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一话:对豆腐情有独钟的许东家
“咱家这米豆腐,一说出来大家都晓得是米豆腐做的,都晓得白米金贵,买的人才会多啊!卖的多才挣得多嘛!且我卖十文一斤,不会亏本的,奶我给你算算啊,这一斤大米差不多能做出六斤米豆腐来,十文一斤就是六十文了,抛开本钱二十五文,人工顶天一斤也算五文的,咱还能有三十文的赚头咧!仅够了仅够了!”
且她还有个小心思咧,如今魔芋豆腐供不上,她得把这些老顾客给留住啊,不出新吃食咋留?
铺子里光靠黄豆腐和豆腐干可撑不住。
再说了,淮水河滩,她立马就要开食肆呢。
老胡氏听大孙女说的头头是道的很是有理,当下不由笑了,“行咧行咧,三花你有个章程的,我就放心啦!只管你说啥,咱家都跟着你做啥就是!”
决定了明儿就开始卖这两样吃食,吃过了晌午饭,许三花就将配好的调料拿了一百斤出来,用猪油膏化了全都做成了油辣子出来,待凉下来,就装在一个一个的小坛子里,再将坛口给封好。
随即带了十斤米豆腐和一坛油辣子,让田家有赶了马车,带着黑妞一起往镇上去了。
怀正商号的粮油铺也是今儿开的张,许三花到时,里头生意且还好着,傅山正在柜台后归罗账目,看见许三花,立马走出柜台,迎着许三花往后院去。
“许东家突然造访,这是又有什么好营生了?”傅山已经看到了黑妞手里提着的篮子,不由笑问道。
“自然是有大生意的,先借傅老板灶屋一用。”许三花道。
傅山不由好奇这什么营生怎的还有用厨房呢,当下给许三花指了厨房位置。
很快,许三花就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傅山登时看向托盘上,只见那碗里盛着的白白嫩嫩一块一块的,上面裹着光泽泛亮的颗粒,浇了酱色,沾着一粒一粒的芝麻,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近了闻着,又有一股子酸香味。
“傅老板来尝尝,这是我家的新吃食,米豆腐。”
米豆腐?
傅山顿时就一愣,怎么又是豆腐?
这许东家还真是对豆腐情有独钟,怎么一想一个新奇吃食都叫豆腐这个名儿呢。
他笑着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米豆腐喂进嘴里,登时,麻辣鲜香又带着酸的味道夹着这软滑可口的口感裹着几粒芝麻的酥香炸在嘴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忍不住连吃了几筷子才停了下来,卖了这么久的调料,他这一吃就吃了出来,这米豆腐里头的调料就是黄辣粉和山椒粉,只是不知道如何做的,竟然比烧出来的菜吃着的麻辣味还要香上不少。
许姑娘特意走一趟来找他,不可能是因为这米豆腐,想着两家的合作,瞬时傅山就道:“不知许东家这大生意是?”
许三花便将小坛子从篮子里又拿了出来,放到桌上,请傅山看道:“就是这个,名叫油辣子的东西了,相信傅老板已经在米豆腐里吃出了咱们卖的调料的味道,这米豆腐明儿起就会在许家铺子里开始售卖,做这这盘油辣子米豆腐,必不可少的就是这油辣子。
且这油辣子除了可以拌米豆腐之外,还可以拌任何需要凉拌的菜式,尤其是面馆子里,不论是馄饨还是面条,都可以放入这油辣子,届时那面的滋味自是大不一样。
总之就是,这油辣子可是个做菜的好东西,大有可为,要做它的原料便是咱们合作卖的调料,所以,这油辣子要售卖,还是当和傅老板继续合作才是,不知傅老板意下如何?”
傅老板几乎是一听许三花这番话,就预想到了这油辣子的前景。
大淼人大都爱吃,不管是南边北边,很多人都是喜欢这麻辣味的,要不然那荀三爷的桃寿居也不会遍布整个大淼,生意那般火爆了。
实话说,他们怀正商号的天然居若没有遇上许东家这调料,就算有怀正商号这名头,也不一定能像现在这样远远超过桃寿居的生意三个月之内就成为了府城最大生意最好的酒楼了。
且马上这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了,夏日炎炎,众人最想吃的可不就是凉菜?但往前也只有桃寿居的凉菜有麻辣的味吃着又开胃又舒畅。
如今有了许家调料,他老早就想过了这凉菜的事情。
这刚想瞌睡许东家就递了枕头来,可不是莫大好事,他哪有不接的道理?
且许东家这油辣子拌出来,味道吃着可比桃寿居独一份的凉菜吃着香多了,同样的麻辣,但就是多了一种酥香味。
他不知道桃寿居的凉菜如何做的,但他知道,这个油辣子绝对是桃寿居的凉菜调料比不上的。
当下傅山便道:“这生意自然要做,能和许东家合作,是怀正商号和傅某的荣幸。”
他不着痕迹的拍着马屁,许三花听不出来,但熟悉傅山的人却一听就能听出来,怀正商号的傅大掌柜,那是多精明能干的人物,都是别人排着队想找他谈生意的,何时这样说过话呢。
许三花就没想过傅山会不同意,不由笑道:“那行,我家这米豆腐明儿就上铺子了,到时候就等着这油辣子咧,傅老板既要合作做这档生意,咱们现下就签了契书,明儿一早,这油辣子就送过来。”
“不知许东家这油辣子如何定价?至于合作,是否跟调料一样?还是跟黄豆腐一样呢?”傅山道。
“不同调料一样,也不同黄豆腐一样,跟调料一样的分成,不过不是四六分成,而是三七分。”许三花说道:“至于油辣子的定价,就作价二两银子一坛。”
二两银子一坛?
傅山微微扬眉,他瞧着那坛子上头浮着的一层油,想着这油辣子如其名是放了油的,他们铺子的猪油膏一百五十文一罐,这坛子里起码也是一罐猪油膏,再加上调料,似乎也值得。
果然,便听许三花继续道:“这么一坛油辣子要用上一斤调料,猪油得五六斤,为了便于存放得久一点,这油我放得很多,也就是差不多三罐猪油膏,再加上人工这些,二两银子,真心不贵。
不过,考虑到普通人家一次买这么一坛或许承受不起,傅老板也可以零卖,这一坛开封,有不买一坛这么多想买少点的,大可零卖!总之这一坛卖出的银子得二两,大差不差就行!”
傅山快速算了一下,贵的不是银子,而是这油辣子的稀奇,整个大淼独一份的油辣子,二两银子,确实不贵。
且许东家想得也很周到,确实有人买不了一坛的,还可以零买,实在妥帖极了。
第两百七十二话:跟豆腐干上了的老许家
只不过,三七分?
他抛除人力物力,所赚不多啊。
不过对方是许东家,他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应下了,这不是他擅作主张,而是主子那里早有交待。
“行,三七分,咱们现下就签契书,明儿一早,劳烦许东家就先送上五十坛来,十里镇上先开个张。”
“九十坛吧!十里镇和白节镇一起开张,明儿我二哥白节镇的铺子也要卖这米豆腐呢,白节镇那里,明儿一早我家送米豆腐去时一起送去就是。”
“行,那就九十坛,明儿十里镇和白节镇的,一起开张。”
当下傅山写了契书两份,看着傅山拿着印章落印,许三花无比激动的将自己刚刚进镇子就防备着有这一出所以先去取到手的印章拿了出来,随后就跟在傅山后头沾了红泥在纸上落印。
傅山拿到自己的那一张契书,看着上头许家吃食四个印字,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再瞥见许三花正小心的收起来的寿山石印章,顿时忍不住笑了笑。
今儿的一百斤米都做出了米豆腐来,所以许三花就在粮油铺里又买上了五百斤大米。
要做油辣子需要大量的油,许三花出了粮油铺就去镇上的所有肉摊肉铺都走了一圈,将他们从明天开始每日的猪油膘全都预订了。
回到家,她就将以后大量做这油辣子的活计交给了周氏,还将焙芥菜种子和山椒的活计又继续交给了她。
顺便,将张氏和招弟以及红玉秋菊等七个姑娘一起拨给了她,连同五花六花一起打下手,以后就在徐灿家的灶屋里忙活这两样事。
反正徐灿将家交给她照看,这灶屋许久不用,铁锅可容易生锈坏掉,有人用着,自然好些。
毕竟,这油辣子可是未来他们家生意的大大头,就算别人都会晓得油辣子就是她家的调料做的,都晓得调料就是芥菜种子和山椒,但他们可不会晓得油辣子是咋做的,咋这么香呢。
这油泼的手法和香料芝麻这些可是关键,看得到油里的芝麻,可看不见煸香就捞出的香料,所以,做油辣子可得避着点人,还有焙芥菜种子和山椒,白地主的调料堆在库房里卖不出去,可不就是因为这个?
所以,跟油辣子一起,在徐家的灶屋做再好不过。
刘氏却在听说这油辣子谈好了生意卖二两银子一坛,见三花将这活计交给周氏,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就说嘛,三花对二嫂,就是比对她好咧。
许三花看出刘氏的不对味来,但装作没看见,让她将五百斤米都给泡上,明儿一早和许三茂一起去白节镇,将米豆腐给送去,顺便教给许二树几个做这个油辣子米豆腐。
而十里镇上,她亲自去。
初七一大早,天还没亮,家里的牛车和马车一起出发,刘氏和许三茂带着差不多两百八十斤的米豆腐坐着田家有赶的牛车去白节镇,牛车上还有四十坛油辣子,这也是要送去白节镇怀正商号的粮油铺的。
许三花和黑妞则赶了马车同样拉了差不多两百八十斤米豆腐,和要送去粮油铺的五十坛油辣子去了十里镇。
马车要快些,天微微亮起来,许三花和黑妞就已经到了镇上了,先去了帽儿街将五十坛油辣子放下,这才继续往正街桥头的许家铺子去。
到了许家铺子,许大树和王顺也已经开了门,刚从陈婆子那里去买了五十斤豆腐回来做铁板豆腐的,就正在门口等着许三花呢,因为昨儿许三花回村前就来同许大树说过今儿要送新吃食来。
见许三花到了,二人赶紧来帮着搬东西。
一共将近两百八十斤的米豆腐,各占一半,米豆腐差不多一百四十斤装了两个大木桶,而米豆腐团子一百四十斤,一个得半两差不多就是两百多个。
从何明发家买的新编的大簸箕装了米豆腐团子,装了满满的五个簸箕,而米豆腐弄出来装在木盆里,就摆在进门的位置,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新春佳节,镇上不少富裕人,顿顿吃肉的,吃的都腻歪了,就想吃点清爽的东西。
市集上的蕨菜都老了,其他的除了白菜就是萝卜的,也吃腻了。
许家铺子的豆腐干和黄豆腐倒是好吃,但豆腐干还是下酒当零嘴吃好,下饭可不咋下饭,至于黄豆腐,也不能顿顿吃呀!
几个妇人逛了一圈,还是去陈婆子的豆腐摊子上买豆腐,却听陈婆子说许家铺子今儿出了新吃食,当下就赶忙往许家铺子去了。
自从魔芋豆腐暂时没有了,他们可是想得很呢,这下听说许家铺子又出新吃食了,当然要赶紧去瞧瞧!
几人一到许家铺子就看见里头的许三花,心道果然许家铺子出了新吃食,要不然咋能这么早就在铺子里看着许三花呢。
“许东家,听说铺子里出新吃食了?”董氏笑眯眯的问道。
许三花一见头一发来的客人都是老熟人,不由感叹,十里镇就这么大,靠得还是这些老顾客撑着咧。
“翟家婶子来啦!”她忙招呼道:“是咧是咧!咱们今儿又出新吃食了,几位婶子大娘快进来瞧瞧吧!”
说着便给几人介绍道:“咱们铺子里新出的吃食有米豆腐和米豆腐团子,喏,就是这两样,这一种米豆腐用来凉拌的,也可以煮着吃烧着吃,而这团子,则是切了片炒的,可以和肉炒,也就是就这样素炒。”
米豆腐?
董氏几人听着就是一愣,不由暗想,这老许家是跟豆腐干上了,咋一做一个稀奇吃食都叫豆腐咧!
