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话:要他负责
原来是郑小燕的奶奶?许三花下意识就想到昨天郑小燕拉着许二树的胳膊那副样子,不知怎么的,预感有些不好。
果然,下一刻那郑婆子就道:“快叫许二树出来,他摸了我孙女抱了我孙女,别想不认账!我孙女小燕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如今叫给他祸害了,他必须负责!”
众人:“……?!”
啥玩意儿?许二树摸了郑小燕抱了郑小燕?
昨儿郑小燕被辞退巴巴跑上去拉着许二树的胳膊那副样子他们可都是看着的,许二树对郑小燕嫌弃都来不及,会这样做?
这咋听着都有些不可信,但见郑婆子一群人义愤填膺的,都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这又不像作假。
到底咋回事?众人心里好奇得紧。
刘氏去上了个茅厕,出来正听到这句,当下就挣到了最前头,看都没看对面人,嘴里就先骂了起来,“你个老虔婆!满嘴喷啥粪呢!你女儿是有多大脸!我儿才不是这种人!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许三花还没张嘴,听到刘氏这番话,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得了,她三婶出马,她用不着费嘴皮子,吵架啥的,她还没见刘氏输过谁。
郑婆子一见刘氏,又听这话,晓得了这是许二树的娘,当即道:“你叫你儿子出来,有本事叫他自个说,我还不信了,他还真的敢做不敢当?他要是敢不认账,我郑家可不同意!”
“你算个啥玩意儿?你叫我儿出来就出来?你以为你脸多大呢!你个满嘴喷粪的老虔婆,别坏了我儿的名声!”刘氏心里哪个气啊!她儿子的亲事,婆婆娘已经跟她说过了,相中了大柴村的薛家闺女,就等着大树定下了再去说了,这老虔婆敢坏他她儿名声,想让她儿讨不着媳妇,门都没有!
“我跟你拼了!”刘氏说着就朝郑婆子扑了上去。
郑婆子左右两边站着的妇人见状,赶紧上前来拦刘氏,两个人架住刘氏,都是干活的妇人,有的一把子力气,刘氏一下子也讨不着好。
周氏和老胡氏撵出来,见妯娌吃亏,周氏当下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二对二四个妇人撕扯在了一起,薅头发扯衣裳的,那叫一个好看。
郑婆子认得老胡氏,见她出来了,当下也不管厮打的人,冲老胡氏道:“胡兰香!你孙子许二树糟蹋了我孙女小燕,坏了她的名声,这个事,你可得给我郑家一个说道!可别当我郑家没人!”
老胡氏也认得郑婆子,晓得她是个啥人,她自家孙子啥样人她也晓得,这种事许二树可不会做也做不来!
更何况,这啥当奶的,一口一个糟蹋糟蹋的,这才是不顾孙女名声呢!搁这儿跟她说名声,真是笑话。
老胡氏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当下回嘴:“郑婆子,你说话嘴上可得把上门,别啥话都胡诌诌!可当心风大了闪了舌头哩!”
郑婆子顿时就是一顿着恼,这许二树是个滑头的,敢做不敢认,躲在后头当龟孙子不露面,她家小燕和强子可不会说谎,如今孙女没了清白,是铁定不能嫁别人了,讨不着聘金,养个孙女白养?
她可不依,这老许家如今日子红火了!只要郑小燕嫁给了许二树,还不是有多少银子都能贴补娘家?
郑婆子打得一手好主意,所以一上门就将事情嚷嚷大,非得叫老许家一点余地都没有不可。
今儿,老许家是不应下这个事也得乖乖给她应!不然她带这么多亲戚来干啥图啥?
“谁闪了舌头还不一定咧!麻溜的,叫许二树出来,叫他自个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
郑婆子说着,双手做了喇叭放在嘴边,朝老许家的院子里头大声喊起来:“许二树,出来!”
郑婆子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应和:“许二树,出来!”
许二树脚下生风,大步从院里出来,到了最前头,要不是他奶拉着他看火,他早先就出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出来了,你倒是说说,我咋就敢做不敢认了?”
见了正主,郑婆子脸上的怒气表现得更强烈,指着他道:“好啊,你敢说说你没有抱我家小燕摸我家小燕?你发誓!要是说假话就叫你全家不得好死!”
嘶!
这可太毒了!
众人看着那郑婆子,是满眼的看不起,这郑婆子,也真是忒狠毒。
许二树张张嘴,随即就是一噎,一时没说话。
郑婆子看着,重重一哼,“不敢吧?你这是承认了吧?”
她迅速看向老胡氏道:“瞧,你家孙子都认了,胡兰香,你快说说吧,啥时候讨我家小燕进门?!”
老胡氏瞪许二树,那眼神在问:你个兔崽子,难不成还真的干这事了?
许二树脖子一缩,避开老胡氏的眼神,扭头却对上许三花的视线。
他眉头一挤,小声跟许三花说起了先前从白节镇回来发生的事。
跟周氏同心协力打赢了那两个妇人薅下了一撮头发的刘氏刚站起来,听到郑婆子这话,立马就怒了,“讨你孙女进门?你想啥大美事呢!我可跟你说吧,没门!啥名声!叫她去死吧!”
刘氏本就是个嘴巴厉害的,这话说得也是一点面儿都不讲。
郑婆子却不看她,只盯住老胡氏,“我说胡兰香,如今你们家在十里八村也是出名的了,要是做这种敢做却不认的事,看十里八村的咋说你家!你们可要脸不要咧!”
两边拉扯起了大锯,这早该下工的人也走不出去,一时间,土坡上好不热闹。
收到村人报信赶来的村长立刻做和事老,自然,心里面上都是偏向老许家的,废话,一个村的,不帮着一个村的,难道还帮你一个外村的?
“我说郑家的,你带着这么多你们大柴村的人来我们孤山村闹啥呢!”
郑婆子横他一眼,“这可管不着你这村长的事,他许二树做的事,他们老许家认下负责就行,这是我们两家的事,外人别掺和!”
村长:“……”
他张张嘴,就要接腔。
这时,听完许二树说要完事情经过的许三花笑眯眯站出来,看着郑婆子,轻飘飘问:“郑小燕呢?她怎么不来?”
第一百三十五话:算个什么东西?
郑婆子一愣,不晓得许三花为什么这么问,她没见过许三花,但端看她站在前头的姿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这就是那有点名头的许三花。
听说如今老许家这红火都是多亏她,所以郑婆子自然不敢小看她。
“她在家呢,回来哭了一下午,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我们扯着,都跳河去了,我说这事可是捏你家许二树不地道,白白糟蹋了我孙女的名声,要是不负责,可叫我孙女怎么活呀?”郑婆子说着,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乍一看,还真是为孙女愁碎了心的好奶奶。
“跳河啊?这么冷的天,别跳河,直接一根绳子拴梁上吊上去多省事?”许三花笑道。
郑婆子又是一愣,又极快接嘴道:“哎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哀嚎不已,“这是做得什么孽哦!我可怜见的乖孙女哟!被人家白白坏了名声,人家不但不想负责,还想让你去死呢!真是好生狠心的人家呀!”
老胡氏不知许二树跟许三花嘀嘀咕咕说了些啥,但听许三花这么说话,不由就扯了她一把,还是个小姑娘呢,这么说话传出去,可不好嫁人。
许三花拍拍老胡氏的手,安担她别管,抱着手看着郑婆子哀嚎个够。
这才慢慢道:“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郑小燕亲自出面来说才能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咱们往开了说,该谁负责就谁负责,你说是吧?”
郑婆子听着,脑子快速想起来,孙女孙子说得信誓旦旦,断然不会蒙她,这许三花既要两个人当场对质,那就对质,瞧许二树那心虚样呢,就叫大家伙都瞧瞧看,到时候看老许家还咋耍赖!
郑婆子丝毫没想过若真有这回事,叫一个姑娘家当面来说有多让人难堪,且还是亲孙女呢,她满心都是一定要叫老许家认下这件事,等孙女嫁进老许家,贴补银子,她小儿子和几个孙子就有银钱花用,还能讨个好媳妇了。
反正这妮子做活不好好做,被老许家给辞退了,丢了活计赚不回银子,还养着她干啥?左右没有清白了,不赖住老许家,换点好处,岂不是亏大发了!这可不行!
当下就道:“当面说就当面说,说扯清楚了你们家可别抵赖!这么多人瞧着呢!”
许三花笑了笑,当下喊刚从镇上回来不久的田家有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而后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吩咐田家有套马车,和黑妞一起带上邹平和袁文还有邓丰这三个大老爷们走一趟大柴村,将郑小燕和郑强子给带来,毕竟郑小燕是个女娃,怕田家有几个不好上手,让黑妞去正好。
郑小燕在这里做过工,田宽当然认得他,就是不晓得郑家的位置,当下跟着村长来看热闹的一个村人就表示要给田宽他们带路。
于是几个人就一起去了。
郑婆子听着又要叫她孙女来还要叫她孙子郑强子来的,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怎么个不对法,又说不上来,毕竟,要面对面对质,也是她同意了的。
大柴村离得不远,就在淮水河前头一点,坐马车也快,许三花当下就跟本要下工的村人以及这些个其他村也有的女娃们道:“既是要大家伙瞧着分个清楚,那就劳烦大家伙稍留两刻,等着吃了晚晌饭再走吧。”
说罢,她立即吩咐王婆子姜氏三人和田宽的婆娘袁氏几个在周氏那里拿她前头买回来不久的白面,这就上灶屋和面蒸馒头,不说都留下吃,待会一人带上两三个,拿着边吃边回家可行。
郑婆子听着,心里就火热起来了,瞧,这老许家还真的红火了,随随便便给做工的村人就吃白面馒头?
那可是白面馒头,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的精贵东西!
不管了不管了,今儿不管咋地,她都得将孙女小燕和许二树的事给摁牢了!
只要孙女嫁进了老许家,他们也就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了!
跟着郑婆子来的一众人,有郑婆子的儿媳妇,也有郑家的亲近邻里还有离得近的亲戚,听着心里也是羡慕得很。想着郑家要是能跟老许家结亲,他们也就能从中捞到好处,也是期待得很呢!
说不得等会说通了,这白面馒头还能有他们的份呢!
本就有心留下看热闹的做工的众人听着还有白面馒头吃,心里也是暖乎得紧,这老许家,真真是大方慷慨,对人啊,真是没话说!
这许二树他们也天天看着的,可不像是会做出郑婆子说的那样事的,他们倒要看看,那郑小燕来了,会咋说!
马车去得快,回来的也挺快,郑小燕和郑强子一个不落,都给带回来了。
但郑婆子看着却是变了脸色,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郑小燕和郑强子可不是自个来的,而是被五花大绑着来的!
“这是怎么个意思?好端端的你绑着他们作甚?!”郑婆子当即大叫出声。
许三花瞥了眼使劲瞪眼但无奈被塞住了嘴巴说不出话的郑小燕和郑强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在曹丰和熊武找我的麻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许三花,不是谁都能惹的人!你们两个既然敢算计我二哥,怎么就没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呢?还是说,你们真当我许三花是纸老虎呢?”
她脸上虽笑着,但那样子,竟莫名的叫郑小燕和郑强子打了个摆子。
郑婆子瞧着,腿上也不由就是一抖,但她向来在村里横惯了泼惯了的,还没让过谁。
“不是说好了当面对质吗?你绑着我孙女做啥?堵着她嘴还咋说话?!我就说你们是心虚吧!想耍花样想赖账呢!我可不同意!”
许三花瞥她,极是轻蔑,“你算个什么东西,要得着你同意不同意?”
郑婆子:“……?!”
什么玩意儿?!
