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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酥     秦朝反贼txt下载     秦朝反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以逸待劳

    一场复仇,持续了一日一夜,到第二天天亮之后,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了。

    而这几日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弄明白了。

    原来当日宋鲲将陈胜驱赶出蕲县之后,便命令全军,收拾细软,打开了另一个方向的城门,悄悄的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走,即便是宋鲲手下的士兵也不明白。然而,宋鲲坚持丢弃了城池,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城中的豪强才得到了消息:如今的蕲县,是一座权力真空的空城。

    这几日,蕲县可谓风起云涌。先是秦人县令掌权,然后是葛氏与陈王掌权,然后是宋鲲独霸城池。无论是谁掌管蕲县,豪强们只有满脸陪笑,小心翼翼伺候的份。

    现在城中的势力都撤出去了,豪强们忽然想起来,他们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当日各家家主惨死在葛氏老宅中,至今没有复仇。

    他们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达成了协议。先将葛氏斩草除根,然后共掌蕲县。

    于是他们将所有的葛氏族人绑起来,关到了葛氏老宅中。然后开始商议,怎么处置这些人。

    各个家族心怀鬼胎,为了自家利益争执不休,这就耽搁了大量的时间。好容易商定出一个结果,开始清洗葛氏族人,葛太公已经带兵攻进来了。

    大乱结束,葛太公面色阴沉,坐在老宅之中。而他身边,则坐着陈胜吴广,姬友司马喜等人。

    葛太公面色阴沉的说道:“宋鲲好容易得了蕲县,为何要撤走?真是令人困惑不解。哼,想必是怕了我葛家,提前避开了。葛婴,你率一队人马,前去追击,务必将宋鲲头颅带回来。记住,不可硬战。先布置疑兵,虚张声势,令宋鲲军心惊胆战。宋鲲聚拢义军不及三日,将士人心不稳,一遇强敌,必定一哄而散。到那时候,你便可以率葛家军将其一一斩杀。”

    葛婴答应了一声,兴冲冲的走了。

    吴广唯有长叹而已。

    在蕲县城南一百里外,宋鲲的部下正在埋锅造饭。

    王举自那日自告奋勇,登上高台揭露陈胜的阴谋之后,已经渐渐的被士卒们接受。虽然偶尔会开玩笑,但是不会再冷嘲热讽了。

    王举走到宋鲲身边,疑惑的问道:“宋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放弃蕲县。”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一座小城而已,何必在意?”

    王举说道:“丢了一城,我等便失去了根本,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这个……这个如何是好?”

    宋鲲说道:“蕲县并非我军根本。若我军死守蕲县,一旦咸阳发兵,如何抵挡得住?不如主动退出来,去往乡、亭、里、村中,招兵买马,训练士卒。待兵强马壮,一举可得天下。”

    王举不解的问道:“大人不肯打出王侯旗号,谁肯投靠我等?这兵,怕是招不上来。”

    宋鲲哈哈一笑:“吾自有良策。”

    等大军吃过了饭,宋鲲站在山顶上,观察了一番地形,然后指挥着士兵安营扎寨。随后,将所有的队长叫过来,说是要制定作战计划。

    这地方荒无人烟,哪来的敌人?队长们不知道要和谁作战。总觉得自从赶走了陈胜之后,宋大人做事就怪怪的。但是宋鲲毕竟是当世战神,这些士卒倒也没有怀疑他,只是觉得,可能宋大人有什么高妙的谋略,自己无法理解,那就一股脑的执行罢了。

    一队士兵正在赶路,这些士兵个个疲惫不堪,可是他们的主帅还在不停的催促。这支队伍是葛家军,受葛太公之命,由葛婴率领,前去追击宋鲲。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奔波将近百里。这两天当中,只休息了四个时辰,实在是苦不堪言。

    士兵们推举了一名队长,向葛婴说道:“将军,我等疲惫已极,不如稍事休息。”

    葛婴说道:“宋鲲先我等三日出发,再休息的话,怕是追击不上了。尔等忘了家人惨死的事了吗?若非当日宋鲲杀死豪强家主,我葛氏岂会遭此大难?”

