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如戚夫人所说,齐雁镇古家和林镇章家的当家支持段家。这从两人的站位就能看出来,他们一直跟在段如鹤身后,连坐席都排在他一旁。依附龙岩山的裴家也退出了竞争,并且站队表示支持范宇豪。小月山叶家主人叶二爷没有上雁山,他让自己的儿子叶涵代表出席,小月山自然是支持花叶镇。余家和廖家的两个当家人只是上了山,不站队也不表态。
不知是其他十二家的默契,还是萧慕朗代表的戚家确实是个软柿子,有三家同时选择与萧慕朗比试,除了段如鹤,还有石天光和万继岁。
听到这个消息,萧慕朗哭笑不得,第一次感觉自己那么受欢迎。
“戚夫人,这龙头大会没有一对一的规矩,夫人能让萧先生来,想必不会介意我们以二敌一。”万继岁先发制人。
戚夫人没有拒绝,她保持她的礼貌微笑,替萧慕朗答应下来。
这让卓凝很生气,刚要发作就被萧慕朗拉住了。
戚夫人不会忽略这两个人的反应,心中暗暗发笑,嘴上还是云淡风轻,说“你有信心吧?看样子,你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万继岁和石天光了。”
“这由不得我们说不。”萧慕朗有些跃跃欲试,“夫人知道他们的弱点吗?”
“看样子,你已经适应这一切了。”戚夫人语带赞许。
萧慕朗耸耸肩,嘴角勾了一下,当初他看到乌菡翎能够吓唬别人全靠对别人知根知底,这一点他自然要学会。
打擂台的效率在于只要确定了对手,随时随地都能开打。
萧慕朗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的时候,石天光和万继岁已经被打趴下了,他看到卓凝惊喜的目光和戚夫人恬淡的笑容。场下有人发出惊呼,有的人交头接耳。
直到段如鹤响亮的一声“戚家胜”才让萧慕朗相信这是事实。
石天光和万继岁都不是泛泛之辈,石天光的拳很有力,万继岁的腿法很快,萧慕朗起先躲了拳就忽略了腿,挡了腿又来不及躲拳,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他们速度与力度的极限。
卓凝一直担心地看着他,直到萧慕朗不再手忙脚乱,她的脸上逐渐浮现笑容。
到最后,萧慕朗不再一一抵挡两人,他借力打力,在两人间游刃有余。
原来自己不是无名小卒。萧慕朗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到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热力。
“不对劲。”卓凝看到萧慕朗僵在脸上的笑容。
“凝儿,那种感觉来了。”萧慕朗强忍着蔓延全身的炽热,他的脸上已沁出汗珠。
“忍着,我马上去找冰块。”卓凝用力抓紧萧慕朗的胳膊,她觉得自己就像抓着一团火。
戚夫人也看出了不对劲,她一边吩咐卓凝带萧慕朗离开,一边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和仪态与众人寒暄告别。
卓凝没有找到冰块。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萧慕朗的异常,她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冰块。
萧慕朗的状况并不好,身上的那股炽热感没有一丝消退。卓凝打来井水一桶一桶浇在萧慕朗身上,井水接触到萧慕朗的皮肤瞬间化作水汽。
“怎么办?这次好像比以前严重。”卓凝害怕了。
“怎么回事?”戚夫人此时正好甩脱其余当家,回了东院,恰好看见带来的仆从在帮卓凝打水。她一进房间,又看到萧慕朗的情况。
“小萧练的是家传绝学,这门功夫很奇怪,练的人运用真气的时候全身就像火烧一样,有的时候这种样子要持续一天。以前我们还能用冰块来缓解,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冰块?”卓凝担心地说。
“这么奇怪?”戚夫人一步上前,抓起萧慕朗的左手搭了脉搏,只一下她就明白了卓凝说的是怎么回事,“你练的是。。。?”
“夫人竟然知道。”萧慕朗强忍着,勉强顺利地说出话。
戚夫人看着一地的水,说“现在这样已经够惹人注意了,要是再用上冰块。。。”
“会让人怀疑的。”萧慕朗说。
“你能忍?”戚夫人眼中透出关切。
萧慕朗咬紧牙点点头。
“小萧。”卓凝担心地轻喊。
“没事的,我总得撑过去。”萧慕朗挤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这样不是办法,你试一下。。。”戚夫人在萧慕朗耳边说了几句。
卓凝不管戚夫人说的是什么,也不管她如何懂得这个方法,她只在乎萧慕朗的症状的确缓解了。
“多谢夫人。”卓凝诚意向戚夫人表示感谢。
“多谢夫人。”萧慕朗说。
“你练的功夫确实是世间绝学,可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走火入魔。”戚夫人叹道。
“没办法,我爹要我练的。”萧慕朗找到了机会吐苦水。
“可惜你爹不是个好师傅。”戚夫人笑道。
“我也觉得。”萧慕朗好像忘了刚才自己有多难受,虽然他身上的炽热感并没有完全消散。
“要是真有那一天,希望那丫头可以帮你。”戚夫人轻轻说,她说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
萧慕朗和卓凝都没有听清,不然一定会莫名其妙。
翌日,一个消息震惊了整个雁山——苗铎死了。
苗铎的尸体躺在比武场上,尸体周围的血迹被夜里的雨洗刷干净,他的两个戒指上的宝石打开了,跟他上山的管家说那些戒指是他使毒的媒介。苗铎是“十三绕”里唯一一个用毒的人,他手上的戒指里藏着各种毒,方便他在与人动手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早知道他苗家使毒,可不知他用的是那么卑鄙的手段。”万继岁说。
“现在人死了,这些不重要。”花叶镇叶满说。
“的确,现在重要的是凶手是谁。”范宇豪说。
“这个时候出事,说与这次龙头大会无关都没人信了。”石天光说。
“石当家这话一说,就代表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是疑凶。”戚夫人的话让在场所有的脸上都罩上一层暗影。
萧慕朗和卓凝的脸色更不好看。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还是先把苗当家的尸体安置妥当。”段如鹤看着苗铎的尸体说,“派人去鬼月山报丧吧。”
“苗家的下人暂时不能离开雁山。”范宇豪的声音里有不容反抗的威严。
62
苗铎的尸体就摆在大厅之内,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十二个当家齐聚大厅,个个面色凝重。萧慕朗和卓凝站在戚夫人身后,被大厅里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
苗铎身上有六个伤口,致命伤在颈项,大动脉被割断了。尸体因为失血和在雨水里泡了一夜,惨白的触目。
“是刀伤。”仵作验完尸说。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向大厅里以刀为武器的几个人,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用自己的武器杀人,太明目张胆了。”卓凝轻轻说。
戚夫人听到了,回头给了她一个制止的眼神。
萧慕朗明白现在不应该点火,以他和戚家现在的情况容易引火烧身。
“是刀伤也不代表凶手惯使刀。在场众人依然有嫌疑。”范宇豪说。
“范当家说的有理。在我雁山行凶,我段家定会全力缉凶,还苗当家一个公道。”段如鹤说。
“人是在你雁行山庄死的,你段当家自当负责。”小月山叶涵说。叶涵二十五岁,之前都没怎么在人前说过话,现在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富家子弟常年躲在父荫下,平时不敢得罪别人,可是一旦逮到机会便咬着人不放。
段如鹤没有因为叶涵的话显出不悦,他继续打量着苗铎的尸体,若有所思。
“先前可有人找过苗当家?”不知何时,范宇豪审起了苗铎的管家。
“没有。”管家唯唯诺诺。
“苗当家可有找过谁?”范宇豪又问。
“这。。。”管家吞吞吐吐,眼睛却飘向戚夫人。
“苗当家的确来过东院。”戚夫人知道在众人注意她之前自己先坦白比较好。
“那你们谈了什么?”万继岁问。
“万当家和石当家谈过什么,苗当家就和我戚家谈了什么。”戚夫人一句顶回去。在这个时刻,她说的情况是最容易让人信服的,何况她说的是事实。
“戚夫人答应了?”段如鹤问。
“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戚夫人说,见众人还是一脸一脸疑虑,她又说“条件于我戚家不利,没有理由答应。我也没有理由杀人。”
范宇豪点点头,又问管家“还有呢?”
“还有。。。”管家的眼睛又飘向花叶镇的叶满。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叶满无奈地摇摇头,又打个哈哈,“不错,苗当家确实来找过我,不过就是寒暄叙旧。”
据管家所言,苗铎找过戚夫人,找过叶满,也找过廖家和余家。
“这苗当家真是好人缘啊。没来几天就把大家都拜访了。”叶涵忍不住笑道。
“苗当家可真会打算盘。”萧慕朗偷偷和卓凝说。
管家的口供没有帮助众人找出嫌疑人,倒是让苗铎成了笑柄。
“对了,苗当家手上有两个戒指开了,也就是说他下了两次毒。他用的是什么毒?”范宇豪想起了苗铎手上的戒指。
“这。。。”管家欲言又止。
“这什么这,是什么就说什么,你要帮主人瞒着就帮不了我们找凶手,明白吗?”叶满对管家说。
“是。”管家说。
管家并不十分了解苗家用的毒,他一边回忆一边说,在他不清不楚的叙述中,众人知晓苗家用三种毒,致人短时手脚麻木的软筋散,封闭人视觉的暗光粉和见血封喉的夺命散。可是除了这三种毒,苗家人还有自己习惯用的毒。至于苗铎用的是什么毒,管家并不知道。
检查过苗铎剩下的戒指,三种毒都有,以此并不能推测他到底用了哪两种毒,也无法推断可能中了毒的凶手会有什么症状。
“夫人不能判断那里有些什么毒吗?”萧慕朗偷偷问戚夫人。
戚夫人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当我什么都知道么?”
萧慕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退了回去。虽然这个时候不该笑,卓凝还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就难办了。也许凶手没有中毒。那些毒药被雨水冲走了。”段如鹤喃喃自语。
这一日众人一无所获。苗铎的尸体移去了偏厅,为了防止凶手再动什么手脚,十二家各派出一个人看守。
鬼月山离雁山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苗家的人还没有上雁山。
夜晚,萧慕朗、卓凝和戚夫人都没有睡,他们一边在讨论苗铎的死,想找出凶手,一边在等待凶手是否有进一步的行动。
“算了算了,我要是凶手,这会儿哪儿还会跑出来。”见卓凝已有困意,戚夫人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让两人回房。
下半夜的时候,萧慕朗被风声吵醒,他警觉地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对面的房间,他直觉戚夫人不在房内。
果不其然,不久他又听到响动,一条人影自高处跃下,以极快的速度开门进了房间。萧慕朗认得那个身形和戚夫人一模一样,只是他没有想到戚夫人的身法如此之快。
她去了哪里?她会是凶手?萧慕朗带着这样的疑问又浅浅睡去。
第二日,“十三绕”各家又齐聚大厅里。鬼月山派了苗铎的两个堂弟快马加鞭先行赶来,两人在偏厅对着苗铎的尸体呼天抢地了一番,又在大厅赌咒发誓一定要手刃凶手。
“苗当家的尸骨未寒,昨夜又发生一件奇事。”范宇豪忽然说。
众人好奇地看向范宇豪。
范宇豪扫视了一下大厅,眼神在戚夫人身上停顿了一下,只是一下,他又看向别处。
这一下让萧慕朗以为范宇豪说的奇事是昨夜戚夫人的举动。
“昨夜有人进了苗当家的房间。”范宇豪说。
原来她去了苗铎的房间,萧慕朗想。
“是谁?”问的是戚夫人。
“对啊,是谁?这个时候难道是凶手?”段如鹤问。
众人也都有这样的疑问。
“段当家是明知故问么。”范宇豪直直地看着段如鹤,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他的外壳。
“范当家这话什么意思?”段如鹤脸色一变。
整个大厅的人都愣住了。
萧慕朗更是大吃一惊,难道范宇豪说的不是戚夫人?
“请问段当家,昨夜你不在自己房中,那是去了哪里?”范宇豪又问。
段如鹤的脸罩上一层寒霜,“范宇豪,你在我雁行山庄监视我段家吗?”
“不敢,但是非常时期必行非常手段。”范宇豪丝毫没有愧疚。
“范宇豪,你监视的不只是我吧。”段如鹤冷哼一声。
这话让其他几个当家意识到自己也在范宇豪的监视范围内,几人纷纷站出来责问。
“这个时候不是追究的时候。不如听范当家把话说完。”戚夫人倒是冷静,她还是好好端坐着,语调还似平时般软糯。
范宇豪不理会其他人的指责,就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是否侵犯到其他人,他还是直直地看着段如鹤的眼睛说,“昨夜,段当家去了哪里?”
萧慕朗看看一脸寒霜的段如鹤,看看威严的范宇豪,看看冷静得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戚夫人,再看看那些或怀疑或生气的当家人,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苗当家的死与我无关。”段如鹤的脸变得有些灰暗,他只说了这句话,代表他承认昨夜他去了苗铎的房间。
这句话又让大厅炸开了锅。苗铎的两个堂弟双眼通红,一个差点拔出腰刀,幸好被旁人制止。
“段当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花叶镇叶满叹了口气,他身体微微倾斜,右手拍了下太师椅的扶手。叶满和段明扬同辈,也算是看着段如鹤长大,他从没有想过段如鹤会为了龙头之位杀人这种事。
“那晚我发现有人在我房间的烛火中下了药,并且这个人躲在我房外窥视。我想要抓住这个人也和他交了手,不想他手上放出药粉,我只能让他逃脱。我认得他手上的戒指,猜想苗当家定是为了龙头之位想要让我失去战斗力,才在我房中下软筋散。我想‘十三绕’同气连枝,不好当面撕破脸,又怕打草惊蛇,让苗当家再动杀机,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找苗当家算账。不想第二日一早就发现了苗当家的尸体。当我知道苗当家找过其他几位当家,我猜想他房中是否有什么信物显示谁在和他合作,我去他房间不过是想探查线索。”段如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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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相信段如鹤,但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段如鹤是凶手。为了给死去的苗铎一个交代,十一个当家一致决定将段如鹤扣押起来。
段如鹤没有反抗,在这样的场合下他反抗也没有用。就算他要逃,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十三绕”的地头,他在雁山可以呼风唤雨,但是离了雁山,大厅里有一半人想要他雁行山庄的产业。
“哈哈哈。”段如鹤发出奇怪的笑声,他扫视那十一个当家,冷冷地说,“满意啦?自从我老爹死了,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画面?”
