异常,随时上报。”他吩咐道。
……
异日天不亮,老许家众人就要早起来了,将睡过的屋子规整规整,一大家子就坐上了马车,往城南去。
到了城南,城门还未开,许三花便在城门口的包子铺买了几屉包子,分给众人,叫大家先吃了早饭,填饱肚子。
几个包子下肚,城门方才开了,许三花和田家有赶着车排着队出了城,一路往淮安县方向去。
一路没多做停留,到了十里镇,方才至午时中,索性离家也就二十里了,平常老胡氏等人也难得来镇上,许三花便带着众人去了福满楼,打算吃个中饭,再回村去。
到了福满楼,正是饭点,里头生意挺不错,龚福光见是许三花一家人,当即吩咐伙计领他们去楼上最大的厢房,正好空着咧。
许三花点了一桌菜,大家吃好喝好之后,结了账刚要出酒楼,就听得大堂里几桌正说得热闹。
“龚老板,这是出啥热闹事了?”
龚福光便道:“嗐,现下镇上都传遍了,听说白河村的白地主昨儿去淮安县看花灯,这人啊,找不着了!”
第三百一十二话:抓错了
“听说白家跟去的下人在县城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着人,天亮就报了官,眼下官差都往白河村去了,说是人也没回来。”龚福光一脸啧啧称奇,“这上元节丢娃子的事常听说,可从没听说哪个活生生的大人把自己给弄丢了的呀,这也真是怪事。”
白地主去县城看花灯不见了?
许三花顿时挑了挑眉,想到了花强等人,面上不动声色的跟龚福光闲摆了几句,告辞离去。
老胡氏还记着白地主学着他们家开调料作坊的事,心里对白地主没好气,但冷不丁听得他看花灯不见了,也是惊诧得很。
“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咋能丢了咧?说不得是他自个有事做往哪儿去了?这么大个人了,拍花子可不能拍他。”
周氏也是纳罕,“就是咧,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左右不是很熟的人,这事说过也就罢了。
一路回了土坡上,作坊的村人正要准备下工,见了老许家人回来,自然少不得要拉着问问府城的稀奇热闹。
老胡氏等人昨儿算是长了大见识,哪里忍得住,巴不得和人说说那热闹事,当下老许家人便各自和人都聊摆了起来。
田宽来跟许三花汇报这两日的事情,作坊一切都好,前儿下午傅老板那里就运来了两车芥菜种子和山椒,还有钟望生来过,铺子已经准备好了定了十八开张,所以他十七下午就会来拉米豆腐。
许三花一一听着,又叫了王茂两口子来,吩咐他们今晚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淮水河的摊子就要开张。
然后叫了陈秀云和邹平来,告诉他们明儿将黄豆腐作坊腾出来一半也暂做调料作坊,明儿来上工的大柴村村民就在里头做工。
等到吃了晚饭不久,许三花洗漱罢正准备早些歇下,明儿好早起,黑妞就鬼鬼祟祟的冲了进来。
“这是做啥呢?我娘在外头,可别吓着我娘了。”
黑妞一脸贼兮兮道:“姑娘,那个花强来了,就在外头茅草棚子趴着呢。”她刚才去黄豆腐作坊找秀云姐姐,差点没被花强给吓死。
花强来了?
许三花心里本就有预料,见花强竟然上门来找她了,那白地主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当下带着黑妞出了院子,在调料作坊最后头的一间茅草棚子根下看到猫在那里的花强,不由道:“白地主的事是你们干的?”
花强顿时得意,“那可不,我们哥几个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咧,总算是不负老大你所托,昨晚在花灯夜市上,趁其不备就将人给绑了连夜带出了城呢!”