魔芋豆腐灰呼呼的看着不像豆腐,这个米豆腐白白的,瞧着倒是真有些像陈婆子家的豆腐了,说是叫米豆腐,也不晓得是个啥滋味。
众人那是好奇得很,忙拉了许三花七嘴八舌问起来。
许三花便直接从木盆里捞出一块米豆腐来,麻溜的在洗干净的菜板上切成长条,装在小陶盆里,放入早就切好备着的姜蒜末,再放了少许盐和酱油醋,最后从坛子里舀出一勺油辣子放进去,和拌均匀。
随即拿了筷子递给几人,道:“这就是油辣子米豆腐,凉拌着吃的,几位快尝尝。”
董氏几个一听这米豆腐可以凉拌吃,又看着许三花切了拌出了的,瞧着淋了那一勺裹着油夹着芝麻的不知道啥东西的顿时闻着就香气四溢,不由口齿生津,当下接了筷子,一人夹了一块米豆腐尝了起来。
软软滑滑的伴着又麻又辣又酸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真是爽口开胃得很,且这米豆腐,吃着还有一股子大米的清香味。
登时,几人眼睛就是一亮。
“这个叫油辣子米豆腐?咋做的,可这么好吃咧!许东家,我瞧你那坛子里的东西可香,那是啥?也是铺子几的新吃食?”董氏的邻居蔡婶子不由问道。
第两百七十三话:凉菜解腻
“这也是我们家新出的专门做凉拌菜或是下面条煮馄饨的,叫油辣子,但不在许家铺子卖,而是跟我们家的调料一样在帽儿街的粮油铺里卖。”许三花当下笑眯眯道。
一听是专门做凉拌菜的,几个妇人登时就心动了,现下就是想吃这凉拌菜开胃呢,且马上天气越来越热,少不了顿顿吃凉拌的,以往他们都是随便放点姜蒜拌了酱油醋的,吃着虽说凉快,但没啥滋味,远不如这油辣子吃着香,便想着待会儿就去粮油铺瞧瞧!
“行,那我们待会就去粮油铺,你这个米豆腐又是咋卖的?”董氏道。
“这个米豆腐跟魔芋豆腐一样,十文一斤。”许三花道。
蔡婶子不由问:“我吃着这米豆腐有一股子米香味,这名字又叫米豆腐,难不成就是大米做的?”
“没错,这米豆腐就是用大米做成的,一点别的都没掺,纯粹都是大米哦!十文钱一斤真心不贵,还有这米豆腐团子,炒了吃软软糯糯的,这么一个可以炒上一大盘呢!只要六文钱一个哦!”许三花接话道。
一听真是大米做的,这大米二十五文一斤他们常常买着的,当然知道,那这米豆腐十文钱一斤,确实不贵。
魔芋豆腐十文钱一斤他们都买呢,别说,这米豆腐吃着也好吃,现下就想吃这个凉拌。
当下蔡婶子就先道:“那这米豆腐就给我来两斤,还有这米豆腐团子也给我一个,我回去炒了吃看看,好吃我明儿又来买。”
“好咧!好叫蔡大娘晓得,这个天气,这米豆腐泡着水能放两三天,这米豆腐团子同样能放三四天的。”许三花说着,立马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米豆腐切了,上称一称,大差不差,将将两斤,然后又拿了一个米豆腐团子,都锅了白菜叶子一起装进了蔡婶子的篮子里。
“我家耀儿就爱吃软软糯糯的东西,许东家既说这米豆腐团子炒着软糯,那就给我来三个,另这米豆腐也给我来两斤的。”董氏接着也道。
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加入,这个要两斤那个要几个的,当下许大树和王顺二人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一通忙活送走了董氏等人,有捏了压岁钱来买铁板豆腐吃的小熟客等铁板豆腐的功夫,见许家铺子里又出了新鲜没见过的吃食,拿了铁板豆腐一边吃着就一边跑回家告诉自家娘奶,很快,就又有许多妇人结伴来了。
“许东家,许老板,听说你们家铺子又出了新吃食?我们来瞧瞧!”
许三花将招呼着客,将摊子交给许大树,许大树麻溜的像许三花刚才那样和拌了一份油辣子米豆腐出来给妇人们尝了。
许三花照旧将这油辣子给重点介绍了,大家尝了油辣子米豆腐,自是都说好,一个两个的,两斤三斤的都买了,然后就结伴一起去帽儿街粮油铺买油辣子去了。
也有不是听谁说本就是来铺子买豆腐干或者黄豆腐的,一见许家铺子又出了新吃食,自然要尝一尝,尝了之后自是忍不住的就要买的。
一连送走了不少拨客人,米豆腐已经所剩无几了,就是米豆腐团子,剩得稍许多点,不过许三花并不着急,现下就是大家都想着吃凉拌菜解腻呢,等青黄不接没啥菜吃的时候,这米豆腐团子,也是好东西咧!
不多时,龚福光气喘吁吁的来了,一进铺子就道:“许东家,我去粮油铺进货,见他们铺子卖起了你家的新调料油辣子,说是专门凉拌用的,还有下面条吃也大好,我们酒楼正是想要这油辣子呢!我就买了五坛,又听傅大掌柜说你家铺子上了新吃食啥米豆腐的,所以专门过来瞧瞧!”
许三花也笑眯眯的跟他寒暄起来,让许大树麻溜的拌了份米豆腐给他尝尝。
龚福光尝过之后,顿时心中满意,刚才在粮油铺他闻这油辣子的香味就觉得这玩意是好东西,这下尝了,果然是凉拌的大好调料啊!
还有这米豆腐,吃着软滑又可口,还带着米香味,这么一凉拌,吃着还真是爽口。
当下道:“这米豆腐还有多少?”
“还有二十六斤左右的。”
“我都要了!”龚福光赶紧道,又问起那米豆腐团子来,“这又是咋做菜的?”
许三花便介绍道:“可以炒肉,炒腊肉都行,也可以就这么素炒,口感软糯,老少皆宜,这么一个就能炒一大盘!且只要六文钱一个。”
“那这米豆腐团子就来三十个,我今儿先卖卖,明儿又来买。”龚福光见那簸箕里也就几十个了,好歹米豆腐他都拿走了,也给后边人留点念想。
许大树和王顺麻溜的将东西都装了,拿给龚福光的伙计。
龚福光付了银子,不忘夸许三花两句,“许东家真是脑子灵啊,总是能想出这么多新奇吃食来,这白米我们都吃,就知道能做汤圆和打糍粑,还不知道竟然还能做出这般好吃的米豆腐呢!下次有啥新吃食出来了,许东家可一定第一时间先来告诉我一声啊,要不然我今儿不去粮油铺,还不知道咧!”
幸好他跑得快,要不然这米豆腐可就没有他的了。
龚福光笑眯眯的悠哉悠哉离开。
他刚走,大腹便便的范掌柜就来了,“许东家啊,听傅大掌柜说你家铺子出了新吃食?我就赶紧来了,还有吧?没都被龚老板买走吧?”
许三花一见范掌柜,就明白过来先才龚福光为何跑得那般气喘吁吁的了。
当下笑道:“剩下的米豆腐都被龚老板买走了,这米豆腐团子倒是还剩下二十几个。”
范掌柜一听,顿时气得捶腿,傅大掌柜可说了,就是这米豆腐拌油辣子好吃得很呢!他还是慢了一步,都被龚福光给买走了。
他只好道:“那就将这米豆腐团子都给我了,许东家,明天的米豆腐我先定三十斤的,可一定给我留着啊!”
许三花自是点头,有生意做白不做,不管是谁了。
这范掌柜便是荣记酒楼荣东家新聘的掌柜,倒是比那吴家兄弟有趣多了。
这做生意自古就有竞争,谁争得过久是谁有得挣,没啥好说的。
范掌柜买走了最后的二十几个米豆腐团子,自此,今日一共两百八十斤的米豆腐,就全都没有了。
除去切了给客人尝味的米豆腐,许大树飞快数了铜板,一共卖了整整三两银子。
“跟魔芋豆腐一样,我收八文的成本价,米豆腐团子,收四文的成本。”许三花看着许大树道。
第两百七十四话:茅房里打灯笼
许大树点点头,当即数了二十二串铜钱并四十文的散铜钱递给许三花。
除去给客人尝味的,这么一算,这米豆腐今日他也有七百文的进项。
许三花接了二十二串铜钱,将散的四十文丢回了匣子里,道:“客人尝味的,我出了,今儿都尝过味了,明儿再来买的尝味的就少了,到时候要尝的,就是大哥你自个的了。”
米豆腐都卖完了,铺子里客人也少了,临近午时,许三花干脆让王顺去隔壁街福满楼点上几个菜回来,在镇上吃了晌午饭再往家赶。
菜也就点了六道,但饭足足要了一木桶,额,王顺装作若无其事的提了食盒抱了木桶出了福满楼。
伙计有些想笑,龚福光看见了,抬手就敲了他一个爆栗,“那可是许东家点的饭菜,你也敢笑,不怕她给你一拳吃吃?有啥好笑的,人吃八碗那是天生神力,你个精瘦个一顿也吃三碗,让你挑水都挑不动,你多能耐!”
伙计捂着头,赶紧告罪着跑开去忙了。
王顺提着饭菜赶回许家铺子,镇西头一片居民宅区,其中的一户极为普通的人家里,花强看着来人给的银子,本是很心动的,他们兄弟已经很久没接到大活计都快揭不开锅了,有这笔银子进项,就能吃香喝辣了。
但一听来人嘴里的话,花强登时脸色就是一变,忙将银子给推了回去。
“你快走吧,这活儿我可不接,我们兄弟还想多活几年呢!”
“有钱不挣,你是不是傻?”那人说着,又加了一锭银子,“喏,事成之后,我再给一倍。”
这里就是十两了,再加一倍就是二十两。
花强心中自然不可能不动心,但他咬咬牙,还是摇头道:“我说了,这活计我不接,你快走吧!”
要不是曹丰倒了,这镇上就剩花强这批二混子了,二爷怎么也不会让他来找花强了,这花强,手段不行啊。
不过现下也没有办法,他又拿出一锭银子,“三倍!”
三倍!
花强瞳孔顿时就是一缩,一,二,三,三锭银子,三倍就是四十五两,顶够他和老八几个好好的逍遥快活一段时间了。
干他们这行的,不往刀尖上舔血,如何成事?
事败也最多就是断个腿折个胳膊的,可要是成了,得到的就是这白花花的银子了!
他妈的!
干了!
花强眸中坚定起来,一把捞起了三锭银子,“这活计,咱们兄弟接了!别忘了,事成之后,三倍!”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二爷说了,钱财动人心,就没有银子使唤不动的人,果不其然啊!
——
许三花和黑妞在许家铺子里和许大树二人一起吃了晌午饭,这才赶了马车挨个将肉铺肉摊上定好的猪油膘都拿上,一路出了镇子,回家去。
许三花思忖着明儿初八作坊开工,待会儿回去就可以找了村长将全村人都聚起来,可以开始挑人了,今年,调料作坊要的人多,越多越好。
去年在作坊做工的女娃除了定亲的,只要来也都要,啥时候定亲就啥时候回去等着嫁人就是。
现下其他地方不要人,她就给刘氏拨二十个妇人,一起忙活米豆腐也够了,剩下的,全都舂调料。
旁边的黑妞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会儿说起田玉凤和姜氏的儿子赵壮前儿为了她娘胡氏给的一块饴糖打架然后被袁氏打了屁股的事,一会儿又说起田家有昨儿从镇上回来偷偷给陈秀云塞东西正好被她看见的事。
两个小娃子为了一颗糖打架不是啥稀罕事,小时候,她为了口吃的,打的人还少了?
这点她听听就罢了,却在听到后头这句,来了兴趣。
“真的?田家有给你秀云姐姐塞东西?啥东西你瞧着没有?你秀云姐姐接了?”