段如鹤被几个当家带了下去以后,大厅里一时无声。
“各位当家,容我说一句,如今死了一个苗当家,段当家又落得如此,各位当家确定还要办这龙头大会吗?”萧慕朗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但是他有点不想玩了,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殊不知他的话在无声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满摇着头,嘴里似有似无地发出叹息。
“叶老爷子,有什么可叹的。举办这龙头大会,难道就没预备自相残杀么。”戚夫人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寒意。
“事已至此,就更要选个龙头出来。”范宇豪说。
他的话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龙头是个大诱惑,他们上山本就是为了这个诱惑,谁死谁活都无关这个诱惑。
萧慕朗却感到惊奇。他本以为范宇豪是这“十三绕”里最不屑这个位置的人。范宇豪讲话不怒自威,在“十三绕”里虽然年轻却比其他人更有当家的风范。可是现在范宇豪说的话明显就是对龙头之位有企图心。
“范当家,你。。。”萧慕朗语塞。
“自从前龙头意外身亡,众家就如一盘散沙,才会有如今自相残杀之事。若现在选出新的龙头,众人以今次为戒,势必以龙头马首是瞻。再者,有新龙头的领导与制约,‘十三绕’更能团结一致,各司其职。”范宇豪说的义正言辞。
萧慕朗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既然人都死了,大会却是更要办下去。我们要是取消这次大会,人不就白死了。”戚夫人说。
卓凝心想幸好苗家人去看守段如鹤了,不然听到这两个人的话必是要拔刀相向。
在场没有人反对,被打断的龙头大会又开始了。重新开始后的龙头大会第一场比试按照之前定好的顺序由范宇豪对战萧慕朗。
范家的跃龙斩招式奇诡,威力巨大。戚夫人说一个范宇豪比石天光和万继岁加起来更厉害。联想到之前对战石万二人后萧慕朗的真气暴走,卓凝担心萧慕朗再次陷入危险。
“难道你以为你每次都那么好运可以撑过去吗?”卓凝心急如焚,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你别急啊。”萧慕朗一时无措。
戚夫人看着这两个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不自觉笑了起来。
“戚夫人,你还笑。要不是为了你的龙头位,小萧有必要那么危险吗?”卓凝的枪口终于对准了戚夫人。
“喂,这可是你们自己愿意的,不是我逼的啊。”戚夫人有些好笑,“你当我真想小萧出事么,我也在想办法。”
“夫人知道怎么破跃龙斩吗?”卓凝和萧慕朗像是看到了曙光。
曙光现过,在苗铎的尸体躺过的地方站着萧慕朗和范宇豪。
“行不行?”场下的卓凝扯着戚夫人的衣角。
“你对他没有信心?”戚夫人故意逗她。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很强烈。”
“看来有场好戏可看了。”
“究竟谁会赢?”
“谁赢都好,待他们两败俱伤,对我们才是有利。”
“放松些,不会有事的。”见周围的人都在议论场上飞来跃去的两人,戚夫人拍拍卓凝的手安慰她。
“他们两人看来实力相当,我怕。。。”卓凝看着场上丝毫为占上风的萧慕朗说。
“我没想到范宇豪的实力已至如此,看来是我低估他了。不过我更没想到小萧的功力虽然还未臻化境,却能和范宇豪打个平手。看来再过些时候,江湖上一定会有萧慕朗这号人物。”戚夫人肯定地说。
听了戚夫人的话,卓凝心定了些,可是很快担心萧慕朗的心又悬了起来。
场上早已没有苗铎的血。场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是萧慕朗和范宇豪口中喷出的鲜血。
萧慕朗被范宇豪的跃龙斩手刀劈中了肩膀和右胸,他也不吃亏,他不敢催动烈焰掌的真气,但他拼尽全力给了范宇豪当胸一掌。两人同时口喷鲜血落在地上。
范宇豪不甘心,右手撑地一跃而起,可是谁都看得出他的真气不复刚才,他站起来的时候没有站稳。
萧慕朗擦下自己嘴边的血迹,又把口中的血水往边上一吐。这一架不简单,可是他有种畅快的感觉。他的脸上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看样子他很享受,碰到一个好对手却是一件幸事。”戚夫人微笑着说。
卓凝还是一脸担心。
“果然是两败俱伤的场面。”看着场上两人不顾伤势继续你来我往地对招,场下的人看的开心,至于这种开心事为了什么,各有各的原因。
两人前前后后对了有近三百招,终于体力不支双双仰面躺在场上,喘着粗气,却无力起身。
“这算什么?”不嫌事大的叶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很明显,平手。”戚夫人说。
“难道就这么进行下一场。下一场是谁来着?”叶涵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见场上两人已无战斗的可能,场下几个觊觎龙头之位的当家纷纷摩拳擦掌,就连之前无意竞争的几个也对自己有了希望。
“可是他们没说不打啊。不如到他们起来看他们想和谁打?”戚夫人站了起来。
“戚夫人说笑了,这两个人伤势如此之重,又怎是一时半会儿会好的。这样下去这龙头大会要拖到何时?”叶满说。
“叶当家很着急么。”戚夫人揶揄道。
叶满心中有气,却要维持风度,不便发作,他保持微笑,继续说“这龙头大会举行了几日,死的死,伤的伤,若此时有奸人来犯,我们‘十三绕’又怎么抵挡。再者,如今我们为了个龙头位自相残杀,这是百十年来都没有过的事,若各家先祖泉下有知,必是心痛至极。待我们百年归老,有何面目去见泉下先祖。”
叶满洋洋洒洒发表了一通,从百年历史说到江湖地位,从兄弟情义说到邻里感情,说得慷慨激昂,动人心魄,听得场下的几个年轻人一愣一愣。
萧慕朗和范宇豪已经被人扶着坐到场下,听着叶满的讲话,范宇豪觉得可笑,嘴角扯出一抹带血的笑容。萧慕朗此时的心情更加糟糕,他觉得他被人打成这样怕是白打了。
叶满的言下之意就是当初他们要选龙头看的是武学与对“十三绕”的贡献,后来他们侧重于武学修为,将武力看高于贡献。叶满认为他们不应该以这样比武斗狠的方式来决定龙头之位,他们要回归初心,以对“十三绕”的贡献为首要条件选举龙头。
不知道哪个脑子进了水的最先附和叶满,齐雁镇古家、林镇章家这两个原本以段家马首是瞻的当家见段如鹤犯下滔天大错,未免惹祸上身转而支持场上辈分最高的叶满暂代龙头之位,之后白水镇余家和三石镇廖家这两家本没有什么立场的当家也表明立场支持叶满所说的轻武力重贡献。
“这算什么?”卓凝看着这样的场面,想着萧慕朗真气暴走的惨样和被范宇豪打伤的样子,心中甚是不值。
“这是现实。”戚夫人冷冷地说。
卓凝想起当初乌菡翎说过的话“这是江湖,这里什么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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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卓凝在替萧慕朗包扎伤口,又用药酒替他推拿淤血,疼得萧慕朗乱叫。
“你轻点儿。”戚夫人看不下去了,拍了下萧慕朗的肩膀,这一下牵动了萧慕朗身上的伤。
萧慕朗再次疼得大叫,“你们俩轻点啊,”他带着哭腔求道。
“真是。”戚夫人忍俊不禁,“习惯就好,以后你总不可能不受伤不是。”
“戚夫人你是劝我还是咒我?”萧慕朗哭笑不得。
“打又打不过,龙头又抢不到,现在还便宜了人家,你看这伤,可不都是白受了。”卓凝眼里有泪,嘴上倔强,手上的力又大了。
萧慕朗已经无力喊痛,只得由着卓凝。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了,等着看这个新的代龙头会有什么动作。”戚夫人话里有话。
龙头之位由叶满暂代,如何处置段如鹤将由各位当家在叶满的组织下共同决定。即便有人不服气也只能先忍着,此时谁跳出来谁就是众矢之的,分分钟会被认为是段如鹤一伙。待明日大家商议如何处置段如鹤后众家才会回到自己的地头。
叶满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畅快。这么多年来他被段明扬压着,他忍气吞声假装听从段明扬,他装模作样和各个山头镇子打好关系,他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成为龙头,掌握整个“十三绕”,这是他多年的心愿。他看着桌上的烛火,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
这么多年装得太累了,现在多年夙愿一旦达成,他终于可以放松,困意袭来,他走向床铺却已无法走到床边。
此时叶满的房门被打开,一条人影闪了进来马上关上了门。人影检查了一下烛火确认那一段下了药的灯芯已经燃尽。他又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地上的叶满,手上多了一把小刀。刀不起眼,原本是藏在他袖中,平时也没有人知道他袖中有这样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太心急了。”段如鹤打开窗子,啃着一个苹果对屋内的人说。他被关的时候想的就是他自己种在房门口的苹果树,他把树照顾得那么好就为了可以吃到自己满意的苹果。
人影明显没有料到,整个人愣在那里,到他反应过来,房门也已经打开,门外站着一脸铁青的范宇豪。
“你藏得很好,没有人怀疑过你。”范宇豪对叶涵说。
叶涵自嘲般地发出一声“切”,然后眼神一遍,将刀掷向倒在地上的叶满。
说时迟那时快,段如鹤窜了过来,用他手上的苹果接下了那把刀。
叶涵瞅准时机趁段如鹤离开窗边一跃窜出窗口,可是他的面前又是自门边转移过来的范宇豪。
叶涵右拳打过去,袖中另一把小刀滑入手中。
范宇豪闪身躲过,提膝踢向叶涵。他白天和萧慕朗对战,虽是演戏骗台下众人,可也结结实实受了伤。
叶涵看出范宇豪动作上的迟滞,联想范宇豪白天的情况,亮出左手另一把刀刺向范宇豪后背。
范宇豪的伤让他无法兼顾背后,反手的动作牵动内伤,动作慢了一拍。
段如鹤看到这一幕,却无法赶过去替范宇豪接下这一刀。
“叮”的一声,叶涵的刀被远处飞来的某个物件打断,断了的小刀掉在地上。
叶涵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右手补上左手的动作,而左手手上又亮出一柄小刀。
这样的变故令段如鹤有时间飞身过来替范宇豪解围。
可这也正中叶涵下怀,他的刀一晃,刀光一闪,一把药粉洒向范宇豪和段如鹤。
虽是夜晚,两人还是觉得眼前暗影重重。
“暗光粉。”段如鹤说道。
“替他们两个洗眼。”一把软糯的女声说道。
戚夫人不知何时滑到叶涵眼前,叶涵双手并用,两把小刀闪着寒光刺向戚夫人。
戚夫人有如舞蹈一般转到一边,两手一扬缠上叶涵的双臂。
叶涵手心向上,手臂向下压,同时以内力将手中的毒药催出。
戚夫人一只手松开叶涵的双臂,轻轻拂过叶涵手心,又轻拂国叶涵的脸。
叶涵两眼圆睁,显然被戚夫人的举动惊到了。他紧闭呼吸,避免自己吸入那些软筋散。
戚夫人另一只手也松开叶涵的双臂,在叶涵胸口轻点,点住了他的穴道。
萧慕朗和卓凝用湿巾替范宇豪和段如鹤擦洗眼睛的时候,看到戚夫人的身法,惊得一愣一愣。
“解决了?”眼前暗影还没有消散的范宇豪问。
“你们俩还真是不小心。”戚夫人半是嗔怪半是好笑的说。
“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笑得出。”段如鹤接过卓凝手上的湿巾自己擦。
叶涵被戚夫人点了穴道,只好任由摆布乖乖地躺在大厅里。
各位当家被连夜叫了起来,有的来不及穿好外衣,只是穿着寝衣披着披风就来了。叶满虽然醒了,可是身体还是酸软,要靠人帮忙才能走路。
众人看到躺在地上的叶涵已是吃惊,又看到本该被禁锢的段如鹤此刻好好地坐在大厅里更是吃惊。
“究竟怎么回事?”几个当家问。
“已经去请叶二爷了。是等叶二爷来还是现在说?”段如鹤问地上的叶涵。
“动作可真快啊。”叶涵露出不屑的笑容,“他来也没用。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与老爷子无关。他来了除了哭两声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叶满虚弱地问。
叶涵干笑两声,“好笑。你说为什么?”
