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六话:铃铛上的字
茶小二要守铺子,不能抽身去看热闹,心里也痒痒,听得有人问起,他忙走过来说起这热闹来。
“这位姑娘今儿才来还不晓得吧?这马汉啊,离了县城一个把月,昨儿回来了,不晓得从哪里弄回来一匹通身雪白的大马来,在市集任着大家伙观赏,有人见这马实在漂亮,便问了价钱想买,可马汉却说,这马得要三千两银子!
非但如此,还得先说出马儿身上挂着的金铃铛上的字来,如若不然,便是有三千两银子也是不卖的,你是不晓得这马汉得意得咧!他贩了大半辈子的马还真是头一回弄回来这么漂亮的马,看得我这个不爱马的人都忍不住心里火热,想要拿银子去买呢!只可惜我没有银子。
你都不晓得从昨日开始到今儿,咱们县里好多有钱的大户听说消息都来看过这个大马了,三千两银子见这白马实在漂亮咬咬牙倒真舍得拿出来,可惜就是说不出那铃铛上的字,那可是考眼里见的!也是这马汉嘚瑟,我瞧他再嘚瑟两天,指不定有人就要砸他的场子强买强卖了呢!”
一匹通身雪白的马?
许三花眉头一挑,顿时心中微动。
“姑娘,我还没见过白色的大马呢!咱们也去瞧瞧吧!”黑妞激动道。
许三花点点头,付了茶钱,带着黑妞和姜断往人群里面走去。
看热闹的人实在多,三个人挤了半天多亏了一把子力气才挤到了最前头去。
“今儿又是一天咯!三千两银子,如此白马,可遇不可求,大家可不要错过啊!我先说啊!我只留这里五天,要是五天之内没人能买走这匹白马,我就得往下一个地方去了啊!这可是从东鞅阿塞疆流过来的神马,有灵性得很,怕是整个大淼就只有这么一匹,极其珍贵,错过了可就是后悔一辈子的事啊!”被人群围着的中心,马汉挥着手口若悬河一脸红光满面。
他身后的马棚里,拴着一匹大马,腰背滚圆,四肢粗壮,一身雪白,没有一点儿杂毛,而且闪闪发亮,就像披了一身银丝,马儿脖子上缀着长长的鬃毛,鬃毛浓密柔顺而整齐,脖子下坠着两个手心大小的铃铛,铃铛是金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且这马的眼神像一潭深泉,透彻而又深不可测,时不时地睨着棚子外头的人们,目光睥睨,似俯瞰众生般不屑,极通灵性,被这样的马看着,仿佛看着他们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一个高深莫测的人。
而人们看着这样的马,激动着,呐喊着,又专注得瞪大眼睛去看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想看清那铃铛上究竟有什么字。
可马汉画了一条线,只能站在线外头看,能看清铃铛上的字,那才算数。
“你看清楚铃铛上是啥字没有?那头汪员外等着呢!谁看清了铃铛上的字,就给谁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银子算啥?昨儿县尉公子出一百两银子叫人看都没人能看清那字呢!”
“看啥看咧,我就没瞧见那铃铛上有字,咋看清楚?你说马汉这是故弄玄虚蒙人呢不是?莫不是这马儿太漂亮太灵性他自己也想要呢!”
“这马汉贪财着呢,有三千两他不赚,偏偏弄这啥噱头,我看他是魔障了!”
“你们说这真是阿塞疆过来的神马?这马汉咋运气这么好就能耐弄着这样的马呢!”
“行了行了,别废话,快些看那是啥字吧!汪员外拿着银票就等着买马呢,咱们看清了字也能得五十两银子呢!”
一听看清了字有五十两银子拿,黑妞顿时眼睛一亮,费劲往那马儿身上的铃铛看去。
看了老半天,啥也没看见,不由道:“姑娘,这白马好看是真的好看啊,你瞧它的眼睛还是紫色的呢!可是那铃铛上,我可真没有看清有啥字,姑娘你看清了没有?”
说完却不见姑娘有回应,黑妞不由朝自家姑娘看去,却见自家姑娘正盯着那里头的白马愣神呢。
“姑娘,姑娘。”她轻轻的推了推姑娘的胳膊肘。
许三花回神,“你说啥?”
“我说那白马的眼睛是紫色的呢,姑娘你看见没有?还有那铃铛上真有字嘛,姑娘你又看清没有啊?”
白马的眼睛是紫色的。
许三花紧紧盯着那马棚里的白马,神色似有恍然。
上辈子她曾听南湘说起过,她从小养大的雪灵有一天顽皮跑出了迷雾,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而雪灵就是一匹马,一匹通身雪白眼睛是紫色脖子上挂着两个金铃铛的马。
因为无名村的人都不能离开村子,所以南湘不能出来找寻雪灵,后来她离开时,南湘还郑重拜托过她,若有机会,替她寻一寻雪灵的下落,若真有缘遇上,请她帮忙将雪灵送回去。
可惜,她刚离开无名村,还没走出岭东,就惨死在了岭东那些凶狠残暴的恶匪手里,一睁眼,就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偏巧,上一世答应过南湘还没来得及做得事,这一世,居然叫她给碰上了。
想想时间,雪灵跑出迷雾离开了无名村似乎好像就是这前后不久的事,却没想到,竟被马汉给遇上了,还正巧,马汉就是淮安县人,带了雪灵回来,才让她得以见到雪灵。
这何尝不就是南湘说的有缘?
许三花缓缓笑了笑,正巧,白马四下看着,突然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与之对上,许三花似乎从那紫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雪灵在跟她打招呼?
许三花顿时挑了挑眉,正要上前。
“这灵马本少爷要了!”
手执白扇的蓝衣胖子挺着肚子被两排随从护着到了人群最前方,人未到声先至,顿时在闹哄哄的人群里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朝人看去。
许三花也扭头看去,见却正是那杨少爷,不由暗道一声冤家路窄。
“马汉是吧?这灵马本少爷要了,越贵,给他三千两银子!”杨少爷折扇轻摇,豪气道。
身旁的越贵立马掏出一沓银票来,走向马汉就要将银票塞给他。
见状,马汉忙往后退了退,看着杨少爷,笑呵呵道:“原来是杨少爷大驾光临,杨少爷阔气!可见这白马与杨少爷有缘啊,只要杨少爷能说出铃铛上的字,今儿这白马就卖给杨少爷,也是一桩美谈啊!”
“铃铛上的字?”杨少爷呵呵一笑,“越贵啊,你上前去瞅瞅,那铃铛上究竟是什么字。”
第两百八十七话:退一边去
越贵听令,收好银票,抬脚就要往马棚去。
见状,马汉赶紧拦住了越贵,指了指后头画下的一条线,道:“得站到那线后去看,看准了才算数。”
杨少爷不由瞥向地上那线,离马棚得有三丈远,这么远的距离,那铃铛又小,谁看得见铃铛上的字?
“你他妈的故意逗小爷我玩呢!这么远,谁能看清那铃铛上的字?说不得那铃铛上没字呢!要不然你拿过来我瞧瞧,那铃铛上若真有字,我出四千两买你这马!”杨少爷道。
虽说杨少爷是县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大家面上敬他怕他,但心里都不知如何痛踩他的为人看不起他好色又惹是生非呢。
但此番杨少爷说的这话,却是深得围观看热闹百姓的认同。
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对啊!马汉,你那铃铛上是不是真有字啊!我从昨儿开始就在这看了,看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啊!”
“这离得这么远,有没有字的谁看得到啊?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还是快些将铃铛拿过来给我们大家伙瞧瞧,要是真有字,再说不迟啊!”
“就是,就是,马汉,快将铃铛摘过来我们大家瞧瞧呗!”
大家都起哄起来。
马汉被这么多人声势十足的围着,大家都吆喝着让他把铃铛拿过来,大有他若不拿就上前去抢的趋势。
他不由迅速挡在马棚前,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大声道:“铃铛上是有字的!若是没有,就叫我马汉不得好死!”
“谁关心你死不死的!若是真有字,你快说出来啊!你赚三千两的银子,咱们也赚点银两花花呀!”有人立马吼道。
“小爷不相信铃铛上有字!马汉,这白马小爷今儿看中了非得带走不可!识相的收了银票乖乖把白马牵过来,要不然!小爷可就让人上来抢啊,到时候马财两空,你可别气得跳河自尽啊!”杨少爷也挥了折扇,语气狂妄道。
杨少爷平日里在县城横惯了,欺男霸女,家里生意做得又大,还有个外家表姨嫁给了京里大官,是以,就是闹到县令大人那里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没有人怀疑他这话说假。
今儿马汉要是不卖,他是真的会叫人上来抢的。
马汉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何尝不想要这三千两银子?
可惜让他把马带走的老头子说了,这白马给他带回来,让他卖出去,但买马的人必须要说出铃铛上的字,如若不然,他随便卖出去了就会爆体而亡。
因为这是灵马,神着咧!
实际上,要不是那老头指了铃铛给他看,光是他自个看,也是瞅近了看了好久都没看到铃铛上有字的,这些人离这么远,看不见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没办法,他必须要照做,他可不想爆体而亡啊。
你说他为啥这么相信那老头的话?
开玩笑,他可是亲眼看见那老头腾空而起眨眼就不见了的,那就是神仙,这马也是神马!他可不敢不听。
是以,尽管马汉害怕杨少爷真过来抢,但是面上依旧坚决,“不行,必须要说出铃铛上的字才能买!”
“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银子你不要,那也怪不得别人了!”杨少爷冷笑一声,狂妄至极,“越贵啊!给我上,将马车给小爷带过来,小爷今儿我非得骑上这通体雪白的灵马满城跑上一圈不可!”
越贵得令,大手一挥,招呼了一干随从就要往马棚里去。
马汉死死挡住越贵,却一人难挡数人,很快就有人靠近了马棚。
众人瞧着,这才不由替马汉惋惜一二,瞧吧,让你乖乖接了银子你不肯,现在是银子也没了,马也没了,何必呢。
马汉在县城里也是贩了多年的马了,谁不知道他贪财?
今儿这事看着还真是有些叫他们琢磨不透,不由都想着这马汉是吃错药变了性子?
众人正摇头惋惜着,突然,纷纷都瞪大了眼睛。
啥?他们看着了啥?
一个青衣姑娘上前将几个靠近马棚的人一脚一个都给踹飞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大的胆子呢!
许三花踹飞了几个随从,又上前一把将越贵给拎起,然后高高的举起来,往前一扔,扔回了杨少爷脚边。
越贵的惨叫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竟然一只手将一个大男人给举了起来。
“嘿,你们说,她是不是就是十里镇下头那天生神力的姑娘许三花啊!”
“瞧着应该是,听说那许三花就是这般年纪,长得也很是好看。”
人群里有人嘀嘀咕咕起来。
杨少爷看到突然跑出来的许三花,也是瞳孔一缩,自上次又一次在许三花手里没讨着好以后,他就派人去打听了,正好那日的茶楼里就有认识许三花的。
所以,这一打听,他就知道了这个敢跟他作对的小姑娘是谁。
不过是一个小小农女罢了,仗着力气大,竟然还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屡次三番跟他过不去。
他打听清了人,早就想着要带人往孤山村去的,但过年事多,他一时没能抽出空来。
谁曾想,今儿就又遇上了。
偏偏,这个许三花,还要跟他作对,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杨少爷冷笑一声,“许三花!小爷我正要找你呢!你就自己送上门了,还敢搅和小爷的事,今儿小爷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来啊!给小爷我狠狠打她!”
话音落,一干随从纷纷朝许三花涌去。
黑妞和姜断赶紧上前帮忙。
许三花一脚踹飞了一人,大刀阔斧的径直走近了杨少爷。
身边没人护着,随从们都搁哪儿打着呢,杨少爷见许三花飞快朝他这边来,吓得不由就是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许三花几步靠上来,一把抓过了杨少爷,一两百斤的大胖子搁她手里拎着就跟拎只狗一样轻松。
她直接将人拎到打斗处,把人往地上一放,薅着他的后颈子,道:“都给我退一边去!”