    众人听了这话,又咬着牙继续赶路。

    这时候正是盛夏,天气炎热,葛家军个个汗流浃背。只能将一腔怨气发泄到宋鲲身上,等追上了宋鲲军,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前面官道蜿蜒,忽然进入了山谷之中。有大山阻挡太阳,顿时一阵清凉。有不少士兵都畅快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疲惫的坐在地上。

    伍长喝道:“快起来,误了军令,将军必责罚尔等。”

    那几个士兵微闭着眼睛说道:“且让我等休息一刻,随后自会赶上……”

    他们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发出了鼾声,竟然已经睡着了。

    那伍长打骂了几句,强行将他们拽了起来,可是其他的士兵,却又倒下去了。伍长无奈,想要向队长汇报,却发现全军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者不计其数。

    方才在烈日下赶路的时候,这些士兵还能忍着一口气行军。可一旦来到清凉爽快,微风习习的山谷,顿时一阵困倦袭来。更何况倒在地上休息的人很多,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这些人全都变成了老兵油子,你拽起来了这个,另一个又倒下去。只求能多休息一会,硬着头皮做了滚刀肉。

    最后队长无奈,向葛婴建议说:“将军,不如休息片刻。等将士们恢复了体力,行军速度也快一些。”

    葛婴皱眉说道:“不可,若有人在山谷两旁设伏,我等怕是会被一网打尽。”

    那队长苦笑一声:“宋鲲已离开蕲县五日了。五日之中,只走了一百余里?那行军速度也太过缓慢了。以在下之见,宋鲲军应当在前面。”

    葛婴想了想,便点头说道:“好,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立刻赶路,有再借故拖延者,斩。”

    全军山呼万岁,然后躺在地上,只是片刻之间,十之八九便睡着了。

    葛婴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中不安,于是派出几人,去周围打探,看有没有宋鲲的影子,顺便占据附近山峰。若有风吹草动,也好及时发现。

    谁知道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些探子全无音讯。

    葛婴越想越不对劲,点了二三十个人,登上山峰。结果等他气喘吁吁爬上山顶的时候,发现山上草木之中,巨石之后,藏着很多敌军。

    葛婴吓了一跳,转身要走。结果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到:“葛将军,宋某在此已等了三日。葛将军再不来,军粮怕是要不够吃了。”

第四十八章 宋家军

    葛婴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就把手中的宝剑抽出来了。可是下一秒,他又将宝剑放下去了。

    因为山顶上有一百多勇士,簇拥着宋鲲,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葛婴再勇武,也不可能敌得过一百人,更何况,在不远处还有数千宋鲲军。

    葛婴提着剑,阴沉着脸说道:“宋鲲,你待要如何?”

    宋鲲说道:“两军交战,若非你死,便是我亡。葛将军何必多问?”

    葛婴说道:“好,你容我下山排兵布阵,然后与你决一死战。”

    葛婴说了这话就要下山,结果有一只大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拖了回来。葛婴气的大叫,手中的宝剑胡乱挥舞,然而那人却灵巧的很,总是能不失时机地避开。

    很快,葛婴认出来了,这人名叫铜牛,当日开表彰大会,便是表彰这位战斗英雄。

    扑通一声,葛婴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铜牛踏住了他的后背,紧接着取了一根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葛婴对宋鲲破口大骂:“无耻匹夫,言而无信。”

    宋鲲冷笑了一声:“言而无信?宋某何时答应要与你决一死战了?”

    宋鲲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士卒,说道:“这些人,与你我一样,乃是母生父养,乃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既已将你抓住,我军士卒,便不必冒死冲杀,无谓牺牲。为了一句狗屁信义,为了成全所谓的大将风度。让我同袍兄弟,白白死掉。我宋鲲还没有那么无耻。在我宋鲲军中,士卒之性命,贵逾赤金。”

    周围的宋鲲军顿时大为感动。第三旅的将士要稍微好一些,毕竟了解宋鲲的观念。而新投降过来的第一旅和第二旅,他们心中就更加震撼了,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主帅将他们当人看待。

    葛婴没有说话,心想:“看来太公所言不错,宋鲲此人,阴险狡诈,不知颜面为何物。只求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葛婴长舒了一口气:“我既已被俘,便任你发落罢。”

    宋鲲使了个颜色,铜牛便推着葛婴走到了悬崖处。一阵阴风从下面吹上来,让葛婴心惊胆寒。

    这悬崖怕是有百十来米高,从山顶望下去,能勉强看见睡的东倒西歪的葛家军。

    葛婴面色苍白,向宋鲲愤怒的说道:“你要将我推下悬崖摔死?宋鲲,你安敢如此?”

    葛婴倒不是怕死,而是……宋鲲做的太不符合规矩了。

    在葛婴看来,两军交战,主帅被俘。按照礼仪,应当摆酒宴款待,等待我葛家派人赎回。

    哪怕你痛恨我葛家军,欲下杀手,那也应该解开我身上绳索,任我拔剑自刎。死在自己剑下,也是比较有面子的死法。

    哪怕你宋鲲自认蛮夷,要亲手杀人。也应该拔剑取我头颅。如今却将我捆的如同宰羊一般,推下悬崖摔死,这算什么?

    谁知道宋鲲却没有将他推下去,而是取出来了一个铁皮喇叭,向山谷中喊道:“葛氏子弟,尔等主帅葛婴,已为我所擒,尔等还不归降吗?”