“两年前的事也是你做的?”开口的是戚夫人。
叶涵看向戚夫人,眼神里尽是玩味,“不只是我,还有你死了的丈夫。”他本以为听了这话戚夫人会有所反应,吃惊也好,失望也好,可是戚夫人就像早已知情一般,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说是他杀了段龙头?”石天光问。众人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虽然叶涵差戚大少几岁,两人的关系不错。两人都不是默守陈规的人,又不甘居于人下,心中早已有了改变“十三绕”之心。两年前,叶涵和戚大少合谋,掌握了段明扬练功的动向。两人利用自然条件在段明扬练功之处的上风口下毒,再辅以四周生长的野花,两者结合使得江湖经验老道的段明扬着了道,两人趁机杀了他。为了做得毫无痕迹,不被别人怀疑,两人等了两年的时间。
戚大少忽然身亡,众人将选龙头的事提上了日程。叶涵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听从主家花叶镇,为了给自己争取机会,他以身体为由劝父亲留在家中,他代表上山支持叶满。他早已看穿各家之间的关系,知道石场镇石家和万岁山万家的合作关系,也知道两家有意共同解决新来的萧慕朗。他本打算借机除掉萧慕朗,再趁机下毒削弱两家,可是萧慕朗赢了。他迅速改变计划,想拉拢戚家共同对付实力最强的范宇豪,可是他正好看到鬼月山苗铎自东院出来。他发现苗铎四处拉拢别人,又伺机在段如鹤房中下毒意图毒杀段如鹤。他正好利用这一点,将段如鹤设计成了杀苗铎的“凶手”。叶涵见到萧慕朗的实力,又注意到他在和两家对战后奇怪的表现,他决定利用范宇豪和萧慕朗的对战来解决掉这两个对手。
叶涵自信他的实力在“十三绕”中没几个对手,多年来他和戚大少一样,把自己伪装成纨绔自己,隐藏自己的实力,甚至在家中成为别人眼中的“二世祖”也毫不在乎,他只为有一天利用这出人意料的实力掌控整个局面。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除了主张“以和为贵”的叶满。叶满的举动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无法以武功胜过其他人。他再次动了杀机,却不想落入了范宇豪、段如鹤和戚夫人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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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涵被囚禁在雁山,由雁行山庄看管。儿子没有被处死,叶老爷子满心的感激,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老泪纵横,那场面让其他人都有所触动。
经此事件,“十三绕”的几个当家怕了,他们不知道还会出几个戚大少和叶涵。范宇豪和段如鹤的表现让他们看到了年轻一辈的威胁,段如鹤继承他父亲的身份,暂时被推举为新的龙头,范宇豪做他的辅助。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各家终于可以离开雁山,回到自己家。
萧慕朗和卓凝跟着戚夫人回到了千水镇。
戚大少合谋杀害段龙头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了回来,出来迎接的戚家人脸上有明显的灰败。
安顿梳洗过后,萧慕朗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来找戚夫人。
“有没有人告诉你,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戚夫人坐在长廊之内,对站在身后的萧慕朗说。
“不记得了,不过有人告诉过我,被人利用也要知道利用价值在哪里。”萧慕朗认真地说,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戚夫人好笑。
“的确,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是该有所回报。”戚夫人说。
“‘我们’?你说的是范当家和段当家?”萧慕朗又难得的聪明起来。
“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戚夫人忽然问。
“听人说过,说夫人闺名真真。”萧慕朗说。
“我叫段真真。”戚夫人的声音里有了感伤。
“夫人是?”萧慕朗明白了。
“段明扬是我父亲,段如鹤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戚夫人说。
段真真是段明扬年轻时在外的私生女。几年前,段真真生母过世,她来到“十三绕”告知段明扬,那时她认识了段如鹤。段明扬本想承认段真真的身份,可是被段真真拒绝。段真真后来又认识了戚大少,两人颇有好感。为了帮助父亲巩固“十三绕”,也为了证明自己离开师门依然可以有所作为,段真真嫁给了戚大少,计划接管戚家。谁知戚大少一直扮猪吃老虎,假装闲云野鹤,实则暗中与叶涵合谋。在段真真毫无防备之下,段明扬被叶涵和戚大少杀死。段真真悲伤之余也懊悔自己的大意。
范宇豪作为庶出在外长大,他的身世和段真真很像。在外学艺之时受过段明扬大恩,他重情重义,感恩段明扬之余也承诺会辅助段家巩固“十三绕”。
段明扬死后,段如鹤、段真真和范宇豪都觉得奇怪,多番调查之下终于得知此事与戚大少有关。戚大少的死不是意外,是段如鹤模仿戚大少杀害段明扬的手法做的,为的就是引出另一个凶手。之后三人借龙头大会调查其他人,终于将叶涵引了出来。
“我不在你们的计划中?”萧慕朗问。
“当然不在。不过你刚好出现,我看的出你的功夫不错,我就借你一用,希望你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成为叶涵的目标,这样我们三个的计划会进行得顺利些。”戚夫人语带抱歉。她已经把萧慕朗当做朋友,对于利用他的这件事有些抱歉。
“我是不是应该生气被你们这么利用呢?”萧慕朗挠挠头。
戚夫人转身看他,忍俊不禁,“有利用价值是件好事。萧少侠,谢谢你。”
萧慕朗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外边真的比较复杂。”他说。
“我还有件事想问,你的功夫好像比段当家和范当家都厉害。”萧慕朗终于问出口。
“知道‘西江四绝’吗?”戚夫人说的时候有些骄傲。
“不知道。”萧慕朗是真的不知道,他以前都不听江湖事。
“西江四绝?”卓凝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我以前听过,西江曾出了四个武功奇高的女子,不知来历,不知出身,她们在一夜之间铲除了西江七个打家劫舍的山寨,自此成名。”
“还是卓姑娘明白。”戚夫人满意地说。
第二日,萧慕朗和卓凝终于决定回青城山。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向戚夫人道别,戚家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一身青衣的尚青青来的时候,萧慕朗和卓凝和戚夫人餐厅吃早餐。戚夫人没有打算瞒着别人,她当着萧慕朗和卓凝的面接待了尚青青。
戚夫人看到尚青青时,谁都看得出她又惊又喜,她却装得若无其事。
“师姐,这是交给‘十三绕’龙头的,既然你在这里,我就懒得上山了。”尚青青大大方方坐下,叫下人给她拿来餐具吃早餐。
尚青青交了一封请柬给戚夫人,戚夫人看了笑得合不拢嘴。
“这丫头受什么刺激了?师傅他们也肯陪她玩?”戚夫人笑得还没有缓过来,说的时候也在笑。
“师姐不觉得好玩吗?”尚青青也笑着说。
“好玩是好玩,就是太闹腾了。我会派人去的。你吃的那么急,不是还要送下一家吧?”戚夫人收起请柬说。
“是啊,偶尔闹出点动静,我也觉得有趣。跑跑腿而已,就当出来玩玩咯。”尚青青果然吃得很急,此时已经喝完一碗粥。
萧慕朗和卓凝终于回到了青城山。萧齐看着萧慕朗气不打一处来,追着萧慕朗一顿打。卓凝也不好过,被卓义罚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还不给她饭吃。若不是江芷心帮着劝,卓凝还得继续跪。两人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看着这样的场面,萧齐和卓义相视一笑,萧慕朗和卓凝出去这些日子,没有出事没有惹祸,这在两人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事。现在回来了,小施惩戒也就算了。
“你们俩出去这些日子,没听到什么消息吗?”饭桌上,卓义问两人。
两人埋头吃饭,不知道卓义问的是什么。
卓义叫江芷心拿过来一个信封,交给两人,“看看吧。”
萧慕朗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边是张请柬。请柬上说两个月之后是乌家堡二小姐乌菡翎的生辰,乌家堡广邀天下豪杰为乌家二小姐祝寿。
“这是好事啊,我们有一年多没看到她了吧。为什么你们的神情那么奇怪?”萧慕朗抬眼看到萧齐和卓义表情,就像这请柬上写着什么古怪的事情一样。
“内容是没什么奇怪,只是方式就。。。连着七日,江湖上有四十九个门派收到了这张请柬。所有的请柬都是在早上被发现的。推算时间请柬都是在午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各派掌门的房中。这一封也是在我房中发现的。”卓义说的时候,江芷心明显有些后怕。
“这么厉害。”萧慕朗情不自禁赞道。
“那还真是诡异呢。”卓凝也忍不住说。
“有些事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乌家堡沉寂了这么久,她始终是看不下去啊。”萧齐说。
“我们去吗?”萧慕朗问。
江芷心看向卓义,眼里是担忧,乌家堡沉寂是因为乌有为输给了卓义,她怕乌家会找青城派麻烦。
“这请柬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不就是为了让别人不能拒绝吗?”卓义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但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乌菡翎究竟去了哪里。
66
侠义山庄的成敖风也收到了乌家堡的请柬。他的请柬不是半夜出现在房间里,而是由乌家堡的人亲手奉上。
看着请柬,成敖风不知该笑还是该忧。一年来,乌家堡失势,他的侠义山庄已逐渐取代乌家堡,这个时候乌菡翎还要大做文章给乌家堡造势不免好笑。但是另一方面,他之前对乌菡翎行事的不解令他此时怀疑乌菡翎的动机。
之前他问送信人乌菡翎几时回来的,送信人说几天前回来,一回来就让把请柬送来。至于乌有为是什么态度,乌菡翎会请多少人送信人一概不知道。
这小丫头已经失踪了一年,现在不只回来了,而且要昭告天下她在乌家堡,这是要做什么?成敖风看着请柬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怎么了?这请柬有什么好看的。”乌菡秀给他端来一碗参茶,她知道那是妹妹的生日请柬,她收到的时候很高兴妹妹回家了。
“你猜这次二小姐请了多少人?”成敖风把请柬放回桌上。
“你这么问,有很多人?”乌菡秀蕙质兰心,知道丈夫不会平白无故问这样的问题。
“很多。。。整个江湖。”成敖风享受地看着美丽的妻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知道么,几乎整个江湖都收到了这封请柬。”
“怎么会?女儿家的生日,爹爹怎么会请这么多人?”乌菡秀深知父亲性格,父亲一向不重视这些甚至都不一定记得清两个女儿的生日,怎么忽然要大操大办了呢。
“岳父大人现在不会有心情办什么生日宴,估计有些事不受他的控制。”成敖风说。
乌菡秀不解地看着成敖风。
“你们姐妹俩很久不见了,这次二小姐生日虽还有些时日,你也先回去帮着打点打点。”成敖风知道妻子挂念家里,所以贴心地说。
“我也这么想。”乌菡秀求之不得。
展人杰早已在书房等待着他。成敖风听闻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收到乌家堡的请柬而且是以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方式,他立刻派展人杰出去调查,究竟是谁那么神通广大能够让人毫无察觉地入侵那些成了名的掌门的领地。
“庄主。。。”展人杰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什么。”成敖风知道有问题,因为展人杰一向不会隐瞒调查结果。
“庄主,属下无能,什么都没查到。”展人杰低下头,他等着成敖风责备他。
“什么都查不到?”成敖风说话的音量因为震惊而放大了,“七日之内,四十九个门派收到这张请柬。四十九个门派,少林、武当、丐帮、峨眉、华山,这些门派的掌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有多少人能在他们手下讨得便宜。能在他们房中放下这封请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内应,二就是轻功出神入化。四十九个门派,七天时间,范围千里,少说也要十几个人。一点线索也没有,你是要告诉我你无能还是要告诉我对方可怕?”
“庄主,属下。。。”展人杰语塞,他除了请罪确实无话可说。
“那乌菡翎呢?她去过哪里?结交过什么人?”成敖风这次对展人杰不满意。
展人杰的额上已有汗水,他紧张到吞咽了两次口水。
“说话!”成敖风的怒意已经很明显了
“乌家堡的探子回报,她近来都在乌家堡,没有可疑。。。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展人杰战战兢兢。
“之前呢?”成敖风问。
“她是突然回到乌家堡,之前去过哪里完全查不到,她就像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一样。”展人杰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就是告诉成敖风自己没有价值。但是他除了这句实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啪!”成敖风一掌击在书桌上,“难道她有通天的能耐吗?”他的火已近极限,这是展人杰第一次展示他的无能。
“庄主,属下在乌菡翎的事情上自知无用,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乌菡翎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展人杰想要重建成敖风对自己的信心。
“废话!不然我何必要你去查。”成敖风说,“你不是什么都查不到吗?”
“正因为什么都查不到,属下才敢断言。只要是个活人走到哪里都会有痕迹,可是属下派去的人根本找不到一点痕迹,确切来说,应该是有人把她的痕迹擦的干干净净。”展人杰说。
“可你不知道是谁?”成敖风鄙夷地说。
展人杰不敢贸然说话,他的头又低下了。
“没用的东西。那萧家呢?难道这你也查不到?”成敖风说。
展人杰终于看到自己的生机,他终于可以自信地抬起头回答,“萧慕朗还在青城山,他之前去了‘十三绕’,阴错阳差参与了‘十三绕’的龙头大会。他的功夫确有长进,但是经验尚浅,功力还不够火候,对战‘十三绕’的范宇豪,勉强打个平手。不过经此事,他和‘十三绕’的关系不错。回到青城山之后他暂时还没有跟萧齐练功,估计他们也会上乌家堡。”他之前有定时把萧慕朗的消息传回来,这次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重要的就是萧家父子会去乌家堡,届时他们也许会对成敖风有所动作。
报告完所有的事,展人杰灰溜溜地离开了。离开之时,成敖风冷酷地说“下一次,若再有什么都查不到,你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的乌家堡还没有准备迎接客人的忙碌景象,安静得就像根本没有生日请柬这回事。
唯一的一次震动就是乌菡翎回来的那天,乌有为听到她说要邀请整个江湖来乌家堡。乌有为向来不满意乌菡翎,这次若不是因为乌菡翎牵扯了卓义,乌家堡不至于成为江湖人的笑柄,如今乌菡翎不自量力到要请动整个江湖,他觉得无比丢脸。
但是不管乌有为怎么反对,甚至怒到大吼大叫,乌菡翎还是淡定地吃饭。吃完饭丢下一句“您老难道甘心乌家堡就这么被人忘了?”就回房去了。
不明白乌菡翎究竟用了什么人去送请柬,乌有为也派出了护卫主管铁鹰去调查。
铁鹰自小在乌家堡长大,人生的第一信条就是要忠于乌家堡,保护他的主人。为了保护乌菡翎,多年来他都会派人暗中跟着乌菡翎出去,可是不到一日,派出去的人就都会因为跟丢了目标而回来。不信邪的他也亲自跟过,他看到的不过就是到处吃喝玩乐的乌菡翎忽然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这一次他不用跟踪,乌菡翎就在乌家堡,他只要盯着乌菡翎就可以,最远也只是去到边上的墨镇。
可是同展人杰一样,铁鹰的调查没有一点进展。
但是他比展人杰幸运的地方就是,乌菡翎自己来找他了。
铁鹰据实报告乌有为什么都查不到。乌有为无奈接受却还不死心,命令铁鹰盯紧乌菡翎,随时报告她的行踪。
阳奉阴违的感觉并不好,但是铁鹰做得不露痕迹。他忠于乌有为,更忠于乌家堡。当乌菡翎以鬼魅般的身法出现在他眼前,将七月初六乌家堡的守卫任务郑重地拜托给他,他就明白他的主人已经从乌有为变成了眼前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
67
乌菡翎所谓的生日是七月初六,七夕的前一日。随着这一天的到来,乌家堡附近开始变得热闹。墨镇本就繁荣,这段时间更甚。六月底,墨镇上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风云楼是个有原则的地方,在这样适合赚钱的时刻掌柜必须给餐食和房间涨价,确保风云楼的客人都是足够有教养的,也确保它的主人能够赚得盆满钵满。因为对于那些熟人来说,没必要在风云楼付钱。
青城派的卓义带着江芷心、卓凝、萧慕朗还有两个师弟来了。他们住在风云楼隔壁的迎宾楼,却有意无意地来到了风云楼吃饭。
在青城派几人的眼中,风云楼和其他客栈酒楼一样喧闹,但是风云楼更大更气派。掌柜是个英俊的黑衣男子,他似乎清楚每一个客人的来历,招呼客人的时候能够准确报出别人的名号。风云楼的客人有些他们认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有些他们不认得,却不敢断言他们是无名小卒。
二楼的一桌是三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三个男子衣着华丽,腰带上有宝石和用金线绣成的鹰。
“这是‘大漠之鹰’吧?”