打得正嗨的众随从见自家少爷都被人家给扣住了,不由纷纷住手,齐齐往一边退去。
杨少爷见状,不由大声道:“许三花!这么多人看着呢!今儿你还能将小爷杀了不成?若不能,就好好给小爷站着!”
说罢,他立马冲越贵道:“越贵啊,去县衙报案,就说小爷我被恶人打了,让官差来抓人!”
第两百八十八话:背后也有人
众人一听要惊动官差来,不由都忙往后头退了退,心里为许三花捏了把汗,再能耐,跟官差对上,那也是不中用啊!
这官府跟杨家穿一条裤子的,有大官做靠山,官差来了指定向着杨少爷啊!
杨少爷得意的瞅着许三花,“有本事,你就站着别动,抓着小爷别放。”
这小样儿,还真是欠揍。
许三花松了杨少爷的后领子,抬手就是一拳打过去,打得杨少爷脑袋一甩,耳朵一鸣,整个人都懵了。
他暂时说不出话来。
许三花却已经看向了目瞪口呆的马汉,“那铃铛上的字,我晓得,这白马,就卖与我吧!”
马汉回神,认出许三花来,不由咽了咽口水,赶紧道:“姑娘真知道铃铛上的字?若你能说出来,这白马就卖给你了!”
“那两个铃铛,一个上头刻着雪字一个上头刻着灵字,合起来就是雪灵二字。”许三花说着,从身上拿出一把银票来,递给马汉,“我说得可对?银票给你,这雪灵就是我的了。”
马汉听着,顿时眼睛睁大,“姑娘真说对了!那上头就是雪灵二字!”
真是神了,这么远这许三花都能看到铃铛上的字?
他一把接了银票,忙不迭道:“许姑娘,银货两讫,这白马就是你的了,你赶紧牵走吧!”
许三花点点头,走进马棚,解了套在柱子上的绳子,雪灵顿时低下头在她肩上蹭了蹭。
许三花不由一笑,抬高手摸了摸雪灵的脑袋,“跟我走吧。”
说罢,并不牵绳子,转身走出马棚,身后,雪灵便自己跟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惊奇不已。
这果然是匹灵马啊!
被打懵了的杨少爷这才缓过神来,见状,不由道:“你说铃铛上的字是雪灵二字就是啊?大家都没看清的字为何你就能看见?”
马汉揣好了银票,上前指着马脖子上的铃铛的底沿,道:“瞧,字在这儿呢!就是雪字和灵字,不信,你们过来瞧啊!”
大家都想离近点瞅瞅这灵马,闻言争先恐后的就要往上挤。
许三花赶紧道:“停!别都跑上来,现下这马是我的了,我说了算!你们就随便派两个人上来看看就是了!”
众人一番商量,最后上前来的就是带了银票来要买马的汪员外和看管牛马市的老窦。
两人走上前来,凑在马脖子下,仔细对着那铃铛看了又看,看清那上头的字,不由惊奇道:“还真是雪字跟灵字,没错,没错啊!”
杨少爷不信,自个也凑上来看了,见真是这两个字,不由哼了哼,“这白马是我先看中的!你别想跟小爷抢!”
“我没跟你抢啊,我付了银子的。”许三花道。
杨少爷:“……”
他气得咬牙,“这白马是我的,今儿你别想带走!”
围着的百姓突然一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越贵带着六七个官差兴冲冲的过来了。
“喏!就是这个女的,打了我家少爷,快将她抓回去!”
领头的差头顺着越贵所指一看,见对方就是个小丫头,打了杨少爷?
这叫他们咋抓?
但奈何杨家有靠山,他们几个当差的,可不敢得罪。
差头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小丫头了,一挥手,示意后边人上去拿人。
“唉!今儿一分银子没花,白得一匹灵马,这几次三番跟我作对的人也被拿下,真是开心啊,越贵,替小爷去裕德酒楼定下一个上等厢房,小爷要去痛快的喝一场庆祝一下!”杨少爷得意得站在一边,叉着腰看着几个官差朝许三花走过去。
黑妞和姜断两人赶紧挡在许三花前头,看着过来的官差,“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无缘无故抓人不成?!”
“做什么?瞧瞧将小爷我打成什么样了?今儿抓定你们了!”杨少爷笑得狰狞,第一次被打,他带人来这人已经跑了,第二次被打,那是他还不知道这许三花到底是啥人,没打听清楚不敢妄动,这一次嘛,就是一个农家丫头罢了,做了点生意发了点家,他还怕她不成?
再能耐,被抓进大牢里去,也是两眼一抹黑,一个升斗小民罢了,能跟官府斗?
见有人挡着,几个官差不由道:“官府办案!尔等竟敢反抗不成?速速退下,否则别怪我等拔刀了。”
这话说完,两边剑拔弩张,眼见着官差就要拔刀相向。
这时,忽然有个官差飞快跑进来,凑到那差头耳旁说了几句什么,差头顿时脸色一变,赶紧出声道:“赵三,你们几个快回来,衙门里紧急召回,咱们得立刻回去!”
几个官差本也不想帮着杨少爷做这些欺负别人的事,闻言,如释重负,赶紧转身大步走回去,一点停顿都没有。
见状,杨少爷如何肯干?
他不由几步上去,喊住那差头,不满道:“这人还没抓走呢!你们走什么!”
差头看了杨少爷一眼,想了想,不由低声跟他道:“这小姑娘背后也有人呢!我们张大人派人来叫我们回去的。”
背后也有人?
张宗华连他的面子也不看了,这许三花背后的人难不成比他表姨夫的官位还大?
一个小小农女罢了,怎么可能?
杨少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差头却是带着人匆匆离去了,没人能给他解一个惊惑。
他不由扭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许三花,灵马乖巧的站在她身后,一人一马皆抬着下巴睨着他。
官府也成了许三花的靠山了,难不成,他还奈何不了这许三花了不成?
杨少爷咬咬牙,看了看不中用的一干随从,脸色阴沉得难看,一甩袖,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越贵等人赶紧跟上。
这一幕倒是看得围观百姓摸不着头脑,这官差好好的帮着要拿人,怎么来了个官差说了些什么就顿时人也不抓了赶紧离开了?
这杨少爷脸色很难看啊,莫不然这个许三花背后也有靠山?比杨家的靠山还厉害?
是了是了,要不然这许三花咋能这么厉害,短短几个月就将生意做得这般大呢!
大家心思各异的散开去了。
马汉看了看许三花,眼底也满是佩服,不由道:“许姑娘,从今往后这灵马就是姑娘你的了,这马跟姑娘有缘,姑娘可要好好善待它,定会有福报的。”
他想着这马是那老头托给他的,他这样跟许三花说绝对没错,看在这许三花给了他三千两银子的份上,就提醒她一句呗。
许三花看了马汉两眼,忍不住问他,“这马,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马汉一僵,自然不能说是怎么来的,“我说过了呀,这是从阿塞疆流过来的神马,我花了两千两银子贩过来的,可花了不少力气,卖三千两,绝对不坑人,再说了,这两个金铃铛纯金打造的,至少都是二十两金的!”
第两百八十九话:方大爷
许三花自然不信,却只当他是碰巧捡着了雪灵,想要卖银子,当然要编排些说法。
不过,对于他非得要人说出铃铛上的字来才肯卖,倒是有些想不通。
但眼下,她也没有多想,左右雪灵已经叫她遇到了,这就行了,可不就是有缘嘛。
当下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马汉呵呵一笑,抱拳告辞,怀揣巨款,脚步轻快。
望着马汉没入人群里的身影,许三花看向姜断,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姜断瞬时古怪的瞅了瞅许三花,摸摸鼻子,背着手大步走进了人群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姑娘,你叫他去做啥呀?”黑妞好奇。
许三花摇摇头,带着黑妞大步往后头的青簪胡同去,身后的雪灵甩着漂亮的马尾昂着头跟上。
不远处的大青树下,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小马车里,贺璋放下了帘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吧,去墨香斋瞧瞧。”
建西收回视线,赶车离去,迎着风轻轻叹息了一声。
主子明明如此上心,却为何不肯提亲呢,若马上就娶进门来,主子便能尝尝这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的滋味。
他不知道主子心底是否遗憾,但他,是很遗憾的。
可偏偏,主子不肯。
他们这些身旁人,也只能轻叹惋惜了。
而此时刚进城的一辆马车,马车上,徐则民捏紧了手里的信,仔细斟酌了一番,掀了车帘,让其中一个随从靠过来,低声吩咐道:“咱们此番人手不多,听闻淮安县里有三大帮派,那黄金赌坊的括七爷有些能耐,你去找他做一桩买卖,将许三花给绑来,我们先往梁州府去,你绑了人骑马快,后头追上来就是。”
随从听得诧异,“大人这是不打算经过贺大公子的手要自行将人给带回去?”
“若等他,这人便不容易带回去了,我此番回了京也不会再来了,未免再来的人经不住他的糊弄,这人,我还是自行带回去为好。”徐则民道:“你速去吧!”
随从不再多言,点头称是,飞快骑了马去了。
青簪胡同名字倒是好听,但这里的房子很是破旧,住在这里的人也过得很是清贫,起码一日奔波,皆是为了三餐温饱可继而忙碌着。
许三花顺着卖馄饨那婶子说的找到胡同口进去走一截门口挂着两个破了洞的灯笼的人家,抬手敲晌了门。
不多时,门从里头开了,开门的方舟一见外头的许三花就是一愣,而后又瞥见了她后头的白马,不由更是惊愣,他昨儿下午去药铺抓药,路过牛马市,可是看到马贩子马汉三在卖这匹白马,听说要三千两银子,还得回答出铃铛上的字才行。
怎么这才过去一晚上,这马就跟着这姑娘了?
“我来看看方大爷。”许三花冲方舟说道。
方舟回神,知道自家爷爷跟这位姑娘颇有些投缘,又是认识的人,所以没有犹豫的就请人进来了。
进了屋子,许三花看见躺在床上的方大爷,不由道:“我今儿进城,听说大爷你年前摔了一跤,现下可还好吧?”
方大爷见竟是许三花来了,很是高兴,笑道:“没事,就是天黑没看着路,摔了一跤,这都十几天了,早就养好了,你听着消息就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真是有心了。”
说罢,不禁咳嗽了几声。
他忙抬手捂住嘴,将头扭向里侧。
许三花见他两只手都好好的,不由纳罕那婶子咋说大爷右手摔断了?
“大爷这是有些风寒?现下这天气可是最容易着凉的,大爷可要仔细注意身子。”
“就是普通的风寒,我孙子已经给我抓了药吃着咧,这两天就没事了。”方大爷道。
许三花点点头,转而说起来,“我本是去馄饨摊子吃馄饨的,不曾想摊子换了人,那婶子说跟大爷你是邻居,你摔了一跤不能再继续卖馄饨了,所以将摊子转给了她,她却是说大爷你将右手给摔断了,我瞧着大爷右手挺好,这是治好了?应该没啥大碍吧?”
方大爷一听这话,脸色有些不好。
旁边的方舟不由道:“那摊子不是转给他们的,是他们自个占去的。”
自个占去的?
这是啥道理?
方大爷笑了笑,道:“叫丫头看笑话了,实不相瞒,那丁家夫妻两个正是我们租这半间院子的房主,我年前摔了一跤,花了不少银子治伤,这攒下的积蓄都用完了,到了前几天该交月租子,拿不出银子就想托他们缓缓,他们想着我病着,这馄饨摊子空着可惜,所以接了过去,也正好抵月租子了。”
他说的轻松,许三花听着,不禁想这不就是趁人之危霸占人家的东西吗?
“我记得大爷这摊子当时搬过来租这地头是租了一年的吧?”
“是,这城南地段好,摊子一般不好租,多得是人抢着要,好容易碰上一个好位置,租一年妥当。”方大爷道。
也就是说这摊子还有将近十个月的租金呢,光抵这半间院子一个月的租子?