“老大?”许三花顿时挑眉。
花强嘿嘿一笑,“以后咱们哥几个就跟老大你混了,你当然就是我们老大了!”他们连白地主都绑了,许东家这座大山,不靠白不靠,跟着大佬有肉吃,要不然他们豁那么大的劲干啥,这可是逮着了蹲大狱的事儿。
行吧行吧,花强这帮子二混子还有点用处,不用白不用。
许三花不可置否,算是默认了这个叫法,当下道:“人现在在哪?人家都报官了,官府现下可到处在找人呢。”
花强便又是嘿嘿一笑,好不得意:“给他们几个月他们都不一定找得到!人就在大孤山里呢!我们昨儿连夜出了城回了十里镇就从槐树岭进了大孤山了,保准谁都没有瞧着咱们,这不,在山里扑腾一天,差点迷了路,还遇上了几个厉害家伙,这才走到老大你们家后边来。”
许三花听着,真是不由得对花强刮目相看,不愧是道上混子,干这种事就是上手得很呐。
她当下喊黑妞去灶屋拿些吃的,也不拘啥了,有啥就拿啥,然后跟着花强一起往后山去。
花强在前头领路,很快就将许三花和黑妞二人带到了一处峡洞,许三花粗粗看了眼,正是她那日追狍子的那条溪涧的下游处。
踩着水里的石头钻进洞口,往里走了六七丈远,就是干整的平地,里头呈一个三角,三角下,老八一干混子正围在一个火堆前。
见花强回来,几人忙站起来,冲着许三花喊:“老大!”
许三花:“……”这喊得倒都挺顺口,
花强指了靠着一块大石头捆着的白地主,道:“老大,人就在这儿呢!”
许三花见这人捆着,双眼还蒙了块布,嘴里也堵了块破布,“蒙着干啥?”
“不蒙住,可不得看见咱们是谁了?到时候出去了还不得报官抓他们呐?”花强下意识道。
许三花便睨了他一眼,冷笑:“费劲叫你们将人弄来,还能让他出去?”
花强顿时一脸惊,这是要……
不等他问,许三花已经喊黑妞将吃的都分给大家。
一天没吃东西,大家抓了馒头剩菜的就大口吃了起来,也不管凉的不凉的了。
许三花上前揭了蒙着眼睛的布,被蒙了一天,有些不适应的白地主不由甩了甩头,这才抬眼来看,借着火光看清站在面前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就说听着声音耳熟呢。
“唔唔唔!”
见人冲着她直瞪眼的,许三花便伸手取了他嘴里的布。
白地主顿时呸了两口,瞪着许三花就开骂:“原来是你呀!许三花你好大的胆儿竟然敢叫人绑架我!信不信我报官抓你咧!你这是犯法呀!我定要告你个死罪!”
“你还晓得啥叫犯法呀?那你使了银子雇人杀我的时候,咋没想过你会不会死罪咧!”她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敢叫人杀她,哼,这个仇不报,她就不是许三花!
“雇人杀你?我啥时候雇人杀你了?”白地主顿时大骂:“许三花你踹垮了我家的大门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派人绑架我就算了,还污蔑我!咋地,编瞎话故意跟我过不去呢!”
许三花便扭头看向正啃馒头的花强,“喏,被你雇的人就在这儿了,还想装糊涂?”
白地主看了看花强,气得吹胡子瞪眼,登时又要开骂。
花强这会儿听出味儿来了,赶紧冲上来,“老大,雇我们来杀你的不是白地主呀!”
“不是白地主?”许三花唰的一下瞪向花强,“不是你说的?白家的管事拿银子找的你?”
“是白家的管事找的我不错,但那管事是白家二爷派来的,不是白地主。”花强忙道。
他还以为老大是跟白地主有过节,所以问都没问直接让他们抓白地主呢,敢情是老大意会错了?
“白家二爷?”
啥玩意儿?她跟这白家二爷见都没见过两回,他脑子被驴踢了要雇人来杀她?
“真的是白家二爷不错!”花强点头如捣蒜。
许三花扭头看向白地主,见他正一脸惊,眼珠子转溜得很,便即道:“抓都抓了,错就错了罢,左右我看这老小子也不顺眼呢!”