    铁皮喇叭本就放大了人的声音,更兼空旷的山谷又起到扩音的效果。一时间他的声音像是闷雷一样,在山谷中滚滚而过。

    葛家军猛的被惊醒,个个心惊胆战。等抬起头来,看着五花大绑的主帅,顿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葛婴冷笑一声,说道:“抓了主帅,便想令我全军投降?宋鲲,你太小看我葛家军了。”

    宋鲲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山谷。山谷中的葛家军聚拢在一块,几名队长低声商议了一会,然后派上来了一个使者。

    那使者费了好大的力气,登上山顶,向宋鲲行了一礼,说道:“宋大人,我葛家愿以黄金十万赎回主帅。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宋鲲淡淡的说:“不允。”

    使者一愣,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你把主帅绑起来,向山谷中喊话,不就是要赎金吗?怎么我葛家派人谈判,你直接不允呢?哪怕对价码不满意,可以提要求啊。

    使者犹豫了一会,问道:“那宋大人,这是何意?”

    宋鲲淡淡的说道:“我已然说过了,我要尔等投降。”

    使者忽然有点愤怒了:“葛氏一族,岂会不战而降?宋大人,你这是在侮辱葛家。”

    旁边一个宋鲲军的士卒忍不住说道:“兄弟,降了吧。”

    那使者怒目而视:“你又是何人?”

    那小卒有点紧张的看了宋鲲一眼,见宋鲲没有反应,于是对使者说道:“在下名唤麻足,曾是第一旅伍长。”

    那使者冷笑一声:“原来是陈王亲卫军。听闻陈王亲卫,降了宋鲲。不知叛主之将,过得如何?”

    麻足说道:“昔日投降宋大人,乃是迫不得已。我等已做了反贼,对抗咸阳,便无回头路了。既不想为陈王卖命,又总要找个去处,便降了宋大人。然而入了宋家军之后,方才知道,何为兵,何为人。在宋家军中,上官不欺压下官,反而以亲族相待,嘘寒问暖,有若父母。官兵平等,不可无故打骂。每日口粮,将与兵同锅而食。”

    说到这里,麻足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此乃吾之军粮。”里面包裹的,是豆子杂粮裹成的饭团。

    另有一个士卒走过来,说道:“我乃狗儿,第三旅队长,一直追随宋将军,可以称为心腹,此乃吾之军粮。”

    使者扭头一眼,同样是饭团。

    站在葛婴身边的铜牛,同样拿出来一个布包:“此乃宋大人军粮。”

    使者惊讶的发现,还是饭团。

    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简直天差地别。麻足是降卒,按道理说,地位最低,备受歧视才对。然而他的军粮,与狗儿这个信心腹的一模一样。这便也罢了,可宋鲲是这些人的主帅,说是主人也不为过,吃的居然是同样的饭团?

    一瞬间,使者的脑子当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摇了摇头,说道:“假的,尔等串通作假,想要骗我,岂有那么容易?”

    麻足急切的说道:“我不曾骗你。我等皆是兵卒,日日在沙场上搏命。何不追随一爱兵如子的主帅?兄弟,你一旦编入宋家军,哪怕日日吃饭团,喝泥水。也比在他处锦衣玉食畅快些。只因为此处,此处……”

    麻足挠了挠头,忽然不知道怎么表述了。

    旁边的铜牛幽幽的补充道:“此处犹如大泽乡,乃我等故乡。”

    麻足连连点头:“正是,身在宋家军中,犹如回家乡。我等不姓宋,然而宋家军,犹吾家之军也。”

第四十九章 招降队

    对于麻足的话,使者根本是嗤之以鼻,半点也不相信。不过这也不怪他,在秦代,人与人是不同的。士大夫与黔首之间,有一道明显的界限。毫不夸张的说,在很多人眼中,官与民简直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而士兵在主帅眼中,只是一堆数字罢了。要说什么官兵平等,简直是天方夜谭。

    麻足见使者不信,急的捶胸顿足,向使者说道:“兄弟,我不忍看你自误,这才出言提醒,一片好心呐。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令我不得好死。”

    麻足向宋鲲行了一礼,说道:“佩服啊,佩服。在下对宋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麻足松了口气,说道:“我对宋将军也是极为佩服的,简直是尧舜再世。”

    使者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佩服的,乃是宋大人博学多才,居然连蛮荒之地的巫蛊之术也学到了。不然的话,如何控制手下士卒的思维,令其如此忠心,甚至不惜赌咒发誓呢?”