这丁家夫妻也真是‘厚道’人啊!
“他们强占了摊子,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夫妻两个在县里亲戚多,人多势众,我孙儿二月就要下场考县试了,跟他们闹起来坏了读书人的名声,不值当,左右就是一个摊子罢了,抢去就抢去吧,只要人没事,比啥都强。”更何况,真要闹起来,将他们祖孙赶出去,那馄饨摊子也不会退租子,那他们祖孙就无处落脚,身上也没有银子。
现下他只想着能捱过县试,等他孙子中了县试,那丁家夫妻必就不敢如此过分了。
这世上,即便是寻常百姓,一样的日子清贫,那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横不过人家,就只能挣得比人家厉害,让人家惧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方大爷很是想得开,毕竟,这世道就是这样的。
他要是想不开,早就在儿子儿媳都遭了山舌子去了,就撑不下去了。
可他撑下去了,不但撑下去了,还将孙子抚养得这么大了,读书几年,只等下场考试,出人头地。
这么多年都撑过去了,这又算啥。
许三花抿紧了嘴,想起上一世要不是方大爷的一碗热汤,可能她根本就撑不到淮安县就已经饿死冷死了。
她信这世上是有因果善缘的。
所以,她看着方大爷,笑道:“这可真是巧,左右大爷你如今在家待着没事,不如帮我一个忙吧!”
帮忙?
方大爷没有犹豫,当下点头道:“行,丫头要我帮什么忙呢?”
“是这样的,我在塘沽坊买了个宅子,那宅子挺好,租给别人可惜,眼下我又暂时住不上,所以想找个人帮忙看着宅子,这宅子经久要是没人打整,可是不行,所以我想请大爷你帮我去守着宅子,打扫宅子。”
第两百九十话:世道
帮忙看着宅子?
这算是什么帮忙呀?
方大爷是个通透的人,他几乎立时就想到了许三花如此的深意。
当下便想拒绝。
不妨许三花立马接着道:“这城里我就信得过大爷你了,要是找个别的人来看宅子,也是麻烦,我就想劳烦大爷你,大爷先头可是答应要帮我忙的,可不能拒绝啊!”
这么一说,方大爷倒是不好直言相拒了。
他有些犹豫。
许三花便又道:“这看宅子也不是轻松的活计,我这宅子有三进咧!每日洒扫都要费些时辰,还有花园子,啥树的花的要是不好好拾整,枯败了可是不好看了!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大爷要是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吧!我本以为,凭我跟大爷的交情,大爷会毫不犹豫帮我这个忙咧!”
方大爷:“……”
“我咋可能不帮你的忙呢!行吧!我帮你去看宅子,拾整宅子!”他赶紧道。
闻言,许三花立马笑了,很是高兴,“大爷愿意帮我这个忙就行!免得我四下再去找别的人了,大爷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说着就将一把钥匙摸了出来,递给了方大爷,“这就是那宅子的钥匙了,宅子就在塘沽坊,进去打头第一家就是。”
方大爷见她说话间就把钥匙都拿出来了,这么快的,倒是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便伸手接了钥匙,道:“丫头放心,这宅子我一定给你看好。”
许三花点点头,“事不容迟,大爷这就收拾收拾,搬进去看宅子吧!正好那宅子离朱雀大街不远,离县衙也不远,等二月你孙子考试走两条街就到了,还有近路,不怕到时拥挤赶不上考试!再说了,那宅子大,里头清净,你孙子日常温习书本,再好不过啦!”
方大爷见许三花不但暗中相帮,且还为他们祖孙打算的这般细致,不由心下感动,这是个好姑娘啊!
老话说,人结善缘,终有福报。
这话不假,这心意他们祖孙领了,待来日,必不忘恩。
“行,我们这就收拾收拾,搬过去。”他点头道。
“这宅子可不能叫大爷白看,这洒扫拾整也是辛苦事,我就按那些铺子里请人做工一样,给工钱好了,我少往县里来,啥时候来了就啥时候给工钱,这是第一个月的工钱,大爷你先拿着。”许三花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方大爷。
方大爷一见,唬了一大跳,“这咋行?谁家铺子请人做工也没有这么多工钱啊!一年都没有这么多工钱咧!”
许三花笑道:“哪能呢!这可不都是工钱,那宅子我卖过来有些时日了,啥都荒着咧!这一两银子是工钱,剩下的四两,大爷拿着看看里头要添置啥的添置添置,不然我专门请了你看宅子,啥都没有,也不就手不是?”
方大爷听着,顿时也明白许三花这是变相的相帮呢。
他没有点破,记在了心里,只道:“这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委实有些多的!这铺子里请伙计一个月也才一百文工钱的。”
“我家的规矩,工钱就是一两,再说了,大爷你要做的事多着呢,一个人做几个人的活,就当是几个人的工钱都给你一个人了!”
方大爷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伸手接过了银子。
“我还有事要去办,大爷你们晓得去塘沽坊的路吧?这就快过去吧!”许三花说罢,就要告辞。
方大爷点头说知道路,送走了许三花主仆。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二人,两人对望一眼,方舟明白爷爷的意思,眼神坚定道:“爷爷放心,我会好好用功,争取考过童生试的。”
方大爷点点头,笑了笑,“收拾东西吧!”
方舟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起来。
祖孙俩并没有多少东西,这些家什都是房主的,只要收拾衣物和两床旧棉被就是了。
方大爷拿好了还没熬的两包药,和背着包袱棉被的方舟一起走出了这间刚住进来没有多久的小院。
隔壁的妇人哭嚎声响遍了整条胡同,这是那酒瘾子喝上了头又在打媳妇了。
一个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娃娃,怀里挂着一个娃娃,手里端了一盆衣服往河边去,经过的大树下坐了个流浪汉,流浪汉时而笑时而吼叫,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几个穿着破洞鞋子衣裳短了一截的小娃娃在胡同口嬉戏打闹,他们不知道鞋子破了洞穿着会冷,也不知道衣裳短了一截穿着并不合身。
这条嘈杂又混乱的胡同,人们来来往往,说它热闹,它又是热闹的,说它孤独,它又确实是孤独的。
只能说在这条胡同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论如何。
方大爷回头,最后看了眼这条青簪胡同,对孙子道:“你瞧,这就是世道。”
方舟随着爷爷的目光看去,在小娃娃的身上,在流浪汉的身上,在这条一半被太阳照着一半却隐在背阴处的胡同一一落下目光。
他心想,这就是世道?难道世道就不能改变吗?
多年以后,方舟当上了一方县令,在他的辖下,百姓尽管粗茶淡饭,但吃得饱穿的暖,安居乐业,生活安稳。
那时候,他常想起今日的青簪胡同,想起爷爷说的世道。
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能改变世道的,只有世道。
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这个飘浮不定的世道里站稳脚跟,活下去。
当每个人都能站稳脚跟,活下去,或许,这个世道就改变了。
太阳升到顶空,洒下来温暖的光芒,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方大爷和方舟经过馄饨摊子时,却发现馄饨摊子一片狼藉,卖馄饨的夫妻俩怄得捶胸顿足,嘴里扯了人不停的乱骂。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那小姑娘脾气也是大啊!吃一碗馄饨的功夫一言不合就将人家的馄饨摊子给掀了,那摊主上前要找她赔银子,你猜怎么着?这小姑娘一脚就将人踢进了水桶里。”
“什么?这吃碗馄饨罢了,怎么就砸上摊子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彪呢!”
“你是不知道,两个小姑娘上桌就要二十碗馄饨,这摊主煮不过来,不知咋说着说着这摊主就说姑娘是要吃霸王餐的,这小姑娘一听,不干了,上手就将桌子给掀了,后头闹起来了直接将这摊主夫妻两个给打了一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端的是一个嚣张咧!”
“还有这事?不过我记得这馄饨摊子不是一个老头子摆的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听说那老头子摔断了手,这摊子转给这夫妻俩了。”
方大爷和方舟听着,对视一眼,没有停留,很快就走了过去,往塘沽坊去了。
第两百九十一话:三家人
姜断赶来了马车在金源牙行门前和许三花碰上了头,将一沓银票递给了许三花。
旁边的的黑妞看着,瞬间瞪大了眼。
许三花伸手接过来,瞄了一眼,“三千两都顺回来了?”
“都放在一起的,还能只拿一半?他走得快极了,我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大概留了一张两张的。”姜断道。
“行吧,聊胜于无。”许三花点点头,揣好银票,大步往牙行里去。
黑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姑娘刚才叫姜断去将银票给偷回来了呢!
她不由捂嘴笑了笑,还是她家姑娘厉害。
她只觉得三千两银子买匹马忒贵了,她家姑娘再偷回来,可谓是做得好!
却不知许三花叫姜断去将银票顺回来,是因为她知晓这雪灵不是马汉贩来的,若真有人捡着了雪灵据为己有大有可能,咋会来贩给马汉呢?
只能说这雪灵遇到的第一个就是马汉,马汉把它带回来贩卖的。
给他三千两银子不值啊!留点辛苦费倒是可以,所以她叫姜断去将银票拿回来一半,哪曾想姜断全拿了,只留了一张两张?
不过辛苦一趟,一两百两也是顶多了呀!
刚进了牙行,里头丁管事正好走出来,看见许三花,不由道:“正听说许东家你买下了马汉从外地贩回来的那匹通身雪白的灵马呢,可巧许东家你就来了。”
说着看到许三花身后跟着的白马,眼睛一亮,“这大马真是漂亮啊!我可是第一次见毛色这么纯这么精神抖擞的马,这一看就是好马啊!听说三千两银子?这马是绝世好马,这个价不贵啊!”
许三花笑了笑,相互寒暄两句,便问起黑妞的事来。
丁管事一听立马道:“来过来过,初八那天来的,背了一背篓东西,说是捎给你的,我便将你已经去孤山村去的事给你爹说了,你爹拉着我打听了好半天你去的人家,我以为他要来先你的,但他将东西放下托我带给你然后就走了,我正想着等寻四来孤山村拉货的时候叫他带来给你呢,正巧你来了,这就给你吧!”
说着,他便叫伙计去里头拿。
不多时,伙计就端着个背篓出来了。
丁管事道:“这背篓就是你爹带给你的东西,我瞧着他神色有些匆忙,问过你的消息留下了背篓就走了,约摸是家中有事,所以急着回家也不一定。”
黑妞听罢,跟丁管事道了谢,上前接了背篓退去了一边。
许三花便顺势跟丁管事说起想买几个人,最好是一家人。
塘沽坊的宅子有人看了,但连康坊的五进宅子也得有人看着打扫着才行,要不然全都要荒废了。
丁管事一听,笑道:“可巧,牙行里刚来了好些人,许东家跟我来,咱们去瞧瞧吧。”
到了后头院子,丁管事着管着人的徐管事将那几家人都带来。
“这几家人都是犯了事的大户人家的下人,主家犯了事被抄家,他们也就成了官奴了,这一批的好些个丫鬟和嬷嬷管事的都被买走了,就剩这几家人了,许东家要是晚来两天,指不定这几家人也没了。”丁管事笑着说罢,让许三花上去挑选就是。
许三花听着话,视线挨个落在规规矩矩站在院子中间的几家人,一共有三家人,分开了站着。
左手边的是一家四口,中间一家得有十个人,站在最前头的还是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人,而右手边也是一家四口,其中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大概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娃子。
她瞧着这几家人拾掇的干干净净脸正目清的,便是孩童都是站得规规矩矩半分不乱动乱看的,想着田宽一家用着的顺手,便心生了想都买下的心思,不由道:“你们每家的都出来说说自己家的人,从左手边开始吧!”