刘氏摆手接腔,“就是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有这郑小燕!什么人呐!想算计我儿子!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个!瞧你那老驴子脸全是麻子的,嘴巴厚得跟我家刚熏上的腊肉似得,也好意思?!”
郑小燕听得脸上羞辱万分,又被这么多人看着,更别提自己还被绑着堵着嘴,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郑婆子被许三花这么一句说得也是老脸一阵红一阵绿的,看着许三花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六话:劈死不承认的
她不说,许三花可有的是话说。
她看了田家有一眼,田家有立马上前道:“照姑娘的吩咐,小的使了银钱就近跟郑家的一户邻居打听过了,那妇人说,郑小燕的娘家舅舅就是三垭子前头的天宝村的,而且正好就在三垭子开茶寮。”
许三花暗赞田家有不愧是大户人家待过的,这办事能力就是强。
当下看向郑小燕和郑强子,道:“我二哥先前从白节镇回来,路过三垭子茶寮喝了一杯茶,然后就觉得肚子痛,忍不了下车去上茅厕,可茅厕一上好就被人从后头给打晕了,据他所说,他一醒来,就看见郑小燕你自己躺在他身上,还没说话你就哭着要他负责,完了你哥哥郑强子就冲出来要打他,喊着要他娶你,不如你来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许三花说罢,田家有就上前摘了郑小燕兄妹俩嘴里的破布。
郑小燕不由就是一抖,这许三花好生厉害!竟能想到去查三垭子查茶寮?
这还是普通的小村姑吗?咋脑子这么灵咧!
她畏惧的看了许三花一眼,张张嘴,不知该不该说话。
倒是旁边的郑强子素来横,在家里又是被宠着长大的,这些年也没少惹事,在他们大柴村,谁不怕他?
被这么一路绑过来,叫自个村里的看完笑话,又到别村来被看笑话,他心里早就是一腔子怒气,这下嘴巴得了自由,他当下就骂骂咧咧起来。
“许三花!你个臭娘们竟然敢叫人绑着我们来!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居然这么对我,老子弄起你,你信不信?!你赶快放开我!”
许三花面无表情盯着他。
“你个狗日的郑强子!嘴巴放好干净点!”旁边许二树听着大为光火,三两步就朝郑强子冲了过去,一拳头就打向了郑强子鼻青脸肿的脸。
郑强子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头双手又被反绑着,整个人就朝一头栽去。
许二树跳上去骑在郑强子身上,一拳一拳往下落?
那头郑婆子身后的黄氏见儿子被打,大叫一声,忙冲了上来,从后头去扯许二树,上手就是掐。
刘氏见儿子吃亏,哪里坐的住,当下就冲上去帮忙。
黄氏被拉着弄不着许二树,只能看着许二树揍她儿子,气得哇哇大叫,当下反身过来去抓刘氏。
于是乎,刚刚消停的妇人打架就又开始上演了。
整个场面一团乱。
郑婆子见孙子被摁着打,是急得直跺脚,忙喊跟着来的汉子:“你们还看着干啥!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要打死人了,还不去帮忙呐!”
几个跟着来的同村汉子一听,赶紧冲上来要去扯许二树。
许三花大步上前,直接上腿,一脚一个将冲上来的几个汉子给踢翻在地。
“这满嘴糊了屎的玩意儿,该打!”她盯着郑婆子说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郑小燕,“到底咋回事,自个说说吧,别耽搁大家伙的时间。”
见许三花三两脚就将几个人都踢倒,郑小燕缩了缩脖子,张嘴道:“我今儿是同哥哥一起去大舅家找我表姐玩的,玩了一会儿在大舅的茶寮坐了坐,就准备走小路回家,路上哥哥去上茅房,我就站在原地等,哪曾想突然被人从后边抱住……”
她说着,看了一眼已经揍得郑强子说不出来来收了手的许二树,垂眼泪汪汪往下掉:“我反抗不得,只能被他又摸又亲了,等哥哥转来救了我,我才看清背后那人竟就是许二树,呜呜……哥哥气不过,跟他打了起来,要他负责,可他却就不承认了,同那许四金反倒将哥哥打了一顿,就这么走了。
我没了清白,哥哥气不过,就只好回家告诉了家里人,可万万不是三花你说得那样啊!明明就是许二树先……咋好乱打一耙说是我们算计呢!我真是冤枉啊!这叫我可咋活呀!我还是去死了吧!”
她边说边哭,哭的最后收不住,急得四下找哪里可以碰死的地方,那双手被绑住,眼泪哗哗的样子倒还真的叫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便是连蒋村长在旁看着都有些犯嘀咕,莫不是真的许二树年轻人血气旺干了啥坏事?要不然这郑小燕咋能哭成这样?若说装,也装得太好了吧?
更别说其他听了信跑来看热闹的村人了。
一时间人群里嘀嘀咕咕起来。
被刘氏又薅掉了一撮头发的黄氏扑过去抱住郑小燕,哭嚎道:“我可怜的女儿啊!被人这么作践哟!这是要心疼死你娘啊!老天爷可长长眼吧!劈死那些做了坏事不承认的人吧!”一边哭一边去解了郑小燕的绳子。
许三花冷眼看着,笑眯眯的接了话头:“嗯,没错,叫老天爷长长眼,劈死那做了坏事不承认的人。”
被许三花冷冷的视线落在头顶,郑小燕从头到脚觉得冷得紧,她只低着头哭,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装不下去。
郑婆子听着郑小燕的话,跟回家同她说的一样,她孙女老实,断然不会说谎,事情指定就是这样,肯定是这老许家不想认,所以故意这样呢!
既是这样,她偏要闹,可不能叫老许家得逞。
她心里有了底气,接嘴骂道:“老天爷长眼着呢!劈死那起子敢做不敢当的人才好呢!”
“噗呲!”许三花顿时咧嘴一笑。
“你笑啥?这我孙女孙子都来了事情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了,就是你们家许二树色胆包天,毁了我家小燕的清白,这事情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我们老郑家也不是好惹的!今儿你们要是不拿出个解决的章程来,可别怪我不客气!”郑婆子叉腰道。
“就是就是,人都来了,事情也说扯清楚了,你们家赶快定个日子讨人进门!和和气气结个亲家,这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可都不会罢休的!”跟着郑婆子一起来的人也连声附和道。
“嘁!”眼见着天已经往下沉了,许三花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把从黄氏的怀里将郑小燕给拎小鸡似得拎起来,上手就是一巴掌呼下去。
郑小燕双手刚得了自由不久,被这么一耳光打在脸上,只觉右耳嗡嗡作响,整个人站不稳,天旋地转般扑在了地上。
“啊!”
第一百三十七话:好生想想
郑小燕刚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灰,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许三花直接拎着后背衣服给扯起来,刚对上许三花的脸,来不及反应。
“啪啪!”又是左右开弓两巴掌打了下来,郑小燕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可许三花没就这么放过她,连续又是几巴掌扇下去,直打得郑小燕嘴里吐出两颗裹了血的牙齿来。
围观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老胡氏几个看着也是心肝发颤,瞧吧,三花真是虎啊!
许三花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见郑婆子一众人看着就发了愣,等回过神来想冲上来帮忙,许三花已经停了手,一把将郑小燕丢在地上,睨着她,道:“到底是你说得对还是我说得对,你自己好好想想,这眼见天都黑了,我肚子也饿了,脾气可不太好,要是没忍住将你打个半死半残的,相信只要给你奶三五两银子,她也不会闹起来,是吧?”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郑婆子说的。
郑婆子听得发愣,忍不住就想了想,这赔钱货孙女要是不嫁老许家,随便嫁出去一个子儿不陪也就最多能得个一两银子的聘礼就顶天了,要是残了啥的,能得五两银子,也是好事,反正是赔钱货,她可不心疼。
不过五两银子算啥,能嫁到老许家,多少个五两银子了,听说这老许家现在可有钱了,那啥调料随便一斤就是一两银子了!
所以,打残了不划算,还是嫁进来比较好。
她一张嘴噼里啪啦就又骂起来,“我说胡兰香,你孙子孙女这德行你也不管管?这一个做了的事不承认,另一个就想帮着哥哥掩盖事实对我孙女如此殴打,想杀人灭口呐!这就是你们老许家教出来的娃?!”
嘿!说自个没事,说她孙女不好,老胡氏就不能忍了,当下回嘴:“我说郑婆子,你咋不瞧瞧你这孙女孙子哩!我家三花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就是你孙女孙子合起来算计我孙子呢!这么心思狠的!这十里八村的我可从没见过!
你说你孙女孙子这是想干啥?眼红我家日子好过了?想嫁进我家来享福?我呸!也不看看你这孙女是个啥德行?这样的娃,白送给我家我都看不上!
你这当长辈的,晓得自家娃的心思不想着制止,还帮着上门来闹,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郑婆子被怼得一愣一愣的,立马扯着嗓子嚎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哟!这一家子丧良心的玩意儿,白的都给她说成黑的了!纵着孙子坏了我家娃的名声,不负责也就算了,还这般作践我家,真是没天理哟!没天理哟!老天爷你长长眼啊,快劈死这家子烂心玩意吧!”
天愈发的黑了起来,冷风阵阵吹着,土坡上站着,是冷得不行。
许三花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合着是不怕她呢,真当她不敢下死手还是咋的?
听郑婆子扯着嗓子嚎得跟哭丧似得震得耳膜疼得慌,许三花狠狠拧了眉,大步走过去,直接一脚踩上郑小燕的胸口。
“啊!”
郑小燕一声惨叫,正嚎得起劲的郑婆子就跟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硬生生将话卡了回去,她看着郑小燕嘴里喷出的血,浑身就是一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隐隐作痛起来。
这一脚给人踩得吐血,乡下地方,何曾有过这种场面?
见郑婆子闭了嘴,整个人呆住了,许三花笑了笑,低头看郑小燕,道:“还没想好?你说我一脚踩死你,会不会有人为你讨个公道?应该也不会吧,银子就能堵住他们的嘴,可你呢,就这么死了,划得着吗?鸡飞蛋打,闹这一场有啥意思呢?”
郑小燕双眼发黑,耳边听着这话,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须臾,她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是你说得对!是你说得对!是我存了坏念头,想要嫁进你家所以算计的许二树…………”
郑小燕一鼓溜的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众人听着,这小姑娘竟然一点不自爱,自个解了衣裳往别人身上靠,还这么歹毒,又是下巴豆又是打晕又是算计逼着人家负责不成还回家去怂恿着家人来闹大了好嫁进老许家,如此不要脸的女娃娃,真是稀奇!
郑婆子好不容易缓过神,听得郑小燕这一通自打嘴巴的话,生生气得脑门疼,见看热闹的人嘀嘀咕咕指指点点,郑婆子自觉今儿丢了大面儿,当下三两步上前,将郑小燕抓起来就是一通扯打。
“你个死妮子!竟然敢蒙你奶奶!害得我帮着你闹一出叫人看笑话!看我不打死你!你个满嘴谎话的搅屎玩意儿,当初生下来咋没把你摁尿桶里,叫你这么个祸家精败家玩意儿来作妖!”