第三百一十三话:你的秘密
“许三花!你想做啥?还不赶紧放了我!”白地主大叫道。
许三花不理他,当下吩咐花强道:“既是抓错了,不是他使的坏,我就懒得跟他啰嗦了,将人就这么捆着丢到外头去,让山里的朋友们好好招呼他吧!”
山里的朋友?
山里能有啥朋友?
山里有狼有老虎还有野猪熊瞎子,这可是大孤山,最是多了,白地主登时打了个激灵,赶紧道:“许三花!你可不能这样做!你这是杀人!杀人是要砍头的!你不怕吗?”
“谁看见我杀人了?谁晓得你在这里?外头都说你被拍花子给拍去了,找不到你,这事情过几天就淡了,且等不到明天,今晚丢你出去,指不定就有啥老虎熊瞎子的出来把你吃了,到时候,就算官差找进了大孤山,你都没了,他们上哪儿找去!”许三花不以为意道。
白地主听着,却是整个人颤栗了起来,这许三花自小是个虎的,她能打死熊瞎子,还能打死老虎,她是真的做的出这种事的!
他可不想死!他不要死!
他那么多家财,大鱼大肉吃着,家仆长工使唤着,他还想活到一百岁呢,可不想这么早死。
当下白地主根本顾不得别的只想活着,登即冲许三花连连道:“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许三花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冲花强努努嘴,示意快将人弄出去。
白地主见状,忙又冲花强几人道:“你们放了我送我出去!我给你们银子!要多少我都给你们!”这些二混子成天混日子最是爱银子的了,他还不信他们不为所动。
这话听着确实令人心动,但花强看了看许三花,当即吆喝老八几个动手将人抬着丢出去。
开玩笑,想要那银子,先打过这位姑奶奶才行啊!
可这谁打得过!怕是他们也想喂狼去才敢这样做咧。
见花强等人竟不为所动,眼见着整个人都被抬起来要往外边去了,白地主只得赶紧冲许三花喊起来。
“许三花!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啥都给你!”
许三花嘁了一声,“你能给我啥?田地?我的田地比你的还多咧!银子?我现在也不缺那玩意。”
是了是了,他只有五百亩田地,这许三花有上千亩!他有银子,这许三花也有!
还真是难办了,白地主急得满头大汗,突然脑子里想起来一件事,他忙大声道:“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告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关于她的秘密?
许三花看着这老小子被抬着费力偏着头冲她看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
若是白地主使银子要杀她,她有仇必报,今晚是必得将人从此就留在这山里了。
可没曾想雇人的是白家二爷,跟白地主无关,她倒是不好就下手了,毕竟有仇报仇,白地主虽讨嫌,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白地主已经看到了他们,就这么放了却也是不行的。
所以她是打算好好吓唬吓唬他,震慑住他,让他害怕,让他感受到鬼门关里走一趟的恐慌,这样,就晓得不乱说话了。
别人不会晓得她这个心思,白地主此刻定是害怕的心急如焚,所以必不会糊弄她。
她抬手,示意老八几个将人先放下,轻飘飘的语气道:“我的秘密?我有啥秘密,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放了我!”落在地上,白地主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登时先讨价还价再说。
“嘁!”许三花冷笑一声,挥手就叫老八他们继续将人往外丢。
“别别别!”白地主赶紧道,“我说我说,但你得答应我我说了就要放了我啊!”
许三花哼了哼,没说话,只盯着白地主。
白地主慎了几慎,才道:“我家专门给我倒夜香的长工老耿有一次吃醉了酒说胡话,他有个多年的姘头,也就是给你接生的那个张稳婆,这张稳婆说漏了嘴,跟他说过关于你出生那天的事。”
她出生的事?
她在胡家兜外公家出生的,给她娘接生的确实是张稳婆,她出生那天,有啥事?