左手边的一家四口,其中的中年男人便站出来,朝许三花拱手作了个揖,先道:“小的王茂,见过姑娘,这是小的家里的,姓孙,这两个是小的的儿子王方海和女儿王满娘,小的一家在之前的主家都是在庄子上做事的。”
他说罢,中间的五十来岁的老人就紧接着出来道:“小的马江,见过姑娘,小的在之前的主家是看角门的,这是小的的两个儿子马志才和马志平,是花匠,还有他们两个家里的,冯氏和齐氏,是在内院看门的,后头这几个都是小的的孙子孙女。”
剩下的青年也随即道:“小的秦兴,这是小的家里的肖氏,和小的的儿子和小女儿,小的在之前的主家是库房的,肖氏是主家小少爷的奶娘。”
这三家人,除了王茂一家,剩下两家都是拖家带口的,都有不能干活的小娃子。
丁管事想着许三花要买做事的,肯定首选就是这王茂一家四口了,不过往前许三花也是连带着个小娃子的姜氏都买了的,丁管事也是猜不出来许三花会选哪家,所以笑眯眯的等着。
许三花几乎是在听到这马江一家不是看门的就是花匠,瞬间就决定了就让他们一家去连康坊看宅子。
而剩下两家,庄子上做事的王茂一家,买回去就都是做事的人。
至于秦兴,管过库房的,肯定识字又会账目的,人家地主都有帮忙管田地租子这些的管事,她那么多田地,就让秦兴去管吧!还有他媳妇肖氏,万一她娘生下七花奶不够呢,她也给七花提前准备个奶娘了!
这般想着,许三花没有犹豫,直接问丁管事道:“这三家人我都要了,多少银子?”
都买了?
丁管事想着许三花果然是个随性而为的人,想咋着就是咋着的,这样的人,活得才明白,才开怀呀。
当下拿了随身携带的银算盘来,拨了算盘珠子算起来,“王茂一家都是四两银子一个,四个加起来就是十六两,马江一家,七个四两,剩下三个半大小子,三两一个,加起来就是三十七两,秦兴一家,他们两口子八两,这个半大小子得三两,剩下的小娃娃不算银子,就是十一两,三家人一共加起来就是六十四两。”
许三花直接拿了一张银票出来,递给了丁管事。
丁管事笑眯眯的接了,转头就让徐管事去将这三家人的卖身契都拿出来,然后并着找补的四十六两银子一起给了许三花。
“我听说你们在府城也开的有牙行对吧?不晓得可有就手的宅子卖?”许三花接了卖身契和银子,转而问道。
第两百九十二话:黑衣大侠
丁管事一听许三花这是打算在府城置办宅子啊!
当即道:“府城可不比咱们淮安县,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这宅子租的倒是随时有,要买可不好买。”
“不知许东家想买个多大的宅子?想买在什么位置?”
“不拘啥宅子也不拘啥位置,最好带家什一起卖的,我打算上元节带我家人一起去府城看花灯,到时候少不得要在府城住两晚,家里人多,住客栈不方便,买个宅子,就手些。”许三花道。
丁管事一听是这样,想了想,道:“牙行里有没有这样的宅子卖,我暂时也说不上来,今儿已经初十了,离十五也没几天了,倒是我在府城倒有个宅子,一应家什都有,直接就能住,那本是为了我儿子在府城读书住的,现下也用不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卖给许东家,你觉得如何?”
“丁管事有宅子卖?这敢情好,那你这就卖与我吧!不知多少银子?”许三花不由道。
“这宅子在浦东坊,只得二进,但此地清净,周围邻居多是读书人,是很抢手的地段,不过既是卖给许东家,咱们是老熟识了,许东家便给五百两吧!”许三花如今在淮安县的名头渐渐起来了,生意往来讲究的就是人情,所以他乐得卖这个好。
许三花一听是浦东坊的宅子,就是暗暗一挑眉,她也是听说过的,浦东坊的宅子可不便宜,那里离府城有名的三羊书院近,确实是很抢手的,五百两,真心是老熟人的人情价了。
“丁管事真是太客气了,你这份人情,我记在心里了。”许三花笑了笑,掏出五张银票来直接给了。
丁管事却道:“不急不急,我这房契也不在身上呢,许东家先稍坐喝个茶,我这就喊人回去叫我家里的将房契和钥匙送来。”
“没事,左右这宅子我先定下了,银票你先收了,明儿我来拿房契和钥匙就是行!我这厢还有事要去做,这就得走了。”
丁管事听罢,当下说好,收了银票,让许三花明儿来拿就是。
许三花又托了丁管事借两辆马车,帮忙将几家人都送到连康坊的宅子去。
一番折腾,到了连康坊的宅子时,已经快午时了。
许三花拿了银子给马志才两兄弟,让他们去置办一些粮油米面被褥的,等她明儿回来了再说,又将雪灵留下,叫王茂等人好生照顾着。
随即就带着姜断和黑妞赶着马车买上五百斤大米,去裕德酒楼吃了午饭,顺便告诉窦岩山一声,以后拉米豆腐可以下午来,不去孤山村,就去城外清水集后的许家庄拉。
吃过饭之后,又去怀正商号的粮油铺,让掌柜的给府城的曲老板也带个话,以后不用去孤山村那么远,头天下午直接去许家庄拉就行。
然后才出了城往许家庄去。
淮安县城离许家庄还有十几里的路,倒是比十里镇回孤山村近。
一路也得经过几个村子,还有个淮安县远近闻名的老虎山。
这老虎山以前不叫这个名,以前也没名儿,便就是因为到春季之时,经常在傍晚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就会看到从山里出来四下走动的老虎,每当这个时候,附近的村民总是早早关门,不敢出来晃悠。
偶尔有那么几次,听说曾有人被老虎咬伤咬死过,官府还曾派人上山抓捕过老虎,可惜一无所得。
看见老虎的多了,时间久了,这山也就渐渐被人叫成了老虎山。
不过这几年来,倒是没听说有人看见老虎下山过了。
有人说这山里的猎物被老虎猎光了,老虎没吃的了,所以离开了这山里往更深的大山里去了。
人们走这条路,也放心大胆的得多了。
老虎山在出了县城八九里的位置,一面是山,另一面是山崖,山崖下还有两个村落呢。
这一截官道弯弯曲曲,也是淮安县去梁州府城最不好走的一段路了,换做下雨天,碰到这一段,大家都宁愿等上一等,都不敢冒险来走这个路的,就怕一个打滑,掉下山崖去。
是以姜断经过这一段路时,马车赶得极是小心,顺利过了山崖边,才送了一口气,将马车赶得自在了点。
他拿了竹筒正打算喝一口水,突然,旁边的山坡上蹿下来了一伙人,惊得黑马后脖子直往后仰,两只前蹄高高的抬起,嘴里发出嘶鸣的声音,带得马车蓬东倒西歪起来。
吓的姜断赶紧丢了竹筒,一把拉回了缰绳,死死的拽住了马儿。
好在黑马听话,很快就被安抚住了,没有疯跑起来。
但四下的路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黑马感觉到危险,暴躁的撅着后蹄子,扬起满满的尘土。
许三花掀了帘子,看着马车周围手拿大刀的数名大汉,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难道又是白地主花银子雇来的人?
一次不成又来一次,白地主这是对她多恨呢。
这次的人明显跟花强那帮二混子不是一个级别的,瞧瞧人家都是真刀真枪的,哪是花强等人的柴刀和木棍能比的?
白地主这回是花了大价钱吧!
她这般想着,不由又暗骂花强几个,办事不成啊。
拿着大刀的大汉们见马车停住了,直接大喝一声:“上!抓住马车上的姑娘!”
而后所有人蜂拥而上,朝马车冲上来。
姜断抽了放在车座底下的棍子,站在车座上,用棍子挥舞着抵挡想要往马车上冲的汉子。
但棍子刚挥起来呢,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身形矫健,手法利落,一人靠近一个大汉,将其一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山林间。
姜断:“……”
正撸了袖子要往外冲的许三花和黑妞:“……”
姜断咽了咽口水,眼中止不住的惊色且兴奋,扭头看许三花,“我说丫头,你是啥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咋得没告诉我们呀?”
这带着人还能脚尖离地飞跃而去身姿潇洒,这是大侠啊!
许三花一脸懵,“我咋晓得?我也头一回见咧!”
“那这些人是谁呀!明显是来帮咱们得呀!难道是我眼花了?你们确定你们也看见了吧?”姜断纳闷。
黑妞不住点头,一脸崇拜,“看见了看见了,这些黑衣神仙一出现就拿下了拿了刀要来杀咱们的大汉,然后抓着他们就飞走了!”
“不是要杀咱们,你没听那大汉嘴里喊吗?是要抓住马车里的姑娘!”姜断严肃的纠正黑妞的话,“不过真是黑衣神仙啊!这身法,太帅了!”
从小就有大侠梦的姜断毫不意外的沉沦了,迫不及待得紧盯许三花,追问道:“丫头啊!你真不认识这些人?咱们可是一起干过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了,你可不能隐瞒秘密啊!”
许三花:“……”
第两百九十三话:无辜
许三花:“……”
啥玩意儿,她是真不认识这些人好吗?
天晓得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要帮她呢。
见姜断双目激动的盯着她,她果断道:“要不然下回再遇见了你自个问问?”
姜断:“……”
他想了想,狐疑的看了看许三花,还真点了头,“行,下回我见了自个问问。”逮着一个拜拜师,学成了他也能成为江湖大侠了!
随即赶着马车继续往前去。
山崖弯道后头一里路左右,被一根又长又粗的绳子捆在一起的大汉们被堵着嘴,看着前面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马车,眼中惊骇不已。
马车旁边立着个浑身僵硬不动的青年,车帘半掀,里头的贺璋端坐,面前摆着个小几,几上放着紫砂壶,倒在在杯子里的药茶还冒着热气,他望着茶杯,不疾不徐道:“徐则民是如何吩咐你的?”
青年抿紧嘴,一脸视死如归,并不打算张口。
“呵。”贺璋发出一声轻笑。
青年身旁站着的建东登时上前,在青年身上的几处穴位又快又准的一一点过。
顿时,青年面露痛苦之色,脸部痉挛,青筋暴露,其中折磨,只有他自己能懂。
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飞快说出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璋端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建东抬手,又快速在他几处穴位上点了点。
须臾,青年脸上爆红起来,那暴起的经络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一般,他整个人不住的颤栗着。
随后,建东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喂进了青年的嘴里,迫使他咽了下去。
青年不知给他吃的是什么,顿时眼底又惊又怒,浑身的难受驱使着他的脑子已经不能够再想更多的东西。
贺璋放下茶杯,淡淡道:“这颗药丸吃下去,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好活,等你去了,你的妻儿也会随你而来,他们住在你的老家凇阳县,对吧?”
青年仅剩的一丝理智在听到妻儿之后瞬间崩塌,“你不能伤害我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谁又不无辜呢?无辜的人会死,不无辜的人就不该死吗?”贺璋轻笑。
青年嘴里发出几声呜咽,眼底的猩红似乎要吞没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痛苦的吼叫几声,终于停止了挣扎。
“大人吩咐我找括七爷做这桩买卖,将许三花绑起来,他不相信贺公子,所以要自行将人带回京城!”
闻言,贺璋眼眸微深,“不愧是徐仲德啊,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有接着说。
而是看向建东,吩咐道:“将他绑上,送回徐则民那里去,告诉徐则民,这是圣上交给我的事,就不劳别人帮忙了。”
建东应是,骑了马来,一把将青年横在了马前,骑着马飞快往前方去了。
贺璋这才睨了眼地上捆着的大汉们,嘴里道:“这些人作恶多端,手上没少沾过血,与其放他们回去继续为虎作伥,不如就这么绑着丢去老虎山里,自生自灭吧!”
话落,几名黑衣人瞬时现身,一人一方,直接抬了绳子就将这些大汉给拖走往背后的老虎山里去了。
建西赶了马车,掉转马头,往淮安县回去,没走一段,忽而听得山里传出震天响的虎啸,不由纳罕:“不是说这几年都没见这老虎山里有老虎出没了吗?”
马车里的贺璋唔了声,转而问道:“建南到哪儿了?”