黑妞摇头,“啥东西我没瞧着,我过去时正看到秀云姐姐背着手说不要呢,他们看见我之后,田家有就飞快跑走了,瞧着东西应是没有送出去的。”
许三花听着,暗暗挑了挑眉,田家有今年都十八了,陈秀云也是十六了,两人年纪倒是合适,郎才女貌,也是登对。
她不由笑了笑,心中将这个事记了下来。
时不时有马车或牛车经过,赶车的人都不由对坐在车座上赶着车的小姑娘行着注目礼,特别是其中手执马鞭的姑娘,翘着个二郎腿,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说是赶车,可根本就没见她赶,拉车的黑马倒是自个往前走得很是自觉。
有白节镇的或是十里镇的,大都认识许三花,看看也就罢了。
但从此经过的他乡人,瞧着这样的姑娘,心下还真是感叹从未见过这般不羁的姑娘,这个地方的人,竟是连小姑娘都能赶马车吗?
不过看看也就是看看,没人看着了就非要搭话的。
很快,马车走到槐树岭,猝不及防,左边林子里蹿出了十几个二混子,或手持柴刀,或拿棍子,气势汹汹的将许三花和黑妞所乘的这辆马车给团团围住,堵住了去路。
许三花一见领头的还是个熟人,不就是许久不见的花强?
好家伙,这人还敢来找她的事儿?可是忘了几个月前的事了。
她当下就是一笑,“咋的,这不是花强花老大嘛?曹丰树倒猢狲散,听闻镇上如今就是花老大你一家独大了,可好是威风呀!”
“我不跟你废话!”花强大着声音道,并在心里默念:先下手为强,这样就不怕了。
当下就挥了手里的柴刀,大喊一声:“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刚走过去的马车听见动静,不由回头一看,见这阵仗,几乎没有犹豫,就喊跟随马车骑马的四名护卫调转回去帮忙。
与马车一前一后的一辆牛车,赶车的老汉听着这话,不由扭头看了眼马车里掀了车帘探出头来的中年男人,见这人穿着富贵,出行又带着随从,不是个普通人,倒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心人。
但他却笑着阻止道:“这位小兄弟不用叫人去帮忙的!”
“这是为何?”徐则民大为疑惑,这看着淳朴的老农见有土匪拦了两个小姑娘的马车,因害怕不帮忙也是人之常情,可这还笑眯眯的喊别人也不要去帮忙,又是何道理?
那老汉大手一挥,继续笑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途径此地,可不晓得咧!后头那衣裳跟草一个色儿的小姑娘乃是我们十里镇有名的姑娘咧!她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能举千斤大石,还能徒手打死熊瞎子和老虎,还有野猪,人一打就是一窝!可是个厉害人!这些个二混子敢劫她的道,简直就是茅房里打灯笼嘛!”
第两百七十五话:这回是谁指使
跟草一样色儿的衣裳?
徐则民想着就是那跷二郎腿的小姑娘嘛,那小姑娘可不就是一身青色衣裳?这老汉倒说话有趣,茅房里打灯笼,这又是何说道?
难道是什么土话?
他倒是听不太懂。
不过听着老汉眉眼飞舞的说着那姑娘如何力气大又能打老虎又能打熊瞎子的能耐,他不由暗暗挑眉,天生神力?可真是稀罕事。
他抬手止住了要调转马头的随从,掀了后头的帘子朝后看去。
正好看见一身青裳的姑娘一脚就将靠近的一个汉子给踹飞,直接给踹进了林子里去,而后一把抢过了另一个人砍过来的柴刀,两手放在柴刀上,竟轻轻松松的就将柴刀给掰弯了,折叠在了一起,随后扔了出去。
心道老汉果不是吹嘘。
“瞧吧,我可没有说大话!小兄弟你就看着吧,不出一刻钟,这些二混子都得完蛋。”便听老汉又笑道。
他笑笑眯眯的问起来,“这位老大哥,敢问这位小姑娘是什么人?怎么力气如此之大?”
“她啊,就是往前再走十里路的孤山村人老许家的人,叫许三花,她从小力气就大,且皮实着咧,十里八村的娃子几乎扛打得都被她欺负了够,所以大家都叫她女恶霸咧!
可这女恶霸啊,虎了这么些年的,几个月前啊,突然就开始做起了营生来!这娃脑子灵啊!想出的新奇吃食那是一个比一个好,她家现在开着作坊,镇上也开了铺子,这娃子手里头也是千亩的田地………………”
老汉赶了牛车往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为听这热闹事,徐则民只好命马车跟上,很快就驶离了原地。
后头上来或过去的马车行人见这里情形,也都忙迅速走开了。
后头,许三花一把抢过了花强砍过来的柴刀,然后上手掰弯折叠在一起,直接丢回了花强跟前。
花强:“……”
两滴冷汗瞬时就滴了下来。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没有柴刀,他就挥了拳头冲上来。
许三花一把握住了他打过来的拳头,用力收紧,登时,花强大叫起来,“疼,疼疼疼!我手指头要碎了!快来救我!”
一伙兄弟一听,赶紧发狠了往上冲。
黑妞抢了根棍子过来,对着上来的一伙人就是一通乱打。
其中一人也挥了棍子跟黑妞对挥起来,黑妞咬了牙,一用力就打断了他的棍子,追着人撵,边撵边打,一路打进了林子里,将人打昏了过去,这才收了棍子往外冲。
冲回马车边,就见花强两只手都反在背后被她家姑娘一只手抓着,而地下,十来个二混子正抱头抱肚子的哎哟连天,全都打趴了,顿时挥了棍子兴奋道:“姑娘,我打晕一个咧!”
许三花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以兹鼓励,“喏,地上这十来个,再打一顿。”
黑妞被姑娘大拇指一比,顿时激动的两眼放光,一听这话,挥了棍子就朝着地上的人乱打一通,棍子不要力气的直往众混子身上落,打得混子们哎哟连天抱头鼠窜。
花强看着,只觉得被许三花捏着的左右两根小拇指似乎真的碎了一般。
他只觉许三花是个能人,这把人反手捉着,一只手逮住人两根小指头,还能逮得稳稳当当的,咬咬牙,咒骂道:“有本事放了我,不用你那怪力气,咱们凭真本事打!”
许三花抬了空着的手就是一巴掌打上他的脑门,“不凭力气,倒是你一个大男人动手打小姑娘,脸还要不要!”
花强被这一巴掌打的头顶懵,心下火气得很,反正先前就预想过事情不成的下场,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左右都打不过。
“你厉害你能耐,要杀要剐随你便!有本事直接来个痛快的!打来打去的算啥本事呀!”他吼道。
“咋的,你有本事带人来劫我的道,就这点能耐呀,我就打了你,打了你又咋着吧!”许三花说着,抬手就又是几巴掌接连落在花强的脑门头顶上。
花强只觉得自己脑子都麻了,啥都转不过来的,当下红了眼,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许三花的钳制。
可惜,人就一只手抓着他,只抓着他两根小拇指,不论他咋扑腾,都纹丝不动。
花强只觉心累,早晓得,还是不该接这个活呀,打不过断他的腿断他的脚呗,抓着他的手不给他动是想急死他吗!关键,这两根小拇指再被这么抓着,可就不是他的了!
偏偏嘛,他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被这样逮着不能动,真是比杀了他都痛苦,活活的折磨啊。
他吭哧两声,见一众兄弟都被黑妞打得四处跑掉一个都不见了,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唯一一个一定会救他不会自己跑的还被打晕了,当下不由泄了气,开始告饶。
“姑奶奶,许姑奶奶!快放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来堵您的路了!”
许三花不说话,手上用了用力。
花强登时惨叫一声,“姑奶奶喂!手指真的断了断了呀!快放了我吧!”
许三花继续用力。
“我错了!我再也不来找姑奶奶您的麻烦了!”
许三花再用力。
花强直接白眼一翻,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两根小拇指骨头裂开的声音,顿时:“啊!”
许三花这才松了手,花强立时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被反钳制得太久,这下得了自由,就好像还被反在背后似得,重点是两根小拇指软塌塌的,果然是真的断了。
虽说痛得他挠心挠肺般,但花强却是切切实实的松了一口气,都说许三花脾气不好,谁惹她都讨不到好,现下他被断了两根指头,就算是保住命了吧。
要是许三花不收拾他这般,他才觉得提心吊胆呢。
他趴在地上,只想着事情没做成,剩下的银子得不到了,但好歹有个十五两,他也不会退,待会儿找到林子里被打晕的老八,两人养养伤也够了,那些跑掉的,他就不管了。
十五两换两根手指头,也值,左右不是两只手没了,就两根小指头,无伤大雅。
他这头正松着气想着后头事咧,冷不丁见许三花蹲了下来,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一动不动,顿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难不成是两根手指头还不解气?
还想弄啥嘞?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大口喘起气儿来。
许三花嫌弃的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些,这才问道:“这回,又是拿了谁的银子受谁的指使?”
第两百七十六话:是不是傻
花强瞳孔一缩,又问这个?
他不由咽口水,想着这要是招了这银子还拿得稳当吗?
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三花,他不敢犹豫,立马道:“是白地主家的管事拿了银子来找的我,让我带人把你,把你杀掉,就能给我三倍的银子。”
白地主家的管事?
她叫孙泼皮他们盯着郑小燕和郑强子,倒没有想过这个。
这个白地主小肚鸡肠记恨她踹垮了他家的大门竟然花银子雇人来杀她?
好家伙,这老小子行,没看出来呀!
不过有这歹毒心思是可以,但这眼光不行啊,找这么一群二混子拿了柴刀和几根棍子就想杀她,是太看得起花强了还是看不起她?
跟谁俩呢,还敢看不起她?
她暗戳戳的在心里想着要如何弄死白地主来出这口气,一边问:“三倍银子?那是多少?”
“四十五两。”
“啥?四十五两就想买我的命?”许三花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花强脑门上,“你说你是不是傻,就四十五两银子也敢接了活计带人来杀我?银子在哪里?都给我拿出来!”
脑门又挨了重重一巴掌,花强:“……”
听见这话,他几乎没作思考就将怀里的银子摸了出来。
“不是四十五两吗,这才十五两。”
“只有十五两,后头三十两事成之后才给。”
许三花上手就是一巴掌再一次打了下去,“就十五两,你也来?是不是傻!”
又挨了一巴掌的花强欲哭无泪:“……”
许三花一把抓过银子,想了想又丢给花强,紧接着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丢给了花强,然后道:“拿着这二十两银子,找着你那帮跑了的兄弟,给我把白地主绑了弄到我面前来,只要将白地主绑来,我再给你二十两,那老小子也就值四十两!记住啊,不能被人发现,要是被人给发现了,人也就不用往我跟前弄了,你们自个摊着吧!敢乱说话,哼!”
最后,她重重哼了一声,随手抓了个小石头起来直接捏成了沙子。
花强:“……”
吓得花强忙不迭点头,心中有一点疑惑是问都不敢问了连忙点头答应。
其实他是想问为啥要绑白地主,那管事是白家二爷派来的呀。
不过听许三花嘴里一句老小子,约摸就是想跟白地主过不去,他也就不多嘴了。
许三花赶了马车继续往家回,幸好在镇上吃了晌午饭,要不然这个一耽搁,连家里饭都要赶脱了。
黑妞在旁边气呼呼:“姑娘,这个白地主也真是太坏了吧!先前学咱们家开作坊做调料也就算了,老天看不下去让他卖不出去全堆在手里就是他的报应,这下他竟然敢雇凶杀人!杀人可是要坐牢的,他也不怕?”
“不过,姑娘你让花强带人去绑白地主,他别拿着银子就跑了吧?”
许三花笑笑,“他不会跑的,不但不会跑,为了能花着这银子,他绝对会将人给我绑来的。”
“为啥啊?这些二混子可是不会讲啥义气不义气的,姑娘你瞧刚才那些被我一打,跑得多快呀!”
闻言,许三花拍了拍黑妞的肩膀,老怀安慰道:“那是黑妞厉害呀,他们被你吓得不能不跑!”
“嘿嘿!”黑妞嘿嘿一笑,一脸得意道:“是吧?姑娘也觉得我现在厉害了点吧?那八碗饭可算是没有白吃!”
“噗呲!”许三花没忍住笑了出来。
“所以啊,咱们两个都这么厉害,那花强,敢拿了银子不做事吗?不怕咱俩打上他家去找他呀!”