郑婆子一边说一边打,黄氏愣了愣,赶紧冲上来护着女儿,郑婆子干脆母女俩个一起打,好不热闹。
要不是跟来的人劝住了,郑婆子说不得都要将郑小燕给打死在这了,最后骂骂咧咧的叫人抬着人回去,不过这样子看着以后郑小燕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看热闹的村人看够了都各家散去了。
白花花的馒头也蒸好了,天也黑得不能再黑了,许三花不忘给村长装了几个馒头叫许大茂送他回家,免得看不清路摔着,又麻溜的叫王婆子和姜氏给做活的每人都发上四个馒头,叫田宽他们弄了火把,送外村的女娃们回村去,路黑不好走,以防出事。
至于周齐几个,许三花又叫了田家有赶马车去送。
忙完这一切,一家子人才得空将东西都规整好,坐下来吃晚饭。
老胡氏吃着馒头,用筷子头戳了许二树两下,道:“你性子晃,以后可长点心,出门在外的,别不着四六的。”
许二树哼唧两声,想起这事就膈应得慌,他哪里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呐。
老胡氏叹了叹气,看向众人,道:“今儿这事我也看出来了,这十里八村的,瞧着咱们家短短两个月就这么大变化,眼热的指不定不少呢!今儿是二树,明儿不定是谁,以后大家伙都当心着点,别着了别人的道儿,事情不大,说起来却耿得慌。”
说罢,她又看向许三花,“要我说二树这事也快些定下来,不忙着成亲,也先订了亲,这样,免得别人空想,弄写麻烦。”
第一百三十八话:带了信来
刘氏听着也忙不迭点头:“娘说得对,快定下吧,要不然我这心里也慌得很。”别到时候弄不清的讨个糟心的货家来,以后的日子可烦心。
“行吧,等大哥这里妥了,就再找个日子,在年前就定下呗。”许三花点点头。
今儿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累得慌,吃好饭后,许三花洗吧洗吧就回屋睡去了。
隔壁徐家茅草屋搭得够,王婆子等人都搬了过去,这边松动了,就恢复了原来的样,许三花一个人盖着新做的棉被,暖和和的,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清早,冬阳就挣破了云雾探出了头,红光洒满大地万物,瞧着就心里欢喜。
许三花有心再磨炼磨炼许二树的性子,今儿没有再同以往一样的给他五百斤魔芋豆腐,只给了他两百斤,叫他还弄板车推,往大风集上去卖。
所以苦逼的许二树和许四金天没亮就用许二茂新做好的板车推着豆腐离开了。
至于自家要送去陈婆子摊上的两百斤豆腐,则是由田家有一大早赶着马车送去的,反正他也要在镇上看着铺子装潢。
村长一早就带着村人开始动工修整村里的大路,从村口开始,慢慢往土坡修整去。
今儿进村来拉魔芋豆腐的人马车不好进,也就只有步行走小路到土坡上来,许三花便叫田宽带着人帮着伙计往村口抬魔芋豆腐出去,毕竟五百斤呢,光靠伙计两个人,一趟一趟的忙活,得搬到啥时候。
等到五百斤魔芋豆腐都搬好了,伙计寻四又返了回来,跟许三花说道:“许姑娘,清早来前我们东家叫我给许姑娘你带个话来,说是金源牙行的小丁管事托了他带信,说是姑娘你托在他们牙行的宅子和铺子都租出去了,若姑娘得空就去一趟县里,好将租赁的文书和银钱给你。”
许三花听得挑眉,“你家东家跟金源牙行的人很熟?”
寻四笑笑,“这不是熟不熟的事,不瞒姑娘说,我们东家娘子跟这小丁管事的娘子还是堂姐妹呢!”
怪道是呢,这金源牙行也是有意思,竟是私下里打听了她吗?
她颔首应道:“行,我晓得了,替我谢谢你家东家。”
村里的路填平填平碎石快得很,不过一个上午,就修整好了。
村长跟一众村人讲了给土坡上铺一条路出来,每人都有二十文的工钱,村人没有不乐意的,当下就动工开始挖起了路来。
这土坡好在不是直直陡陡往上的,挖上一条路去,也不是难事。
听说是土坡上老许家出钱修路了,土坡上几家都高兴得很,没在老许家做工的,当下也没事扛了家什就自发来帮忙,一时间,土坡上热闹得很。
而土坡对面的南山脚下,巧得很,竟也有一大帮子人在拓宽修整沿着小溪通往外头官道的那条小路。
那荒林子已经不再是荒林子了,从土坡上这个拔高的地势看去,直看见一片庭院深深,飞檐长廊,雕梁画栋,花园假山,亭台水榭,好一番美景,引人入胜。
看着那对面成片的宅院错落有致,许三花心里的火热又深了几许,再看孤山脚下的荒地也拾整的差不离了,她是个想做就要做的人,当即就拔腿往对面山脚跑去。
这次不比上次,宅院的两扇朱漆大门已经落成了,两柄手指粗的镶金铜环把着门,再不能像上回那样径直进了里头去。
好在许三花到时,正碰见上次那管事从旁边的角门出来,见了许三花,他倒是先笑了起来,“小丫头,来看宅子呀?瞧我说的没错吧?眼下宅子落成了,这才是瞧着好看呢!”
“是好看。”许三花笑着应和。
管事见她探头探脑往门里瞧,不由又笑道:“可惜眼下倒是不能叫你进去看的,你想瞧,就在外头看看吧!”宅子已经建成,老太爷已经看好了日子,就等这两日这路拓宽修整好了就从镇上搬来了,这个时候,闲杂人等可不是随便就能往里头去的了。
许三花晓得这样大户人家规矩多,她也不稀罕往里头去,在土坡上,她一眼就能将里头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好吗?
她摆摆手,冲管事笑问:“我不瞧,我就是来问问这宅子建好了,阳大匠是不是也走了?他就住府城吗?他家在府城哪里?”
管事听得纳罕,这小姑娘莫不是还真想请阳大匠来建房子?
他不由想笑,阳大匠可不是建普通房子的人,他建的那都至少是三进排开带至少带花园的大宅子,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天真。
他想着告诉也无妨,反正这姑娘也是请不到阳大匠的,且她只怕连府城往哪个方向去也不知道吧?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农家小姑娘。
当下便道:“阳大匠就住在府城,他家在城南东平坊,进了坊口那家挂着阳府的宅邸就是。”
许三花记下了,谢过管事之后,转身离开。
管事望着她踩在田埂上跑的飞快身影,摇头失笑。
许三花一路跑上了土坡,穿过茅草棚子,蹿进了后院。
后院宽敞,腊肉就搁在牛棚旁边的棚子里熏着,老胡氏和老许头还有钟氏一人守着一堆,周齐和许大劳以及刘大江砍回来的柏树丫堆满了后院的柴棚。
见许三花火急火燎的进来,老胡氏以为出了啥事,忙问:“三花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没啥事,我来看看豆腐块。”许三花摆摆手,就凑上去看顶上架着的竹篾箕上放着的豆腐块,成天火没停的这么几天下来,豆腐块已经熏得蜡黄,她用手拿了一块看了看后,接着便一连拿了六块,三块长的,三块方的,跟老胡氏说了声,转头就钻进灶屋里去了。
周氏带着五花和六花在自个的屋里焙芥菜种子和山椒,没到做饭的时候,灶屋里王婆子三人正在择菜,见许三花进来,王婆子忙道:“姑娘可是饿了?我给姑娘煮碗油蛋吃?”
许三花只道不用,便让何氏烧火,锅里倒水烧,又将小炉子上坐着的水壶提下来倒了热水在木盆里,将豆腐块用丝瓜布擦洗干净,露出黄澄澄的放进去煮。
后院跟着腊肉一起熏了听说两千斤的豆腐呢,大家都好奇那豆腐跟腊肉一样熏干了又是个什么滋味,眼下见许三花煮熏过的豆腐块,王婆子几个都睁大了双眼看着。
第一百三十九话:追上那辆马车
等着豆腐块煮的空档,许三花叫许大茂帮忙在后院逮了一只老胡氏养的鸡来,抹脖子放血,沸水烫毛拔干净,她自个则飞快跑了一趟村里的赤脚大夫那里寻了些桂皮草果之类的他自个采的晒制的草药。
小时候许三花生了场大病差点死掉,就是这洪大夫给治好的,且洪大夫还没收老许家一文钱,为了感谢洪大夫,老胡氏当年是叫许大茂抱着许三花给洪大夫磕了头认了干爷爷的,这么些年,老许家日子不好过,可也没忘了时不时地给洪大夫送一把菜拿几个鸡蛋啥的。
现在老许家日子好起来了,自然又不一样了。
洪大夫念着上次的野猪肉好吃,听说老许家还把野猪肉熏上了腊肉,便跟许三花道:“三花啊,野猪腊肉熏好了别忘了给干爷爷拿一块来。”
他也是个好嘴的。
“哪能少了干爷爷你的?放心放心,回头我就给你拿几块来!”许三花忙着拿草药家去,话还没说完就跑出了门。
洪大夫看得瞪眼,这个丫头啊,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回到土坡上,许大茂把鸡杀好了破开洗干净了,锅里的豆腐块也煮得差不多了。
许三花捞了豆腐块放到簸箕里晾着,大锅洗干净,放上小半锅猪油膏炒化烧热,将整只鸡抹了酱油后放进油里炸。
等炸得表皮起皱成金黄色后,将整只鸡小心的从油锅里捞出来沥在簸箕里,她拿了个坛子来,将鸡放进坛子来,把先前寻来的草药用一个纱布袋装上系紧,也放进去,再往里头放了两块老姜,将胡春生送来的干蘑菇泡发了丢进去,这才往里头掺满清水,撒上盐,用油纸把坛口密封好,放在大锅里用小火焖。
她交待何氏看好火,头两个时辰都要小火,火不可大。
何氏不晓得她要干啥,但这么久了头回见姑娘进灶屋忙活,她自然不敢大意,小心的坐在灶堂上,离都不敢离开。
长的豆腐块就原味的香豆干,而方的豆腐块则是抹了调料的麻辣豆干,许三花切了一片尝了,味道很不错,便将六块豆腐干都切好用油纸包了,装在篮子里,等着明日带去。
她准备用好吃的来收买阳大匠,那日见阳大匠吃着烧鸡喝着酒,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是个好嘴的,用好吃的东西贿赂贿赂,一准没差。
锅里煨着坛子,小火两个时辰,停火再焖一个半时辰,而后就一直煨在锅里,直至天方亮,许三花就带着黑妞提着篮子,用破棉絮裹了坛子抱着,坐上田家有套好的马车一路出了村,直往府城而去。
此去府城至少得大半天功夫,再加上办事,预计今儿是回不来的,所以许三花头晚上就跟老胡氏说过了,土坡路还在修,叫他许大茂帮着看看点,要是晚上他们没回来,也不用担心,她带着田家有和黑妞一起呢。
老胡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的,毕竟她那把子力气,只有怕她惹事的,没有怕别人惹她的。
出发得早,一路没停,看到淮安县的城门时,太阳刚刚升到半空中,不用进城门,继续往前头走,一条大道直通府城。
经过廖家坳的渡头,马车才停了下来,因为许三花肚子饿了。
渡口有等着坐船的,也有货船装货的,倒是热闹得紧,因而对面这一溜子吃食茶铺客栈的倒是多得很。
以往也没有来过,只凭顺眼,许三花带头进了一家面馆。
面馆里生意好得紧,一个伙计迎上来问了三人吃啥之后就又迅速的去招呼另一拨人了,根本来不及看客人是什么样子的。
等到他来回跑了两次才端完客人点的东西上桌时才反应过来,嗬,这三个人竟点了九碗面?
九碗面,一碗是田家有的,另外八碗,自然是许三花和黑妞的。
起得早,天气又冷,赶了一路,这乍吃到热乎乎的汤面,别提有多舒服了。
三个人埋头吃着,面条吸溜吸溜,哪管伙计咋看呐。
许三花吃得快,不大会儿就吃完了四碗面,抬头叫田家有去结了面钱,一边等着黑妞吃完。
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就在门口,抬眼就能看到中间的官道以及对面的渡头江面,货船客船。
冷不丁的,一匹棕红大马神气十足的拉着一辆青布小马车跑过官道,扬起一片尘土。
许三花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什么,一瞪眼,赶紧叫了田家有赶车,拉了正吸溜最后一口面的黑妞迅速冲上了马车,催促着田家有快走。
黑妞和田家有不明所以,一个一脸懵的坐在车厢里一动不敢动,另一个当下坐上车座将马儿赶得飞快。
许三花嫌帘子挡事,干脆钻出来坐到了田家有旁边,指着前头的马车屁股,道:“快快快,给我追上那辆马车!”