“‘大漠之鹰’都来了,这阵仗可真大。”
“你看那个女的,她用的是鞭子!”
“白色的鞭子,那是‘大漠无疆’的传人吧?”
有人看着那一桌议论起来。
“那两个人很奇怪。”卓凝看到有两个人进来了。
这两个人一个脸色红润,身材却高瘦,一个脸色灰白,身材却圆滚滚。从两人一进门,黑衣掌柜就亲自迎上去把两人迎到二楼。
注意到两人的不只是卓凝,有些人又发出低呼“这两人的样貌打扮分明就是退隐江湖多年的‘天山双雄’司徒兄弟啊。”
“当年司徒兄弟以二人的血肉之躯阻止天山雪崩,名动江湖,放眼现在的江湖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看来这一次乌家堡下了血本。”
“有大漠高手,有江湖前辈,我们有眼福了。”有人感叹。
“这地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萧慕朗用他塞满美食的嘴挤出一句话,他觉得这里的东西确实好吃。
“却也诡异。”卓义暗忖,“若组织者有什么阴谋,单是这几个高手就能掀起腥风血雨。就算这些人彼此间动手,池鱼之殃也是惨烈。”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吃完就走吧。”卓义说。
整个风云楼人声鼎沸,可在这样喧闹的地方,“哐啷”的一声,所有人敏锐的神经都被触动了。
整个大厅安静了。
众人看向声源,是一楼角落处的那一桌。
那一桌的客人是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桌上两柄大宽刀让人瞬间认出他们是来自五虎大刀门,一个盘踞在芜湖一带的帮派。
桌下是一个碎了的酒坛,那便是声音的来源。褐色的酒已经洒了一地,酒香四散,确是好酒。酒是店伙计刚送上来的,不知怎的被打翻在地。店伙计手脚麻利的蹲在在那里收拾。
这本是寻常客栈也会发生的寻常事,其他客人看一眼确认发生了什么也就继续先前的吃饭聊天,可是奇怪的是那两个大刀门人一脸惊恐。
两人待店伙计擦干地上的酒,将酒坛碎片带走之后,带上自己的刀向门口走去。看得出来他们的慌张,因为他们走的时候脚步浮躁,还撞到了几个客人。
另一个店伙计抢先走到门口,恭敬地拦下两人,要两人付账。一人掏出一叠银票,数都不数地塞到店伙计手中,像见了鬼似地逃了出去。
“没事没事,两位客人不小心点了店里最贵的酒,被吓到了。”店伙计笑着和其他客人解释。
“哈哈哈。。。没钱还学人喝好酒,没见过世面。”大厅又恢复喧闹。
卓义先去柜台上结了账,黑羽此时已经回了柜台。
“卓掌门就这么走了?风云楼替卓掌门留了一间房,若是需要可以即刻入住。”黑羽的表情让卓义觉得有所意味。
“不用了,我们住隔壁。”卓义回答。
“卓掌门想见的人今日不在。需要在下传话吗?”黑羽再次礼貌地问。
卓义一时有些莫名与无措,但很快明白过来,他迅速付清了帐,礼节性地颔首离开。
二楼的列家三兄弟全然不理会他们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他们关注的不过是刚才柜台上的那一幕。
“那个人就是青城派的人?”列天凡先开了口。
“明知故问。”列天朋边说边给他倒酒。
“没什么好玩啊?”列天凡听说乌菡翎曾在青城派待过几天,还找人假冒四方城列家,料想青城派一定有好玩的东西吸引着乌菡翎。
“或许正因为不好玩。”列天英说,他不想聊他们现在聊的话题。
“那丫头转性了?不可能。”列天凡不知道列天英说的是什么意思。乌菡翎和他一样贪玩,若不好玩,看都不会看一眼,别说待几天。
列天朋故意咳嗽两声,演技的拙劣引得列天英对他侧目。
列天凡莫名地看向骆采棠,却见骆采棠故意对他视而不见,他不以为意,又说“你说那丫头在我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怎么现在把我们扔在这里,我还以为我们会住乌家堡,就跟她在大漠一样。”
“有人喜欢故弄玄虚,可是我们也是有身份的人,为什么也要千里迢迢赶过来撑场面?”列天朋自嘲说。
离开了风云楼的青城派几人没有先回自己的客栈,没来过墨镇的几人想要四处逛逛,尤其是卓凝和萧慕朗。
墨镇和很多繁华的地方一样,只是现在多了很多江湖人。他们能看到不同打扮的人,听到不同的口音,有时还会碰到认识的人。
“卓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乌家堡找菡翎?”萧慕朗说。
“七月初六我们就看得到她了,没必要现在去。”卓凝说。她心里其实是拒绝见到乌菡翎的。
“这段日子估计乌家堡会很忙,我们还是不去打扰的好。”江芷心也开了口。
卓义没有说话,他只是听着其他人的对话,他心里想的是风云楼。那里的客人来路奇特,掌柜深不可测,店伙计看着都是练家子,还有刚才大刀门人的惊恐。乌菡翎说要找她就去风云楼,当时就觉得风云楼有问题,现在亲眼看到了,谜团却加重了。听说这家风云楼开业才几年,那沧州的那一家是不是也一样奇怪,又或者他所有的疑问都会在沧州得到解答?
“师兄?”卓义被江芷心打断思绪。
“什么?”卓义问。
“我在担心。”江芷心和卓义两人渐渐走在了其他人的后面。
“担心什么?”卓义问。
“风云楼里有大漠来的人,你说会不会还有四方城的人?”他们并不知道“大漠之鹰”就是四方城的人。江芷心担心当日卓义冒用四方城的名号会激怒对方。
卓义还没想到这一点,现在确有些心虚,“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真要被追究责任,也只好认了。”
卓义想,当时“列天义”的名号是乌菡翎想的,自己那时心思急躁,没细想后果是错,可是自己嘴上说着乌菡翎不靠谱,心中难道不是因为相信她才与她同行的吗?
68
成敖风在七月初四的晚上来到了乌家堡。
乌菡秀在两个月前就回了乌家堡,成敖风等到现在才来有几个原因:一是他要练功。他先前又意外得到了有关练烈焰掌的心法,趁乌菡秀不在,他可以专心修习。二是他要等展人杰关于萧慕朗和乌菡翎的调查。关于乌菡翎,他还是一无所知。而关于萧慕朗,他要知道的不过是他的进展和他的去向。这是一个会成为他对手的人,他要看着他成长再毁了他,以此向萧齐证明自己。三是他不想掺和进乌家堡的家务事。若乌有为见到他,必会拉着他请他帮忙管教乌菡翎,这种闲事他不想管。而乌有为这样的失败者他也少见为妙。四是他要掩护自己。鬼知道除了萧家人是否还有别人在暗中与他为敌,他不想让自己成为明显的目标。另一方面的考虑就是,他不知道乌菡翎是否大胆到要对付他,如果是的话,早一点去乌家堡,就早一步有可能曝露自己的秘密。
和乌有为寒暄过后,成敖风在乌菡秀的服侍下沐浴更衣。乌菡秀心疼丈夫舟车劳顿。而成敖风则认为属于夫妻俩的私密时刻是从妻子口中知晓近期状况的最佳时刻。
“你问过二小姐,这生日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成敖风问。
“早就问过了,她说就是看乌家堡太冷清了,想要热闹热闹。你也知道我们翎儿一向古灵精怪,从小不着家。她在外边认识什么人,有没有学坏我们都不知道。这一次怕是想在别人面前露露脸,涨涨面子罢了。”乌菡秀说。
“哈哈哈。二小姐是孩子心性,玩性大,这次玩得这么大,脸露定了。”成敖风笑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这么简单?还是连乌菡秀都跟着乌菡翎一起骗人了?这么多年,难道乌菡秀真的不知道乌菡翎做过什么?难道自己的妻子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人吗?