“就是咧!他要敢不把人绑来,我跟姑娘打上他家找他去!”黑妞握了拳头,斗志昂扬。
一路回到村里,先经过村长家,许三花停住了马车,见村长家门开着,便直接往里去,一边喊着:“村长爷,你在家不?”
村长在堂屋里听着许三花的声音,立马就往外头来了,他大门特意开着,可不就是为了随时看着门外头三花从镇上回来经过嘛。
明儿就是初八了,老许家作坊开工,咋的今儿他也要等到三花来寻他啊。
果然这不,三花从镇上回来就来了。
“三花回来了,今儿生意可好吧?那新吃食米豆腐和油辣子一准好卖吧!”
“好着咧好着咧!”她回来经过帽儿街专门进粮油铺看了的,五十坛油辣子都卖得差不多了,傅老板还让她加紧赶工,马上就要在八个县十六个大镇的铺子都卖起来呢。
“那就好!”村长笑着,生意好才能多招人做工啊!他是最巴不得老许家生意越做越大的。
“我来找村长爷就想跟村长爷说咧,明儿初八作坊就开工了,劳烦村长叔帮忙吆喝一声,想要上我家做工的,手脚麻利的,不论汉子还是妇人的,天黑之前都往土坡上来一趟,挑好了人明儿一早作坊就开工了!”许三花说道。
村长一听,登时高兴道:“行,我这就去召集大伙!三花你先回家歇歇去,我们很快就来咧!”
村长可不敢耽搁,等许三花一走就立马喊蒋大海和蒋大平一起,去村里挨家挨户都吆喝上一声,手脚麻利的不论是男人女人,想做工的都往土坡上去。
蒋大平和蒋大海闻言就立马去了。
这边,许三花回到土坡上,刘氏和许三茂他们已经回来了,她将猪油膘交给周氏去熬油,便找了正在磨米浆子的刘氏问起白节镇铺子生意的情况,得知米豆腐也卖得很好,顿时就放了心。
现下他们家的名气打出去了,有啥新吃食的大家买起来也不犹豫的,毕竟也好吃嘛。
再问田家有,白节镇粮油铺今儿的四十坛油辣子也卖得差不多了,虽说光是清风楼就买去了十坛,不过也还行。
刚坐下喝杯水解解渴,村长就带着一帮子村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土坡上茅草棚子站不下,所以大家伙来了都聚在土坡腰上吴家和许三平家院子前头的,密密麻麻的都站到后头路上去了。
许三花一见连许老栓和马尾坡蔡老三那七十岁的奶奶都来了,也不说袁婆子这些了,这是全村人都来了啊!
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说是不管汉子和妇人只要手脚麻利的想来都来,可这岁数大的来了一天能舂多少,不是占地儿吗。
村长见许三花脸色,立马笑道:“大家伙一听三花你要挑人做工了,不管男人女人的,就都来了,三花你只管挑,挑了哪个哪个就留下,别人绝对没有二话的!”
好在她还要挑的,要不然这满村老少都来做工,她这作坊都装不下啊!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全村人,先道:“此前已经在作坊做过工的,先站出来到我后头去!”
第两百七十七话:为了蹭饭
听许三花这么一说,李氏许大劳许喜梅潘氏邓氏郑氏等人立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到了许三花后头去,其他村人看着,别提有多羡慕了。
站出来五十来个人,人群里密密麻麻的人且还多着呢。
许三花便又道:“想做工的十二岁到五十岁的先站着别动,其余的先回家吧,要想留下看看热闹的也都站到后头去吧。”
一听这话,不在这个年纪的晓得自个是挑不上了,不由叹了口气,往后头退了,左右他们还有家人留着呢,先看看吧!
年前摔了一跤有些不利索的许老栓老实的退后了,倒是今年五十五岁的袁婆子犹豫了犹豫,没退倒是往前头来走到许三花跟前,道:“三花啊,我虽说今年五十五了,但干活还麻利着呢!我自家舂大蒜舂得可烂了,舂这个力气活,我在行,三花你看能不能留了我做这个活计啊?就算一天舂不了多少,但我一定不偷懒的,你放心!”
袁婆子跟许老栓一样,都是孤家寡人,家里没别的人了,许老栓好歹还有头牛,袁婆子就只有两亩地,种些苞谷勉强够养活自己。
许三花想了想,点头道:“行,袁奶奶你站我后头去吧!”
袁婆子一听,登时喜出望外,高兴的应了,站到了许三花后头去。
人群里正磨磨蹭蹭往后头退的二癞子他娘老何氏见状,眼珠子一转就往许三花跟前小跑上来,道:“三花啊!我今年也才刚刚五十一,比袁婆子还小四岁呢,做活利索着咧!我也站你后头去!”
说罢就自来熟的要往许三花后头去。
许三花抬手拦住她,冲她咧出一个笑,“乖,别闹,退下去吧。”
见许三花笑,老何氏也不怕,也笑嘻嘻道:“我舂大蒜也舂得烂着咧!要不信我这就拿了小对窝来给你舂舂看!”
许三花笑容一收,抬手就将老何氏领子一揪,轻飘飘的拨开了几步远去,“我没叫你过来,再往前一步试试看咧。”
“这是啥意思,凭啥袁婆子五十五你都要,我五十一就不要的?”老何氏不服气,跺着脚,到底是不敢往前迈步,许三花把她儿子打得躺了十天半个月就是去年上年的事,她还没忘咧。
“我高兴要谁就要谁,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快走吧!”许三花道。
还在人群里站着的二癞子见状,不服气了,站出来指着许三花道:“凭啥咧!都是一个村的,凭啥不要我娘?”
见二癞子站出来,正好,许三花看着他就道:“还有你,我都不要,你娘俩赶紧家去吧!”
“呔!凭啥咧!看不起谁呢!你说不要就不要啊!凭啥不要咧!”老何氏道。
许三花嘁了一声,冷笑道:“不是我说你,你连自家菜园子都拾掇不好二癞子连自个都不拾掇的,娘俩懒出屎去了的还问我凭啥咧?好意思,我看你俩不是来做工,做工一天也舂不出一两,你俩是为了来蹭这顿饭的吧!”
除了蹭饭,还有老许家大方发的东西咧。
被说中心思的老何氏和二癞子登时脸上讪讪,倒也不脸红,脸皮厚的也不晓得啥是脸红。
“咋这么说话咧,好歹我也是你长辈。”老何氏不满道。
“长辈?哪门子的长辈呀!”许三花又是一声冷笑,“赶紧走,要不然我就让你们娘俩一起躺床上养伤去!”
村长也看不下去了,当下站出来呵斥二癞子。
老何氏和二癞子被许三花这句话吓住了,又被村长一呵斥,赶紧灰溜溜的跑走了。
这娘俩属于是满村嫌的,是以也没人帮他们说话,巴不得他们走咧。
搅事的走了,其他站到后头去看热闹的又见袁婆子被直接留下了本也想上来找许三花说说的,有了这么一出,也都老实的看热闹了,要是跑上来三花不要反倒还坏了家里人活计,这可不划算。
排除了一大堆老人和小娃子,还站在原地的自然还多着,许三花大都认识,便干脆喊起来,喊到谁谁就站到右边来。
这样一来,很快,原地还站着的就少了很多了。
许三花这才对站在原地的村人道:“行了,明早辰时初来上工吧!”
被喊了站到右边的还以为自个才是被挑中的,一听这话,见原来不是站出来的被留下,顿时失望不已。
不过其他人一看,站到右边的,有蔡老三的媳妇,余家大房的王氏,许老牛一家三口,还有张婆子的儿子许永富和他媳妇,等等等等,要么都是懒的,要么都是做事不咋地的,要么就是嘴巴太碎的。
倒是被留下的人里竟然还有赵氏两口子,这让大家伙惊讶极了。
这赵氏可没少说许三花坏话,也没少满村里碎嘴子说三道四瞎咧咧的,也亏得被上回被许三花狠狠收拾了一通,养了半个月的伤,这一来个月倒是消停了。
不过许三花素来脾气不好的,竟然留了赵氏做工,这咋能不叫他们稀奇的。
就是赵氏自个也是不敢相信咧,先前来虽说抱着一丝希望想来做工挣钱,但她想着大约许三花也定是不会要的甚至他们家任何一个人的,但现下,许三花不但留下了她,还留下了她男人,这可真是令她没有想到的事。
她激动的不晓得该说啥好,看着许三花,眼睛都红了。
许三花却没看她,让大家都回了,明儿准时来上工。
一下子,村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到两个甚至三个的在老许家做工了,村长几乎能预想一年之后,他们村就家家户户都能把日子过得的富富裕裕的,再也不受穷了。
他激动的眼眶通红,看着许三花,也是说不出话来,不由又想起那疯道士的话,许三花就是那有大福运的人啊,要是现在还能见到那疯老道,他指定请他喝酒!
见村长红着眼看着自己不说话,许三花一脸懵,郑氏和蒋梅子去年就在做工了,刚才,她把蒋大海也留下了,还有村长的儿媳朱氏也留下了,一个没落啊。
余光瞥见村长后头的蒋大平,许三花摸了摸鼻子,走上去道:“大平叔,我二叔正赶工打桌子椅子呢,可能还得几天,淮水河的铺子才能开张。”
啊?
蒋大平一愣,见许三花还主动找他说这个,不由得心里一暖,赶紧道:“没事没事,我不急,三花你慢慢来,叫二茂兄弟慢慢做,可别累着了。”
许三花点点头,见村长爷看着她的眼眶更红了,不由问道:“村长爷,你这是咋了?”
“啊?没事没事,我呀,就是太激动了,现下咱们村的日子啊,眼见着都好起来了,我心里高兴呀!”村长忙抹了把眼睛,说道。
许三花:“……”嗐,敢情是激动呀,她还以为咋着了呢。
第两百七十八话:查得如何
南山脚下,一辆马车,四骑马匹,径直到了贺家门前,早在门口等着的贺袁平立马笑着迎上前,“徐先生来了,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快快请进吧!”
常松院,贺老爷子的书房里,徐则民拱手作揖,“学生见过老师。”
贺老爷子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唯二的一个学生,请他落座,“仲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则民说着落座,“倒是一路过来的事物瞧得人心生欢喜,极是有趣,这可是在京里不曾见过的,怪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这其中的见识,可是书里得不到的。”
“哦?仲德这是感悟颇深啊,倒不知这一路遇着了何些趣事?”
“要说数最的还是从十里镇出来遇着的,老师到此时日经久,可曾听过那孤山村天生神力的一个小姑娘?”徐则民道。
闻言,贺老爷子不由笑了,“仲德这是一进镇子就听说了?孤山村就在对面,这天生神力的小姑娘倒是真真的力大无穷,做不得假,除此之外,这许三花还想出了许多新奇的吃食,保证仲德从未吃过,待会儿晚饭,仲德可要好好尝尝。”
“哦?老师认得这许三花?”徐则民不由好奇。
“他们家的吃食我们家一直买着呢,说不得认识不认识,就是阿璃那丫头,和这姑娘很是合得来。”
“原来如此,天生神力,确是稀奇事,难免叫人好奇一二。”徐则民笑笑,说着从怀里掏出贴身放着的一封信来,双手递给贺老爷子,道:“这是师妹托学生带来的一封家信。”
贺老爷子唯一的女儿贺婉仪如今是荣昌侯府沈家嫡长媳,出嫁的妇人,于娘家自然诸多身不由己。
贺老爷子接了信,放在了一边,不由看向徐则民道:“仲德这次来,除了这封家信,还有别的事吧?”
徐则民笑笑,语气轻松,“没什么大事,就是京里待得闷了,也想学学别人出来云游罢了,这梁州府素有“小京城”之称,不来瞧瞧,岂不是遗憾?正好师妹听说我要来梁州府,所以特托了带了信和一些京里的东西来,我也算是不负此行。”
“大事没有,小事也算一桩事嘛。”贺老爷子呵呵笑了笑,看了看徐则民,倒是没有过多的再问。
一番寒暄之后,贺老爷子自命管家引徐则民去归置歇息。
待人出了书房,贺老爷子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口,他这一辈子就两个学生,一个顶一个的有权有势,只可惜啊,道不同终是不相为谋,所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利益冲突下,终究不值一提。
他随即打开了家信,上头所写都是些简单的问候,平常极了。
贺家书信自有自己快捷的渠道,旁人不知晓罢了,熟人往梁州府来,不相托带东西,倒就是会叫人奇怪了。
西院里,本该去歇息的徐则民笑眯眯的负着手由建西引着往凉亭去。
“怀谨,一别半年,别来无恙啊!”