啥?
田家有一脸懵,不明白为啥要追前头的马车,见前头那马车已经离得有很长一段距离了,且速度也很快,要想追上,不太容易。
不过自家姑娘都这么吩咐了,田家有咬咬牙,扬了马鞭重重打在了车辕上,黑马受到鼓舞,当下撒丫子狂奔起来。
马儿跑得快,那冰冷的风在脸上胡乱的拍,别提有多酸爽了。
但许三花顾不得,好家伙,又遇到这辆马车了,上次她就说了,非得买个马车不可,这下马车有了,怎么着也要追上那棕红大马,超到它前头去。
马车是有了,可许三花完全忘了,马跟马之间也是有分别的,就比如这矮脚黑马和那匹高头大马。
于是乎田家有铆着劲将马车赶得飞快,一连几里路,直跑得黑马喘着粗气撂挑子不干了,而前头那高头大马依然忘我的跑着,越来越远,直到转过弯看不见影,神气极了。
许三花跳下马车,走到黑马前头,指着它骂:“当时可谓是众马中独独选中了你呀!关键时刻你就是这样给我掉链子的?”
田家有:“……”
见姑娘这般气,田家有不由好奇前头那辆马车到底有什么讲究,为什么自家姑娘非得要去追不可。
但见许三花指着马骂,他就不敢问了,毕竟,这马可是他爹相的。
第一百四十话:吃人嘴短
等黑马休息够了再接着赶路时,日头都升上正空了。
许三花托着下巴趴在窗边吹冷风,想着有机会还是要买匹高头大马才好,神气又威风。
许是黑马感觉到了主人的嫌弃,它也是有脾气的马,不论田家有怎么赶,它都保持匀速,就是不快。
于是乎,等到许三花三人终于看到府城门时,天都快要黑了。
进了城,不敢耽搁,歇都没歇,就径直往东平坊去。
田家有以前的主家就是府城的,因此他对府城倒是熟得很,不用问路,很快就到了东平坊。
进了坊口,果然如那管事说的一样,抬眼就看到了挂着阳府匾额的宅邸。
许三花让田家有和黑妞在车上等着,她自个跑上了台阶去敲门。
敲了好半晌,那门才被打开来,一颗小脑袋探出来,看见站着外头的许三花,眼中一片疑惑,:“这位姐姐,你找谁?”
这小豆丁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个总角,眉清目秀的,看着可爱得紧。
“这里可是阳大匠的家?”对方是个小豆丁,许三花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些。
小豆丁点点头,“是的,你找我爷爷?”
爷爷?
许三花双眼一亮,“原来阳大匠是你爷爷啊,好说好说,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啊?”
小豆丁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三花,不为所动。
许三花冲他笑了笑,须臾,她跑回马车上,抱起破棉絮裹着的坛子提上篮子转身往台阶去,然而,那本打开一条缝的门已经关上了。
关上了?!
许三花:“……”
这豆丁还真是不可爱。
她只好再次敲门,这会儿倒是开得快,还是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见许三花怀里抱着手里提着,眼中的疑惑更甚,“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没关系,说两句话不就认识了吗?我这里有很好吃的东西,能不能请你帮我拿进去给你爷爷尝尝。”
小豆丁一脸狐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找上门来要给他爷爷送好吃的?这怕不是有毒吧!
他刚想拒绝再关门,冷不丁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见那人站在门后冲他点头,他愣了愣,再看向许三花时,神情严肃:“行吧,看在姐姐长的好看的份上,我就帮你拿进去吧!”
什么叫看在她长得好看的份上啊!
许三花将东西小心拿给小豆丁,很想教育他两句,可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被人骗了哦,但想想自己,还是算了。
“姐姐在门外等着,要是你爷爷吃了好吃,你记得出来告诉姐姐啊。”怕小豆丁拿进去就扔了或者放到一边不给阳大匠送去,许三花不放心的加了一句。
小豆丁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门后的建西自发的上手替阳初接了东西,拨了破棉絮看见里头的坛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大步往里头去。
阳初拔腿跟上,“门口那姐姐你认识?这什么吃得可别给我爷爷吃,万一有毒呢!”
建西瞥他:“你可是答应她了。”
阳初哼了哼,“那不是你叫我接下的吗?我可不傻,随便什么人的东西都接了给我爷爷吃的。”
后院厢房里,火盆烘得屋里犹如热浪翻腾,西窗下的暖炕上,姜老和阳大匠哥俩盘腿坐着在下棋,对面的软榻上,贺璋在旁观。
建西抱着东西推门进来,后头的阳初赶紧冲进来告状,“爷爷,外头有个姐姐送了好吃的来给你吃,我猜说不定有毒了,你可别吃。”
一听好吃的,阳大匠双眼登时一亮,来了兴趣,“什么好吃的?快拿来给我瞧!”
“爷爷,哪有人无故给你送吃的,莫不是下了毒了,所以爷爷你还是别吃吧!”阳初道。
“不吃那你给我提进来做甚?”阳大匠下棋的心思都没有了,双眼已经黏在了建西手上,“什么好吃的,你快给我瞧瞧?”
阳初瞥了建西一眼,接着告状,“喏,就是他让我接的,说不得他认识那漂亮姐姐,不如爷爷先问问他?”
建西笑了笑,将东西放在软榻上的小几上,先掀了盖在篮子上的青布,露出里头两个油纸包来,他看了看贺璋,抬手将两个油纸包都解开,露出里头的豆腐干。
“这就是那豆腐干了。”他说了一句,赶紧将其中一个油纸包捧到贺璋面前。
贺璋看了一眼,顿了顿,伸手拿了一块尝了一口,没忍住吃下一整块,而后越嚼越觉得香,他不由道:“给姜老和阳老尝尝。”
阳大匠早就等不及了,建西一走过来他就上手直接拿过油纸包,放在棋盘上,用手拿了一块喂进嘴里,登时双眼一亮,“香!可真香!嚼着有劲!这个下酒好啊!”
他说着,立时就叫孙子去将他的酒拿来。
他嗜酒,里间床边就挂着酒葫芦,阳初蹬蹬蹬去拿出来,忍不住也抓了一块豆腐干喂进嘴里,双眼就是一瞪,还真是好吃啊!
姜老也跟着尝了尝,也觉得好吃,忍不住又去拿,但阳大匠这时已经护住了油纸包,不准任何人拿了,还不忘指使孙子去将另一包也拿过来。
另一包的颜色略有不同,贺璋也尝过了,麻麻辣辣的,更香,见阳初果然就跑过来拿,他也没有阻止。
倒是姜老,瞪了眼,骂起老友来,“你还是这个性子,护食!”
阳大匠不以为意,“这可是好东西,我还从没吃过呢!我可不得护着?人小姑娘不都说了,是送给你的吗?”
他说着,又喊建西:“那破棉絮包着的又是啥好东西?快打开来我瞧瞧。”
姜老不由嗤他一句:“吃人嘴短。”
建西已经听青浮传回的消息知道了这坛子里是什么了,听说可是煨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呢!
当下也好奇着,闻言就打开了破棉絮,露出里头封了口的坛子来。
见是一个坛子,阳大匠来了兴儿,他鼻尖怂了怂,干脆下了暖炕,趿拉上布鞋自己走过来,上手掀了封口的油纸。
登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厢房。
来自一个好吃嘴对美食的无法抗拒,阳大匠整张脸都扑在了坛子上,耸着鼻子使劲闻着从坛子里争相恐后往外钻的香味。
而姜老鼻尖一动,不由挑了眉,竟有药味?
第一百四十一话:非战时不宵禁
大家都不由围在坛口看,只见脑袋大的坛口里头静静躺着一只整鸡,其色金黄玉润,晶亮养眼,汤色透亮,汤面浮着的蘑菇瞧着就鲜美欲滴。
阳大匠登时眼光更亮,他吸溜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的让阳初去拿筷子拿碗来。
一块鸡肉入口,不闷不腻,皮脆肉嫩骨酥,满口溢香,瞬间就抓住了阳大匠的脾胃,再一碗清汤入口,浓郁的鲜香带着淡淡的药香味,争相在嘴里蹿腾着往喉咙里滑下去,那滋味,真是别提了。
姜老闻着坛子里的药香味,盛了一口尝了,分辨出汤里有哪些草药,他不由暗叹竟有人懂得以药入膳,他赶紧上手给贺璋盛了一碗清汤递给他,“佐药入膳,清肺健胃,这汤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多喝点。”
建西一听,登时就起了心思,“主子,你快喝。”
姜老说好的,贺璋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说他闻着这味,也确实觉得口齿生津,于是忙伸手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阳大匠转了转眼珠子,也不喝汤了,干脆夹走了整只鸡去,坐到一边捧着慢慢吃。
一只鸡重得四五斤,阳大匠一口又一口,只觉得还不够吃呢,但瞥到孙子眼巴巴的小眼神,他忍痛撕下一只鸡腿分给他。
对于另外的老友和那个小护卫,阳大匠只当看不见。
一只鸡很快就被阳大匠吃完了,他添干净手指,一脸回味无穷,眼神就不由看向了坛子里,贺璋一碗汤刚喝完,里头还有不少汤跟蘑菇。
建西瞥见他的眼神,赶紧护在坛子前头。
贺璋放了碗,笑道:“这既是送给阳大匠的吃食,有幸尝得一口足以,实不好贪多。”
阳大匠嘿嘿一笑,几步上前抱走了坛子,直接就着坛口大口大口喝起汤来。
罢,满足得直叹气,靠回暖炕上,滋溜喝了一口小酒,捻着块豆腐干细细的嚼着。
一只鸡腿下肚,阳初也是一脸回味,想着送这好吃的东西来的姐姐还在门外等着呢,登时冲阳大匠道:“爷爷!那姐姐还在门外等着呢,她说若你觉得好吃,叫我出去告诉她一声咧!”
姜老不由先笑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吃的这般香,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阳大匠瞪了瞪眼,想了想,吩咐阳初道:“你出去问问她,有何要事,若是想请我建宅子,就告诉她我的规矩,若她依旧请我,便跟她讲年前是来不及了,等出了正月,第一个就给她建,不过得顿顿有这鸡吃才行。”
阳初登时蹬蹬蹬往外跑去。
许三花正坐在马车车座上等着,想着天已经黑了,待会儿事办成了就去找个客栈住下,吃饱肚子,明儿一早再往家赶。
先前只打开一条缝的大门这厢开了半扇,阳初钻了出来,小跑下了台阶,到了许三花面前。
“姐姐,你送的吃食我爷爷说了,好吃极了!我爷爷让我问你,可有什么事相求?”
许三花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没想到,这阳大匠嘴巴好吃,还真的让她用吃食给收买住了,当下道:“有的有的,我想请阳大匠帮我家建宅子,不晓得阳大匠啥时候有空?”
阳初见这姐姐果然是要请他爷爷建宅子,便道:“我爷爷手底下匠人多,给人建宅子是有规矩的,只建三进宅子往上至少带花园子的大宅子,旁的小打小闹的,他都不接,不知姐姐你家要建多大的宅子?”
三进往上?还要带花园?
许三花想着孤山脚下的八亩位置,紧巴紧巴大小也差不多,“我就建三进,带一个花园就行。”
阳初一听合适,便接着道:“行,我爷爷说了,年前的时间来不及了,匠人们都放假休息了,等出了正月就第一个来给你家来建宅子,不过得顿顿有今儿这鸡吃才行。”
“没问题,只要来给我家建房子,我保管顿顿有鸡吃。”可想还是这鸡的诱惑大,这不就给开后门了吗?那管事可说了,请阳大匠建房子的人都排到后年去了,什么达官贵人有权有势的都有呢!