“自从二小姐的请柬发出去,这附近一带就聚满了江湖人。近来一定有很多人拜访,你也累坏了吧?”成敖风爱怜地看着妻子,想从她口中探听乌菡翎接触过什么人。
“这附近是热闹,可是堡里除了自家人,就是一些爹爹的老朋友来找爹爹叙叙旧。他们的心思我也明白,就是想知道我们乌家堡怎么平白无故大办翎儿的生日宴。可是爹爹说不知道,翎儿又不见客,他们都是无功而返。”乌菡秀说。妻子脸上是素来的温婉真诚,成敖风此时可以肯定,乌菡秀没有骗他。
“那落霞山呢?”成敖风又问出另一个可能。或许落霞山岳家才是乌菡翎背后撑腰的人。
“外公没有来,舅舅也是早你两日来的。这里江湖人多,舅舅怕出事,来的这几天帮着去外边接待了好些人。”乌菡秀说的是事实。岳一阳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又开玩笑说自己山长水远去给外孙女祝寿不成体统,就留守落霞山。岳至峰带着大儿子来了乌家堡。
“你舅舅不觉得这次奇怪吗?”成敖风又试探。
“你也知道这一年爹爹状态不好,连累乌家堡声名日下。舅舅来的时候以为是爹爹想重振旗鼓,他私下告诉我这也是外公不来的原因。这几年,落霞山和乌家堡来往不是很密切,关系也比较疏远,舅舅和爹爹之间说的话不多,加上翎儿在落霞山长大,舅舅宠她,哪里会管这生日大会是翎儿自己的主意。”乌菡秀说。
成敖风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却也觉得妻子说的合情合理。为了不想问多了惹乌菡秀怀疑,他只好作罢。
本着晚辈的礼貌,成敖风第二日拜见了岳至峰,在岳至峰的邀请下一起前往墨镇见几个江湖朋友。这样子他又可以探听岳至峰的口风也不用听乌有为诉苦,何乐不为。
路上,几人策马徐行,成敖风和岳至峰客气地寒暄,聊聊江湖事,聊聊乌家堡。
“岳大侠帮着招呼宾客,这几日怕是辛苦了。”成敖风说。
“难得我们翎儿生日,他乌家肯大肆庆祝,我就当是见见江湖朋友,没什么辛苦的。我也借着这个机会,让浩儿出来见见长辈。成庄主在浩儿这年纪已是侠义山庄当家,独当一面了。”岳至峰说。岳浩然是岳家长子,比乌菡翎大上两岁。
“岳大侠过誉了。虎父无犬子,岳少侠是年少英雄,又代表落霞山,江湖之上早有他一席之地。”成敖风想着岳至峰转移话题也转的太快太自然。
“一席之地?这一席之地给的也是我落霞山,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够以岳浩然之名为人称道,我也就安心了。”岳至峰又说。
成敖风对岳浩然报以理解的微笑。两人都是名家之后,承受的压力不足为外人道。如何脱离自己的身家背景,靠自己的能力被人认可,这是他们共同的烦恼。
“父亲说的是。这也是我要努力的地方。”岳浩然或许习惯了,他的教养很好,不会在人前发怒,就连脸色也是没有变化。
“要说这些年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高手,成庄主你定在榜首,能与你匹敌的就只有望界山的离正。其他的都还不成气候。”岳至峰叹道。他这顶高帽让成敖风戴的很舒服。
“岳大侠这是折煞成某了。说年轻,我也是三十的人了,比不过岳少侠。说到高手,这江湖上人外有人,光是那‘铁剑’侯海域已是江湖上无人匹敌的剑客,还有‘寒杀剑’姜元浩、黑道杀手红叶不说立场如何,论功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除却中原,‘大漠之鹰’也是一号人物。江湖上有这些人在,岳少侠已经为我们这些名门正派挣得了不少脸面。”成敖风细数江湖上的年轻一辈,算是自谦,也是给岳浩然解个围,可是他没有在岳浩然脸上看到感激。
“成庄主你还漏说了一个人,就是当日打败乌有为的青城派卓义。”岳至峰提醒到,听他的口气,他确实对乌有为有长期的不满。
“当日,此人在我侠义山庄和我岳父对战,我亲眼见过他的功夫。若不是岳父担心二小姐而状态不好,卓义也不会趁机占了便宜。”成敖风还是小心地捧着乌有为,以防岳至峰是替乌有为试探,毕竟这一年来他接收了太多乌家堡的生意。
“哼”岳至峰冷哼一声,不知是表示卓义不体面还是觉得乌有为活该。
当成敖风放弃从岳至峰嘴里套话了之后,岳至峰又主动提起了这次生日大会。
“这次,也不知道他乌有为是不是逼急了,给我们翎儿办这大会,要是砸了,也不知是丢谁的脸。可怜我们家翎儿,自小不受乌家待见,现在还要被乌有为利用。”岳至峰叹道,语气里明显替乌菡翎不值。
成敖风看不懂了,到底岳至峰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次是岳父大人办的?可我夫人说岳父不知情啊?”成敖风故意问道。
“你以为我们家翎儿有这么大的能耐。翎儿贪玩可也不能在这江湖搅起风浪,定是这乌有为不甘沉默,想他乌家堡再威风几年。”岳至峰恨恨说道。
这与乌菡秀说的倒也符合。成敖风心想。他又回头看岳浩然,那岳家大少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不知是被父亲先前说的话有所触动还是对此事毫不关心。
“可是这请柬送的也是蹊跷。四十九个门派,四十九个掌门,成百的高手,这请柬又是怎么出现在他们的房中?”成敖风假做迷惘。
“我也想知道,他乌有为究竟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去造出这么大一场戏。”岳至峰一边摇头一边自语,他的目光专注,面色凝重。
而走在后方的岳浩然还是一脸木然。
是乌有为装傻还是岳至峰撒谎?乌菡翎背后的是乌家堡还是落霞山?那些送请柬的人是谁?成敖风再聪明,也没能思考出个结果。
69
虽说请了大批江湖人来给二小姐祝寿,乌家堡却没有大肆欢庆的气氛。
先前除了几个亲近的老朋友,乌有为谢绝见客。乌菡秀回来也不过是要和乌菡翎团聚,料理的也是日常事务。
乌家堡没有怎么张灯结彩,不过就是大门口挂了两盏大灯笼显示庆贺,厨房在乌菡秀的吩咐下采买了大量的酒菜。
因为明日就是整日,七月初五的晚上乌家堡才真正有了忙碌的样子。
“说是给你祝寿,怎么自己也不关心关心家里的布置,也不怕明天失了礼数。”乌菡秀责怪道。此时的乌菡秀正和乌菡翎待在小时候最喜欢的秋千旁,看着落日余晖。
乌菡翎靠在乌菡秀身边,就像明天的事情与她无关。
“不是有你吗?”乌菡翎笑道。
“万一我这两天才来呢?”乌菡秀自以为是在威胁乌菡翎。
“不会。我早料到你会提前回来的,不过你比我想的还早一些。”乌菡翎毫不在乎地说。
“这么容易被你猜中啊?”乌菡秀好笑。
“那么就没见,你一定很想我。”乌菡翎用头磨着乌菡秀的肩膀。她知道多疑的成敖风一定会让乌菡秀回来看看状况,但是现在她不说也不想。于她,乌菡秀是世上最需要被保护的。
乌菡秀不傻,她只是和当年的岳栖霞一样,选择不问。如果真相会让人受不了,何不相信眼前的美好。至少她们爱的人活着而且活的很好就够了。
乌菡秀觉得有些乏力,不知是不是操心的太多,这几天她确实容易觉得累。在乌菡翎的催促下,乌菡秀只好听话地回房休息,她当然看不到乌菡翎心里隐约的担忧。
成敖风的到来也在乌菡翎的计算之内,所以她看到乌菡秀走了以后随之而来的成敖风并不惊讶。
“二小姐。”成敖风打着招呼。很明显他不是单纯地来打招呼那么简单。
“姐夫。”乌菡翎就像当时第一次见到成敖风一样,像个孩子般乖乖地叫人。
“二小姐明日大寿。”成敖风说。
“我没那么老,生日而已。”乌菡翎笑着说。
“二小姐的生日很热闹。”成敖风语带机锋。
“姐夫可有准备礼物?”乌菡翎听得出来。
“二小姐可记得当日我送给过你一份大礼。”成敖风的语气里有一丝威胁的成分。他说的是当日帮助乌菡翎解决掉了端木远志。
“记得?姐夫不会是把那件事当做我的礼物吧?姐夫那么小气?”乌菡翎继续保持她无邪的微笑。
“看着秀儿的面子,我也得给二小姐准备一份大礼。只是先确认一下二小姐是否还记得那件事。现在记得就好。”成敖风说。
“听姐夫的意思是要我还那份人情?”乌菡翎不装傻。
成敖风点头。
没等成敖风再说话,乌菡翎抢先道“你以为另外那部分残卷是展人杰千辛万苦找到的?”
这句话在成敖风听来就是一声霹雳。展人杰帮他找烈焰掌,对外却只是他侠义山庄的货船船长。而他找烈焰掌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就只有他自己、展人杰和萧齐三个人,虽然之后或许还有萧慕朗。
“你要什么?”成敖风被乌菡翎将了一军,却还保持骄傲的样子。
“礼物啊。”乌菡翎继续她的天真无邪。
成敖风上下打量着乌菡翎,又四周扫了一眼。
“菡秀说过你对她很好,这就够了。送那部分残卷给你,是看在菡秀的面子上。你要烈焰掌做什么我不管,你是菡秀的丈夫,菡秀好,你就好。”乌菡翎说。
“你背后是谁?”成敖风问道。
乌菡翎回头看了眼背后,“没有人。”她说。她当然知道成敖风说的是什么意思。
“端木远志那件事对你我而言是交易的开始,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也不管你要做什么,同样的,你不要管我在做什么,这是个交易,很平等。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乌菡翎提出这个交易。她说的平等,可是这个交易并不平等。成敖风不知道她的底细,可她知道成敖风的底细。她说她不管成敖风会做什么,可是她一开始就参与了进来。撒谎骗人这件事于她,不过是玩不腻的游戏。
“你和萧慕朗是朋友?”成敖风说出萧慕朗。乌菡翎离开青城山后萧齐才再次出现。他不知道乌菡翎知不知道自己和萧家的关系。如果真如乌菡翎的交易,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管。
“你杀他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在附近。”乌菡翎的天真无邪瞬间化为冷酷。变脸这一招她很早以前就会了,江湖上好些人不喜欢游戏,为了在江湖上玩好她的生存游戏,她折腾了很多不必要的技能。
成敖风得到了他这几日唯一满意的答复。
“你要对付成敖风?”岳至峰和乌菡翎在房中见面。乌菡翎是他的外甥女,也是他圣天门的尊主。他于公于私都要保护她。
“是啊。”乌菡翎无奈地说。
“那么早摊牌?”岳至峰问。
“要让他乖乖地坐在大会上当背景,只好这样,不然他东打探西打听的,我嫌烦。”乌菡翎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岳至峰指的是乌菡秀。乌菡翎对成敖风说的话就是告诉他乌菡秀是命门。
“不说他也知道。说了,不过是强化他的印象。只要菡秀好,他就能好好活着。”乌菡翎说。
“可你还要对付他?”岳至峰问,他确实跟不上年轻人的跳跃思维。
“如果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只是我,你们都会想动他的。”乌菡翎把问题抛回去。
“翎儿啊,这一次你做的事我和你外公都不问原因,知道为什么吗?”岳至峰说。
乌菡翎绽出一个真诚的笑脸,撒娇道“疼我呗。”
岳至峰被逗笑了。
“我知道啦。你们是想重见天日,让江湖人不要忽略大家的存在。舅舅放心,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乌菡翎说。她什么都明白,这些江湖前辈跟着石克天是因为敬仰和尊重,对她不过是延续着对圣天门的忠诚。如今玩世不恭的她成了新的尊主,那些小的听从她有的是因为师命,有的也是因为好玩。而这些老的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想要圣天门重新活在世人的目光下,他们藏得太久了,有的人愿意做世外高人,有的人却还有蠢蠢欲动的热情,想让自己的信仰也成为别人的信仰,就像岳一阳和岳至峰。
岳至峰因为乌菡翎的话感到欣慰。
“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乌菡翎难得的显出认真的神情。
“即便现在我做这件事,可是我不会让它永远暴露在阳光之下。我知道我是谁的徒弟,我也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你们不害怕成为别人的目标,我也不害怕成为别人的目标,但是我不想让我师傅再看到当年发生的事。他建立了一切,又掩藏了一切,这是魄力,也是想要让所有人过上安稳生活的希望。那么光辉的过去被世人遗忘,你们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是我不会荒废我师父用过的心力。他是传说,就让他永远成为传说。我想做的不是让世人知道现在我们还存在,而是告诉别人我们从来未曾消失过。我们不在世人的眼中,但是我们就如同鬼魅一般存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做过什么,我们都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我们也知道。我们有能力保护一切,我们也有能力摧毁一切。眼见为实是真,可是传说才是让人敬畏的力量。”
“这就是我要说的。舅舅,这话我不知合不合你们心意,可这就是我的想法。我不只说给你听,我知道你会回去告诉外公,告诉其他的前辈们。你告诉他们的时候,希望你再加上一句话,不管他们接不接受,现在的掌门是我乌菡翎。”
乌菡翎说的时候,岳至峰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待乌菡翎说完,岳至峰行了一个大礼。
70
七月初六,天刚亮,萧慕朗被外边的响声吵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窗,阳光好的让人睁不开眼。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客栈的后院,他看见很多人都在牵马、装马车,来来往往的导致人声越来越大。
“快快快,我们要去乌家堡了。”有人喊道。
那么早?不过也是,这几天他看到很多人都对乌家堡的生日大会充满好奇,可是听说乌家堡谢绝拜访。这些人那么早去一定是想早点看看乌家堡有什么花样。如果乌菡翎出名,这一下她做到了。萧慕朗心想。
夏天的早晨,醒了就很难再睡着,尤其外边又那么吵。萧慕朗无奈地打水洗漱。他去到店堂里的时候,又看到大家也都已经起身了,原来被吵醒的不止他一个。
“这乌家堡故作神秘,办这大会还不让人拜访,今天终于是正日了,这门槛会不会被人踏破了?”
“乌家堡这一年就跟蔫了一样,想不到现在一下子把整个江湖都给请动了,别说以前的乌家堡,就是现在江湖上的那些个门派也很难做到啊。”
“这乌堡主一定是在韬光养晦,积蓄实力。”
“我倒想知道他们手上有多少高手。”
萧慕朗一边吃早餐一边听着别人的讨论,“卓大哥,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对菡翎不利啊?”