建西顿时顾不得关心老虎不老虎的事了,赶紧回话:“昨儿传来消息,已经过了宁德镇了,马车行得慢,预计要二月初才会到梁州府。”
——
身后有快马飞驰而过,激起一阵尘土,黑马兴奋的甩了甩马尾,扫在姜断脸上,混着扬过来的沙土,姜断顿时呸呸两下,吐出了嘴里的沙土来。
“啥人啊?会骑马了不起啊!骑这么快干啥咧!”他朝远去的尘土飞扬吼了两声,拍了拍马屁股,赶着它往右边的小道进去。
往前行了不多时,就看见了高耸围墙连成一排的小庄子。
到了近前,大门正中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许家庄三个大字。
许三花第二次来这个庄子,看着这三个字,不由笑咧了嘴。
等她孤山脚下的大宅子建好,挂上许宅两个大字,又会是何等的气派呀!
姜断跳下马车,上前去敲门,很快门开了,王明生一见门外的姜断,眼睛就是一亮,再看后头马车上的许三花,登时开心的叫了起来。
“姑娘来了!”
“小的王明生,给姑娘请安了!”王明生说着就将门大大打开来,迎接马车进去。
待马车赶进去,里头听着动静的王来炳等人都出来了,见果然是东家来了,赶紧上前见礼。
黑妞先下了马车,随后扶了许三花下车来,许三花一一看过王来炳一家,笑问道:“王老伯,你们除夕过得好吧!”
“回姑娘的话,小的们过得很好,多谢姑娘体恤,给小的们还有庄户都送了年节衣裳和红封来,小的们就等着见了姑娘给姑娘磕头谢恩呢!”王来炳说着,当即带着一家人都给许三花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像他们这样在庄子上做事的,如若不是在那种主家经常会去受主家重视的庄子,过年过节的,主家会派人来问一声看一看就不错了,咋可能会派人又是送衣裳又是送红封的。
所以说啊,他们是遇上了好的主家啊!
见自个一来,他们就行此大礼,许三花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避让,当下让黑妞将王来炳扶起来,让几人都起来。
这才吩咐王秀柱父子三个将马车上的五百斤大米搬下来,放进灶屋,然后自个也进了灶屋,喊着黑妞打了水将大米给泡上。
见黑妞亲自打水,王秀柱几个赶紧抢过了黑妞的活计,这可是姑娘身边的丫鬟,有他们在,咋能让她动手呢。
灶屋里的两个大木盆根本不够用,许三花便看向章氏,“章婶子,还有木盆木桶吗?”
章氏不知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闻言还是马上点头,“有有有,姑娘要?我这就给姑娘拿来!”
说罢,很快就去旁边屋子找出了放着没用的大木盆和木桶来,他们人少,主家不来,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是以好些东西都收捡起来的。
许三花让她把大木盆和木桶都洗干净,这便开始和黑妞一起将大米泡上了一百斤。
其他人看着,都纷纷上手帮忙。
等一百斤大米泡上,许三花便吩咐王秀柱道:“去将庄户们都喊来,我有事要说。”
第两百九十四话:本事
二进院子的正堂里,许三花坐在主位上,桌上有章氏呈上来的热茶和一叠干果以及一篓子黄澄澄的小桔子。
黑妞对着那篓子小桔子垂涎三尺,奈何堂下王来炳正给许三花禀报庄子上这些日子的事,事无巨细,好不容易见着主家,王来炳当然想多说一说。
在听得王来炳说到去岁刚长成的牛下了牛崽时,许三花瞥了眼黑妞,道:“给我剥个桔子。”
黑妞应了声,赶紧将爪子伸向了垂涎已久的小桔子,飞快剥了一个拿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过,吃了一瓣,剩下的极自然的伸手放到了黑妞的手里,一边对王来炳道:“这牛崽子好生养着,长大了庄子上也多一辆牛车,办啥事的,方便。”
“诶,小的记下了。”王来炳答着。
“庄子上有一辆马车对吧?”许三花又问。
王来炳道:“有的有的,这马今年都十岁了,拉车什么的最是稳当老成的,姑娘可是要用这马车?”
“明儿走时我就赶走了。”许三花点点头。
很快,王秀柱带着二十一户庄户回来了,大家伙规规矩矩站进院子里,给许三花见礼。
许三花起身,走出正堂,站在檐下台阶上,看着底下的庄户们,道:“我打算在庄子上开个米豆腐作坊,要招些人在作坊里做工,手脚麻利做事行的妇人一家出来一个,站到前头来。”
庄户们一听要在庄子上开作坊,登时大为惊奇。
啥米豆腐作坊?他们这主家到底是做啥的?咋还开作坊呢。
倒是因着去孤山村送过年底的庄子的鸡鸭等出息的王秀柱父子回来讲过的,所以王来炳一家都知道主家家里是做生意的,家里开的就是几个作坊。
现下一听要将作坊开到庄子上来了,不由都很开心。
开作坊好啊!这就表示主家对他们这庄子重视啊,他们也有活计干,干得好了入了姑娘的眼,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是?
底下的庄户们不明白,不过他们记着新主家一来就跟他们说好五五分庄子出息,且年节还给他们每户都送了布和红封来,心里对这个新主家是万分感激的。
所以当下每家每户就推出来一个他们认为干活确实麻溜的妇人来,站到前头。
许三花看着站出来的二十一个人,直接道:“庄子的出息分成是分成,另外的,我请你们做工,自然得给你们工钱,每个在作坊做工的人,十文一天,按月结工钱。”
一听还有工钱?本着站出来就是帮新主家忙的庄户们更是惊了。
这还有工钱的好事上哪儿找啊!
十文一天一个月就是三百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当下众庄户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明儿一早就来上工,到时候我教你们该做啥,现在都先回去吧!”许三花说罢,就叫众人都回去了。
待庄户们都走了,许三花便喊了王来炳来问庄子上可有小石磨。
“有,有两个小石磨,后院还闲置着一个大石磨,就是没有驴,靠人推得费些力气。”王来炳道。
“将三个石磨都拾掇干净,留着明儿用。”
王来炳应下,赶紧去了。
姑娘今晚要留宿庄子上,正堂厢房是一直都铺设好的,他得叫儿子去庄子上捉两只鸡回来,今晚的晚饭,可要好生准备。
正堂里只剩下三人,许三花将桔子推给黑妞,让她自个吃,便冲姜断道:“我想让你留在庄子上,帮我做一件事。”
姜断疑惑,“做啥事?看着王庄头一家?他们挺本分忠心的啊。”
“这些银票你拿着,去府城里寻摸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乞儿,年纪太小的不要,若是不够,便去牙行买上一些身强力壮年纪轻的,将他们带回来,就在这庄子上,把你的本事都教给他们,将他们训练出来,以后我有大用。”说着,许三花将身上剩下的银票都拿出来,递给姜断。
姜断听得一脸懵,不明白许三花又在造啥劲,这是被人劫了两回道想要培植些势力来近身使唤?
“我有啥本事教给他们?”这是他最懵的,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这丫头还真看得起他啊!
他一个力求成为大侠劫富济贫名扬天下的人,搁这儿听她使唤帮她培养势力?这不是白瞎了他的大侠梦?
“跟踪,爬墙,偷东西,还有三脚猫的功夫。”
姜断:“……”
偷东西就罢了,毕竟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被她逮了,她晓得不足为奇,可话说这丫头到底咋晓得他会跟踪会爬墙的?
还有,啥叫三脚猫的功夫?
他不满的质疑,“啥叫三脚猫的功夫?我可是师承铜山派!铜钱派晓得不?那可是江湖上排前十的大门派!”
“嗯,十年前排前十,如今排不上号,听说门派就你这一个弟子了吧?”
姜断:“?!”
这丫头咋晓得的?
怪哉怪哉!
姜断一脸惊的盯着许三花,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丫头,一如既往地诡异啊。
“三脚猫功夫就算了,跟踪偷东西也罢了,为啥还有爬墙?我可不会爬墙,”他不满道。
“你会。”我会爬墙还是上辈子你教的!
连被他扒了裤子冻鸟的贪官家两丈高的院墙都能几息功夫就爬上去还不靠大树或别的东西,她就没见过比他爬墙更厉害的人。
被许三花盯着,姜断最终败下阵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把接了银票,一脸嫌弃,“你打算要多少人?吃喝拉撒睡,这些银票可够不上多少人。”
“没事,人越多越好,但越精越好,我相信你的眼力,好好的挑,银子不够后头我再给,不过半年之内,这些人你都得给我训练出来,不求个个能打能摔,只求个个都学会你这几样本事就是。”
要打架,她自个都行,她得要些机灵的,要这股把贪官扒了裤子绑雪地里眼睛都不眨的狠劲。
她相信,这样的人,只有姜断才能训练出来。
且姜断的三脚猫功夫,关键时刻,也是很顶用的,他的弯月大刀,还没使出来呢!
乱世将来,不狠的人如何立足?
搞定了姜断这里,许三花去找了王来炳,将姜断以后要留在庄子里替她办一件事的事说了,让王来炳把二进院和后罩房都随便姜断用,有啥吩咐只管照做,至于姜断要做的事,让王来炳看在眼里,看过就罢了,不得多言。
王来炳见姑娘这般慎重的语气,当下记在了心上,保证自己一家,绝对不乱说话。
第两百九十五话:庄子上的事
在府城等了好一会儿功夫的徐则民,没等来随从带回许三花,只等回了被建东绑着送回来的随从,登时表情跟吃了一只苍蝇似得。
偏偏建东还一字不落的转达了他家主子的话。
“我家主子说了,这是圣上交给他的事,就不劳别人帮忙了。”
徐则民听着,更是窝火。
但京里病重的妻子由不得他在此耽搁,他一番挣扎犹豫之后,终是继续启程,往京城赶回。
不过回去之后添油加醋,挑拨得圣上大为光火,对贺璋极是不满,当下连出三道密旨八百里兼程给贺璋,又立马派了信任的人往梁州府赶,势必要监视住贺璋不得徇私。
这且不提,还是后话。
——
庄子上的正房,主子睡的房间外头是有守夜的丫鬟睡的小床的,就隔着一道珠帘子。
许三花躺在床上,闭眼想着事情,冷不丁耳边还听着了啜泣声,顿时睁开眼,翻身起床,披上外衣往外头去。
拨了珠帘子就见黑妞正坐在床上抱着背篓肩膀一耸一耸的,顿时:“……”
话说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就没有哭过,同样是吃八碗饭的人,长得比她还壮的,这么久,她也没见过黑妞哭。
这冷不丁的哭了,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咋了?”她走过去问。
听到声音,埋在背篓里的黑妞抬起头,红着一双眼望着许三花,“我想我阿爹阿娘了。”
怪道是同样吃八碗饭力气却跟她没法比呢,上辈子她离了家也想爹娘也想家,可她没哭。
许三花微微叹了一口气,脱了鞋子到床上去盘腿坐下,往背篓里瞅着,“你阿爹给你送啥来了?”
黑妞听得姑娘问,便赶紧将背篓里的东西都往外拿,一边拿嘴里一边道:“这是两双鞋子,上头绣了两只蛐蛐儿,我小时候最爱玩蛐蛐,那时候穿不上新衣服,就老是央着我阿娘给我衣服上绣蛐蛐儿,这样我走出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那些人可羡慕我衣服上绣的蛐蛐儿咧!
这是晒干的芋艿,那时候我阿爹总怕我饿肚子,芋艿挖出来又怕放不了多久就烂掉了,所以他就想了个好办法,将芋艿洗干净刮了皮切出来晒干,等到了冬日里,我肚子饿的时候就给我吃,经饱!