阳初又问许三花要了地址,琢磨着这次定要赖着爷爷带他一起去,他也想顿顿吃这个鸡。
他屁颠屁颠的跑回后院厢房时,阳大匠已经接着跟姜老下起了棋来,“爷爷,那姐姐家正好建三进宅子带一个花园就行,我已经跟她说定了,顿顿有鸡吃,出了正月就去建。”
阳大匠点点头,对他道:“客人要留宿,你去告诉翁大爷,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出来,然后再往天然居去定一桌席面回来招待客人。”
阳初点头应下就要去,贺璋叫住他,“热酒热菜,当是傍景而食更有滋味。”
说罢吩咐建西,“你走一趟天然居,叫曲付备上一桌席面,我们待会儿就去。”
建西应声而去。
阳大匠乐哈哈几声,落下一子,冲姜老挤眼睛,“最近这天然居在府城里可是火得很,不说那楼上坐着就能看见城北的佛曰寺的舍利塔城东金陵巷的望峰楼,只说那新起的一道老鸭烧魔芋就是每桌必点,每天外送这道菜的也不少,再加上,那麻辣鲜香的其他菜式味道丝毫不输称霸了府城多年的桃寿居,可是将桃寿居的生意给抵了不少去,听说二楼三楼的包厢是早就每天都订满了,一直到明年正月出去都不得空,我这回算是捡着咯!”
姜老笑盈盈听着,看了贺璋一眼,没有多言。
梁州府作为南塞要道的重城,南往渝州府康州府直通边塞大宛,西接云华府凉平府过去就是西戎,辖内光是卫兵所就是六七个,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前朝的建雍帝喜微服出巡遍走四海,曾以一句“小京城”来称梁州府,便是叹这梁州府的繁华,且专门下令这梁州府可以同京城一样,非战时,不宵禁。
即便是到了今朝,梁州府非战时不宵禁这点还一直延续着。
所以,夜晚的梁州府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白日。
百年传俗,梁州府的夜市也是五花八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许三花三人离了东平坊,便就近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住下,饭也不在这客栈里吃了,当即就留着肚子往南城的夜市奔去。
上一世许三花出淮安府就离了梁州府,是以还从没来过这有“小京城”之城的梁州府府城。
田家有以前倒是没少跟之前的主家少爷出来玩,对府城里的很多东西都熟悉,当下带着许三花和黑妞熟门熟路的就到了夜市。
第一百四十二话:夜市套圈
府城热闹,尤以南城为最。
夜市就在正大街的后头,而正大街上,府城有名的桃寿居以及金镶阁千绣坊都在这里。
许三花三人从住下的客栈一路步行,走到正大街时,正巧碰见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头。
赶车的青年许三花认识,打头从马车上下来的老头许三花也认识。
那青年见过几回了,那老头手里牵着个小豆丁,可不就是阳大匠和他孙子?
这才多会儿不见,他们就来这里吃饭来了,居然还是一起的。
不过想想阳大匠能专门抽了时间去给这富家少爷建宅子,便知他们是熟识的,一起出来吃饭也无不可。
许三花抬头往那酒楼招牌望去,天然居。
可巧,这不是跟她订魔芋豆腐的府城的曲老板开的酒楼吗?
她眼睛眨了眨,仔细盯上了那青布帘子,便见马车里又钻出来一位老者,老者穿着一身衣襟绣了草枝纹的棉白长袍。
许三花:“……”莫不然这就是那所谓的府城来的少爷?
啧啧啧!
不能吧?哪家少爷这把年纪呢!
她摇摇头,还想接着看里头还有没有人出来。
“姑娘,你快看,前头有卖糖葫芦的!”黑妞指着前面,拉着许三花就要去追。
冷不丁的被拉了个趔趄,跑出去好几步,许三花再回头时,只看见一个身着素锦绣云纹白袍的男人跟着阳大匠他们一起进了酒楼。
离得太远,她站的位置背光,她只看得清那人身影修长,旁的一概看不清了。
她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遗憾,黑妞追上了卖糖葫芦的,眼巴巴的看着她,她暂时撇下那丝心绪,叫田家有掏钱买了三串糖葫芦。
三人一边吃着,一边往正大街背后的夜市去。
即将进入腊月的府城,早就开始张灯结彩,沿着夜市直流而下的香江河,岸边有不少人正在放河灯,人们笑着,闹着,似乎无忧无愁。
而香江河两边,皆是热闹起伏的夜市一条街,馄饨摊子,灌汤包,蒸饼,煎饼果子,鸭血粉丝汤,胡辣汤,杏仁茶,糖人,糖炒栗子,红糖糕,羊肉泡馍,羊杂汤,等等等等,应有尽有,从头到尾,叫人一进去就流连忘返,吃了这个想那个。
黑妞从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拉着许三花撒丫子冲进夜市,根本忘记了窦嬷嬷教的主仆尊卑。
“姑娘,你瞧!这蒸饼好香啊!还有这糖人好漂亮!”
“……”
“买,咱都尝尝!”
两个姑娘在前头一路买买买,吃吃吃,田家有跟在后头,付钱都付不过来。
前世今生,许三花还是头一遭有此种经历,别提心中有多畅快了,她根本就收不住这份欢喜,左手拿着一个糖人,右手端着竹筒盛的杏仁茶,嘴巴都不得闲。
这还没到深夜,夜市人头攒动,不只有吃的,还有玩的。
一路嘴巴没停,将好吃的都吃了个遍,行到中段,肚子都快要吃撑了。
中段更是热闹,两边便都是猜谜的摊子,套圈的把戏,以及杂耍班子,啥都有,好些许三花根本就叫不出名字,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她拉着黑妞跑到一处套圈的摊子前,见那地上摆的满满当当的,瓷器花瓶,小摆件,啥都有,还有银锭子呢。
上一世的时候,她有一次路过一座城,遇见过套圈的把戏,一些少年围在摊前,玩的开心极了,她也很想去玩玩,但那个时候,她全身上下都摸不出一个铜板来。
“老板,这圈怎么套的?”她大声问摊主。
摊主穿梭在摊子内外,忙着将套中的没套中的圈都给捡起来挂回自己的手臂上,套中的东西也拿起来递给套中的人。
但套中东西的人少得很,听到许三花喊,他咧嘴笑道:“五文钱十个圈,姑娘要套吗?”
“套,给我三十个圈吧!”许三花说着,田家有自然就上前给了十五个铜板,接过了摊主数过来的圈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先拿了十个,又叫黑妞也拿,就迫不及待的找准目标丢圈去套。
这圈不大不小,瞧着一定能套中的东西但圈丢过去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半点的。
许三花和黑妞和找目标,一连丢出去几个圈都没有套中东西。
大的不行,许三花很快就瞄上了正中心位置的一个绿镯子,不知道是真玉还是假玉,瞧着晶莹剔透的,好看得很,许三花准备套它了。
她找准位置,紧盯目标,“咻”的一下将手里的圈丢出去。
眼见着圈直直的砸向镯子,许三花觉得很有希望会套中的,可突然斜刺里蹿过来一个圈正正的和她的圈撞在一起,两个圈打了个转儿,随即,其中一个圈稳稳当当的套在了绿镯子上。
“好哎!好哎!我套中了!我套中了!”
许三花扭头看去,见另一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身穿粉色锦缎雾面披风的小姑娘正拍着手欢呼。
见摊主已经捡了绿镯子递给那小姑娘去,黑妞忙冲进来拦住摊主,“喂!明明就是我们姑娘的圈套中的,这镯子得给我们才对!”
圈虽然都是一样的,但十个一把都是做了不同的记号的,摊主仔细看了一眼那圈,那圈确实不是那边的姑娘的,但摊主看着那姑娘和少年都身穿绫罗,一看就不凡,再看这边一个,一身棉布,几乎没有犹豫便道:“这镯子是那位姑娘套中的,怎么不能给她了?”
说着就要将绿镯子递给那边的姑娘,而那姑娘身后也站出来一个丫鬟伸手来接了。
黑妞一瞪眼,上前抓住了摊主的手,“我说了,这镯子是我们姑娘套中的!”
摊主手腕被捏住,竟是再往前不得,他用力挣了挣,没挣脱,不由纳罕这一个小姑娘力气竟这么大。
那边伸手来接却没接到的丫鬟登时变了脸,冲黑妞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如此厚颜无耻,这明明就是我家姑娘套中的东西,你却偏偏要来强抢?你家姑娘是谁?是哪家的姑娘?不妨说说!”
这丫鬟一番话,气势足得很,摊主看着,更加偏向了过去,不由用力挣着,一边道:“这就是这位姑娘套中的镯子,跟你们可没关系,咋的?你还要闹事不成啦?”
第一百四十三话:套圈的技巧
黑妞单纯,又是个认死理的,她在小乡村活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就算被卖进了牙行,牙行里的人对她也挺不错的,所以她几乎没有见识过什么世态炎凉。
她眼睛瞧得真真的,那套中镯子的圈就是她家姑娘的,却偏偏这摊主睁眼说瞎话,当下就不依了,“这就是我家姑娘套中的镯子,我瞧得真真的,你非说那是她们的,不如你将那圈拿过来看看?我瞧着我们手里这圈上都系了根黄线,到底是谁的一看便知。”
摊主一听,没想到这小姑娘脑子这么好使,竟盯到了圈上的记号来了,他想了想,不动声色就想要偷偷摘了圈上的黄线,可黑妞死死盯着他,他根本不好动作。
那头的少年这时出了声来,“不过就是一个镯子罢了,老板,你且看看那圈上的记号,是谁的就是谁的,可别弄错了。”
少年发了话,摊主听出这语气正常,没什么特别,脑子迅速想了想,忙应了两声,假装仔细在圈上找了找,“诶,还真是黄线?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瞧错了。”说着,他冲少年那边歉意的笑了笑,将镯子转过来递给黑妞。
“哼!我就说吧!这圈就是我家姑娘套中的,我眼睛好使着呢!”黑妞松开了抓住摊主的手,接过了镯子,转身往圈外退出去,
那姑娘见不是自己的圈套中的,不由垮了脸,跺脚道:“哥哥!”
少年低头看她,轻笑:“没事,咱们再套就是了。”
也是,她也不差那个镯子,姑娘往许三花这边瞥了一眼,拿了圈接着套了起来。
黑妞拿着镯子高兴的走回许三花身边,冲她咧嘴,“姑娘,你套中的镯子!”
许三花笑了笑,“你收起来吧!”
“嗯!”黑妞应了,仔细的收了起来。
许三花手上还有几个圈,她又找准了目标,准备接着套。
田家有静静立在她身后,替她挡着身后挤着看热闹的人的冲挤,眼神从少年那边收回来,低声跟许三花道:“姑娘,那好像是董知府家的公子,小的跟着从前的主家少爷在清平院见过。”
许三花听在耳里,想着:知府家的公子怎么了?套圈有套圈的规矩,谁套中就是谁的。
这边想着,她手上的圈飞快丢了出去,也不知怎么的,又跟斜刺里蹿出来的圈给碰撞在一起,而后齐齐落地,谁也没套着。
她飞快抬眼看去,见那一身粉红披风的姑娘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好巧不巧,碰在了一起。
许三花先移回了视线,拿了圈,准备接着去套那立在正中鹤立鸡群的斗彩花蝶纹的大肚瓷瓶。
那瓶口细小如脚踝般,瞧着应是好套得紧。
手里的圈扔出去,她余光瞥见那姑娘手里的圈也同时扔了出来,两个圈从不同的方向出发丢向相同的方向,再一次的碰撞在一起。
许三花心道:今晚倒是见了鬼了。
她双眼看着,就看见那两个圈打了个交缠,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同时落地,一个圈滚出了老远,另一个圈却直直的挂在了瓶口上。
众人的眼光都不由落在了那挂在瓶口上的圈上,交错的柚黄灯光下,离得远,那圈上绑着的丝线颜色看不分明。
便有好热闹的人催促道:“老板快瞧瞧!谁套中了呀?!”