卓义还没有开口,卓凝抢先说道“这是乌菡翎的地盘,要是这些人对她不利,也是因为她自己弄出了这些事啊。”
“可是。。。”萧慕朗想反驳,毕竟乌菡翎是他进入江湖以后第一个朋友,还把萧齐从侠义山庄救出来,可是他也没话可以反驳,他不能否认是乌菡翎造就的这场生日大会引得众人把她当做目标。
“不用担心,现在别人都以为这是乌家堡做出来的,乌家堡当家的还是乌堡主,没有人想得到会是个女孩子惹出这些事。况且,就算乌家堡有事,乌菡翎也不会有事。”卓义说道。
吃完早餐,收拾停当,又带上礼物,毕竟收到的请柬是要给乌家堡二小姐祝寿,青城派几人就跟着路上的其他人一起向乌家堡出发。
路上,他们遇见了策马徐行的三男一女,是风云楼客人口中的“大漠之鹰”和“大漠无疆”的传人。
近距离的相遇让萧慕朗看清楚了四人。一样都是人,可是这四个人看来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子,就如雄鹰一般高不可攀。他身边另一个男子,眼神多了一份亲和,在和萧慕朗对上目光的时候他会有礼貌的微笑,只是那种微笑也是充满了距离。
卓义觉得其中那个看似最年轻的“大漠之鹰”在打量自己。他看向对方,发觉对方并不掩饰,就像在表示,我就是在研究你。
骆采棠对卓义一行人没什么兴趣,她也听说了乌菡翎让人假冒四方城的事,可是她不是四方城的人,对此没有那么敏感,何况乌菡翎的贪玩习性本就出名。她来这里不过是借着这次生日大会到中原游玩,一路上又和列家兄弟作伴,衣食住行无忧,何乐不为。
列天凡研究卓义不只是研究那个人,他还研究卓义手里的青云剑。看了半天,见青城派几人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终于忍不住打马上前,骆采棠和列天朋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列天凡一口气冲到卓义跟前,卓义拍拍马脖子,他的马停了。其他人也叫停了马。
列天凡提剑指着卓义,一副挑衅的神态。
“这位少侠可有什么误会?”卓义很是不解。
“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列天凡抬起手中的剑,展示一下。
“少侠可是认错人了?”卓义想我不认识你,你平白无故跟我比什么。
“你是青城派?”列天凡说。
列家兄弟和骆采棠见来不及阻拦列天凡,也不着急,还是放任坐骑慢慢前行。
“是。”卓义说。
“那不就得了。你是青城派,我和你打。”列天凡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
“少侠认得我相公,可我相公不认识少侠,也没有得罪过少侠,少侠为何要比试?”江芷心说,她温婉大气,确有青城派掌门夫人的气派。
“比试就是比试,为什么要理由?”列天凡想你们废话真多,赶紧打一架不就好了,他来中原还没和人动过手,想知道自己的身手在中原是什么段位。
“可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试?”卓义反问。
列天朋见列天凡光是在那里说话,想着别横生枝节,免得乌菡翎跑来和自己闹,一夹马肚赶紧加快速度,停在列天凡的马旁边。
“你要和人比试,不给个理由别人自然不肯。”列天朋取笑列天凡。
“舍妹列天翎,这个理由可够?”列天朋对青城派几人说,脸上有礼节性的微笑,但是语气里更是高傲。他不直接说自己是谁,不过想确认乌菡翎跟眼前这个人交了多少底。同时也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能够令向来不甩无名小卒的乌菡翎另眼相待的能力。
对方姓列,可是列天翎是谁?几人想。
只有卓义明白,他记得乌菡翎曾经让自己假扮列家人时无心说过的一句“我还老说自己是列天翎”。原来大漠上声名显赫的“大漠之鹰”就是出自同样声名显赫的四方城。他们是要追究自己当日假冒之罪。可是如果真有列天翎这个人,乌菡翎假冒别人他们也应该知道,那么他们是来追责的?那也不对,他说的是“列天翎”,不应该用这个理由来追究自己冒充列家人。如果他说的“列天翎”就是乌菡翎,那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冒充是乌菡翎授意,他没必要追责。
“当日在下假冒四方城实属无奈之举,若几位追究,在下诚心道歉。”卓义说得诚恳,说的时候下马,抱拳行礼。
终于明白今日这场没来由的挑衅是为了什么的几个人也跟着卓义一起下马,等着列家人的追究。
列天朋看着好笑,他又没说要追究,不过是告诉他列天凡想和他比试的原因。
列天凡倒是着急,心想你和我到底谁厉害,赶紧打一架先。
列天英和骆采棠终于跟了上来。
骆采棠想列天凡逼停挑衅人家,可看青城派的人的样子没有生气倒是有些恭敬,也是莫名其妙。
列天英也不停下,看了列天朋一眼继续向前。
“老三,正事要紧,这场比试没必要。”列天朋给列天凡使个眼色,让他看看列天英的冰块脸。
“卓掌门,今日你我都为祝寿而来,先前的恩怨暂放一边。”列天朋说。
卓义求之不得,自己当日得罪四方城,影响了四方城名誉,自己不占道理,打起来也是心虚。
71
乌家堡之内是一年多没有的人声鼎沸。来的人囊括各大门派,连少林无镜、无花、无月三位长老都一起出现,还有武当掌门的师叔常年闭关的木须真人也来了。虽说各门派只是象征性地带了礼物,可是礼物的分量他们也不敢减少。
看到现在的热闹,乌有为有一种乌家堡还是风头正劲的感觉,心中对乌菡翎的不满少了几分。他陪着笑脸招呼着宾客,装傻般的回绝着别人对那些请柬的询问。
随着几声爆竹响,宾客们被引到了习武场,那里地方空旷,容得下这些宾客。江湖上有身份的人或是大门大派来的使者都被安排落座,其他的那些不怎么有名的门派,比如青城派就只好自己找位子落座。
此时,过生日的乌家二小姐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走上一个高台。她打扮得并不隆重,与平常无异,不过那副神态倒装得高高在上。她放眼扫了一下宾客,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更多的是挂着客气笑容的陌生人。
见时候差不多,铁鹰指示下人们可以开始了。
众人等着乌家堡的主人出来发表讲话感谢来贺的宾客,可是乌有为坐着不动。
随着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四个衣着华丽的人走了过来,一个在前,两个居中,还有一个带着一辆马车走了进来,马车上是一个大箱子。箱子看来很重,因为马车的车辙印很深。
四人走过人群,叫停马车,为首的那个指示牵马的打开箱子。箱子打开,里边是一箱的珠宝。虽是白天,可那些珠宝太过闪亮,反射着阳光令人眩晕。
围观的人中有人发出惊呼,这一箱珠宝不仅仅是价值连城,绝对是大手笔。
为首的那个带着其他三人向着乌菡翎的方向鞠躬行了个礼,然后朗声说“四方城恭贺乌家二小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四方城富可敌国,此次不远万里来到中原还带来这一箱珠宝贺寿。这又引起围观者一阵惊呼,就连那些名门也为此吃惊。几个年纪稍大的门人还能保持定力,可那些年轻的也禁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箱子。
此时列天凡脸上得意洋洋,这下他的“四方城”不止名扬大漠,在中原江湖也名声大震了。
几个相熟的江湖人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乌有为,乌有为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阵仗,只好故意躲开别人的目光。
成敖风看着这场面,虽早有了心理准备,心下还是大骇,原来这小丫头背后有四方城。
在众人眼中,乌菡翎一点客气的样子都没有,她只是挥挥手叫人把箱子带下去。
又是一阵骚动,前方的人往入口看去,只见有七个人各自捧着托盘列队走了进来,托盘之上都放着锦盒。
这些人的装扮就是别人骚动的原因。七人中站在最前的是望界山弟子关傲山,也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望界山神女峰的人与江湖人往来不密切,虽有时会出席盛会,也是极其低调。这一次,望界山派了七个人而且以这样的方式高调地出现,自是让人不解。这一下,连少林长老、武当真人都侧目了。
七人走到前头,整齐划一地打开托盘上的锦盒,几个眼力好的已经看出盒子里是七根红参,那是望界山独有的血参,极其珍贵,传说一根就能让人起死回生,何况这里有七根。
关傲山的声音响起“望界山恭贺乌家二小姐仙福永享万事胜意。”
乌有为的额上已经有了汗水,虽是炎炎夏日,可他分明感觉自己的汗是凉的,他的手也是凉的。
成敖风看着乌菡翎,心中的疑问已经渐渐转换成恐惧,然后是憎恨。在他看来,现在的乌菡翎是在向他示威,如果他不答应之前所谓的交易,他所面对的是四方城,是望界山。
之后,又有几个门派向主角贺寿,还有像“天山双雄”、“西江四绝”这样的高手,围观的人也几次发出惊呼。
这些引起关注的门派有的本身掌门就是圣天门的人,有的是乌菡翎和石克天结交的朋友,有江湖上有名的门派也有鲜少出现的世外高人。
“我们要不要去?”萧慕朗看得热闹,以为每家都要这么走一遍流程。
“等等吧。”卓义终于明白,以如此高调的方式发请柬不是乌菡翎的游戏,她要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向整个江湖宣告世上有她的存在。
卓凝看看远处出尽风头的乌菡翎,又看看自己的兄长,她没有忘记卓义成婚当晚那两人的举动。
“你们听,是不是有音乐?”细心的江芷心说。
众人细听,果然在喧闹的人声夹杂着箫声。箫声渐长,盖过人声,周围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听着这箫声,从远处而来,如幽谷中的潺潺水声一般令人感到清爽,又如高山瀑布一般撞击在心中。
众人环顾,却不见吹箫的人。
“好强的内力。”少林长老暗叹,能够在不可见的地方将箫声清晰地传过来,此人不简单。
乌菡翎脸上是了然的得意,这是她安排的重头戏。
箫声未止,另一个方向有琴声传来。
琴声悠扬清越,大弦如急雨,小弦如絮语,丝丝入扣。
“如此内力的竟有两人,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如此仙乐。”武当真人心下暗道。
成敖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未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众人由最初的疑惑,四下张望,到被乐声吸引,陶醉于琴声和箫声中。现场无一人敢说话,就像凡夫俗子的言语会破坏这音乐声。
箫声止,琴声停,所有人却依然不发一言。
“圣天门恭贺乌家二小姐生辰快乐。”
这一句天外之语在安静的习武场听来如同一声晴天霹雳。
众人忽然反应过来,习武场瞬间就像一锅沸腾了的水一般。
“圣天门?”
“是圣天门!”
“是消失了几十年的圣天门!”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圣天门?”
“圣天门是什么?”萧慕朗没有听过,他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卓义没有,江芷心没有,连卓凝也在震惊之中。他们年轻,可是也曾听长辈们说过圣天门的传说。
无镜、无花、无月三位长老彼此相望,皆是在震惊之中。当少林主持在寝室之内发现那张请柬,他们就开始猜测这一切是何人所为。即便圣天门早已消失,即便他们认为再不可能,他们都无法拒绝心中对于圣天门复活的猜测。如今这样的场面也算是意料之内。三人齐齐望向安坐在台上的始作俑者——年轻的乌家二小姐。
武当木须真人吐出一口气,就如同心中大石落下,常年闭关的他出来江湖走动原因也和少林长老们一样。他以为这是乌家堡的人脉,他望向乌有为,却见几十岁的乌有为一脸愕然与无措,他再看向侠义山庄的成敖风,期待能从这个如今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脸上看出端倪,可是他看到的是一张煞白的脸。他再不相信也还是把眼光看向那个貌似天真的女孩子,捕捉到她脸上隐约的得意。
“大家不要慌!不要被人骗了!”
在一片慌乱之中,还有理智的人。
“圣天门消失了几十年,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是啊,没人知道圣天门有什么人,这一定是冒充的!”
这些话确实安抚了众人,他们渐渐冷静下来,思考的能力也回来了。
“这是假的,对不对?”卓凝期望从她兄长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师兄?”江芷心也期待从丈夫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是真还是假?卓义的脑中闪过乌菡翎别有深意的笑容和时常冒出的惊人话语,“真的。”他轻轻的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列家三兄弟像看戏一般看着别人,心里都在想,出风头才是那丫头的目的。
胡乱的讨论之后,众人将矛头指向乌有为。
“乌堡主,你这是何必?”
“是啊,乌堡主。你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他们讨论的结果就是这是乌家堡哗众取宠的伎俩。
乌有为本是震惊,如今被那么多人说是哗众取宠的骗子,又窘又恼。他愤恨地看向台上的女儿。
乌菡翎看得热闹,她心想,你们为什么不信呢?你们现在不信,等一下又会怎么样呢?
“乌堡主,你假造‘圣天门’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究竟是什么理由,你一定要给大家个说法!”有人义愤填膺。
乌有为火气上涌,他觉得这是丢脸丢到家了,“此事就是个玩笑,各位不要当真。”
“玩笑?七日之间四十九个门派掌门房中惊现你乌家堡的请柬,这怎么是玩笑?乌堡主说的才是玩笑吧。”
乌有为被问的哑口无言,又不好撕破脸发作甩手离去,他见身旁的女婿成敖风无意出声帮他解围,只好豁出去说,“此事全是小女一人所为,与我乌家堡无关。”
习武场一片哗然,更多的责问扑面而来。
成敖风见乌有为被逼至如此耍赖的地步,心中的鄙视更甚。
72
“乌堡主,你说一切都是这个小丫头做的,那我借她一问,你也不会有意见吧。”说话的是镇山铁拳门掌门铁无敌。四十多岁的铁无敌脾气火爆,不喜欢多说废话,更愿意用拳头解决。
说完,铁无敌一跃而起直扑台上的乌菡翎。
可是乌菡翎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着铁无敌扑过来,别人看来她是吓傻了。
铁无敌眼看自己的手就要抓住呆若木鸡的乌菡翎的肩膀,自己的肩膀却被人抓住,他连挣脱的力气都来不及使,就被人扔了回去。
铁无敌凌空一个翻身,原想稳稳落地,可是右手又被人拉住,他本能地以左拳击出。铁无敌的铁拳在江湖有名,拳劲之大有开山之势,可是他的拳被人紧紧地握住了。
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对方的内力就包裹住他的左手。“呲啦”一声,铁无敌的左袖被对方的内力胀破了。铁无敌也因为强劲的内力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忍也忍不住。
铁无敌这才看清,攻击自己的两人是“天山双雄”司徒兄弟,他学艺时曾与司徒兄弟有过一面之缘,他认得阻止自己抓住乌菡翎的是司徒伯,攻击自己的是司徒仲。
这一下变故又让众人傻了眼。
萧慕朗和卓义见铁无敌扑过去担心会对乌菡翎不利,见此情景也傻了。
见本门掌门被人偷袭打败,镇山铁拳门的门人纷纷冲过来想要替掌门报仇,铁无敌一摆手又开口阻止“站住。”
“两位司徒伯伯已手下留情,铁掌门不过是输在大意。”乌菡翎的话就像她压根没把自己当做这件事的导火索,“既然铁掌门有话问我,现在可以问了。”
铁无敌好歹也是堂堂掌门,知道什么叫输人不输阵,压制怒火,向乌菡翎发问,“小丫头,乌堡主说今日之事连同先前的请柬都是你一人所为,你可认?”
“自然不认。”乌菡翎想都不用想。
铁无敌把眼光投向乌有为,想看他还会说什么。
乌菡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又缓缓道,“这么多请柬,我一人肯定送不过来。你们也看到了,我坐在这里,要弹琴要吹箫,分身乏术。铁掌门可同意?”