还有还有,这个是我二妹给我编的草环,她手最是巧了,这些石头一准是我三妹和阿弟一起捡的,小时候我常带他们捡石头玩。”
黑妞说完,背篓里东西也拿出来完了,她抽了抽鼻子,眼里又流出泪来,“他们肯定想我了,我也想他们了。”
“你家是在毛家村吧?”许三花问。
黑妞点点头,“是,是在毛家村,我阿爹叫毛大强,我阿娘叫崔红霞,毛家村里有棵大树后头的那幢石头房子就是我们家,我阿爹说了,叫我记住这些,若将来有机会回去找他们,也不会找不着家。”
——
第二日一大早,昨儿站出来的二十一个妇人就早早的来了。
许三花打了个哈欠,吃过了章氏准备的早饭,到了一进院子里,让黑妞将昨儿泡上的米都搬出来。
随后搬了小石磨来,让黑妞给众人示范,大家一看,很快就明白了,这不就是跟做汤圆面一样的磨浆子嘛。
然后就挨个上手将另一个小石磨和推着走的大石磨都用了起来。
很快先磨出了一盆浆子来,许三花便让章氏生火,将大锅给烧热,遂倒入这一盆浆子,先大火熬煮。
煮至半熟,调温火,然后许三花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土碱,交给章氏道:“煮到这个时候,便放入土碱,再搅拌小火煮上一刻钟就行了,这土碱我这次带了两罐来,用的差不多了我会再叫人送来的。”
章氏见姑娘将一罐子东西郑重的交给自己,不由心里受宠若惊,当下捧稳了陶罐,照着姑娘说的,往陶罐里头抓了一把,见这东西是跟盐巴一样的粉末,乌黑黑的,土碱?她也没见过,但没有多问,就撒进了锅里,然后飞快拿了大铁勺搅拌起来。
待锅里的米浆子全部煮成糊,许三花指挥着章氏将锅里的米糊迅速盛出来装到干净的木盆里冷却。
外头第二盆米浆子也磨出来了,将锅洗干净了,章氏听着许三花的吩咐,将第二盆米浆子倒进锅里,而后同样的方法搅拌熬煮直糊状。
“刚才那种是米豆腐,这一锅,咱们做米豆腐团子,往后同样的,做两锅米豆腐,就只做一锅米豆腐团子就行,总之米豆腐团子得比米豆腐少一半。”
许三花说着,教着章氏将盛起来的米糊迅速搓成圆,锅里洗干净,掺水上蒸笆,放上一块湿纱布,将搓好的圆子放进去。
如此蒸好之后,盛到干净的筲箕里装起来。
剩下的,许三花便都叫章氏全部自己上手做了,她只在一边看着,这本也是很简单的,章氏带着贾良田家里那口子彭氏和另两个妇人上手起来很快。
很快就将一百斤大米的浆子都做出来了,差不多四百斤的米豆腐,两百来斤的米豆腐团子。
许三花便喊妇人们都自个回去吃午饭,只做一百斤大米的话,只上一上午的工就行了。
妇人们一听一上午就能得十文工钱,自然高兴。
章氏麻溜的做了午饭许三花和黑妞以及姜断吃过之后,许三花帮着姜断将二进院子好好的规划规划,“这正房三间不动,左右厢房各三间,还有后罩房,都可以住人,至于日常训练,庭院和后头的角院地头都很宽敞,这二进门平时关上,外头即便进进出出也看不到,我会让章婶子每日准备饭菜,人多也不怕,左右作坊里二十来个妇人,做三顿饭的事,人多很快就忙活过来了,到时候我给你的银票你拿出来买米买粮就行。”
姜断一一应下。
等到下午,从府城过来的王顺到了,见了许三花就笑眯眯的说道:“许东家这可是好啊!我从府城过来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我们大掌柜说了,以后就让我每天中午出发往许家庄来,拉了米豆腐回去刚好进城门,这样每天都来,这米豆腐头天拉了第二天用,更方便!大掌柜还叫我带话给许东家你,希望以后魔芋豆腐出来了,也能就在这许家庄拉,省事儿!”
“行,往后你就每天下午来,对了,米豆腐在天然居里生意可好?”许三花问道。
“好着咧!大家都喜欢吃天然居的新菜式油辣子米豆腐,几乎每桌必点,跟之前的魔芋烧鸭一样的火爆呢!所以我们家大掌柜说了,米豆腐要多点,这米豆腐团子可以少一点点,还有,用许东家你们家新出的油辣子做的其他凉拌菜在我们酒楼也受欢迎着咧!我们酒楼这几日都用了好多坛油辣子了!”
第两百九十六话:借银子
正说着话,从县城过来的寻四也到了,县城过来只用大半个时辰,寻四出发得晚,所以比王顺还后到。
两厢见了面,寻四自然也说起从县城到许家庄比去孤山村近了一半的路程,所以以后也都每天下午来拉,不再像之前一样隔一日了。
他来回都用不了两个时辰,当然方便。
说罢之后,两人将今天的米豆腐拉了,许三花给他们介绍了王来炳父子,往后每天来就跟王来炳父子做交接就行。
待两人各自拉着米豆腐走了,许三花将今日结的米豆腐的银钱拿给王秀柱,道:“这米豆腐是十文钱一斤,米豆腐团子是六文钱一个,但他们二人来拉,米豆腐九文钱一斤,米豆腐团子则是五文一个,我记得王大叔会做账,以后这账目你做好,银子收好,我昨儿买了五百斤大米来,你把这本钱记下,往后这五百斤米用完了,再买米就从卖得的银钱里出,一个月跟我交接一次账目就行。”
王秀柱一听,赶紧郑重其事的接下了银子,“小的记住了,一定好好干。”
许三花这才吩咐章氏又泡上一百斤大米,告诉她明儿再做米豆腐时,米豆腐团子只做二十斤大米的就行,剩下的八十斤大米,都出米豆腐。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是这个时辰左右来,所以,在午时之前,你们就得将米豆腐都做出来。”
交待完之后,许三花又去找了姜断说了一会儿话,便和黑妞一起赶着马车出了庄子,往家赶。
自家的黑马熟稔些,黑妞学了一段时间了,所以许三花便让她赶自家的马车走前头,她则赶了庄子上的马车跟在后头。
一路进了县城到了连康坊,去宅子里接走了王茂一家四口和秦兴一家四口,吩咐马江以后这宅子就由他们一家打理看守,然后就出了城门,继续往家赶。
王茂的儿子会赶马车,所以马车交给他赶一辆,许三花则赶了黑马,拉着黑妞几个女眷,回到孤山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老胡氏等在院子门口,见许三花终于回来,不由吩咐姜氏快些将温着的饭菜端上来,迎了许三花,嘴里道:“下晌你望生表哥就来了,一直在等着你咧。”
钟望生来了?
许三花不由挑了挑眉,交待了迎上来的田宽让他安排王茂秦兴两家人,这才跟着老胡氏往堂屋里去。
里头坐着和老许头许大茂说话的钟望生见许三花回来了,当下站起来笑道:“三花表妹!”
“钟家表哥来了,可是摊子寻摸到了?”
他和大姑父王长兴一起说的这事,倒是先来的是他,不过摊子确实比铺子好寻摸些。
钟望生来就是说这个事的,等了半下午,这厢见到许三花,倒也不慌了,左右今晚他要歇在这儿,还有的是时间说,当下道:“寻到了寻到了,表妹还没吃饭呐吧,你先吃,吃好了咱们再说!”
许三花也确实饿了,闻言点点头,就往灶屋去了。
灶屋里,因着多出来的王茂秦兴两家人,所以姜氏和何氏得了田宽的安排正在准备他们几个的晚饭,虽说留的饭菜也有七八个人的量,但只够姑娘和黑妞两个人吃呢!
见许三花进来,姜氏赶紧将另一口锅里留出来的饭菜端出来,放到灶屋里的小桌子上,“姑娘,饭菜还热着咧,快吃吧!”
许三花点点头,见锅里烧着水,是要下面条,便道:“烧锅肉丝面吧!”
左右现下家里肉多,五头野猪肉呢,这吃了两天还剩不少呢。
总不能她带着黑妞吃着肉菜,家里的下人都吃了肉菜,这新来的就一锅白水面吧。
姜氏心里也打着嘀咕这面该咋下呢,现下听了姑娘吩咐,赶紧应道:“诶!”
许三花带着黑妞先吃了,吃罢饭后,回到堂屋里,钟望生便说起事儿来,“我在大风集上寻摸了几天,正好碰上有一家铺子要租赁,铺子是两开的门面,我问了要二两半银子一年,本是犹豫的,打算还是找摊子先做做的,但这两天就听说表妹又想出了新的吃食米豆腐。
我想着干脆就租下这个铺子,带着米豆腐卖,也可以留在铺子里开个食肆,就卖这个油辣子米豆腐,大风集上人虽说不比十里镇,但它在十里镇往浮桥镇去的路上咧!往来人挺多,我再搭些面食一起,倒是挺有生意做的,我在大风集这么些年了,也是看过的,整个集上就一家面馆和一个馄饨摊子,多我一家也不多。”
钟望生说着,笑了笑,接着道:“听说表妹新出的油辣子就面条也挺香的,十里镇上都有面馆开始卖这个油辣子面了,生意还挺好,所以我也想做做,表妹你觉着这可行?”
许三花听着,不由又不禁多看了钟望生两眼,这做过伙计的,脑子还真是灵啊!比她二哥许二树还会来事呢。
“行啊,咋不行?这开个食肆可比你出个摊子挣钱些,只要你做的好,带上我家的吃食一起卖着,这一年的租金绝对不会亏本,那这铺子你可租下了?”
听得许三花也说行,钟望生心里就有底了,但听得这最后一句,他不由憨憨一笑,晓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些难为情,是以面上也很是不好意思。
“铺子还没有租下,那边要一年付清,我这手头上,一时间凑不出来这么多银子,所以我来找表妹你,想厚着脸皮跟表妹接二两半银子先租下这个铺子,表妹你看……这行不行?”
许三花听着,想着那日回外公家拜年,大姑暗暗相看了钟望生,后头跟她奶说还满意的事,估计王英表姐定给钟望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表姐跟表哥,都是嫡亲的亲戚。
她先问道:“望生表哥,不知这铺子是你自个开,还是跟大姨大姨夫他们一起开?”
钟望生听着,当下道:“我自个开!我爹娘他们家里还得忙活田地里的活计呢!”他们家十亩的水田,还有八亩的地,要的是人去种,可给他腾不出人来。
且家里给他留着了讨媳妇的银子,本是够他做这个生意的,但叫爹娘拿出来给他做生意,他也怕爹娘念叨,这生意好不好的,他想自个干出个路来,到时候再见真章,所以不问他爹娘,想先找三花表妹借点银子盘了铺子,他自个身上有些银钱,用来做本钱进货倒是够了。
这生意本来就是有进有出的,今儿回来的本明儿再进货,所以来来去去倒是用不着准备多少银子。
第两百九十七话:荀三爷
老胡氏在旁边听着,心里头看着钟望生是满意得很,这娃子头脑清醒,说话做事条条是道的,以后外孙子王英嫁给他,她可放心。
这好歹以后就是外孙女婿了,这可比侄孙子还要亲上一层,老胡氏看着许三花,想听听她咋说。
许三花便道:“行,这租铺子的银子,我借给你了!”
就二两半的事,许三花现在财大气粗,也乐得借,最主要的,是这借银子的不是别人,是她大姑未来的女婿,本也是大姨家的表哥,又晓得上进。
钟望生一听,当下极是高兴,“那我就先谢过表妹了,表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开铺子的,争取早点将银子还给你的!”
“我明儿一早就赶回大风集将那铺子租下来,等收拾收拾,就这几日就开张,提前我就来报个信,到时候表妹这里准备好我要的米豆腐,我开张头一天来拿,至于油辣子,听说表妹跟粮油铺签了契书做生意的,我自个往十里镇买就是。”
许三花听着点点头,当下就掏了二两半碎银子出来拿给钟望生,嘴里道:“粮油铺的油辣子一坛要二两银子,你起初开始做生意,先不用买那么多,可以散买的。”
钟望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接了银子,小心的收了起来。
明儿要一早赶回去,老胡氏便喊了许四树来赶紧带着他一起去睡下。
等钟望生去了,老胡氏这才看向许三花,道:“三花啊,咋又买了人咧?家里可快住不下了啊!”