许三花心下纳闷,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出生能有啥事儿?我说你这是拖延时间净说废话呢,行了,可别折腾,想让我放了你,不可能。”
白地主咬咬牙,不由又接着道:“张稳婆说了,你不是你娘生的!”
许三花“?!”
她不是她娘生的?
顿时,她眼中狐疑,看着白地主,带着审视,想要确定他是不是糊弄说谎。
生死关头,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地主似乎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还拿谎话来糊弄她?
但下意识的,许三花此时并不想听这个,她看了白地主良久,才道:“要我放了你也成,给我五千两银子,回去了再将那老耿交给我。”
一听五千两银子,白地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要拒绝。
但不等他说出口,许三花已经看出他神情,当下就先他一步道:“你不愿意?我也省得麻烦,行了,将他丢出去喂狼吧!”
老八几个登时上手要去抬白地主。
白地主吓得连忙道:“我给!我给!”
许三花却一脸犹豫起来,道:“你这个人名声不好,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你不诚信,这万一我放了你出去,你马上就报官来找我们,这可划不着,算了算了,未免麻烦上身,还是将你丢出去喂狼妥当。”
说罢,当下就挥手示意老八几个将人抬出去。
“我不报官!我守信咧!许三花!三花,咱们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啊!你不能啊!不能这样做啊!”白地主大喊大叫起来,但这次却是真的被抬着出了峡洞,都没有听到许三花喊放下。
直到被一骨碌丢到灌木丛里,冷风扑面而来,月色照得四下的树影婆娑起舞,耳边翁嗡嗡似乎听到了狼嚎,有树枝被吹着刮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感觉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东西在朝他涌来,白地主顿时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许三花啊!许三花啊!救命啊!救命啊!”
不远处的大树后,听着白地主凄惨的叫唤,花强等人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
看着蹲在前面的许三花,花强不由道:“老大,真将他丢在这里等老虎恶狼来啃呐?”
徐灿说,一山不容二虎,唯一的一头老虎都被她打死了,这山里暂时没老虎,但恶狼嘛。
许三花扭头问旁边的黑妞,“想不想跟恶狼打架玩玩?”
跟恶狼打架?
黑妞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想!”
“怕不怕?”许三花问她。
她摇头,“不怕,有姑娘在呢!”
许三花点点头,咧嘴道:“行,就是那后头的林子里,有恶狼,你去将它们引过来。”
第三百一十四话:威胁
月光皎洁,亮如白昼。
一道健硕的身影灵活的蹿进东南角的林子里,手里提着只兔子,兔子脖子上还滴着血。
腥热的血腥气随着她的奔跑扬在冷风里,吹散得满林子都是。
几处土堆后,老树洞下,似乎有莹莹的绿光闪烁。
“嗷呜~”
突然,一声狼嚎响彻云霄,紧接着,四面八方涌出来许许多多的狼,明亮的月色下,那冒着的绿光似乎更亮。
听到狼叫,黑妞没有犹豫,掉头就往林子外跑。
她打小吃得多,所以跑得很快,上次野猪撵她,她都能迅速跑回姑娘身边,这次也能!
见猎物跑了,众狼嗷叫着,狂奔追撵。
黑妞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到后面狼很快就要追上,咬着牙继续狂奔。
终于回到了林子里,她快步跨过灌木丛,抱着一棵树就蹬腿往上爬,上头的花强忙伸手接了她一把。
躺在灌木丛后的白地主眼见着密密麻麻的恶狼狂奔而来,当下吓得裤裆底下浸出一滩水来,绝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许三花啊!救我啊!”