“仲德叔一向可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徐则民在贺璋对面盘腿坐下,见贺璋对面放着的药茶,不由道:“怀谨这身子,可好些了?”
贺璋一脸云淡风轻,“老毛病了,还是这样,劳仲德叔惦念了。”
徐则民点点头,转而就道:“这十里镇相传有个天生神力的姑娘,就是对面孤山村的,怀谨知晓吧?”
“面对面住着,离得如此近,自然知晓。”贺璋轻笑。
“既已知晓,为何此事还未上报哇?”徐则民语气好奇,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
贺璋放在膝上的手指微曲,面上不着痕迹,“此事虽是十里镇几乎人人皆知晓的事,但毕竟圣上特意交代,不可大意,所以,怀谨还在暗查中,必要做到十分确定,万无一失,才敢将此事告知圣上,如此,方可不叫圣上空欢喜一场。”
“果然是怀谨啊,这谨慎的性子还真是无人能及,圣上派你来做这件事,可真是没有看错人。”徐则民一直看着贺璋,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之后,他语气一转,“倒不知怀谨暗查得如何了?”
“尚只有六分肯定,虽说这许三花力大无穷,但她三月初三过十四岁生辰,依圣上所说,云氏那后人若真尚在,今年当是十五岁了才是,如此,年纪倒是对不上,所以,怀谨才不敢十分肯定。”贺璋淡淡道。
徐则民轻笑了笑,话头一转,“听老师说,这许三花与贺家倒颇有些缘分,阿璃那丫头也与许三花颇为合得来,不知怀谨可会以此心软几分呢?”
贺璋直视徐则民,表情寡淡,“仲德当知我的性子,这些堂弟堂妹,何曾得我上心几分?”
连堂弟堂妹都没几分关心的人,如何会关心一个没什么干系的外人?
徐则民不由又是一笑,这一笑颇为开怀,他看着贺璋道:“怀谨如此谨慎自然是好的,但圣上那里,已经等得快失去耐心了,还望怀谨心中有数,快些做出决断才是,不过要仲德叔说啊,这有六成就足够了,毕竟天生神力的姑娘,又正好是梁州府人,再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紧要的,便是圣上那里能交差,要不然,怀谨你可是讨不了好的。”
“多谢仲德叔提点,怀谨心中有数了。”
……
目送徐则民负手离去,贺璋转身坐回小几前,拿起刚才放下的手炉握在手里,眉目间几不可见的沉了下来。
“这是圣上不相信主子,所以特意派了人来督促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爷子好好的两个学生,一晃眼,就跟隔了一世似得,一个胜一个的都变了个模样,叫人再也看不清了。”建西撇撇嘴,语气里很是看不起。
贺璋唔了一声,没说话。
建西便又继续道:“那主子打算怎么办?真要带许姑娘回京?”
贺璋闻言不由瞥了建西一眼,“不用旁门左道,正大光明的,你觉得要有几个你,才能将她带走?”
建西:“……”十个?还是二十个?不用旁门左道,真刀真枪的打,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许三花呀。
“主子这话说的,可是叫属下有些难以回答。”
“呵呵。”贺璋顿时轻笑了一声。
笑罢之后,他道:“给徐则民使些绊子,将他支走,一切,等夷乌到了再说。”
第两百七十九话:开工
初八清早,本村的村人以及别村昨年在老许家上工的女娃们就陆陆续续的往土坡上来了,个个手里带着个小对窝拿着个小杵子,光瞧着,还真是有些壮观。
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但走到许三平家之际,就全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安静的往土坡上去。
许三花带着刘氏以及陈秀云和几个大老爷们里唯一识得几个字会算些账的邹平就站在上土坡的路上等着,背后就是刘家院子前头的黄豆腐作坊,大家伙一起往里挤肯定是挤不开的,所以得先将活计安排好,再分别往作坊里去。
见大家伙都来了,许三花便让村人都先按男女分开来站,这才说道:“我们家如今归置出三个作坊来,一个豆腐作坊,一个调料作坊,还有一个黄豆腐作坊,三个作坊里,现下黄豆腐是暂时不要人做工的,所以,招来的各位乡亲就都先做这两个作坊的活计。”
许三花继续说道:“现下我们家的魔芋豆腐暂时做不了,这个大家伙都晓得的,所以豆腐作坊现下专门做米豆腐,要得人不多,就二十个人就行,剩下的人都去调料作坊。”
大家伙一听,调料作坊做工好啊!谁不晓得昨年在调料作坊做工的女娃们至少都挣了一两银子一个月的?
一想到今年开始,他们也能每个月挣这么多银子,众人的心都飘飘然起来,别提有多高兴了,都巴望着自个能做调料作坊的工。
“堂婶儿和大舅娘三舅娘还有大虎婶子和大海婶子,大松婶子二松婶子大升婶子三平嫂子大隆嫂子吴婶子…………你们二十个人就跟我三婶去豆腐作坊开始做工吧,以后这豆腐作坊归我三婶管,跟去年一样,作坊就是我们家院子前的茅草棚子,不过去年的工钱是两百文一个月,今年开始,三百文一个月。”许三花飞快喊了二十个人出来,这些人除了潘氏的妯娌向氏外,都是昨年就在老许家做工的。
虽说工钱涨了一百文,但跟调料作坊五文一斤舂多少得多少比起来,还是调料作坊挣钱,所以,好些今年新来的没被叫上的当下一听自己就能去调料作坊做工了,那叫一个高兴。
但被叫到的人却没有任何不乐意,当下就上前跟着刘氏一起往豆腐作坊去了,倒是新来的向氏心里想去调料作坊的,但见妯娌二话不说往前去了,想着自家闺女和男人还留着呢,当下也就没有二话的跟去了。
去了二十个,剩下的所有人加上外村的还有将近四百人。
许三花便对他们说道:“徐家院子前头的两排茅草棚子以后就是调料作坊,一共二十个茅草棚子,每间茅草棚子二十人,女的由陈秀云管账目结工钱,男的由邹平管,大家都是来挣工钱的,但话还是得说在前头,这茅草棚子分配好了,以后各人在哪个棚子就是哪个棚子,不得乱跑串棚子摆闲话,工钱照旧五文钱一斤的算,照样的五日一看,分摊下来每天不足十斤的作坊就不要他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乡里乡亲的情分,总之,就是认真做活,少说废话。”
今年新招进来的,除了那几家诸如二癞子的之外,她尽量全村每家都有招进来人,其中,也有平时闲话多的,管不住自个嘴的。
所以,她将话说在前头,让众人心里都有个数,认真做活挣工钱,她不会亏待任何人,反之嘛,懒驴扶不上树,那也就没办法了。
大家伙忙道应声说保证认真做活,绝不偷懒。
许三花便让陈秀云和邹平上前,按照先前已经同他们说过的,开始分配人进作坊。
先前已经做过工的都是熟手了,所以将他们全都拆开来均匀分到每个棚子里,像何彩云许春草许喜梅蒋梅子刘果儿等人,分下来,刚好占了十三个棚子。
男的那边,则把袁文七个人分在七个棚子里,这七个棚子以后就都是男人做工的棚子了。
待所有人都进到自个的棚子里,田宽和邹平就挨个将焙好的山椒和芥菜种子抬到了每个棚子里,一个棚子里一笸箩,舂完了再抬来。
紧接着每个人就发到了一个布袋子,那是用来装舂好的调料的,各自看好自己的布袋子,到了下工的时间就拿着布袋子去上称领工钱。
每个作坊都有做过的熟手,有哪里不懂的,都可以问,而陈秀云和邹平二人也会一直在棚子来回看,有舂得不对的,极是指正。
自此,老许家作坊就算是有条不的正式开工了。
豆腐作坊里,有昨儿刚买回来的三个小石磨一共六个小石磨正在一起运作着,两人一组,换着手的磨米浆子,等磨出来加在一起够一木盆了,刘氏就带着剩下的八人开始生火煮浆子。
刘氏也是有心思的,这可是他们家挣钱的方子,所以,负责煮米浆子上手做米豆腐的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八个人,分别是钟氏许氏邓氏以及李氏郑氏张氏潘氏和向氏,都是跟自家沾亲带故的,稍近些的人。
这差不多都是最开始就跟着她一起做魔芋豆腐的,一起干活,顺手。
而李氏几个见这跟煮魔芋浆子一样的,上手起来也就快得很。
须臾,又见刘氏要拿陶罐出来,他们下意识的就低下头去不看,却见刘氏并没有像之前做魔芋豆腐那样避着她们,而是大大方方的就将陶罐里的东西放进了锅里。
李氏几个瞥见那陶罐好像不是之前做魔芋豆腐那样的水,倒是灰黑色的粉末,心下不由就想着这米豆腐还是不一样啊,用的东西都不一样咧!
许三花来看过之后,就去了徐家灶屋,周氏带着招弟他们正动手做起油辣子来,锅里烧了满满的一锅油,下了姜蒜香料煸香之后就捞起来,用大勺将油舀着,淋进大木盆里装着的调料和芝麻里,顿时滋滋的响声溅出扑鼻的香味四下溢开来,只闻着,就口齿生津起来。
待大木盆里的热气冷却起来,招弟几个就一起将做好的油辣子小心的装到一个一个的小坛子里,最后用油纸仔细的封好口,放进许二茂专门打出来的一张大柜子里,等着出货。
做完一锅油辣子之后,锅洗干净,就焙出两锅芥菜种子和山椒来,供上调料作坊所需,然后再接着做油辣子。
如此调换循环,做活的人倒也都觉得有意思得很。
第两百八十话:打一头狍子
一上午,调料作坊的大家伙都干得贼有劲,一是这活计轻松,虽舂久了手有些酸,但来钱呀!这坐着就能挣钱,可比大太阳下暴晒着秋收好了不晓得多少。
二就是,中午包饭呀!天晓得他们这些几乎一天两顿的人家有多羡慕老许家做工的有中午这顿饭吃,现下他们自己也来了,如何不激动?
等到中午,那头一喊开饭了,众人拿着自己家里带来的碗筷排着队往刘家院子去打饭打菜。
中饭是一人三个白面苞谷对半掺的馍馍,加一碗白菜油渣子,放了调料,滋味十足。
众人吃着,那是咧开了嘴角,止不住的高兴。
女娃子和一般妇人三个馍馍还真吃不完,有人就给了自个爹啊男人的吃了,也有人留着带回家给家里人吃。
总之一人三个馍馍一碗菜,是绝对不会少了谁的,当然,也不会管她们咋吃的。
待吃了晌午饭,大家继续忙活起来,几乎不用人喊,就埋头苦干起来。
开春了,山里头大家伙几乎都出来了,许三花打算往山里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打些好家伙回来。
现下作坊这么多人做工,保证顿顿有荤腥,那可要得是肉,虽说现在因着做油辣子,油渣子一准多,但也不能顿顿都是油渣子不是?
左右弄些大家伙回来,不费她啥力气。
所以许三花带了黑妞和闲着的姜断就往大孤山里去了。
许三花的目标还是野猪,野猪大呀,又有肉,打上两头就够吃上几天了。
到了七进塆子,不知道是说许三花运气好,还是说野猪倒霉,三个人是一到七进塆子刚好就看见几头野猪扭着屁股往橡木林子里去了。
顿时,黑妞猖狂一笑,大叫着朝橡木林子冲去,“哈哈哈,野猪!好多野猪!姑娘,快上啊!”
许三花:“……”
她慢了半拍,前头黑妞已经撒丫子冲进橡木林子里去了,便赶紧和姜断跟上。
还没走进橡木林子呢,就见黑妞正拔腿往这边狂奔而来,“姑娘救命啊!”