“现下先挤挤吧,再等一等就好了,现下看着是乱,等正月过了,咱孤山脚下的宅子建起来,到时候住着就松动了。”徐灿家的院子里上次左右两边搭的茅草屋倒是有个七八间的,一间里多住两个也能住下,且也挤不了两天,她对王茂一家另有安排。
现下先就这样,不过这新宅子还是得快些建起来才是,倒是不晓得阳大匠说了过了正月来,能不能早点来才好。
许三花想着趁着上元节去府城了,看是不是去见一见阳大匠,问上一问。
房顶上趴着的青浮耳梢动了动,转了转眼珠子,飞快跃下了房顶,往土坡下去了。
一日过了,他得将今日许三花的一举一动说话的每一句话都一一上报。
——
傅山亲自往土坡上来拉油辣子,见了许三花,不由说起一事来,“不知许东家可听说过荀三爷?”
荀三爷?
她自然是听过的,这还是听龚福光说的呢,当初她最开始做出这麻辣调料来,先结识了龚福光,龚福光就跟她说过这个荀三爷。
听说府城里的桃寿居就是他开的,不止如此,桃寿居还遍布整个大淼,每一处生意都极是火爆。
便就是因为桃寿居独特的麻辣菜式,整个大淼都没有,别人都想窥探他的方子,可惜一直都研究不出来。
她当时一听,就想起了前世后头遇见徐灿,徐灿请她吃饭的酒楼正是桃寿居,那菜式她吃过,确实是跟她做的调料的麻辣味如出一辙。
便就是说,这个荀三爷,也晓得芥菜种子可以磨出黄辣粉,且还独门捏在手里的秘方。
她是从南湘那个村子得知芥菜种子可以做调料的,但不晓得这荀三爷是咋晓得的。
她一直都好奇呢,不过她的调料在梁州府卖了快两个月了,还没听说荀三爷有啥反应。
这突然的傅山提起荀三爷,许三花眉头顿时就是一挑,“听说过,咋了?”
傅山便道:“这荀三爷家在栗阳府,离梁州府有七八天的路程,来回传达消息需要些时日,估计荀三爷得知调料的事正赶上过年,所以来得迟,现下他已经到了梁州府,听说了咱们新出的油辣子之后,也在府城开了家铺子,卖这个油辣子,只要一两银子一坛。
我叫人买过来尝了,跟桃寿居之前凉拌菜里的味道不同,他们也放了芝麻,吃着也有同样的芝麻香味,若不细吃,很难发觉跟我们的油辣子有何不同,非但如此,他们这铺子里也有调料卖,跟之前镇上的王记杂货铺一样,也只要五百文一斤,但不同的是,他们家的调料跟咱们的没有半点分别,若没人说,还以为就是一家作坊出的呢,是以,这两天是抢了我们在府城大半的生意。”
许三花一听是这样的事,其实她心里早有预料,这芥菜种子能舂出辣味的调料,如今整个十里镇都晓得,先前就有白地主跟着开作坊想一起分一杯羹,不过不得其法,堆在手里没卖出去,最后不了了之。
但除了白地主,还有张地主李地主,多得是人铺张得开这场子,总会还有人跟着开作坊来抢调料这个挣钱的生意的。
现在真来了,来的却是这个荀三爷,她倒也不慌了。
这个荀三爷,本就晓得做调料的芥菜种子,且桃寿居也开了这么多年了,有这个资本跟她抢这份生意。
她大约能想到荀三爷开铺子卖调料的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这调料之前是桃寿居的秘方,他一家独大,靠着这个开酒楼挣了不少银子,但现在已经有人用这个调料赚钱了,且还是怀正商号,所以他再捏着手里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干脆摊开,一起跟着卖这个调料,还能分一杯羹。
许三花不怕他来抢生意,说真的,谁抢谁的生意还不一定呢。
她当即冲傅山笑道:“傅老板这是对怀正商号没信心?怀正商号遍布大江南北,咱们的调料可以逐渐卖向大江南北,不止大淼,东边的阿塞疆,南边的大宛,咱们都可以卖过去!
荀三爷虽说已经将桃寿居开满了整个大淼,但短时间内,不可能能比咱们更快的将调料卖往大江南北,只要咱们抢在了他前头,迅速将许家调料的名头打响,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心理,届时,即便荀三爷追赶上来,也不过是跟在咱们后头捡银子罢了!
更何况,怀正商号能将生意做到大宛跟阿塞疆去,他荀三爷,却不一定!”
大淼倒也罢了,南边的大宛跟东边的阿塞疆这两国的人都喜炙烤羊牛肉吃,若能得这麻辣的调料,配在肉上一同炙烤,那滋味,相信调料在这两国会更畅销。
众所周知,南边的大宛富得流油,他们的银子可好赚得很。
傅山不由暗暗赞赏了许三花一番,果不愧是许东家,这应对力足够优秀。
怀正商号倒也确实没把荀三爷放在眼里,不过许东家这聪明劲,也是令他佩服。
第两百九十八话:油辣子淀固住了
“所以,我已经派怀正商号在各地的人立马行动将各地的芥菜种子和山椒都收购过来,特别是大宛,咱们大淼这芥菜还就是从他们那边流传过来的,许东家这作坊可以准备扩建扩建,等各地收购回来的原料一一运过来,产出了调料,我这就着手往周边州府开始逐渐销去。”傅山摸着山羊胡,笑眯眯道。
许三花听着,不由跟着笑起来,“还是傅老板动作快呀!能跟傅老板合伙做生意,真是三花的好运气!傅老板放心,我这就着手将作坊人手准备充足,只等原料先后运来,就立马赶工,多做些调料和油辣子出来,有怀正商号的名头,咱们的调料一定是最好卖的!”
“梁州府的芥菜种子和山椒我们都收购的差不多了,临近的渝州府和云华府挨得近的几个县的芥菜种子和山椒这两天就会一一送到。”傅山点点头,道:“只要许东家这里赶得出来,接下来我会将怀正商号的人拨出一半的人来投入到此事中,势必要在短时间内,先将许家调料卖往整个大淼,最后再往大宛和阿塞疆去。”
本打算徐徐图之,但主子下了命令,他便只好将大半人力都投入到这个事情上来,势必要用最快的时间将许家调料的名头在整个大淼打响。
荀三爷背后是万贵妃的娘家,怀正商号注定是他的对手。
说完这事,傅山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许东家,还有这油辣子的事我得给你说一说,最近有人来铺子里说这个油辣子买回去放了几天之后就跟猪油膏似得一样淀固住了,说是这油辣子用作面条里调料还好,面是热的,油辣子放进去这油很快就融了,但凉拌菜,这稍微半淀上的油辣子吃着有些人就接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专门找了我来说这个事呢,你看看这事怎么着,这油辣子不淀才好呀。”
许三花听着,心里倒是一时也有些囧,她自然晓得猪油会淀固住,可他们都吃猪油膏,实在没见过南湘做辣子用的那种啥菜籽油啊!
早晓得当初她该拉了南湘好好学学这菜籽油又是咋做的了。
她想了想,道:“这油辣子要是天气暖和点,便不会淀固的,现下要想它不淀固住,只有将坛子放在灶间,有热气温着,它就不容易淀固住了。”
“索性冬天吃凉菜的少,等以后冬天了,咱们的油辣子便只卖了煮面条用就是了。”
傅山听着,不由点点头,“那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天气马上就热起来了,天热吃凉拌菜的多,到时候我会吩咐下头的人,跟买油辣子的人都这样交待一番就行。”
这般说罢,许三花倒是好奇的问:“那荀三爷卖的油辣子有没有淀固?”
傅山听着,顿时笑了,“都是一样的猪油膏,他的当然也会淀固。”
送走了拉走五百坛油辣子和五千斤调料的傅山,许三花想了想,当下就赶了马车,往大柴村去。
她对大柴村的罗村长观感还挺好,所以这再招人,就从大柴村先招起。
且大柴村离得也近。
郑强子那日被许三花踩断了一条腿,那是大柴村村民们都亲眼看到的,后头又听说了许大茂被劫道这事竟然就是郑小燕吩咐的。
还听说许三花找上门去将白地主家的大门都给踹垮了,偏偏白地主都拿许三花没办法呢。
是以大家见到许三花进村,心里都是敬畏得很,这是个彪的,又能耐,他们可不敢得罪。
一路到了罗村长家,正碰上罗村长的儿子罗文勇从院子里头出来,他小时候被许三花摁着揍过,所以甫一见到许三花,就吓得赶紧往回跑还不忘关上了院门。
刚走出屋子的罗村长一眼看到了院门外过来的马车上的许三花,见儿子咚得关了院门跑过来,他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罗文勇头上,“做啥咧!干啥关门!还不快去把门打开!”
罗文勇被自家老爹这样一敲,顿时缓过神来,这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好像许三花也很久没有打过他了,他跑啥呀?
大概是这几天大家都老说起许三花踩断郑强子的事,他心里头就不由想起许三花小时候揍他的事,所以见了许三花,下意识就想拔腿跑。
罗文勇砸砸嘴,缩回往屋里去的脚,又小跑回去将院门给打开,这才远远的躲在一边去。
罗村长瞪了他两眼,走到院门口,冲牛车上的许三花笑道:“三花来了!快快快,屋里来坐!”
“罗大叔,我来找你说个事!”许三花也笑了笑,跳下了马车,往院子里来。
罗村长一听,顿时心中一动,迎着许三花往屋里去,忙喊家里的冲一碗糖水来,这才对坐下的许三花笑问,“三花有啥事啊?尽管说就是!”
“是这样的,我们村的现下几乎每家都有人在我家作坊里做工的,罗大叔你们村也有七八个女娃,但我家的调料作坊还想再招些人,所以我这不就来找罗大叔你了吗,想让你出面,在你们村里招些干活麻溜的人,不拘男女。”许三花说道。
调料作坊招人?
罗村长登时心下一喜,他早就听说了,老许家初八开工,光是调料作坊就差不多四百个人做活,几乎将他们村家家户户都招了一个两个的,还有些一家三四个咧。
他本想着这么多人呢,只怕也轮不到他们村了,心里还有些可惜,毕竟,这调料作坊做工,是真的挣工钱,随便挣一个月,都顶每家每户一年攒下的了。
但他们村去年做工的七八个女娃除了定了亲的薛红秀之外也都继续在作坊做工,这也就够了,人不能贪心不是?
可这没曾想,才几天呢,竟然还要招人?
他心里自是激动,面上赶紧道:“这敢情好呀!不知三花你这打算还招多少人?我这就去给你喊人来!”
许三花想着如今调料作坊一天最多能舂出五千来斤的调料,三天一拉,加上做油辣子的,也就只够供整个梁州府罢了,要陆陆续续往整个大淼甚至大宛跟阿塞疆去,这每天五千斤的产量是完全供应不过来的。
不过,目前府城有荀三爷抢生意,这三天五千两的量可能就要减少一些。
便道:“两百人吧!”
罗村长一听这么多人,登时唬了一大跳,老许家这生意,是真的做得老大了!
他迅速思忖起来,他们村没有孤山村人多,不过就七十来户人家,这家挑出一个两个勤快的人自然是能挑出来的,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有人挣这个工钱了,不出一年,整个村子就都能富裕起来了,届时,他这个村长面上也有光啊!
第两百九十九话:招人
对于许三花在外村招人,这头一个就来找了他,罗村长心里是感怀得很,面上也有些激动,“行!三花你先坐坐,喝喝水,我这就去喊人!”
说罢,生怕许三花久等了,那是拔腿就往外头跑,还不忘叫他婆娘好生招待许三花,不要怠慢,顺便拖上了院里站着的罗文勇,父子俩个分头去吆喝人。
罗村长的婆娘江氏笑眯眯的给许三花端上小筲箕装着的瓜子花生和自家院里的枣树上摘下来晒干的枣子,招呼着许三花吃,自个也坐在凳子上陪着许三花坐着。
“谢谢婶子了。”这瓜子果子的她不甚感兴趣,虽说她也能吃,但她没有黑妞嘴巴那样闲不住,不过人家专门给她端了来,意思意思吃两颗还是有必要的。
江氏是个善谈的,当下就笑盈盈道:“说起来咱们两家也马上是半搭的亲戚了咧,三花你还不晓得吧?我跟红秀她娘是嫡亲的表姐妹,都是一个外家,将来你家二哥也是要跟着红秀喊我一声表姨的,所以我也攀个亲戚了,三花你也叫我一声表姨就是,喊婶子的,多见外?咱们这都不是外人!”