“姑娘。”少林无镜长老终于出声。
见至高无上的少林发了声,铁无敌识相地退后,将提问权让给了无镜长老。
“无镜长老请说。”乌菡翎已经被人提醒过来的是什么人。
“乌堡主此前表示乌家堡,除你之外,与此次大会无关,姑娘可承认?”无镜长老心思沉,他不给乌菡翎绕弯的机会。
“长老说的是,此次乌家堡只是提供场地,除我之外,并未参与大会筹备。”乌菡翎敬重少林长老德高望重,语气也诚恳多了。
“先前奏乐的两位高人是姑娘请来的,是与不是?”无镜长老问。
“是。”乌菡翎回答。
“他们自称‘圣天门’,可是姑娘授意?”无镜长老问。
乌菡翎不知该不该说是,那两人的确是她叫来的,也是她授意要他们自报身份,可是长老的话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叫人冒充。为了节省多余的解释,她说“是。”
“姑娘可知‘圣天门’是什么?”无镜长老问。
乌菡翎忽然很想笑,原来无镜长老的重点是觉得自己太年轻,所以不相信自己会与圣天门有瓜葛。
“长老问的话是想确认销声匿迹几十年的圣天门是否重现江湖,我说的对不对?”乌菡翎反客为主。
无镜长老默认。
“刚才两人是圣天门无疑,不过他们不便露面。既然长老和在座各位都先入为主,认为他们是假的,也认为我不过是找人演了场戏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我再说真的,各位也会心存疑虑。既然如此,我多说无益。刚才两位司徒伯伯已为我出手,不如就请他们二位代我说吧。”乌菡翎说。
“阿弥陀佛。”无镜长老转向司徒兄弟。
其他人也期待着司徒兄弟会说些什么来证明圣天门的存在。
“我兄弟二人自二十岁起追随圣天门主,迄今整四十年。”司徒伯说。
司徒兄弟在江湖也是有名望的人物,说的话有分量,两人常年隐居天山,远离中原,也不怕暴露身份后被人打扰,这是乌菡翎选择他们作为圣天门代表的原因。
习武场又一次炸开了锅,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承认更能让人信服。
“圣天门复活了。”武当木须真人自言自语,“不是复活,是一直都存在。”
待众人安静下来,无镜长老再次代表整个江湖提问“二位施主的意思可是四十年来,二位一直效忠于圣天门?”
“是。”司徒伯回答。
“圣天门再三十年前已然消失。”无镜长老说。
“但圣天门与圣天门主一直望着江湖。”司徒伯说。
“司徒施主说的是石克天?”无镜长老再次确认。
“是。”司徒伯说。
“石施主可好?”无镜长老问。
“很好。”司徒伯说。
“那今日石施主为何不出现?”无镜长老问。
司徒伯想不到会有这一问,他与司徒仲对视一眼,他们不知是否该说实话,两人齐齐望向乌菡翎表示询问。
“是啊,那个石克天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有人不怕死地说,引得一些好事者附和。
此时的石克天还活的好好的,和老朋友西山雨林的三大夫云游四方。当年三大夫断言石克天命不久矣,可是命硬的石克天撑过了三大夫的预言。
如同闪电一般,不知从何处飞来两个蒙面之人,一个白衣,一个蓝衣。
两人越过众人头顶,架起那个妄言石克天已死的人,将他扔到司徒兄弟跟前。
地上的那人是某个门派的弟子,被扔到地上之时已是一具尸体。看这尸体的表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两个蒙面人做完这件事又以迅雷之势跃向远处。
卓义自两人把人扔下的那一刻就起身想要去追,同时也有很多人想要去截住那两人。
此时,先前以圣天门名义为乌菡翎贺寿的声音又起,“冒犯圣天门者死。”
三位少林长老共同双手合十,默念经文。
“滥杀无辜,非圣天门所为。”木须真人看不过眼。他年轻之时与圣天门人有过交情。
“木须真人说的对,圣天门绝不滥杀无辜。”乌菡翎说,“此人冒犯本门,非无辜之人,可杀。”
木须真人想不到竟被乌菡翎抢白,心中略有不满。
“此人是何门派?”乌菡翎望向众人,也不等有人回答,继续说,“今日取他性命的是我圣天门,若有同门要为此人报仇偿命,即是与我圣天门为敌,圣天门人广布江湖,每一人皆愿与本门共同进退。”
乌菡翎的话带出三个讯息,一是圣天门不惧别人挑战,二是江湖上隐藏着许多圣天门的人,三是圣天门人随时都能够被调动。
乌有为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与圣天门有关系,还能够代表圣天门向整个江湖宣告,内心的震动盖过其他情绪,一时说不出话。
此时的成敖风终于明白了乌菡翎的底牌,在她背后的不是乌家堡,不是落霞山,不是四方城,也不是望界山,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圣天门。
此时,列天英向列天朋使个眼色,列天朋了然,走上前。
众人见四方城的代表上前,纷纷安静,等他说话。
“列天朋代表四方城,愿与圣天门友好相处,共同进退。”列天朋向着乌菡翎说。
望界山关傲山带着自己的门人列队上前,“弟子关傲山代表望界山掌门离正,愿与圣天门友好相处,共同进退。”
关傲山和乌菡翎认识的时间不长,乌菡翎到望界山缠着离正学斗转星移的时候,离正把乌菡翎扔给了他。他本好奇为何掌门师兄会教一个外人望界山的独门功夫,很快他就明白了,乌菡翎太烦了,天天在他耳旁“小师傅小师傅”的叫,但是这个烦人的姑娘学的很快。
先前向乌菡翎贺寿的几个门派也纷纷出来表态。
少林无花长老走到无镜长老身边,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无镜长老脸色一变。
“少林愿与圣天门和平相处,永不成仇。”少林的三位长老齐齐表态。
木须真人身边也出现了一位弟子,弟子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木须真人无奈地摇摇头,那位弟子向他传达的是武当掌门的话。
“武当愿与圣天门和平共处,永不成仇。”木须真人也向乌菡翎表了态。
圣天门的这场复出大戏不止摆在了乌家堡,这几日,武当等几大门派的掌门都有客人拜访。
见江湖龙头少林和武当如此,各大门派纷纷效仿。
“和平共处”“友好共处”之声纷纷响起,犹如一片声浪。
卓义身处声浪之中,心知乌菡翎成功地控制住了一切,他握紧他的剑,朗声说,“青城派愿与圣天门和平共处,永不成仇。”
成敖风被众人推动,也无奈地向圣天门表示了他侠义山庄的承诺。
岳至峰看着这一切,他看到台上依然自若的乌菡翎,十几年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石克天会选择乌菡翎成为自己的徒弟,又将高手云集的圣天门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江湖已经不是当初的江湖。石克天当年以高深莫测的武功为世人敬仰,他的圣天门太过耀眼。岳家人也好,司徒兄弟也好,其他人也好,隐匿了几十年,依然放不下心中那份对于力量的信仰。如今这群后起之秀,玩世不恭,把整个江湖变成他们的游戏场,成败也好,生死也罢,皆是游戏而已。他们不会站在最高处被人仰望,他们是要成为无所不在的传说被人敬畏。石克天不过是借乌菡翎劝告他们去放下心中几十年的执着,让他们明白一切皆有自然的发展,即便方式不同,结果依然是他们想要的。
73
岳浩然记得那天乌家堡的事情后,父亲岳至峰和他摊牌的情景。
那天大会散后,各大门派陆续散去,下人们麻利的收拾着习武场。
岳至峰带着儿子早早开溜,他想得到在大会过后乌有为会质问乌菡翎,他也是个怕麻烦的人,而且乌菡翎自然搞的定这一切,他跟主人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乌家堡。
路上,岳至峰一言不发,岳浩然也是一言不发。
久了,岳至峰忍受不了,他终于开口问儿子,“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岳浩然没想到父亲会问他,他倒有些受宠若惊了,“爹说哪件事?是圣天门复出?还是小菡翎的表现?”
岳至峰想不到儿子反问他,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继承人如今是怎样的想法,他笑着说,“你想说哪件就说哪件吧。”
“那就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岳浩然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他的话会让父亲窘迫。
岳至峰确实愣了一下,“说下去。”
“那个时候爷爷和您都禁止我们去后山,因为那里有一个客人。后来小菡翎时常出现在落霞山,又很快不见,爹如果认为我们兄弟两人真那么迟钝,不知是对我们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岳浩然想自己都装聋作哑十几年了,现在干脆豁出去都挑明了吧。
“你说你们俩这十几年都知道,为什么不问?”岳至峰发觉低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既然您一开始就不允许,我们也就当看不到吧。”岳浩然苦笑,这些年家里人之间都在演戏,你瞒我瞒,倒也有趣。
“我一直以为我藏的很好,没想到你们是青出于蓝。”岳至峰仰天大笑。
“爹现在和我说明了,是想让我做什么吗?”岳浩然问。
“不,一切皆是自愿。”岳至峰说。
岳浩然心想刚刚那场戏挺好玩的。
好玩归好玩,麻烦也不少,终于他也成了那个小妹妹的跑腿。
岳浩然还记得那时接到乌菡翎给他的指令时自己哭笑不得。
乌菡翎不似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妹妹,也不像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掌门,她不过搬出小的时候作弄岳浩然的事情做为威胁。
“浩然哥哥,你可记得那个时候你衣服里进蚯蚓的事情?”乌菡翎眨巴着眼睛说。
“那是你做的。”岳浩然一下警惕起来,当时他可恶心得够呛。
“你说让别人知道你堂堂男子汉武功盖世,谋略过人,可竟然怕蚯蚓,是不是很有意思。”乌菡翎说。
“我的好妹妹,你真以为我怕吗?我不过是嫌蚯蚓湿漉漉滑腻腻的有些恶心。”岳浩然辩解道。
乌菡翎斜眼看着岳浩然,一副“骗不了我”的神情看得岳浩然心里发毛。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岳浩然想想跑腿是小,面子是大,只好妥协。
乌菡翎要他做的事情不麻烦,不过是顺路找找人。
岳至峰有个老朋友叫唐中书,曾是做大官的,如今告老还乡,这老先生可能还没习惯退休后清闲的生活,还没怎么休息够,就操持着要给自己的小女儿办婚礼。
唐中书曾是朝廷重臣,如今他的儿子也还在朝为官,而岳至峰是武林中人,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多是书信往来。此次岳至峰将去九鹤州唐家道贺送礼的事情交给了岳浩然。
圣天门最近有了“寒杀剑”姜元浩的消息,消息来源就在九鹤州附近。
这个“寒杀剑”前几年不知何故一夜之间灭了自己的师门,已是江湖恶人榜上排名靠前的人物。
圣天门中有两人前去查探,却再也没有消息,这让圣天门的几个老人家有些郁闷。乌菡翎想着这些老人家年纪大了,心情不好就容易唠叨,在家也不能好好休息。为了安抚那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她和黑羽等人合计着接了这个活,找不到“寒杀剑”,找回自己人的尸首也好,总不能看着大活人平白无故失了踪,顺便给如今的圣天门巩固巩固名号。
恰巧岳家要去唐家道贺,这个理由让岳浩然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乌菡翎的跑腿。就算九鹤州是“寒杀剑”的地盘,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岳浩然自己没想到,此刻的自己会被人扔在了沼泽里,他看到他的剑在身旁闪闪发光,他不知道泡在沼泽里的自己还有没有流血,身上的那个伤口因为沼泽的刺激疼得更加厉害,不过令他最难受的是这个沼泽太脏了。
“好妹妹,你这次害死我了。”岳浩然惨然一笑。
唐中书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前两年也嫁给了个当官的,如今要成亲的就是唯一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儿,名叫唐秋叶。唐中书为小女儿选定的亲家是九鹤州州长,也是他曾经的同僚。两个年轻人年纪相当,家世品貌相当,算是一门好亲事。为此,唐秋叶的哥哥姐姐都回来了。
岳浩然记得见过唐秋叶一次,虽然只有一次,可是印象很深。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爱吃糖葫芦的小姑娘身上的那股机灵劲儿很像他的小表妹,他记得当时给这个小姑娘买过一串糖葫芦,那时的唐秋叶笑得就像糖葫芦一样甜。
唐家的清风山庄位于城西,青山绿水,风景不错,位置离主干道也近,下人采购,账房收租都很方便。
唐中书看到岳浩然的时候一副惊喜的样子,他本以为他和岳至峰因为朝堂与武林的身份只能书信来往,如今岳至峰也只能派人送个礼,没想到岳家来了大儿子,可见岳家对他这个朋友是有多重视。他一边和岳浩然寒暄问候,一边忙叫人去唤来唐秋叶。
再见到唐秋叶的时候,岳浩然看到了一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低吟浅笑,还有些害羞,全然没了当年的影子。
“岳家大哥。”唐秋叶礼貌地问候,眼眉低垂,害羞地没有直视岳浩然。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就该是这个样子。过了这么些年,原来的小叶子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岳浩然心想。
即将嫁人的唐秋叶没有和岳浩然多聊,毕竟两人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一次,算来也不过是陌生人。
家中有未出阁的小姐,唐家也不好留岳浩然住下。作为江湖人的岳浩然明白这些官宦人家的规矩,并不介意,在唐家小坐了个把时辰,在唐中书的歉意中乖乖告辞回去等着喝喜酒的正日。
九鹤州这里没什么大门派,所以江湖人不多,街上没什么佩戴刀剑的人,平民百姓安居乐业,小商小贩看着都比别的地方文气一些。
街上有个小贩在卖糖葫芦,“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倒是响亮。
信步街头的岳浩然不知怎么地就停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小贩和他的糖葫芦,心中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
曾经一起玩耍的小叶子即将嫁人?还是曾经活泼调皮的小叶子成了现在这般无趣的模样?
岳浩然缓过神来,这样不好吗?官宦人家的小姐本就和他们江湖人不一样,这才是正常的样子,安安稳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生几个孩子,看着孩子们读书做官,远离江湖纷争。若不长成这般无趣的样子,怎么挨过如此无趣的生活。江湖这种地方还是留给他们这些人。
一想到这些,他终于想起了他来这里除了道贺还要替他那个有趣但是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找“寒杀剑”姜元浩和两个失踪者。
有趣,可也麻烦的事情。
74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人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况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寻找自己根本没有见过的人。
岳浩然有些头大,他开始后悔,他本来可以不接这个活,过来送个礼,喝几杯好酒,和大家闺秀们调笑,说不定还能被哪个大官或是富豪看中,自此衣食无忧,打断腿也不怕。
可惜他好胜,可惜他好玩,可惜他有身处圣天门的家人。怎么办呢?