她后头是五头吭哧吭哧的野猪,其中领先跑在最前头眼看着就要拱上黑妞屁股的野猪背上插着把柴刀,看着眼熟,正是黑妞的那把。
许三花和姜断:“……”
许三花扑哧一声就想笑,但眼下顾不上,赶紧一把扯了黑妞甩到背后去,然后纵身往前一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野猪背上的柴刀,而后用力往下一劈。
顿时,猪血喷溅出来,这头野猪一半肚子都被劈开了来,猪肚子里的东西淌出来,看得刚稳住身形的黑妞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后头的四头野猪蹄子不停,纷纷朝许三花冲了上来,姜断赶紧拖了柴刀上去帮忙,网住了一头野猪与之斗了起来。
另外三头无可阻挡的冲向许三花,许三花抬手就是一拳头用力的打了过去,一头野猪瞬时往后头飞出去了几丈远。
一刻钟之后,五头野猪四蹄朝天整整齐齐的躺成一排,许三花满意的拍了拍手,看向满眼冒星光的黑妞,道:“今儿你来试试,看你能拖几头野猪下山。”
黑妞一听,当下点头,上前就挑了两头野猪,搓了搓手,然后一手拖住一头野猪的后蹄子,咬咬牙,往前迈步走。
只走了两步,有些吃力,便只好放了一只猪蹄子,拖着一头猪往前,这下倒是容易多了,往前走了好一段,不算吃力,黑妞当下回头笑道:“姑娘!我也能拖动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啦!”
许三花默默看了看剩下的四头,冲黑妞比了个大拇指,而后看向姜断。
姜断顿时往后一退,抱着两把柴刀,躲得远远的,“丫头啊,你叫我做别的行,这动辄两三百斤的玩意,我可耐它不了呀!”
许三花撇撇嘴,伸手一把扯下旁边树上缠着的藤蔓,将剩下的四头猪,两头一起把猪蹄子捆在一起,然后,一手抓了一根打好结的藤蔓,拖着四头野猪往前走去。
黑妞看得双眼发亮,“好哎!姑娘厉害!姑娘威武!”
走出七进塆子,到了溪涧,正碰上一头狍子在对岸低头喝水,许三花顿时眼睛就是一亮。
她想起上次阿璃给她说起过的贺璋爱吃狍子肉的事,当下丢了手里的野猪,如猎豹般迅速朝溪涧冲了过去。
对岸那野狍子也发现了有人来,赶紧掉头就跑,许三花飞快跳跃过了溪涧,对野狍子穷追不舍。
那速度,看得后头的黑妞和姜断暗暗咂舌。
一连追了野狍子三个山头,眼见着野狍子近在两步之内,她看准时机,纵身往前一跃,直直的扑倒了野狍子身上,将其一扑倒的一瞬间,拳头就落了下去,一拳又一拳,直打得野狍子口吐白沫,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见野狍子不动弹了,许三花这才从它身上下来,瘫在一旁,喘起气来,开玩笑,以前她可是跟南湘带着猎犬去撵过山的,跟她跑?小样儿!还甩得脱她?嘁,想都别想!
歇够了,四下看看,她这才发现追着野狍子跑,都跑到斜道岭子下头来了,要是再往里跑,不是沼泽就是遇上狼,且有得折腾了。
她赶紧起身,将野狍子扛上,大步朝原路返回。
回到先前的溪涧,黑妞和姜断久等不见她回来,正打算往里头追上来找人呢,见许三花扛着野狍子出来,登时都松了一口气。
“我就晓得,就没有我家姑娘打不过的家伙!”黑妞得意道。
姜断撇撇嘴,上前去接许三花肩上的野狍子,“野猪弄不动,这头野狍子还是能扛回去的,给我吧。”
许三花顺势一放,将野狍子甩上了姜断的肩头,继续拖着四头野猪,一行三人五头野猪一只野狍子往山下去。
下了土坡,回到许家院子里,被黑妞一吆喝,大家听到动静都探头出来看,很快大家伙就都晓得了许三花进山打了五头野猪回来,顿时心中一片激荡。
看见野猪,老胡氏下意识的赶紧喊袁氏将胡氏带到隔壁徐家院子去坐坐,却忘记想这五头猪被打成这个样子,可不能像上次的家猪一般闹腾咧。
许三花倒也不阻止她,喊了她爹许大茂几个来杀猪放血刮毛,又跟老胡氏说着猪肉杀出来都用盐腌住味,免得臭了可惜,自己则扛了那头野狍子下了土坡,往南山脚下去。
第两百八十一话:你喜欢吗?
到了南山脚下,她敲了门,青衣小子白一开门见是许三花,立即笑着请她进去,“五姑娘不在,许姑娘这是来找三姑娘的吧?三姑娘住在漪澜院,小的这就领许姑娘过去。”
说着一边带路,一边看着许三花肩上的野狍子,不由得双眼放光,“这是许姑娘刚打的野狍子?许姑娘可真是厉害。”
“你也挺厉害的呀。”许三花想着上次他灵活躲去刀疤子那身手,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不过见他往南边去,赶忙道:“我不找你们三姑娘,我找你们大公子,麻烦你领我去西竹院吧。”
找大公子?
白一愣了愣,赶紧转了个方向,带着许三花往西边去。
越靠近西竹院,许三花心就越快的跳了起来,这可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面对面的给贺璋送东西,不知待会儿他会是啥反应。
不过这人将荷包都戴上了,她可不用怵,不怕尴尬。
两人刚走到西竹院门口,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建西看见二人,一脸好奇道:“白一,这不是许姑娘吗?”
白一便赶紧道:“是的,许姑娘是来找大公子的,所以小的就带许姑娘过来了。”
“许姑娘来找我们大公子?来,快请进来吧。”建西笑眯眯的请许三花进去。
许三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只好压下来,提步往里走。
很快走进了院子,许三花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亭子里的贺璋,眼下天不那么冷了,所以,亭子四面挂得厚厚的棉帘子都拆了下来换上了竹帘子,且也只挂了两面。
许三花扛着野狍子大步走上了亭子,里头坐着的贺璋抬眼看过来,许三花对上他的视线,余光瞥见他腰间戴着的荷包,将肩上的野狍子往地上一放,咧嘴道:“听阿璃说你喜欢吃狍子肉,我进山打野猪正好碰上了这只野狍子,送来给你吃!”
贺璋目光如炬,看了那野狍子一眼,道:“此狍子毛顺色亮,四肢纤长,其肉必定紧实美味,我甚喜欢,许姑娘有心了。”
许三花一听,嘿嘿笑了笑,“你喜欢就好。”说着在贺璋对面坐下。
贺璋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许三花接过来,看茶杯是紫色的,摸着像是玉,凉凉的,不由得暗暗咂舌,瞧瞧,人家连喝茶的茶杯都是玉器。
再看里头的茶汤,却似是红色的,不由尝了一口,一股醇厚的香甜味充斥在嘴里,又似有一股花的清香,她纳罕道:“这是啥茶呀?”
“是花茶,加了些蜂蜜,许姑娘可喜欢?”
“还行还行,我就喜欢甜味儿。”许三花说着,一口喝完了茶杯里的茶汤,却见对面贺璋正小口抿着,斯文又温雅,再看自己空了的茶杯,顿时脸上就有些烧,忙放下了茶杯。
喜欢甜味?
贺璋挑了挑眉,记在心里。
须臾,贺顺托着个托盘进了亭子,将两个玉碗放在贺璋和许三花面前。
玉碗里又是上次那燕菜甜汤,但碗大不同,上次的碗只有一个巴掌大,这次这碗却有两个巴掌大,不由得挑了挑眉。
咋的这贺璋老喜欢请人喝燕菜甜汤咧,这是怕她一碗吃不饱,所以换了个大碗?
心里纳闷一句,肚子正好有些饿了,她也不客气,端起来吃起来。
贺璋瞧着,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清风徐徐,荡得竹帘子发出声音来,听在耳朵里,痒痒的,酥酥的,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挠,去抓。
贺璋食量并不大,这碗甜汤勉强都吃下,他放下碗,见对面的姑娘一口又一口,眉眼惬意,鼓着腮帮子,就跟他从前养过的一只腮鼠一样,可爱极了。
“呵呵。”他不由轻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许三花抬眼望过去,看见贺璋的眼睛澄亮,安静,像天上的月光一样柔美,就恍若又回到那一天晚上一样。
顿时,她的心又如擂鼓一样,咚,咚,咚。
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问:“我送你的玉佩,你喜欢吗?”
贺璋微顿,垂眸看向腰间的荷包,伸手去将里头的小巧玉佩拿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望着许三花,轻声道:“这一对莲蓬雕刻得栩栩如生,且玉佩小巧玲珑,一只手就能握在手心里,我自然是喜欢的。”
许三花抿嘴笑了,一双杏眼弯成了极好看的半月牙,那里头的眼瞳好像两颗黑珍珠一样,又闪又亮。
“南湘说赠人玉佩,当是分为两半一人半块最好,可惜我去铺子瞧了半天,就觉得这块玉佩极好,这上头的一对莲蓬紧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几乎融为一体,但仔细一看,又分明是两个不同的莲蓬,瞧着多好。”
贺璋听着,又往玉佩上看了几眼,望向许三花,一双眸子里闪烁极了,“嗯,瞧着极好。”
许三花嘿嘿笑了笑,望着贺璋的眼睛,忍不住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好看。”
贺璋微愣,随即一笑,“有。”
“嗯?谁说过?”许三花杏眸微睁。
“你刚刚说过。”
许三花愣了愣,反应过来,登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池水安静,花圃里不知名的花儿争相盛开,簇着这座凉亭犹如众星拱月。
而凉亭里的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如此岁月静好,令人难忘。
……
“你是说,那姓许的小姑娘给璋儿扛了头野狍子来和璋儿一起在亭子里喝茶聊天坐了小半个时辰?”汀兰院里,毕氏听完白嬷嬷的话,神色古怪,很是惊异。
她想起什么来,又道:“上次那小姑娘来跟阿璃他们玩投壶,后头璋儿是不是也去了?”
“去了,不但去了,大公子还吩咐厨房做了燕菜甜汤,和他们一起吃了,吃了小两碗呢。”白嬷嬷语气有些轻快道。
许是被白嬷嬷这样的语气感染,毕氏忽而也笑了起来,“吃饭也就罢了,璋儿何时跟琰儿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坐着吃过什么甜汤的?那日三弟妹他们回娘家,璋儿天不亮就起来相送,也是稀奇事,后头那小姑娘也来送阿璃他们,我当时就觉得有一丝不对,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大约我这心中也是明白了。”
说罢,毕氏看了眼那边圆桌上放着的几个盒子,那是她娘家刚刚派人送到的上元节礼。
江州盛产烟火,烟火的种类千奇百态,争相斗艳,美不胜收。
是以,每年的上元节节礼,娘家就总会给她送些烟火来,聊表她对故乡的思念。
须臾,毕氏道:“嬷嬷你亲自去替我下个帖子,请许姑娘明儿来做客,她新想出来的米豆腐甚合我口味,我想亲自与她请教一下这米豆腐是怎么做的。”
白嬷嬷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垂首称是。
第两百八十二话:帖子
许三花回到土坡上,五头野猪才刮出三头来开膛破肚分门别类,这野猪皮厚毛硬,处理起来自是不比家猪好弄,她撸了袖子,上手开始帮忙刮猪毛。
正忙着咧,刘氏就带了个人往院子里来,道:“三花,对面南山脚下的贺家来了个嬷嬷,说是找你的。”
她这刚回来,怎么就有个嬷嬷来找她?
许三花心中疑惑,不由抬眼朝那妇人看去,“嬷嬷找我?”
白嬷嬷远远就见许三花在院子里忙活,走得近了,见她竟然正在刮猪毛,那动作麻溜的,看得她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
听许三花问起,忙收回盯着野猪的视线,垂眸将手里的一张簪花帖子递了过去,道:“许姑娘,这是我家夫人给许姑娘的帖子,邀你明儿过府一叙。”
她家夫人?
许三花眼皮一跳,犹豫着接过帖子,“不知你家夫人是哪位夫人?”