摊主看了看右手边,又看了看左手边,顿了顿,才提步朝中心的大肚瓷瓶走去,心里却在想着:今儿晚上怕是撞了邪了,这一来来一双,咋就个顶个的套得准,没白的几十文的东西叫他要亏死了不说,可别在他这摊上打起来,那他可就更是亏大发了。
刚走近大肚瓷瓶,他一看清圈上绑着的黄色丝线,登时整个人更是不好了。
不经众人催促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想做个手脚都不成,只能一手取了圈,一手拿起大肚瓷瓶,朝众人摊开那圈来,道:“是黄色的丝线,又是这边的这位姑娘套中了。”
黑妞刚才没看清,所以不确定,但听摊主这么说了,她当下欢呼一声:“姑娘,你又套中了!”
那边的董明珠重重一跺脚,嘴里发出哼的一声,她身后的丫鬟不由道:“姑娘,奴婢看那姑娘就是故意跟您作对呢!要不然怎么就您套什么她偏就套什么了?”
董明珠听在耳里,当下就提步朝许三花走了过来,“喂!我们来比比,十圈之内,看谁套准的东西多!”
随后跟过来的董文彦刚要出声叫妹妹不要胡闹,却听对面的姑娘已经笑眯眯的应了声:“比比也行,可这干巴巴的比试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点什么彩头?”
约架赢彩头的事情许三花十三岁之前没少做,比比就比比,这玩意,她不在怕的。
“彩头?”董明珠还真的认真想了想,便道:“行,就来点彩头!谁输了谁就请一顿天然居的午宴,如何?”
天然居?
照顾照顾大主顾的生意,当然没问题。
许三花还以为这姑娘气势汹汹的过来要比试,论输赢不是你下跪认输就是我下跪认输呢,却没想到彩头竟就是一顿饭?
她看看董明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瞪着她,她笑着应下,“来吧,你先还是我先?”
董明珠从身后丫鬟手里拿了圈,“我先来!”
说罢,就侧过身去,在地上摆的一众物件上扫视一圈,选中一个,抡了圈用力往前一丢。
然鹅结果是没有套中,她不由看向许三花:“该你了。”
许三花笑笑,盯住斜前方摆着的一个葫芦瓶,手上的圈扔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董明珠:“……”
她一脸不服气,扬手又是两个圈一起丢了出去,一个滚出了圈子,一个架在了一个青花瓷瓶的肚子上,并没有套进去。
许三花紧随其后,咻咻两个圈同样的方向丢出去,一个套进了青花瓷瓶,另一个套在了旁边的银锭子上。
而后没停,直接将剩下的七个圈一手一个接连丢出去,七个里,套中了六个。
“十个圈我套中了九个,纵然你剩下的七个都套中,也比我少两个。”她冲董明珠咧嘴一笑:“天然居的午宴,定在什么日子?”
董明珠:“……”
她瞪着许三花,满目通红,了解妹妹脾性的董文彦生怕她一个不满上手打人,刚准备见势不对就阻止。
却见董明珠上前一步,语气极好:“你套圈有什么技巧不成?教教我呗!”
董文彦:“……”
许三花:“……”
第一百四十四话:有待深究的事
许三花:“……”
她先是一愣,这姑娘刚才那双眼通红的样子,说实话,她真以为她被自个给气得忍不住要动手打人了呢。
可这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可还行?
“技巧?没啥技巧,就是凭感觉丢呗。”许三花摇摇头,答得认真。
董明珠愣了愣,似乎在琢磨她这话是不是敷衍,须臾,她仔细看了一眼许三花的神情,再看了看手里剩下的七个圈,随后,学许三花的样子,将七个圈一个接一个的丢出去,随随意意,根本不看。
七个圈撒花般飞出去,套中了一个。
摊主把蜻蜓点水的桃木簪子笑哈哈的递过来,董明珠接过,转手就拿给许三花,“我第一次出来玩这个,这套的第一个玩意儿,送给你了。”
许三花几乎没犹豫,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见她接了,董明珠咧嘴笑了,“我叫董明珠,你叫什么名字?”
许三花道:“许三花。”
董明珠:“?”
许三花?
她微愣,很快回神,“三花,天然居的厢房不好订,我们家早前就派人去定了,也只订到腊八那天和小年那天的两间厢房的位置,你家住哪儿?回头我给你下个帖子,腊八那天,我请你来天然居吃席。”
不好订你还弄这么个彩头?
许三花瞥她一眼,“我家离府城百十里呢,腊八那天不定来得了。”
离府城百十里?董明珠听得瞪眼,“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提前邀了你到我家住?腊八那天就来得及了。”
许三花笑笑,“不如明天去吧!明天去,我晚点回家没事。”
“我们姑娘都说了,天然居的厢房都提前被人订满了,明儿哪有位置?”丫鬟珠绣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跟这个一身棉布衣裳的乡巴佬好声好气的说话,不由出声呛道。
她话音刚落句,董明珠就侧头打了她一巴掌,“你怎么说话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玉绣捂着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是姑娘的心腹,姑娘素来最是宠着她的了,可从来没打过她。
打罢了玉绣,董明珠看向许三花,道:“底下丫鬟不会说话,三花你可别见怪,你说的明天去天然居吃饭,是指在楼下大堂吃吗?倒也行,我叫我哥哥陪着一起,你没有意见吧?”天然居的厢房不好订,日常他们也没少约了人就在楼下大堂吃饭的,毕竟,天然居的大堂跟别处可不同。
这姑娘倒是爽气!
许三花本就对董知府观感挺好的,毕竟是他一手查办了高升,是个高义的好官儿。
而这个董明珠,许三花也觉得她甚是对自己胃口,便道:“行啊,那就明儿午时正,天然居门口不见不散。”
阳府的客厢是常见的四柱架子床,铺得都是崭新的棉被,但贺璋用惯了天鹅绒芯的缎面团被,所以婉拒了阳大匠邀请他过府留宿的好意。
曲付深知贺璋习性,因而天然居三楼尽头特留的一间厢房布置的尽合贺璋心意。
雕花红漆的四柱架子床,铺着天鹅绒芯的挑绣流云纹湖蓝缎面团被,暖和且轻薄。
临窗的长案搁在一张极大狐裘毯子上,贺璋穿着家常的宽松袍子,靠着铺了一层貂毛的凭几盘腿坐着,长案下放着一只四鼎的紫檀龟纹小熏笼,散着热气,倒也暖和至极。
案上一本裹了蓝皮的写着四海纪事的书倒扣着,贺璋正拿了笔在宣纸上重复写着一个谨字。
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狼毫亲吻宣纸的声音,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下,很轻。
贺璋未抬头,嘴里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建西先进来,“主子,建东回来了。”
落后一步的建东在门外抖落一身的寒凉,抬脚进屋,走到长案前三步距离站定,抱拳道:“主子,属下赶往渝县顺利找到了张稳婆的女婿家,但张稳婆已于三年前病逝了。”
贺璋放下手里的狼毫搁回笔架上,抬眼看来,“张稳婆的女儿女婿可有听张稳婆说起过什么?”
“并无。据她女儿所言,张稳婆是个话不多的人,她将张稳婆接到家中照顾,但张稳婆日常也并不喜出门,就帮她看看孩子,也从不与周围邻居闲聊。这与属下向大张村打听的人说的一般无差。”建东道。
“这么说来,除了张稳婆,也没人知道十三年前那天究竟是真是假了?”贺璋双手搁在熏笼上,目光深邃,“建西,你再跟我从头到尾说说,我仔细捋一捋。”
建西走上前来,应是,道:“那日主子吩咐我仔细打听许三花从小到大的事,事无巨细,她从小就长在孤山村,自小力气就比别人大,且调皮捣蛋,上山掏鸟窝,下水抓鱼,同人打架抢东西,没少欺负别人,这是附近几个村子随便一问就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出奇。
但有一件有待深究的事情,那便是她不是在孤山村降生的,听说许三花的娘胡氏成亲几年才怀上她,但怀相不太好,磕磕绊绊到六个多月摔了一跤,差点没保住孩子,老胡氏不敢大意,找了石头寨的何仙姑问安,何仙姑说,胡氏这胎多灾多难,要想孩子顺利降生,得住在娘家去养胎生产,和许家人避开,才会安稳,于是,老胡氏几乎没有犹豫,就带着胡氏回了胡家兜住下,连除夕都是在娘家过的。
两个月后,胡氏夜晚发动,胡春生跑了一趟大张村背来了张稳婆,而后胡氏生下了许三花。”
建西说着一顿,接着道:“我仔细打听过了,那时候倒春寒,正是冷的时候,胡家兜几户人家都早早睡下了,没人听到动静,直到第二天早晨,就听说胡氏顺利生下来一个女儿,而张稳婆也被胡春生给背着送回了村,一切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而那个时候,胡家除了张稳婆这个外人之外,就只有老胡氏和胡氏,以及胡家一家三口。”
去问胡家人或者老胡氏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去跟张稳婆打听,但问到大张村,才知道张稳婆因为生病没人照顾,早几年就被外嫁的独女给接去了婆家照看。
然后才有了建东连夜赶去张稳婆女儿的婆家所在的渝县,却没想到,张稳婆已经病逝了。
贺璋再听了一回,须臾,吩咐建东,“你且走一趟胡家兜,跟那几户人家再仔仔细细打听打听胡氏生产前后几日的事情,巨细无遗为好,必要时,惊动胡家人也不无不可。”
打草惊蛇,或有想不到的惊喜。
建东抱拳应声:“是!”
第一百七十三话:出气
那辉哥不看佟掌柜,只错过他盯着后头的许三花,流里流气的摸了把鼻子,抖着腿问她:“我说臭丫头,你刚往大爷我身上丢茶杯,是故意的吧?”
茶杯?什么茶杯?
佟掌柜还不知有这么一茬,一时没说话。
许三花偏了头从佟掌柜探出来,咧嘴一笑,“是呀,难道你心里没数?”
辉哥一听,登时怒火烧上脑门,“呔”了一声,撸了袖子一把扒开挡着的佟掌柜,手直接朝着许三花伸了过去,要将人给拎出来。
黑妞见状,赶紧站起来冲过来要拦,但不等她绕过来,许三花已经拿了桌上的一双筷子直直插进了伸过来的一只手的手心。
“啊!”
被扒拉开的佟掌柜还怕许三花吃亏,捏了一把冷汗,然而看到这一幕,登时:“……”
辉哥手还没没碰到许三花,冷不丁就被筷子插穿了手掌,登时痛得将手缩回来,满头大汗,大叫着跳起来。
“痛!痛死我了!”
那筷子插了个对半,直愣愣的戳在辉哥的手心里,看得众人禁不住就是一抖,艹,这丫头片子太虎了吧!竟上手就用筷子戳穿了一个大老爷们的手掌?
痛过了这一阵,辉哥抖着手,眼神骇人的看着还定定坐着的许三花,朝一帮子惊愣着的二混子吼道:“还看什么看?赶紧给我上,收拾这个臭娘们!”