岳浩然在客栈里吃着丰盛的早餐,眼睛盯着大街上来往的人,脑子里慢慢地思考着,整理他知道的线索。
他第一次听说姜元浩的时候就是姜元浩成名之时。西北一带的几个大门派有比武切磋的传统,寒沙门的姜元浩连胜十四场,名动江湖。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寒沙门上下四十余人一夜间被杀的精光,除了凶手姜元浩。自此江湖没了寒沙门,姜元浩也销声匿迹。
先前有个江湖人躲避仇家途经九鹤州,离境之际遭遇仇家,生死存亡之际出现神秘人帮助。圣天门的两个门人听说后凭着蛛丝马迹意识到神秘人用的是当年寒沙门的独门剑法,而当今世上会使这剑法的只有“寒杀剑”姜元浩一人。
那个江湖人在圣天门某人的安排下已经隐姓埋名,他也将所知道的一切如实说出。去找这个人已经没有价值,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去当时“寒杀剑”出现的地方寻找可能的证人。
岳浩然吃完了早餐,抓起他的剑,慢悠悠起身,极不情愿地走向门口。
尚未走出门口就看到有个冒失鬼冲了进来,眼看冒失鬼就要撞过来,岳浩然一个闪身。来人也看到了岳浩然,下意识移了重心,可他估计没想到岳浩然比他闪得快,他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向前栽去,肩上被人扶了一把,终于站定,不至于大庭广众摔个嘴啃泥。
岳浩然认得来人是唐家的管家,见对方即将摔倒之际就扶了一把。
“是吴管家,这么着急是来找我?”岳浩然问。
“岳大侠,还好您在,这。。。”吴管家激动地说,一句还没说完,赶紧凑到岳浩然耳边,“小姐出事了,老爷叫我请您赶紧去家里。”
岳浩然见吴管家神色慌张,已然察觉什么,又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决定先去帮忙,毕竟这就在眼前的事情比那个没头没脑的“寒杀剑”靠谱。
一路上,吴管家没有多说,只是一味地拉着岳浩然往唐家奔。唐秋叶即将出阁,这在九鹤州也是大事,如今唐秋叶有事,唐中书差吴管家急忙来找自己,又似乎不能让别人知道唐秋叶出事,看样子这事情挺严重。岳浩然从外面看唐家还是老样子,下人们该买菜买菜,该在门房守着的也在门房守着。可是进了内院他就看见唐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唐中书来回在屋内踱步,神色担忧,唐夫人和唐家大小姐不停地抽泣,身旁的两个仆妇也是擦着眼泪,神色一样是忧虑。唐中书的儿子唐韬倒是不在。
唐中书一见岳浩然,就像看到了救星,他不顾仪态地快步走过来,抓着岳浩然的手臂,想说话又因为激动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世伯,您先别急,有话慢说。”岳浩然一边安抚唐中书一边用目光询问管家。
吴管家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决定说重点,“小姐不见了。”
这话一出,唐夫人和唐大小姐哭得更厉害了。
唐中书也缓了过来,叹出一口气。
“秋叶被人劫走了。”唐中书像是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说完整个人都好像矮了一截。
“劫走?世伯您慢慢说。”岳浩然明白了。这个时候新嫁娘被劫走,要是闹大了,可是有损清誉的。
唐中书终于记起礼节,请岳浩然坐下,又怕自己说的话再次勾起夫人和大女儿的眼泪,让下人把哭泣的两人送回房间。之后,语带忧心地说了起来,声音听来还有害怕的颤抖,“其实先前文善回来的时候,已经察觉有人跟着,当时我们没有在意,还取笑文善没有丈夫陪着心里慌张。直到今天早上,丫头发现秋叶的房门开着,可是人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这张条子。”唐文善就是唐家大小姐。
吴管家递了一张纸给岳浩然。
岳浩然一看,纸上是红色的字迹,笔触奇怪,看来是刺破了手指写的字,纸上写着“十四年前,枉杀好人,待嫁新娘,血债血偿”十六个字。
“应该是秋叶的字迹。唐韬已经去查这件事,可是眼看这婚礼在即,这事不能闹大,所以只好把世侄你找来了。”唐中书痛苦地说。
“这‘十四年前,枉杀好人’八个字看来是有所指,世伯可知是何事?”岳浩然明知故问,这一定是当年唐中书为官时杀错了人,现在人家来报仇了。
“这。。。”唐中书欲言又止。
岳浩然也不催促,就等着唐世伯自己说。
“我想怕是那件事。”唐中书说,“十四年前湘南洪涝灾害,朝廷开国库赈灾,可是天有不测,官道受阻,灾银迟迟不能流转,当地难民暴动。当时,我作为钦差,代天出巡,发现灾民暴动另有隐情,乃是一江湖人士为一己私利煽动造成。幸好上苍怜悯,灾银得以到了灾民手中,暴动才能平息。最后那居心不良的江湖人满门抄斩,也算是大快民心。十四年前,与我相关的人命案子也就只有这一桩,除了这件事,我想不到别的。现在,怕是那江湖人的后人来报仇了。”
十四年前的事情,岳浩然不清楚,不过若真是与那事有关,能够在十四年后再来报仇,其中怕是真有什么隐情。
“这人既然能够自如进出清风山庄,身手怕是不弱。可是他既然想要血债血偿,直接杀人便可。”岳浩然说着看看唐中书,他怕自己说的直接,给唐中书再造成恐慌,他见唐中书脸上痛苦之色弱了些,呼吸也比先前平稳,知他已经冷静下来,便接着说,“为何又掳走秋叶小姐,还留下这张字条这么迂回,怕是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世伯放心,秋叶小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唐中书听完点头,“世侄说的是,我是因为事发突然,失了冷静。”
“发生这样的事情,世伯心急担忧是常理。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等待劫匪的下一步通知,二是让唐兄派人搜寻九鹤州附近所有能够藏身之所,当然为了秋叶小姐的安全,一切都得低调进行。”岳浩然说。
唐中书频频点头,他又说“唐韬毕竟是官,他频繁调动手下人,州府怕是会被惊扰,再者,对方能有如此身手,怕也是个江湖人,所以我只好请世侄相助了。”
“世伯放心,家父与世伯是交情深笃,唐家有事,我岳家定是要鼎力相助的。对方若真是江湖败类,我岳家也必是要除此恶徒的。”岳浩然说完就后悔了,他把这事儿揽上身做什么,还嫌不够烦吗。
“还有一事,”岳浩然既然揽下了这麻烦事,自然要问个清楚了,“世伯认为这个劫匪与十四年前那个江湖人有关,那个江湖人的身份是。。。”
唐中书陷入沉思,这事发生在十四年前,他也就记得个大概。再者,他只是个钦差,查证之事全由他人完成,他只是最后那个根据律法处置了犯人的判刑者,犯人姓甚名谁他倒是需要回忆的。
“那人好像姓姜。”唐中书努力回忆。
“姜?”岳浩然说。
“对,是姜!”唐中书肯定地说,“姜,美女姜。”
岳浩然心头一凛,得来全不费工夫?真的这么巧?“寒杀剑”有灭了一个门派的魄力,现在却沦落到要动个小姑娘?
75
唐韬派人在城内暗暗搜索,可没有任何消息。
在岳浩然的授意下,唐中书送信以前的下属,希望可以找到当年那起暴动案的线索。
岳浩然此行就只有一个人轻装上阵,九鹤州没什么大门派,他也没办法寻找协助。此时他就在想那个差使他来跑腿的人怎么就没想到给他找个接头人,看样子是对他很有信心。
眼见唐中书心急如焚,唐家的女眷哭得伤心,茶饭不思,岳浩然不想坐着等那些毫无意义的回报,他一个人出了清风山庄。
此时已是黄昏,太阳将落未落,晚霞染红了天,山中偶尔传来鸟鸣,微风带过树叶,带来“刷刷”声。山庄靠近主干道,可毕竟在城边,附近本就人不多,现在更是只有岳浩然一人,他看着天空,想着一旦入夜,搜寻就更难了,此时那个害羞的小叶子该有多害怕。
忽然他听到一声呼啸,尖利的长音,似鸟叫,又似狼嚎,但岳浩然知道那不是鸟叫也不是狼嚎,那是苗疆蛇教的响蛇哨,通过不同的长度可以作为联络也能驱使毒蛇。他觉得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个声音。
响蛇哨是从山里传来,岳浩然提起脚步,以极快的身法向山中声音传来之处奔去,他直觉蛇教与唐秋叶被绑有关。
天色越来越暗,山林里,月光被树叶遮挡,越往深处,四周越暗。
鸟叫声、野兽叫声不时传来,但是岳浩然分得很清楚,这些都不是他的目标。
前方有些许光亮,空气中略微有些焦味儿,他放缓了脚步,收敛自己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向那团篝火接近。
那里有两团篝火,边上围坐着七个人,这些人都穿的是苗疆地区特有的衣服,头上用头巾包着,脖颈上佩戴着大小不一的银饰,身边放着几个皮袋子。
一个就着篝火在烧一锅水,篝火劈啪作响,那人掀开锅盖看看锅里。
四个凑在一起吃着烤兔肉,大声说笑。
还有两个正在整理那些皮袋子。皮袋子里放的不是别的,就是蛇教最厉害的武器毒蛇。那两人拿着碎肉正在往皮带里投放,有几条活跃的蛇从袋子里探出身子,吐着蛇信,那两人看得很满意。
果然是苗疆蛇教。岳浩然隐在树影里,默默看着这七个人。
“那天杀的躲在哪里?难道我们要在这破林子里待到他出来。”一个说。
岳浩然一听,就知道重点来了。
“我们几个千里迢迢追过来,好不容易有他的消息,怎么等也要把他等出来,不然没命的就是我们几个。”另一个恨恨地说。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拿了我们的东西,他应该跑得远远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果来了这么个人多的地方。”一个说。
“这里的人有句话,‘大隐隐于市’,看样子他觉得这地方安全。”又一个说。
“安全?要是安全他怎么会躲在这林子里。要说安全的林子,咱们苗疆多得是。”第一个说。
其他几个停了都在点头,表示赞同。
“他是安全了,难为我们几个,期限一到,我们可就惨了。”第二个说。
“我们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这次的药能维持多久。”另一个恐惧地说。
原来如此,他们是来捉人的。传闻苗疆蛇教歹毒至极,总坛四周的林子里都布着万千毒蛇,外人一旦靠近,凶多吉少。听这些人的话,似乎他们出来之时都吃了什么药,如果不及时回去,估计就会毒发身亡。这蛇教对自己人尚且如此歹毒,若有外人落入他们手中,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岳浩然心想。
“那金泽说来也是奇怪,在我教潜伏了那么多年,还立下诸多功劳,怎么说变就变。”其中一个说。
“海老大,金泽那小子向来是跟你的,你就一点没发现?”一个说。
那个被称为“海老大”的人一直在拨弄篝火,都没有说过话,听到这句话,他手里的动作停了。
岳浩然映着火光,隐约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凶狠的带着强烈杀意的决绝。
“金泽要留给我,我要让他被赤练王蛇咬死。”海老大咬着牙齿说。
“姓金不姓姜,那与我无关。”岳浩然心想,“既然如此,我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好。”
心念一动,他收敛的气息有一丝松懈。
那些皮袋子里的蛇有着敏锐的感应,它们瞬间都立起了身体,吐着蛇信,发出密集的“呲呲”声。
“奇怪。”摆弄蛇的人警惕起来。
“这里还有别人。”海老大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是金泽?”其他四人纷纷抽出腰刀站了起来。
那两个整理皮袋子的人吹起响蛇哨,指挥着那些充满斗意的毒蛇向四周散去。
“惹麻烦了。”岳浩然皱着眉头。
“冷静。冷静。我没有恶意。”岳浩然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从树影后缓缓走了出来。
那蛇教的七人已有警惕,但见到有人竟从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走出来而他们之前毫无察觉,心中都有些慌。地上的毒蛇全都面向岳浩然,有几条活跃的几次想要扑过去,但是碍于主人没有指挥,只得在原地摇动身体。
“我不想动手,你们还是把这几位朋友收起来。”岳浩然指指地上的蛇。他不把这些蛇放在眼里,不过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免得蛇身上的粘液沾在衣服上。
“你是谁?要做什么?”海老大问,显然他是带头的。
“我在找人,看到这里有光,就过来看看。”岳浩然如实回答。
“你什么时候来的?”海老大问。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早来了,他们会想你在暗处观察是心怀不轨,说刚来,他们应该不会相信。又给自己挖坑了。
“比各位发现的早一点。”岳浩然说,脸上不动声色,看着光明磊落,不过他说的是事实。
“你在找谁?”海老大问。
“不是各位,应该也不是各位要找的人。”岳浩然微笑着说,尽量让自己显得礼貌一些。
岳浩然注意到地上的那些蛇还是对他虎视眈眈,其他几个蛇教的人也依然没有对他放下戒心。
“我叫岳浩然,落霞山岳家,各位可知道?”岳浩然自报家门,想让对方放松些,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我来这里的清风山庄做客,可是山庄的小姐被绑架了,我正在找她。”
一个蛇教的人在海老大耳边说了几句,应该是在告诉他落霞山的事情。
“你要找的人不是我们找的人。”海老大说。
“那我走了。”岳浩然微笑着向后退去。
“站住!”
随着这一声,地上的毒蛇都立起来,“呲呲”声更加响亮。
岳浩然心下一沉,脸上的微笑透出寒意。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使长短剑的人?”海老大问。
岳浩然的笑容松弛下来,“没有。”
“你走吧。”
“那各位在这山里有没有见过一个文气的官家小姐?”岳浩然想你都问我了,那我也问你吧。
“没有。”海老大说。
岳浩然礼貌地点点头,“还有一事,这里不是苗疆,各位还是收好地上的朋友,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迅速闪身进到树影里,免得那些人又反悔要找他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