“我家夫人是贺家长房夫人,她甚是喜欢许姑娘新琢磨出来的米豆腐,所以想请许姑娘过府,一起说说话,聊聊这米豆腐如何做更好吃。”白嬷嬷笑道。
长房夫人,那不就是贺璋的母亲吗?
许三花眼皮又是一跳。
她忽然就想起前世里跟着姜断等人四处抢家劫舍,去过的无数高门宅院,耳濡目染亲眼目睹过的大户人家的规矩。
没有一个高门大户的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跟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在一起,更别说这个姑娘还是个农家丫头。
不过,她是许三花呀,她可不是别的农家丫头。
她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的人,于她来说,这世上就没有艰难做不成的事了。
顿时,许三花笑了,冲白嬷嬷道:“劳烦嬷嬷回去替我转告你家夫人,我明儿一定来。”
很快刮完了剩下两头野猪的猪毛,交给田宽他们开膛破肚,许三花去了井台子边打水洗手。
洗好手之后,也到下工的时辰了,她便去上个茅房,打算去调料作坊看看今儿第一天上工的情况。
刚出了茅房,就见姜断靠在墙边,不由笑道:“干啥,排队上茅厕呢。”
“那贺家神秘得很,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却偏偏到这乡下地方建了宅子举家来住,这不是很奇怪吗?”
许三花听得一愣,她倒忘了,这小子仇富啊。
“你管人家神不神秘普不普通咧。”好家伙,难不成这时候就有劫富济贫的心思了?
莫道有一天劫了她咧,好歹现下她大小是个地主了。
这般想着,便听得姜断道:“不是我要管,是你,你不是看上了那贺家的公子?”
许三花:“?!”
她挑眉睨着姜断,“你都晓得啥?”
“那天晚上,我都看见了。”姜断说道。
那天晚上?哪天?
唔。
许三花杏眼瞪大,瞅着姜断,“看见就看见了,咋的,咋的,吆喝啥,花一样的年纪,还不兴我中意谁?”
“那贺家大公子都二十三岁了,比你大十岁,比你爹只小十岁多点,比起那个魏铁,更加不靠谱,你俩根本就不合适。”
一听这话,许三花白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嗤他,“你一个三十岁都没有讨媳妇的人晓得个啥?”
“三十岁不讨媳妇?许三花你咒我呀!”他今年才二十岁咧!死丫头竟然诅咒他三十岁都讨不到媳妇,还能不能愉快的的做朋友了。
额……
上辈子不就是三十岁还没有讨媳妇吗?
还说要一辈子不讨媳妇一个人潇洒自在咧。
这样的人,懂啥合适不合适的。
许三花瞪眼,嘁了一声,扭头就走。
姜断:“……”
他三步并作两步撵上去,跟许三花一起往外走,见院子里人多,便压低了声音道:“总之我就是为了你好,可别到时候受了委屈背地里哭鼻子,你当那贺夫人真是嫌着没事做请你一起聊天讨论你做的米豆腐?说不得她就是晓得你的心思特意找了你去想要让你知难而退离她儿子远远的咧!你以为你扛着头野狍子去人家眼睛看不到呢!”
许三花脚步一顿,扭头瞅他,见他一脸义愤填膺,不由打趣他,“我说,小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喜欢你?”姜断顿时炸毛,“连老虎都能打死的人我喜欢你?我下半辈子还要不要好好过了,我还想逍遥自在活久点呢,咋可能喜欢你,啧啧啧,你可别想太多!”
许三花顿时就扑哧笑了,冲他道:“那你瞧瞧,我会是受委屈背地里偷偷哭鼻子的人?我会是知难而退的人?”
不管贺璋他娘要说啥,离不离开她儿子这事,她说了不算。
她许三花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就中意这么一个人,玉佩都送出去了,压岁包都收进来了。
知难而退?那是什么玩意?
抱歉,她不会。
——
晚间,建西同正在吃狍子肉的贺璋说起下晌白嬷嬷去给许三花下了张帖子请她明儿过府做客的事。
贺璋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问:“徐则民那里,如何了?”
建西便道:“他妻子重病的消息最迟明早,定会送到他的手里。”
徐则民此人无懈可击,唯一能攻破他的,就是他妻子了。
他妻子自年轻时小产之后身子骨一直便不好,不但不能再有孕,且三天两头大病小病不断,拖着这么个身子用药吊着命,所有人都以为她最多活不过五年,所以一直巴望着她断气,好嫁给徐则民这一国之相为续弦。
可惜不止五年,十年她都还活着,虽说依旧用药续着命,但总归就是活的好好的就是了。
徐则民也很是爱重他的妻子,虽然多年无所出,但他却一直不曾纳妾,房里更是连个通房都没有,且从不留宿烟花之地。
众人不由都说不愧是宁远侯的学生,因为贺家祖训便是不纳妾不出庶。
可同为宁远侯学生的圣上,还不是照旧是三宫六院,这又同是谁的学生有何干系,端的是看个人罢了。
只可惜,徐则民是个好丈夫,也是个智谋双全的好相国,但更是个愚忠的臣下。
“有有徐夫人在,徐则民几乎从不离开京城,圣上此番派他来,也是失算了。”贺璋不由一笑。
建西也笑了笑,转而道:“那他这边回京去了,圣上又派出另外的人来怎么办?”
“只要不是徐则民,其他的人,好打发。”贺璋不以为意,对此,根本不放在心上。
第两百八十三话:想法
天不亮,头晚回来的许二树拉着两百斤米豆腐赶着马车下了土坡往白节镇去了。
紧接着,田家有也拉了三百斤米豆腐以及傅老板定好的五千斤调料以及五百坛油辣子带着田玉秋一起往十里镇上去。
昨日调料作坊忙活一天舂出来的调料,今儿一天就拉走了。
见此,许三花不得不去了一趟调料作坊,鼓励大家干活更卖力点。
毕竟,今年开始她跟傅老板已经改了送货的量和时间,之前从腊月十七开始因着年关所就已经是送的十天八千斤去。
而今年,这许家调料的名气已经在整个梁州府都打出去了,几乎整个梁州府都要买许家的调料,不管是酒楼还是自家吃,有“小京城”之城的梁州府从来不缺有钱人。
现在光是府城,一天就差不多得卖出近千斤的调料,所以今年生意更好,定的是每三天五千斤。
再后续,傅老板就会开始扩展粮油铺到临近的两个州府,跟梁州府如出一辙的开在辖内的县城以及大镇,大差不差的,以后一天就得需要五六千斤。
再加上油辣子,油辣子随着名气打出去,生意只怕会更好,所以这四百号人每天舂出来的五六千斤,只怕根本不够用呢。
许三花想着趁黄豆腐作坊暂时用不上,说不得还要扩招舂调料的人,但眼下先等等,等出了十五过了上元节再说。
刚从调料作坊里出来,正准备回院子去,许三花就见土坡下往上来了辆马车,赶车的正是曲老板的伙计王生。
她不由想起昨儿田家有从镇上回来带的话,龚福光和傅老板那里昨儿就托了话,帮窦老板以及曲老板那里都定了米豆腐,约好今日来拉的。
因着这事,她还特意让田家有立马又去镇上买了六个石磨回来,十二个人一起磨。
是以昨儿一共煮了六百斤大米的浆子,做出来一千两百斤的米豆腐,自家这里拉走了五百斤,还剩下七百斤的米豆腐,窦老板定了三百斤和曲老板这里定了四百斤,刚刚好。
很快,王生将四百斤米豆腐装上了马车,王婆子照样如以前一样给他拿了两个早饭剩下的馒头,端了一碗水,边喝边吃。
正吃着咧,寻四也到了。
上来先端了一碗水喝了,这才开始将米豆腐装车,然后才拿了馒头吃起来。
一边吃着,看着许三花,不由笑道:“许东家啊,你家的吃食着实好啊,大家伙都一直想着那魔芋豆腐,正碰上有个常在我们酒楼吃饭的老顾客前儿往十里镇来走亲戚,一来就见你们家铺子出了新吃食,这不一回县城就四下说开了,还专门跑到我们酒楼来找我们东家说,快点来定米豆腐呢!要不然,我家东家咋这么快就知晓了咧!”
“不瞒你说,现下我们酒楼只怕就已经有客人坐在酒楼里等着我拉着这新吃食回去咧,就是吧,这一路过来,马车赶的再快却也要将近两个时辰咧,我天没亮就等着出城门,这一路不停的,到这儿也是巳时了,主要是等着开城门咧,要不然,我寅时就出发来,怎么着午时也能拉了东西赶回去的。”
王生闻言不由道:“你还行吧,起码是当天来返,我可是每次都是下午就出发,在农家借宿一宿天不亮就接着往这里赶呢,再拉了货回去,停都不能停一下的,就为了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城,要不然,这一停就得在城外等一晚,咱们酒楼晚上生意好,这多等一晚可是不行的,为此,我可是好几次都尿在裤裆里的。”
“那兄弟你也真是辛苦了。”寻四哈哈笑了笑,拍了拍王生的肩膀,道:“不过咱们东家人好,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王生立马点头,“那是,我们掌柜的好着咧!我专门来拉货,工钱都多给我一成呢,我就是想着要是出了城就能拉货,那多方便?也不用每次都借宿在那户农家了,你可不晓得,我借宿的那户农家那汉子打呼厉害着,我几乎是刚睡醒就会被吵醒,白花两个子儿搁那儿听打呼声呢。”
说罢,馒头也吃完了,王生赶紧跟许三花告辞,坐上马车赶车离去。
见状,寻四也不多留,也赶着马车离去了。
许三花蹲在进院子的土疙瘩上,想着寻四和王生二人的话,渐渐陷入了思绪。
淮安县大,梁州府更大,不只是供应裕德酒楼和天然居这两个酒楼了,便是开上两个铺子,那也比十里镇生意干吧,毕竟人多。
但孤山村实在离得有些远,往来拉货确实太费事。
像王生说的出了城就能拉货……
须臾,许三花眼睛一亮,拍手心想:她还有个许家庄呢!这许家庄离府城就一个半时辰,离淮安县也就半个多时辰,可比往孤山村来近多了。
要是在许家庄开上一个豆腐作坊,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儿。
她想着答应黑妞要去县城看看的事,便决定明儿一早就往县城去,正好去许家庄走走。
现下嘛,她得往贺家去了。
这上人家家里做客,自然是上午去的好,当然,更是不能空手去的。
许三花便去豆腐作坊提了十斤米豆腐,又到周氏那里拿走了两坛油辣子,用篮子装了,这才提着往土坡下去。
姜断不知啥时候站在歪脖子树下的,见许三花提着篮子走过来,不由几步走上去,看了看篮子的东西,问许三花,“真要去?”
许三花看到他,突然想起不久后要发生的事来,上下打量他几眼,顿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尽管这个事情想过很久了,但现下算是真正打算实施。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小子闲得没事做,得给他找些事做,要不然,白瞎了他那身本事。
“唔,去啊,咋不去。”
姜断便叹了一口气,“那你自个小心点,你可是不会受委屈的,待会儿那贺夫人要说话不好听,你只管掀了桌子走人就是,千万别忍着。”
许三花:“……”
“你小子这是见不得我好呀?”
谁叫你诅咒我三十岁还讨不着媳妇的?
姜断摸了摸鼻子,语重心长,“可千万记住了,莫名其妙的茶可不要随便喝呀,这些大户人家的弯弯肠子,十个你都比不上。”
“行了行了,滚犊子!没事回去舂调料去,看把你闲得!”
许三花伸手推开姜断的脸,抬步继续往土坡下去。
姜断摸摸脸,冲许三花的背影撇撇嘴,抱着脑袋往回走,突然,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捂着膝盖龇牙咧嘴,下意识的四周张望起来。
谁?谁拿石子儿扔他咧!
第两百八十四话:相谈甚欢
到了贺家门前,许三花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打开,白一探出头来,看见许三花,立马笑道:“许姑娘来了?我家大夫人吩咐过了,您快请进,跟小的来。”
许三花跟着白一一路往后院去,很快就到了一处院子,白嬷嬷站在院子中庭,看见外头的动静,提步走出来,笑道:“许姑娘来了,快请进来吧!”