这个许三花还真是不晓得,一听她竟还是薛红秀的表姨,先前还真没听罗村长说起这个,果然是村长媳妇,这长袖善舞的跟人闲扯的,嘴巴就是会说道。
她当下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表姨。
见许三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着,江氏这么一看,还真觉得这许三花跟往前别人形容的不太一样。
她以前没咋好好看过许三花,正儿八经这么面对面坐着能看个仔仔细细的,这还是头一回,她不禁心想,十里八村的,她就没见过有这么好看的娃子,大家都怕她是个女恶霸,倒是都忽视了她竟是长得这么俊俏的女娃。
以前是谁提谁都嫌,不过如今倒好了,老许家生意做得大,日子红火了,这许三花又聪明能干,听说对面白河村白大年的儿媳妇柳氏年前还派人上门去提了亲,但老许家没同意,这事也就没了音信了。
此刻她看着许三花,心里头也是有些心思的。
“我家文勇小时候还跟三花你一起玩过的,三花可还记得?”
一听这话,许三花下意识想起刚才在门口见着的罗文勇,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鼻涕横流抹得满脸都是的鼻涕虫被她摁在地上揍得哇哇大叫的场景,顿时甩了个激灵。
见江氏笑盈盈的看着她,她顿时有所觉,“没咋玩过,我只记得小时候我四下欺负人的,也曾揍过他。”
那是,许三花小时候十里八村的上山下河上蹿下跳的,哪个小娃子没被她欺负过?
这也没啥。
江氏便接着道:“我家文勇今年十五了,我记得应该比三花你大吧?三花今年多大了啊?”
这问题问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江氏想做啥,许三花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想着罗村长咋还没回来呢。
“十四了。”
江氏听得一笑,立即道:“那可是跟文勇年纪相仿,文勇……”
“哎呀,罗大叔咋还没回来咧,我家里还有事等着忙活呢。”许三花飞快打断了她的话,探头看着院子外头,一脸焦急。
江氏生怕她坐不住走了,到时候男人回来还不得骂她没招待好?当下也顾不上说自己想说的事了,“三花莫急,我这就去外头瞧瞧看。”
说着,就起身麻溜的往院子外头去了。
没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完,许三花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可不想听,这听了吧,还真不好回答。
到底是连着的亲戚,跟白家不同,还是不听得好。
倒是这一口气松完,许三花抬眼就瞥到了缩在耳房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的一个小豆子,小豆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正揉着眼睛,似乎刚刚睡醒?
“你是谁呀?”许三花笑眯眯的逗他。
小豆子想了想,迈着小短腿跑出来,到许三花面前的筲箕里抓了一把干枣子,一边往嘴里喂,一边道:“我是罗文海,你又是谁呀?”
见他四五岁岁的样子,应该就是罗村长的小儿子了,罗村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小时候脏不拉稀的,这小儿子倒是长得白净。
许三花不由笑了笑,“我呀,我是来给你说媳妇的!”
“说媳妇?”罗文海顿时一脸惊恐,喂到嘴里的枣子差点没卡住喉咙,他连忙摆手,“你快走快走,我才不要说媳妇!”
“为啥不说媳妇!我就不走!要给你说媳妇!”许三花虎着脸吓唬他。
罗文海吓得快哭了,直摇头:“我不说媳妇!隔壁的狗娃说了,千万别讨媳妇,要是不小心讨回来一个跟后头孤山村的女恶霸一样的媳妇,我就被会打死的!”
许三花:“……”
“那啥狗娃这么说的?你晓得孤山村的女恶霸是谁不?”
罗文海忙不迭点头,“晓得晓得,听说她前几天来咱们村子把郑二毛的堂哥郑强子的腿都一脚踩断了!太凶了,所以我才不要讨媳妇!”
好吧。
许三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行了,我不给你说媳妇,我逗你玩咧!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子,想讨媳妇都讨不到咧!”
罗文海一听不给他讨媳妇了,登时就高兴了,往嘴里喂的枣子都甜了不少,不过毛都没长齐?这是啥意思?
他摸了摸自个头顶唯一的一撮头发,再看看这个大姐姐又长又多的头发,一眼的疑惑。
这时,外头也有了响动,抬眼一看,见是罗村长他们回来了,后头还跟着红光满面的众多村人。
“三花,我一家都挑了两个勤快的来,你瞧瞧行不行。”罗村长说着,又小声的加了一句,“郑家的我一个也没叫。”
许三花往这些村人里扫了扫,许是之前在他们村挑了几个女娃去做过工,所以这些村人里多是女娃子,剩下的也是妇人居多,大概男人都是要留在家里做田里活计的,是重劳力。
见薛红秀的大伯娘和堂妹也在,还有她堂婶李氏的娘家弟妹。
她当下点点头,道:“行,都在罗大叔你这里记个名字,到时候罗大叔将名单给我,至于做工,就过了十五,十七一早开始来上工好了!”现在上工,也没有那么多的原料。
一听要十七才能上工,罗村长愣了愣,马上点头道:“行,我回头就将名字都记下来给你。”
说罢又让大家伙都回去,十七一早准时到老许家去上工。
村人一听,顿时应下,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第三百话:小屁娃子
“罗大叔女儿今年有十二三岁了吧?她可要来做工?”许三花不由问起罗村长来,村人都去做工了,不可能村长家没人去。
罗村长一听,顿时笑道:“是咧,她现下出去打猪草去了,三花要觉得行,那敢情好,我十七一早就叫她来。!”
“好咧。”说定这事,许三花也不多留,当下就告辞离去了。
江氏还想留她再说说话,见挽留不住,不由叹口气目送马车走远。
罗村长听着不对劲,不由瞄她,“做啥咧这是?咱们村这么多人都能去老许家做工,咱家香儿也能去,这是大好事,你叹啥气咧。”
“你说,三花跟咱家文勇咋样?”江氏转着眼珠子,问道。
罗村长顿时眼睛睁大,“啥?你想说了三花给文勇当媳妇?我说你是咋想的?这可能嘛?你也不动动脑子,就文勇这个怂蛋,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他,他配得上人三花?”
江氏不乐意了,自个的儿子咋得都好,“你是当爹的吗?咋的,你儿子是怂蛋,你不是老怂蛋?”
一旁的罗文勇眼见爹娘又要争起来,赶紧站出来道:“我才不要讨许三花当媳妇!娘,你这是见不得你儿子好咧!我要讨了她还不得被她打死?”
“咋说话的咧!”罗村长一听这话,气得上手就敲了他一个爆栗,“你想讨人家,人家还瞧不上你咧!”
“爹,娘,大哥毛长齐了吗?”罗文海抬头望着罗村长和江氏,好奇的出声。
“啥?”罗村长两口子听这话一惊,“文海啊,这话是咋说的?”
罗文海眨着大眼睛,“刚才的大姐姐说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子,想讨媳妇都讨不到咧!”
罗村长和江氏:“……”
刚才的大姐姐,这说得是许三花?
这是做啥咧,咋跟小娃子说这个。
“咳咳。”罗村长不由清了清嗓子,看着罗文海,一脸严肃道:“这说的是你头上的头发呢!等你头发长得有爹这么长了,那就能讨媳妇了。”
罗文海看看自家大哥跟他爹一样长的头发,重重点点头,“大哥能讨媳妇了!娘快给他说个媳妇吧!”
大哥总是爱欺负他,给大哥快点讨媳妇,让他媳妇打他!
——
许二茂带着许四树忙活了好些天,终于打出了八张长桌,配十六张条凳。
一大早的,家里的牛车拉了两趟,将桌子条凳都拉去了淮水河滩。
许三花带着黑妞和王茂一家将十间屋子都打扫干净,长桌和条凳一一摆进去,占了两间门面,再将做好的许家食肆四个字的木匾挂在这门面上,田家有写了食字给袁氏描着绣出了做出来的布幡挂在门口支出来的杆子上,顿时妥妥的一家食肆就像模像样了。
打头的一间屋子后头打了土灶,是用作灶屋的,前头则放上了许二茂打出来的一张简易的柜台,掌柜的就在这里算账收钱了。
十间砖瓦房就用去了三间,再将挨着的一间开作食铺,挂上许家食铺的招牌,暂时也就先这样了。
回到家,正好田家有兄妹也从镇上回来了。
“姑娘,您叫我买的白面我买回来了。”
许三花颔首,接了布袋子,喊了一声王茂家里的一起往灶屋里去,老胡氏一见许三花又要做新吃食了,不由忙跟进灶屋里来瞧。
灶屋里正在和包谷面准备做午饭的姜氏和何氏见许三花进来,也是赶紧问起来:“姑娘要做啥?要咱们咋帮忙咧?”
“你们忙你们的。”说了一句,许三花将布袋里的白面舀出两碗大概两斤的样子,倒在盆里,在盐罐子里摸了一点盐放在白面里,再倒入合适的水,然后让孙氏来上手和面。
老胡氏一看,不由道:“三花这是要做面条?”
“不做面条,做新吃食。”许三花看着孙氏和面,一边答着老胡氏。
老胡氏听着,也不多问了,只看着做,待会儿就晓得又是个啥新吃食了。
见面和得差不多了,许三花便让孙氏听着,将面放着醒上一刻钟。
老胡氏忍不住又道:“三花,这面和得有些硬啊,这咋做吃食?”
孙氏也是疑惑,这水和面都是姑娘放的,她照着和,姑娘也不让她放水,她和着就有些硬,姑娘却就说可以了?
“就这么硬才好。”许三花说着,只说再等一刻钟就晓得了。
待一刻钟到了,许三花便拿了个干净的木盆来,倒水进去,从盆底只半指高的水位,然后让孙氏将醒出来的面团放在水里揉。
孙氏听得纳闷,不由愣了愣,才上手照做。
“这和好的面团又用来洗干啥咧?”老胡氏看得也是一脸懵。
旁边姜氏何氏和烧着火的王婆子听着也是纳闷得紧。
“都说了是新吃食了,要是奶都晓得,那还叫啥新吃食?奶就看着吧,待会儿做好了先给奶你尝。”
许三花说罢,指挥着孙氏用些力,将面用力揉,在水里反复搓洗。
待面团揉洗得发黄捏起来带着劲道的手感时,底下的水也变的米白,就跟磨出来的浆子水差不多。
许三花把洗面水端到一边放着,让大家都不要动,等到吃了中饭再来做。
而揉出来的面筋,许三花直接在大锅里掺了水,将面筋放进去煮,大火煮,煮得水沸腾开了后再煮一刻钟,然后捞出来放到碗里。
最后又舀了两勺猪油膏在锅里炼化,盛到碗里放着等着后头用。
等到姜氏何氏做好了自家人的中饭,吃了之后,许三花又去调料作坊看了一圈,回来再到豆腐作坊看了,如今豆腐作坊暂时只用做自家铺子里每日需要的米豆腐,二十个妇人倒是一上午就做好了,不过许三花不打算减人,等钟望生那里和王长兴那里有了消息,再加上淮水河的铺子,很快就会忙活起来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许三花背着手喊了孙氏进了灶屋,身后照样跟着等着看到底要做啥新吃食的老胡氏。
将沉淀后的洗面水上面的清水倒掉,然后用铁勺子将沉在盆底的面搅匀,拿了个筛子搁在空木盆上,将洗面水倒在筛子上,让洗面水透过筛子流进底下的盆里,最后留在筛子里的都是不要的面疙瘩。
做完这一切,许三花不由问孙氏看明白没有。
孙氏看得认真咧,大概明白这是咋做的,当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