被辉哥这么一吼,一众混子回过神来,撸了袖子就往上冲。
黑妞暗戳戳的活动着拳头跃跃欲试,许三花直接按住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动,而后缓缓起了身,迎上了冲上来的一帮混子,右勾拳左勾拳高抬腿,一拳一脚,不过瞬息就将冲上来的十来个混子都给打趴在地。
末了,她抬脚踩上就近趴着的一个混子的胸口,在他胸口上躏了两脚,而后一脚将人给踢飞出去,正好砸到退到后边去的辉哥脚边。
这么一出,早已惊扰了二楼的客人们,大家早就躲开了廊芜这边,在一边远远的观望着。
辉哥只看着哀嚎不已的同伴被打趴在地,四周妨事的桌椅竟一个都没有被碰到,完好无损,就那么巧。
他再看向许三花的眼神便有一丝忌惮,“你是什么人?为何故意同我们黄金赌坊过不去?”
许三花右手拍了拍左手,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辉哥,道:“我可不晓得你们原来是黄金赌坊的人,我就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罢了。”
辉哥:“……?!”
“不但看你不顺眼,还看着你就想教训你一顿。”许三花接了一句,瞥着辉哥右手心插着的一双筷子,满脸挑衅。
佟掌柜:“……”这许姑娘咋回事?干啥偏偏要跟黄金赌坊过不去?
辉哥已经气得快头顶冒烟了,他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现在可知道我们是黄金赌坊的人了?还不赶紧跟大爷赔罪!”
“唔,黄金赌坊的人。”许三花说着,慢慢走向辉哥,“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想打你,咋办?”
话落,人已经到了辉哥跟前。
辉哥听得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便又要发怒,可嘴还没张。
许三花抬手就是一拳,直接将人打飞,辉哥整个人弓着身子往后缩,直直砸向楼梯口那方靠墙的一张专门放茶水壶的长桌。
长桌被砸碎,一壶刚放上去没多久的沸水正正倒在辉哥身上,溅上了他右手。
“啊!”辉哥先是屁股后背在地,痛得龇牙咧嘴,后一息一壶沸水倒在身上,穿着厚实的袄子还好,特别是溅在他手上的沸水,登时泼红了他整只手,痛得他眼冒金星,不能自已。
他痛得根本爬不起来,有两个伤得比较轻点的混子见状,顾不得身上痛,赶紧爬起来过去将人给搀扶起来。
辉哥咬着牙,斜眼看着许三花,狠声道:“去,快回去告诉三哥,请三哥来替我报仇!”
其中一个混子闻言,点点头,没有二话,赶紧就去了,开玩笑,辉哥可是三哥手底下的老人了,是三哥的心腹,三哥素来看重他们这些兄弟,定会来为他们出气的。
有人回去搬救兵了,辉哥生怕许三花趁机跑路,便喊了剩下的的混子爬的起来的爬不起来的都统统到楼梯口把住了,绝不许人跑了。
却哪知许三花根本就不打算跑,见有人回去搬救兵了,反而老神在在的坐了回去,自顾喝起茶来。
佟掌柜看着,越发摸不透这位许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东家没来,他也不好上前说什么。
不多时,先来的便是窦岩山,一群二混子只拦着不让许三花走,却没有不让其他人上下。
佟掌柜赶紧迎上去,小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窦岩山听着,竟是许三花不知为何主动找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他可是知道当初十里镇上熊武和曹丰的事的,虽说那是这两人主动招惹了许三花,可许三花的反击,亦不是旁人能做到的。
此次,她来了县城,好巧不巧硬要跟淮安县三大帮派之一的黄金赌坊对上,也不知意欲何为,他听老友说过了,这位姑娘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这是他们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
到底是生意的合作伙伴,窦岩山不会看着许三花吃亏,但眼下还弄不清事情原委,他也就没有多言,只上前跟许三花打了招呼,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窦岩山落座,陪着许三花喝了一杯茶的功夫,楼下便有了动静。
这头离得远,看不到情况,但见守在楼梯口的混子们齐齐看着楼下神情一振,“三哥!”
许三花耳朵微动,挑了挑眉梢,哟,手气不错,随便挑了个人一砸就能惊动三麻子,不必多费功夫。
楼梯下缓缓走上来的挂面胡男人正是三麻子,他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的人,个个手拿棍子,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善茬。
辉哥被两个混子抬搀扶着,疼痛早已麻木过了,他好像没觉着痛了,见三麻子来了,赶紧道:“三哥,你要为小弟出头啊!”
三麻子一上楼,飞快扫视了一眼二楼情况,先瞄了眼个个挂了彩的一帮手下,再瞥见廊芜那头坐着的窦岩山,瞳孔微缩,看到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许三花,更是双眼微睁,心下惊愕。
但他面上很快不显,看向辉哥,道:“出什么事了?黄金赌坊的人何时像你们这般窝囊不中用了?”
第一百四十五话:叫你啊
原本是第二日一早就出发离开府城回十里镇的,但因为和董明珠的天然居之约,所以一早来并没有急着走。
左右到午时还有不少时间,待着也是待着,许三花干脆带着黑妞二人在府城好好的逛了逛。
找了几家杂货铺前前后后分开来买了不少芥菜种子和山椒装在马车上,而后又去逛了布庄。
府城的布庄可比十里镇的布庄神气多了,里头除了跟十里镇上一样的普通棉布之外,还有一种棉绸看着跟棉布差不多,但摸着舒服看着好看,颜色也多样得很。
一问价钱,也大不一样,十里镇的棉布涨了价也才十五文一尺,一匹也就六钱银子,可这棉绸得投三十文一尺,一匹就是一两二钱银子,多了一半呢!
但这棉绸摸着确实不一样,穿在身上只怕更舒服,许三花没有犹豫,当下就挑了几个颜色,一口气买了六七匹。
再问棉花,倒是比镇上便宜个五文,许三花便也买了些,够做一家子上上下下的过年衣裳了。
至于家里的下人,说好了一季两身衣裳,也不能少,当下许三花又算着人数分了颜色挑了几匹普通棉布,也加了棉花。
出了布庄,先将马车送回客栈,毕竟这么多东西拉着再往天然居去也不方便。
放好马车之后,再往回走,经过一家糕点铺,许三花想着家里的五花六花,还有她娘胡氏,怀着身子,嘴巴馋,便走进去,买了好几种经放的点心,黑妞眼巴巴的望着,许三花看得好笑,当下就拆了一包拿给黑妞吃。
黑妞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拿了一块就送了过来,“姑娘吃!”
许三花接了,喂进嘴巴里,跟着黑妞一起跨出了门,往台阶下走。
田家有提着油纸包在后边跟着。
“小贼哪里跑!站住!快给我站住!”
这条街虽不是正街,但也足够热闹,人来人往的,突然,一声尖厉的男声响起,整个街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闻声去看。
黑妞捧着点心吃得正开心,脚下下了最后一步台阶,冷不丁一个人飞快从她身前跑过,正好撞掉了她手里的油纸包,里头的点心散了一地。
黑妞登时急了,迅速往那人看去,见那人跑得飞快,停也没停,顿时,拔腿往上冲,“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这时,那头又有一个人嘴里喊着话追过来,似乎就是刚才发出叫喊的人。
见黑妞往前跑了,许三花顾不得多想,登时和田家有一起追了上去。
最前头那小贼跑得贼快,许三花腿算长的了,超过了前头的男人,也足跑了两条街才撵上了小贼。
此时小贼正脸着地趴在地上,被黑妞整个人给按在脚下,死命挣扎着。
“赔我的点心!”
许三花甫一跑近,就听得黑妞嘴里恶狠狠来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却又不由想笑,这人不长眼撞掉了黑妞的点心,活该被撵成狗。
身后男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双手撑在膝上,喘着大气道:“多谢,这位姑,娘,帮我追上,了小贼!”
这人满心感激,黑妞看都未看他一眼,见脚下小贼还敢扑腾,登时就是一个倒拐打上他的后脑勺,小贼痛得大呼一声。
“快赔我的点心!”黑妞吼他。
那小贼被踩得快喘不过气,想都没想赶紧将手里攥着的钱袋子抬起来递给黑妞。
黑妞哼了哼,一把抓过来,丢给身后的男人,踩着小贼的脚却没动,“那钱袋子是别人的,撞掉我点心的是你,你得赔我银子!”
“我没银子,要是有银子哪还用得着偷啊!”小贼回嘴,听声音倒年轻得紧。
黑妞听得急眼,当下就使劲狠狠踩了小贼几脚,看得拿回自个钱袋子的男人直一个激灵,赶紧上前阻止道:“姑娘,还是别打了吧,他撞掉了你的点心,我赔给你就是了。”
这人倒是个好心的,人家偷了他的钱袋,他还帮人说话,许三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有人赔就行,黑妞一听,就住了脚,回头看那男人,“你赔?”
“我赔我赔!”那男人赶紧从钱袋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来递给黑妞,“多谢姑娘替我追回了钱袋。”
黑妞没接,先看向了许三花。
许三花正看着那脱离了钳制爬起来的小贼,小贼年纪不大,脸上有些脏,看着有些眼熟。
她冲黑妞点点头,示意黑妞收下。
黑妞咧嘴,高兴的收了起来。
那男人又感谢了一番,又看着那小贼,嘴里说了些小小年纪不要做贼之类的话,就离去了。
那小贼啐了一口,瞪了黑妞一眼,骂骂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脚便走。
许三花伸脚,轻飘飘的就绊了小贼一跤,他猛地摔下去,抬头望向许三花,恶声恶气道:“你做啥咧?!”
说着撑着爬起来,抬手就想来拍许三花。
田家有反应迅速,一步上前将他给挡住让他前进不得。
“下次可看清楚点,把人绊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见对方不是好惹的,那小贼撇撇嘴角,认了怂,挣脱了田家有的束缚就想走。
“姜断!”许三花突然喊了一声。
那小贼刚转过去抬起的脚就是一顿,而后猛地回过头来,紧盯许三花,“你叫谁?”
“叫你啊。”许三花咧嘴笑:“姜断。”
这下听得清楚,姜断微愣,“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许三花走上去,上下打量着姜断,一身普通不起眼的毛蓝粗布棉衣,灰扑扑的有些破旧,脚下的布鞋穿了两个洞,一张稍显年轻得脸脏兮兮的。
这个样子,跟前世她认识的姜断大有不同。
前世她第一次见姜断的时候,他满脸络腮胡子,肩扛一把弯月大刀,多么的意气风发呀。
如今这个时候见到他,许三花还真的没想到他在几年之前原来也是这么的落魄过呀。
不过,当街偷钱袋,倒还真的像他做得出来的事,无怪乎后来他干的就是偷抢别人东西的勾当呢。
许三花忍不住道:“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当街偷人钱袋,只怕腹中也饥饿难耐吧?你如今住哪里?也是梁州府人?”
姜断听得心中顿觉怪异,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好像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
且还知道他的名字。
他一脸狐疑,“你既知道我名字,还能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第一百四十六话:天然居
许三花果断摇头,面无表情看他,“你饿不饿,想不想有人请你吃饭?”
“你要请我吃饭?”姜断登时来了劲,笑得一脸鸡贼,“你是哪家的小姑娘,随随便便请人吃饭,小心被我拐去卖了哟。”
田家有听得皱眉,不着痕迹往许三花靠了一点,不明白姑娘是如何认识这个吊儿郎当的小贼的。
这人是有点蔫坏蔫坏的,能一月里连偷四家为富不仁的大户将钱银都撒在贫穷人家的院里,还扒光了贪官的裤子绑了他在雪地里冻鸟。
但他劫富济贫,做不出来这等拐了良家妇女去卖了的事。
许三花笑了笑,“吃饭吗?要吃就跟我走。”
说罢,她转身便走,田家有和黑妞自是立马跟上。
姜断愣了愣,饶有兴趣的耸了耸鼻子,大步跟了上去。
临近午时,正值饭点,南城正街一条热闹得紧,从中桥路一直到西虹巷,一排排的大酒楼、小酒馆、食肆,大开中门,迎客进门,是家家生意都开始旺起来,什么样的人,自有什么样的地方去吃。
一条道的马车是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这其中,唯以广南街这一条人最多,这条街上,有百年老字号,也有开了十几年生意一直很旺的桃寿居,也有后起之秀压了桃寿居一大筹的天然居。
天然居广开四扇大窗,临八间,高三层,雕梁画栋,飞瓦横宇,端的是宏伟大气。
进进出出的皆是身着绫罗绸缎的气派人,就是门口的马车,停了又来,就没有断歇过。
这样的所在,只叫普通人一望便心生却意。
但此刻,姜断大步跟着许三花,见她脚步不停地直直往天然居去,不由心中惊愕。
这小姑娘也就是普通的一身新棉衣裳罢了,竟要请他吃天然居的饭?