就在打头的一头狼即将扑向地上的白地主之际,从树上一跃跳下来的许三花挥着手里的胳膊粗的棍子一棍子打上了这头狼的脑袋,直将这狼打得脑浆炸裂,飞出去几丈远。
然后一把提了白地主将其往上一抛,直接丢在了离得最近的大树的枝干上被夹住。
白地主挂在上面,能清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狼瞬间围住了许三花,而这些狼稍微一扑腾就能扑到他,不由吓得大气不敢出。
许三花将手里的棍子挥得淋漓尽致,似乎长在她手上一样,一棍一个,毫不手软,棍棍都不落空,上辈子在岭东,她就曾遇到过一群狼,那时候她还没有经验,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群狼中逃脱出来,但如今嘛,跟这群狼玩玩,还不在话下,她感觉她经了两世,这浑身的力气似乎还要大了些。
却看得树上的白地主满脸惊骇,都说这许三花天生神力,厉害得很,又是打老虎又是打熊瞎子的,今儿一见,果然,瞧瞧,这么凶狠的恶狼搁她手里就跟打小鸡仔似的。
见这个猎物是个厉害的家伙,众狼目光凶狠至极,带着贪婪和嗜血,嘴里发出一声嚎叫,根本不再怕的凶猛的争相恐后的朝许三花扑上去。
树上的黑妞见状,拿上花强递过来的粗木棍,跟着跳下了树,冲到了许三花身边,“姑娘,我来了!”
一头狼猛地咬住了许三花挥过去的棍子,许三花用力往上一挑,带得那咬着棍子的狼整个儿的翘了起来,刚好和树干上夹着的白地主来了个亲密接触,吓得白地主陡然害怕的大叫一声,但只一下,那狼就被远远的甩了出去,白地主不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黑妞挥着棍子和许三花背靠背,两根长棍将冲上来的狼打得靠近不得,又一次一棍子敲中了一头狼,黑妞兴奋的满眼放光,“姑娘,打狼好玩!”
一时激动,一头狼猛地从许三花旁边逮着机会扑上来,锋利的狼爪差点就抓上了黑妞,斜刺里,许三花一根棍子戳过来,正中狼眼。
“嗷呜~”顿时,狼痛得叫唤起来,还不等它缓过来,就被许三花一棍子下去打死在地,旁边几头狼见状,更凶猛得朝许三花扑了上来。
许三花双手握着棍子,一棍子毫不犹豫的挥过去,瞧着差不多了,跟狼比耐力,用不着,便大声喊了句:“花强!”
“诶!”树上的花强应了声,几个人迅速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把柴点燃,然后各自拿着火把跳下了树,迅速冲到了许三花身后,将火把放在一起,堆在早就搭好的木柴堆上。
瞬时篝火燃得旺盛了起来,挨了一棍子又一棍子的众狼早就有些筋疲力尽,那棍子打在身上,实在是疼得很,又见着这火堆,眼底便有些畏惧,最后,有狼发出了震天响的狼嚎声。
紧接着,众狼就如潮水般迅速的退了去,除了被打死的两头狼,其余的便是瘸着腿也是迅速的退去了的。
这火堆顶不了多久,许三花不确定狼还会不会反扑,当然是尽快离开这里为是。
当下拖了留了性命在此的两头狼走到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白地主,道:“我们要出山了,你就留着吧,待会儿那些狼不晓得还会不会回来,你自个看着办。”
见识了恶狼的凶猛的白地主一听,再看被许三花提着手里的两头狼,其中一头狼脑门都豁开了一个洞,血呼啦次的,当下吓得浑身发抖,忙道:“别别别!许三花,你带堂外公一起出去啊!我保证出去啥也不说,绝对不报官告你啊!求你啊!”
堂外公都冒出来了。
许三花不由抽了抽嘴角,“行吧,看在我二哥外家的份上,我就高抬贵手带你出去放你回家,不过五千两银子和那个老耿,可给我准备好,我明儿叫花强来你家取,要是你敢耍花样,官差会不会抓我不好说,我总得先官差一步将你捉了丢回这大孤山里来,你自个心里有个底!”
见识了许三花一棍子将狼的脑袋都打得脑浆炸裂,他哪里敢说不好,心里是一点侥幸的想法都没有,这个许三花太虎了!他惹不起!躲得起!
当下忙不迭点头,“五千两银子和老耿都给你!我不报官不报官!”