许三花冲她笑笑,提着篮子走进去,跟着白嬷嬷往花堂里去。
花堂里,毕氏一身石刻青的缠枝莲纹的穿花褙子,头上只着一支簪子,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素雅,一双眼睛自许三花进门就落在了她身上,虽是打量,但那目光却不会叫人觉得不适。
许三花只瞄了毕氏一眼,顿时心想:原来这就是贺璋的母亲了,也是那日清早,送阿璃他们走时,盯着她看多些的那个妇人。
不过,只这么看着,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个四十一二的妇人,怪道是保养得好,看着比她娘胡氏都年轻。
她大步走进去,走至毕氏跟前几步远停下,抿出一抹笑来,打招呼道:“三花见过贺夫人,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吃食,送给夫人,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篮子没盖布,大大方方的露着,一眼就能看清里头的东西,毕氏和气的笑了,道:“你们家的吃食我们一家人一直都很喜欢,如何会嫌弃?许姑娘太客气了。”
说罢,白嬷嬷已经上前去接过了许三花手里的篮子。
“许姑娘快坐吧。”毕氏接着道:“我吃着你们家新出的米豆腐觉得很是合我口味,再加上咱们家吃了许姑娘家的这些吃食都已经几个月了,我早就对许姑娘好奇不已,就是一直没能得见,所以便忍不住干脆给许姑娘下了个帖子,特意请了许姑娘来,就是想好好的跟许姑娘说说话。”
许三花落座,丫鬟来上了茶,听着毕氏的话,她笑眯眯道:“夫人喜欢吃我们家的吃食那是我们家的荣幸,三花也老是听阿璃说起她的祖母慈爱,伯母和蔼可亲,所以早就对夫人心生仰慕已久,得了夫人相邀过府一叙,实是心生欢喜,今日仔细一看夫人,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院子了,这哪里像是个夫人,分明就是个漂亮姐姐嘛!”
毕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这句话,反应过来,更是捂嘴笑了起来,颇觉开怀。
“许姑娘生得好人也聪明能干,没想到小嘴巴也是甜得很,真会说话,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有意思的小姑娘。”
她见毕氏笑着,语气真切,并不像作假,便晓得她是真心夸她,当下跟着笑道:“夫人夸我嘴甜,大概是我打小就爱吃糖爱吃甜东西,糖吃得太多,嘴巴自然就甜了。”
毕氏见一身青衣的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着,两手搁在膝盖上,并不乱动,跟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笑着亮晶晶的望着她,不像其他人跟她说话时目光并不直视,却叫她觉得心里惬意极了。
这双眼睛太亮了,也太好看,叫她莫名想起了早夭的女儿,那个时候,囡囡也常仰着头笑眯眯的跟她说话,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亮晶晶的,里头全是对她的爱。
她再看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白白净净的,鼻子,嘴巴,耳朵,眉毛,眼睛,哪一处都小巧精致,这般瞧着,可真不像一个农家姑娘。
“许姑娘爱吃甜食?正好,我院儿里的丫鬟最好做些香甜的点心。”毕氏说着,看了白嬷嬷一眼,白嬷嬷立刻下去吩咐小厨房里送些点心来。
点心还没上来,毕氏看着许三花,好奇的闲话家常,“许姑娘瞧着很是高挑,不知今年多大了?”
“三月就过十四的生辰了。”许三花回答。
“还不到十四啊?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挑起养家的重担,偏生还如此聪明,这新奇的吃食,也不知你这小脑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话间,点心呈上来了,毕氏不由道:“这是我院里这丫鬟最拿手的一道点心,许姑娘快尝尝。”
许三花笑着谢过,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酥酥软软的,又香又甜,吃着比她在府城给她娘胡氏买回来的点心要好吃,怪道是大户人家咧,丫鬟做的点心都比外头的点心铺子师傅做的好。
“好吃。”她不说谎的夸赞道。
虽是好吃,但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可不能大吃大喝,尤其面对的还可能是她未来的婆婆。
许三花吃过一块之后,就收了手。
毕氏看着,不由笑了笑。
又说说笑笑了不多时,已临近午时。
毕氏突然吩咐白嬷嬷道:“去请大公子过来一起用饭。”
许三花:“……”
前一刻还在听着她说起打猎的事,这咋就突然说起这个了。
让贺璋一起过来吃饭?
大户人家,不是最讲究规矩嘛。
她不由偷偷瞄了毕氏一眼。
毕氏吩咐过之后,抬眼看向许三花,笑道:“许姑娘留下一起用饭,我这院儿里小厨房的厨娘也擅做甜味,待会儿许姑娘好好尝尝。”
她本是想着若留她吃饭她是打算婉拒的,毕竟和未来婆婆一起吃饭,有些施展不开,但贺璋会来,那她便就从善如流了。
反正她不是大户人家,她不讲究规矩。
再说了,她已经和贺璋同桌吃过东西了。
很快,一身白衣的贺璋闲庭若步般走了进来,“母亲。”
毕氏见了儿子,笑得和蔼,“璋儿来了,这是许姑娘,璋儿认识吧?今儿我请许姑娘来说说家常。”
贺璋侧目看了看许三花,颔首道:“自然是认识的,母亲同许姑娘聊得可好?”
“我俩相谈甚欢。”毕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眼许三花,眉眼间都染了笑意。
东梢间里菜肴上桌,碗筷摆好,便有丫鬟端了铜盆进来伺候毕氏和贺璋洗手,铜盆摆到面前来,许三花学着二人的样子在铜盆里净了手,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
毕氏招手让许三花过去,带着她一起进了东梢间,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贺璋则坐在毕氏的左下首,如此,正好又和许三花面对面坐着。
伺候的丫鬟拿了筷子上前要替三人布菜,贺璋出声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见状,毕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拿了筷子给许三花夹了一块鱼肉,“许姑娘尝尝这糖醋鲤鱼。”
“谢谢夫人。”许三花道了谢,拿了筷子安静的吃起来。
须臾,丫鬟呈了饭上来,一人一碗放在三人面前。
毕氏看着斗大的一个碗,碗里冒尖的一碗米饭,眼皮顿时一跳。
第两百八十五话:可中意?
毕氏不由看了一眼垂立身旁的白嬷嬷。
白嬷嬷对着贺璋的方向目不斜视。
毕氏若有所思,没有多言。
许三花眼皮子也是一跳,好家伙,贺璋跟他母亲一顿饭吃这么大一碗的吗?看不出来呀。
不过见两人都面无异色,她默默干起饭来,没有多话。
很快,毕氏便见得许三花将一大碗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心道果然,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总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的。
她忍住笑意,望着自己碗里几乎没怎么见少的米饭,咬咬牙,努力吃了起来。
一顿饭罢,许三花的碗里干干净净,她不由看向贺璋和毕氏两人,贺璋的碗也空了,倒是毕氏,还剩下一半。
见许三花看过来,毕氏不由笑道:“今儿早饭吃得晚,又吃了好些点心,所以还不怎么饿。”
等到送走告辞离去的许三花,坐在位置上的贺璋突兀的打了一个嗝。
毕氏听着,忍着笑,赶紧吩咐白嬷嬷道:“嬷嬷快去小厨房喊他们煮一碗山楂茶来。”
说着,自个也不由打了一个嗝,她捂住肚子,感慨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没有没有吃过这么多饭。”
尽管,这一碗饭她还剩了一半。
“辛苦母亲了。”贺璋轻声道。
毕氏笑了笑,看着贺璋,“这许家姑娘竟是这么能吃吗?我瞧着她高高挑的个儿,却也不胖呀。”
这么多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贺璋便道:“许姑娘天生神力,自然饭量不比旁人。”
闻言,毕氏恍然,她倒差点忘了,这个小姑娘还是天生神力力大无穷的姑娘呢。
想到今儿这些事,她看着贺璋,不由道:“这许姑娘虽说今年才十四岁,但我瞧着身量是长开了的,怀庆侯夫人当年就是十三岁嫁给怀庆侯,十五岁不到就怀上了怀庆侯世子的,璋儿,你可是真的中意她?我同你父亲商量,选个日子,替你去提亲如何?”
贺璋定定看着毕氏,“母亲是真的满意许姑娘做儿媳,还是只是因为儿子中意她?”
这有何不同?
毕氏微愣,很快明白儿子的意思来,她顿了顿,才道:“自然是先以璋儿你的意愿来,不过也是真的满意这姑娘,我打今儿瞧着她,落落大方,眉眼带笑,目光清亮,不论是样貌还是规矩,都是挑不出什么错来的,这样的姑娘,做得我们贺家的媳妇。”
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喜欢,儿子不喜欢,便是公主之尊又如何,照旧当不了贺家媳。
早先她就盼着儿子能有个中意的,也不至于过得这般苦,所以她才会托了娘家,挑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不相同的女子来,就想着儿子能选上一个。
如今,儿子自个终于有了中意的,便是个瞎子瘸子,她也会欢欢喜喜的替儿子娶进门来,不为别的,就为儿子喜欢。
更别提,儿子中意的姑娘还是个不论是样貌还是身材,抑或是性情,都挑不出什么错来的姑娘,且这姑娘还聪明能干,行事大方得体,她就更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她想着她的嫁妆里铺子庄子的大多都在京城,如今也只有先拿银子就在梁州府置办了。
她儿子的婚礼,虽不能使得满京恭贺,但在这梁州府,她也得将之办得风风光光。
她满心欢喜的想着,却听到贺璋淡淡道:“母亲不用看日子,我不会向许姑娘提亲的。”
毕氏陡然一惊,“这是为何?”
“儿子虽真心心悦于她,但并不打算将她娶回家。”
看着儿子沉静的神色,毕氏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既欢喜于她,为何就不能娶她进门?既是不娶,你又为何中意她!?”
贺璋抿唇不语。
毕氏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禁相劝,“只要她进门,不管如何,我都会拿她当亲女儿对待的。”
“她年岁还小,有家有父母,有大好的人生,不用来做母亲的女儿。”贺璋说罢这一句,起身往外走。
白嬷嬷端了山楂茶正走进来,“大公子,山楂茶好了,您这是去哪儿?”
贺璋没有回头,白嬷嬷不由看向毕氏,面露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她不过走开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夫人……”
毕氏扯了一抹笑出来,嘴里喃喃细语,“你怎么不问问人家,说不得人家愿意呢。”
……
初十一早,许三花带着黑妞坐上姜断赶的马车往淮安县去。
进了南城门,便打算先去吃一碗馄饨,年前不久方大爷因着孙子读书方便所以所城西搬到了城南,在城南找了个位置摆摊卖馄饨,她后头来吃过好几次。
但今儿走到老大爷摆摊的位置,馄饨摊子开着热闹,但忙着煮馄饨的却不是老大爷。
许三花不由纳闷,老大爷不管是天晴下雨都出着摊的,咋的今日没出摊,这馄饨摊子还换了人?
她忍不住上前打听,正煮着馄饨的妇人答得极顺溜,似乎已经回答过好多遍了一样。
“你问方大爷啊?他年前腊月二十九那天收摊回家摔了一跤,右手给摔断了,再出不了摊了,所以这馄饨摊就转给我们夫妻了。”
右手摔断了?
她忙道:“方大爷家住哪儿婶子可晓得?”
“晓得晓得,就在牛马市集后头那青簪胡同里,跟我家是邻居咧,要不然这摊子咋转给了我们呢!”
许三花道了声谢,搁旁边包子摊子买了一笼包子,分了姜断三个,剩下的,同黑妞一人一半,三人一边吃着一边往牛马市去。
到了牛马市,包子也吃完了,许三花有些噎得慌,见进口就有一个茶铺子,不由坐进去叫了一壶茶来,一人倒了一碗喝着。
正喝着呢,就听见里头闹闹哄哄的,黑妞不由踮起脚来往那边看,只见那边迅速围满了人,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里头有啥热闹。
茶小二往那边瞅了瞅,摇头笑着自说自话道:“这马汉,又吹嘘上了!”
马汉?
许三花耳朵一动,听着这名字耳熟得紧,她家这黑马当日不就是在这叫马汉的马贩子手里头买的?
当初为买这马,可很是在这马市里闹了一大场咧。
她不由好奇问起那茶小二来,“小二哥,这马汉咋了?大家伙这是都在看啥热闹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