她知道天然居是什么地方吗?
这天然居如今在府城里可火得很,听说随随便便点几个菜也至少要几两银子的,若是一桌,再来个包厢,一顿饭,起码上百两!
这里的饭可不是好请的。
愣神间,已经跟着许三花三人上了台阶,门内有伙计笑脸迎了出来,“几位客官里边请!”
“咱们天然居楼上的包厢都是要提前预订的,客官可有预订?若没有,客官四位是吧?就坐丙字号靠窗那桌可好?”
伙计拾掇的干干净净的,态度热情,让人觉得浑身舒泰。
“没有预订,就坐你说的丙字号靠窗那桌好了。”许三花嘴里应着,一边打量大堂的环境。
八开的大堂足够宽敞恢宏,进门就是柜台,另有通向厨房的门以及往楼上去的九转金丝木古漆楼梯。
再之后,一排排开,七间门面融成一体,有四仙桌,八仙桌,或有雕花漏窗相隔,虽不是包厢,但也胜似包厢,与旁的酒楼大为不同,这也不由得感叹设计之人的巧妙心思。
再看正中的悬匾,上书怀正商号四个大字,匾下一面四海图落笔大气神动。
伙计带着许三花四人往里走至第三间再左拐至尽头,果就是临窗的一张四仙桌。
“几位客官请坐。”伙计招呼着,便有提着茶壶四处走动的小伙计往桌上上了茶水,放了四副碗筷杯盏。
许三花看隔着一道雕花漏窗的邻桌刚好也空着,便跟伙计道:“那桌我先定了,麻烦小二哥给我留着。”
伙计含笑答应,一点也没有因为许三花四人身上的穿着而心生怠慢之意,似乎并不担心他们吃了没钱付账或者吃霸王食。
这便是人家的底气和气度,怪道是名震天下的怀正商号呢。
许三花心有佩服,看了看落座正盯着她看的姜断,笑了笑,先点了菜:“先来一个魔芋烧鸭,其他的,小二哥看着上添个三菜一汤,再上两盆饭,足够。”
瞧着许三花熟门熟路的先点了他们天然居如今主打的菜色,伙计不由笑道:“那就给客官再来一个奶汁鱼片,一个桂花酿鸡,一个油焖冬笋,一个山蘑菇汤,客官觉得可行?”
鸡鸭鱼都有了,行的行的,许三花应了,伙计自去后厨传菜了。
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伙计端来托盘,放下四碟小食,避免顾客消极等待,服务不可谓不周到。
午时正,四菜一汤已上,许三花让黑妞和田家有跟姜断一起先吃,自个起身往外头走去,刚到大门处,就见门口停着的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正是董明珠和她哥哥董文彦。
她跨出了门立在台阶上等,董明珠抬眼也看到了她,连忙冲她挥手,而后几步上了台阶,“三花!你已经先到了!”
许三花看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却不是昨晚那个,跟董文彦点头致意,而后道:“位置我已经订好了,我们进去吧!”
见许三花转身往里去,行事有章有法并不显畏缩,董明珠想着昨晚回去的路上哥哥说的这个许三花恐怕出身不会太好,叫她收敛自己的脾气,来往时注意分寸,别伤了人家的自尊,便不由睨了董文彦一眼。
董文彦当下目光有些深邃起来,端这么看,这位姑娘似乎与他所言有差,普通人家的姑娘,行事这般自如有定的可少见。
一路进了丙字号往尽头靠窗处去,还没走近,董文彦一眼就看到昨晚跟着许三花的两个人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正在吃着呢,心下就不由更是纳罕。
正想着许三花定的位置莫不是就是这一桌?刚想着是不是叫伙计再安排一张桌子。
许三花已经指了旁边的一张四仙桌冲他们道:“董姑娘,董公子,坐吧!”
董明珠走过去坐下,冲许三花道:“三花,你叫我明珠就行。”
“明珠。”许三花从善如流,“你们要吃什么?点吧。”
伙计上了茶,在一旁等着。
董明珠便笑:“说好了输的人请客,主随客便,三花你来点就是。”
又叫她点?
许三花顿了顿,便跟伙计道:“照样来个魔芋烧鸭,其他的,小二哥你看着上个五菜一汤就行,再加一盆米饭。”
这伙计正是先前的伙计,他没想到这位姑娘要同吃饭的另外两个人还是这般身份的人,在府城里开酒楼,他们这些伙计也是经过训练的,有眼力见着呢,这蓝袍公子和这位玫红短袄的姑娘,他认识,正是董知府的嫡子嫡女。
第一百四十七话: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这般想着,他想的菜色就变了变,嘴里道:“那就来个燕窝冬笋烩扇骨,酥香小鹌鹑,芙蓉蒸蛋,姜汁乳鸽,清蒸鳜鱼和赤枣乌鸡汤,客官你看如何?”
许三花眼神询问对面的兄妹俩,两人点头,从善如流。
伙计便下去传菜了。
照样有伙计送来四碟小食,董明珠和董文彦都没动筷子。
许三花看了看两人,举筷吃了起来,一碟虎皮花生脆脆香香的,她吃着极好。
于是乎,董家兄妹就看着许三花一口一颗,嘴里嘎嘣脆。
“……”
兄妹俩不由对视一眼。
董明珠托着下巴跟许三花找话聊,“三花,府城的上元节可热闹可热闹了,到时候我约你一起去望峰楼上看花灯好不好?”
上元节的花灯?
上辈子许三花走出了孤山村那个小地方,却也没有过看花灯的经历的。
一州府城的花灯,指定热闹。
许三花想了想,应道:“好啊。”
董明珠点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家就住在开元坊杏林巷的董府,你来了府城就来找我,我会跟门房打招呼的,你不知道,到了上元节那天,府城里可是水泄不通的,咱们得上午就到望峰楼去等着才行。”
望峰楼是个啥楼许三花不知道,但她想着这么热闹,得带她奶她爷他们也来见识见识才好。
来来往往的人多可不好打整,也不方便,要不然在府城置个宅子先?
她这般琢磨着,嘴里应着董明珠,“现下离上元节还有小两个月呢,到时候我来了府城,指定找你就是了。”
闲闲聊聊几句话的功夫菜就上桌了,专心吃饭,倒是噤了声。
旁边那桌姜断吃了大半盆米饭,肚子差不多饱了,他转着眼珠子,悄悄打量着这边的许三花三人。
田家有警惕的一直注意着他。
不多时,伙计笑眯眯的迎着一行人坐到了对面的八仙桌,里头一位年约十五上下身着鹅黄色毛领镶边褙子的姑娘冷不丁瞥见这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走过来道:“明珠,文彦哥哥,你们也来天然居吃饭?怎么不早说呀!我们也好约在一起呀?”
董明珠正对许三花吃了两碗还在添饭的动作给惊住了,无比好奇她是怎么吃这么多还能不胖的,听到声音,抬眼看到站在身侧的程秀君,不由就是一愣,而后道:“就是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约的。”
董明珠对她向来就是这么个不亲近的态度,程秀君尽管早已习以为常,但眼下在这么多人的酒楼里,后头又有跟着一起来吃饭的好友,面上却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尴尬。
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许三花,这姑娘一身如此粗劣的棉布衣裳,比她的丫鬟都不如,董明珠和文彦哥哥怎么会跟她同桌吃饭?
她假装好奇道:“咦?这位妹妹是谁?好像不曾见过呀。”
董明珠素来不爱跟程秀君打交道,但奈何她父亲跟自个父亲是同僚,她母亲跟自个母亲又是闺中熟识,又同在梁州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纵然不喜,面上功夫却不能省。
“这是我的朋友,不是府城人,你自然没有见过。”
朋友?
董明珠素来眼高于顶拿头顶看人的,怎么会有这么个粗俗的朋友?
程秀君看着那姑娘大口大口吃着饭,一点闺秀的仪态都没有,倒是脸蛋生得不错,也不知哪点合了董明珠的眼?
她不由飞快看了一眼旁边低头慢嚼细咽的董文彦,心下不满极了,她都还没有跟文彦哥哥同桌吃过饭呢!
“原来是明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既是碰上了,不如咱们就同桌用饭吧!”她面上却笑着说道。
董明珠瞥她一眼,“不用了,今儿是我请三花吃饭呢,跟你们同桌,不合适,你跟你的朋友去吃吧,赶明儿有空了咱们再聚。”
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哪回约你不是推三阻四拒绝的?要不是因为你爹是知府,你哥哥是董文彦,谁稀罕巴着你。
程秀君心下嗤之以鼻,但转而念起这句三花,就不由忍不住想笑。
三花,这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董明珠脾气不好,交不到好朋友,倒是自甘下贱的跟什么阿猫阿狗都做朋友了。
她笑笑,“那行,你们先吃着,咱们等会再聊。”
说罢,她又冲从头到尾并没有看过她一眼的董文彦道:“文彦哥哥,我先过去了。”
董文彦飞快瞥了一眼,出于礼貌,微微颔首。
见董文彦还是对自己这么冷淡,程秀君心下不喜,但也没说什么,颔首,转身回对面那张八仙桌去了。
她今日是带着从富阳老家到梁州府来送家中备下的年礼顺便留在梁州府玩一玩的堂姐妹来天然居吃饭的。
如今梁州府里的天然居可火得很,一个是菜色新奇美味,居然也有桃寿居那麻麻辣辣的调料做出来的菜色,且比桃寿居的味道更胜一筹。
除此之外,这个天然居竟还是怀正商号的产业。
来一趟梁州府,不带他们吃一吃天然居,实在说不过去。
她就坐在外面的位置,跟伙计点了七八个招牌菜,对堂姐妹们笑眯眯道:“待会儿你们可要好好尝尝这个魔芋烧鸭,这是除了梁州府,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
她的一个堂妹听得好奇,“这鸭子我知道,魔芋是什么?可从未听过呢。”
程秀君面上得意,介绍起来,“这魔芋啊,也是梁州府特有的,可是个稀奇的吃食,整个梁州府里,独独天然居才有呢,听说是用芋艿经过极复杂的工序做成的。”
“是芋艿做的?我最喜欢吃红枣芋泥糕了,可是我娘总怕我吃多了积食不消,这魔芋既是芋艿做的,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那堂妹素来巴结程秀君,极是捧程秀君的场。
两张桌子中间隔着一条铺着金丝绒毯的走道,但说话还是听得清楚的。
许三花听到对面两个姑娘说着魔芋是用芋艿做的,没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不笑还好,这一笑可谓是捅了马蜂窝。
程秀君和她的几个堂姐妹唰唰唰望了过来,紧盯许三花。
她那堂妹自觉自个说这句话后许三花就笑了起来,便抢先问了,“你笑什么?”
程秀君本就嫌许三花这么土气还能跟董家兄妹同桌吃饭,当下也是问了出来,不过她语气比起堂妹来,可是轻轻柔的很,“不知这位妹妹为何突然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