许三花满意的点点头,让花强将他给弄下来,抬着一起往山下去。
下了山,已近亥时,许三花看着被折腾了两天脸色苍白的白地主,笑眯眯问他:“我让花强他们送你回去,等着明儿拿东西回来,该咋说,你可有谱?”
白地主迷糊糊得瞧见许三花这明晃晃的笑,顿时打了个摆子,一个激灵嘴里脱口而出道:“我看花灯时跟下人冲散了,被几个二混子拖进了小巷子抢走了身上钱财,还被他们打了一顿,多亏遇见了一个镇上的花强等人救了我。”
二混子抢人钱财又打人的事不少,白地主穿得就是个乡下土财主的样,去县城被人盯上了也是可能的事。
至于为啥同是二混子的花强等人要救他?呵呵,那不重要,只要白地主这么说就行了。
官府也不是闲的没事做的,只要白地主不告,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
如此,甚好,许三花点点头,当下让花强等人直接将白地主给送回去,等着明儿带了东西回来。
花强等人扛着白地主就往斜坡下走,直接抄近路往外面官道上去。
白地主瞧着离家越来越近,不由得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散了去,如释重负,那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第三百一十五话:淮水河铺子
先头许三花和黑妞急匆匆的出去,胡氏就喊了袁氏出来瞧呢,袁氏只瞧得许三花跟着一个人一起上了后山去,听到的动静的老胡氏等人都没睡,全在等着。
眼下见许三花终于回来了,还拖着两头狼,不由惊得很,“三花,你这大晚上的还往山里去做啥咧?”
“闲的没事,打两头狼回来尝尝狼肉的滋味。”许三花笑言。
老胡氏听得纳罕,这大晚上不睡觉跑山里去打狼?
许家众下人听着,也是心里惊得很,他们姑娘晚上跑去山里打狼玩,也是满天下找不着第二个这样的姑娘了。
第二日一大早,大柴村那天招的村民就早早的来等着上工了,许三花自是把他们交给陈秀云和邹平安排就是。
她则带了黑妞跟着要去镇上送货的田家有兄妹一起坐了牛车往淮水河滩去。
天没亮王茂等人就已经去淮水河的食肆忙活去了。
许三花到时,几个茅草棚子搭得简易的茶寮就在大道边,袁文正在使劲擦着桌椅板凳,见了许三花来,自是赶紧叫了声姑娘。
许三花点点头,继续往里头去,一排排的车马棚打扫得干干净净,打头的一间堆满了草料,王茂跟王方海正在食肆里擦着桌子长凳,蒋大平也在柜台后擦擦抹抹。
许三花先进了旁边的食铺里,伙计邓丰也在摆放着要卖的东西,除了米豆腐和米豆腐团子,还有几坛黄豆腐,和一些豆腐干。
而食肆里,孙氏带着王满娘准备好了凉皮,还擀出了一些面条放着,另小灶上还蒸上了几笼馒头。
一切井然有序,只等开张。
不管是从十里镇过来的还是从白节镇过来的,都没有这么早,倒是有附近村子的人本是要去镇上赶集的,但听说淮水河滩老许家开了铺子,便都来瞧瞧热闹。
张长贵的媳妇本就是要去镇上许家铺子买米豆腐的,见着这里就有,当下就买了一斤。
还有大张村的两个媳妇子也各买了两斤的,紧接着,罗村长也来照顾生意,买了一斤米豆腐。
陆陆续续的,本村的还有大柴村的都有来买米豆腐的,那个半斤的,买二两三两,反正有称,不拘多少,都可以。
一时间,食铺里倒是忙活了起来,邓丰一个人忙不过来,王茂父子两个赶紧去帮忙。
许三花站在车马棚前头看着,时不时有人上前跟她搭话,她都一一回着。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左手方向驶过来,眼尖的王方海赶紧出来帮着牵马车。
那马车帘掀开,下车来的却是白松云,许三花看着,不由暗暗挑了挑眉。
白松云看到许三花,当下拱手示意,喊了句:“许东家。”
然后就道:“家父听说许东家这里的铺子今儿开张,所以特命我前来道贺,顺便照顾照顾生意。”
她早先就在镇上开过铺子了,那时也没见白地主来道贺,她不禁笑了笑,诧异道:“不是听说白地主在县里看花灯走丢了吗?这是已经回来了?”
说起这个,白松云就是纳闷得紧,自家爹昨晚大半夜被镇上几个混子给送回来,身子虚弱得很,当下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以为就是那几个混子害的他爹,便要见家里下人长工将几个二混子抓起来等着送镇公所。
可他爹却说是那几个二混子救了他,说是在县里遇到二混子被抢了钱财还差点被打死,多亏了一个镇上人的花强几个救了他送了他回来。
他当时听着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爹都那么说了,总不可能是被威胁所以故意说谎吧?人都回了家了,这二混子真是威胁他爹还能怕?当即就叫人绑了他们就是,况且好不容易他爹平安回来了,是该好好感谢别人,所以他也就没质疑了。
但今儿一大早起来,他爹亲自将人送走不说,还将长工老耿一起给他们带着走了,说是老耿是花强远房的亲戚,老耿家里有亲人去世了,要叫老耿回去奔丧,正好由花强送回去。
他明明记得老耿似乎家里没啥亲人了才对,但他素来听父亲的话,是以没有妄言。
可接着他爹就说听说淮水河老许家的铺子今儿开张,叫他亲自来道贺照顾生意,他听着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明明他爹此前还气得在家里骂许三花了,这突突然的,咋会去道贺照顾许三花的生意?
他实在想不通,但素来唯父命是从,就当真来了。
眼下听得许三花如此问,他不由道:“我爹昨晚已经回家了,十五那晚是他自己走开去玩乐了,下人跟丢了人,以为出了啥事,又没找到人,所以这才急得报官了。”这是他爹交待跟外头人这么说的,堂堂地主,被人抢了钱财,着实不雅,倒不如说点风流韵事,更令人津津乐道。
“原来竟是这样,白家大爷亲自前来道贺,快里头请吧!”许三花嘴里笑着,心下想着白地主目前还算识趣,但愿他记牢了昨晚的刺激,从此以后都别多嘴多舌,她也能多做好事。
白松云对于许三花如此态度也挺纳闷,不由想着难不成是啥时候他爹和许三花在别人不晓得的情况下握手言和了?真是怪事啊!
还有昨晚,二弟见着送父亲回来的花强等人也是很奇怪,几乎是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质问他们为啥抓了爹,要不然他也不会下意识就认为是花强等人害了爹还要叫下人去抓人呢。
想到先前他出门前,父亲叫了二弟去他书房的事,白松云目光微微一闪,跟许三花颔首,提步往食肆里走去,他正好没吃早饭,来尝尝许家食肆的吃食。
到了快要到午时之际,路上往来的马车牛车就多了些,有从十里镇到白节镇的,也有从淮安县那边赶过来要往南边去的。
见了这淮水河滩开了铺子还有茶寮,不由都觉得新奇。
有赶了一路正好口渴了的,就牵了牛车过来栓在路边的大树上,进茶寮里坐坐,“伙计,你们这茶水咋卖的?”
袁文上前招呼,“大叔,咱们茶寮的茶水只要一文钱一位,敞开喝。”
一听跟前头三垭子一样的价钱,遂也放心叫袁文上茶来。
喝着茶水好奇的往里头张望,只见几辆马车先后进去被伙计招呼着牵了马安置,进了食肆去,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他也饿了,当下问袁文:“那啥铺子跟你茶寮可是一家的?”
“是一家的,大叔可要来点啥垫肚子?有馒头也有面,都跟镇上一个价,还有白面跟苞谷对半掺的包谷面馒头,一文钱两个,大叔来点啥?”袁文立马机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