    麻足张口结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使者摇了摇头,对宋鲲说道:“宋大人,若你执意要我等投降,我葛家军,便唯有死战了。”

    宋鲲微笑说道:“尔等被我困在山谷中,如何突围?哪怕有一二人走脱,只须我纵兵追击,尔等必被斩尽杀绝。”

    使者悲愤的说道:“即便如此,总也算全了忠义之名。”

    使者转向葛婴,行了一番跪拜大礼,说道:“将军,小人万死,不能救下将军性命。”

    葛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无妨,死于疆场,得其所哉。”

    使者点了点头,含泪下山,回到山谷中去了。

    宋鲲向铜牛吩咐道:“传令,葛家军若有异动,便以巨石击之。”

    军令传达的很快,因为宋家军配备了喇叭,轻描淡写一句话,能传出去百十步远。顷刻之间,士卒都放下了手中的戈矛弓箭,个个抱着石块。

    使者已经回到山谷中了,正在和几名队长商议。

    趁着这个空当,宋鲲把麻足叫过来了。

    麻足有些紧张的看着宋鲲,心中忐忑不安:“难道方才我一时激动,擅自对着使者胡言乱语,宋将军生气了吗?”

    宋鲲脸上却带着微笑,问道:“方才,你为何要劝降?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麻足说道:“小人乃是大泽乡人士,家中贫困,食不果腹,便入了陈王军。小人自记事以来,人便是分三六九等的。在家中,乡长、亭长可以随意欺侮百姓。在军中,队长、伍长可以无故殴打兵卒。小人父母平时训诫小人的,也是要努力耕种,奋勇作战。好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便可以去欺侮他人了。”

    “小人一直以为,人便如鸡舍中的公鸡一般,日日争斗不休,抓咬钳啄。体壮者可以凌辱力弱者,勇狠者可以欺压怯懦者。直到降了大人,进了宋家军。小人方才发现,原来人与禽兽毕竟不同,可以相亲相爱,亲如兄弟。原来官与民、将与兵,乃是平等的人。官则劳心,民则劳力,分工不同而已。”

    “这几日,小人自觉进了仙境。哪怕睡梦之中,亦能笑醒。小人……小人加倍珍惜宋家军,唯恐有朝一日,宋家军不复存在,因此小人愿冲锋陷阵,击败敌军,如此一来,宋家军日益稳固,便不会散掉了。”

    “有时,小人看见其他军中可怜的士卒,总忍不住将宋家军中的好处告诉他们,劝其加入宋家军,也好享受这仙境一般的日子。方才小人苦劝使者,所说的话,全是发自肺腑,一片赤诚,并无半句虚言。”

    宋鲲看着麻足,心想:“这人……简直是后世当中,看了一本好书,到处给人安利的那种家伙啊。”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你说话条理分明,曾经读过书?”

    麻足有些脸红:“曾随乡中小吏学过些日子秦律。本想借此出人头地的,后来发现,出人头地者,皆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于是读书的事,便放下了。”

    宋鲲想了想,说道:“我欲成立劝降队。你可在军中挑选一百人,这一百人须如你这般,忠于宋家军,又能说会道,口齿伶俐。我今日便命你为劝降队队长,专事劝降。”

    麻足惊讶的啊了一声,说道:“小人,小人如今只是伍长,这个……”

    宋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众生皆苦,黔首们为昏君卖命,为酷吏卖命,非黔首之罪也。他们不过生活所迫,没有出路。你便指引他们,给他们一条光明大道。此行,善莫大焉。”

    麻足使劲的点了点头,激动的满脸通红。

    这时候,铜牛在旁边报告说:“将军,葛家军有动静了。”

    宋鲲低头一看,见葛家军已经列队完毕,正快步向谷口逃去。

    宋鲲淡淡的说道:“砸。”

    一时间,巨大的石头被丢了下去。山谷中隆隆作响,葛家军被砸的东倒西歪,不少人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幸存的人,甩开了两条腿,想在被砸中之前,逃出山谷,可他们跑到谷口附近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有一个钢筋铁骨的怪物,正不断的吐出利箭来,将跑出来的人一一射杀。

    不过一刻钟而已,葛家军就已经折损了一半人手。

    “停。”宋鲲忽然下令。于是宋家军全都停手了。

    山谷中安静了一会,然后葛家军开始医治伤病,你背着我,我扶着你,聚拢在一处。他们没有继续突围,大概是看出来了,这处山谷是绝境,不可能逃得出去。

    宋鲲仔细看了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绝大多数是受伤,身亡的倒不多。”

    铜牛说道:“石头虽然沉重,可砸到了,未必便死。不如放箭。”

    宋鲲摇了摇头:“葛氏还有些用处,倒不急着杀。”

    铜牛挠了挠头,心想:“宋将军真是奇怪。陈胜也有用,葛氏也有用。为何我看不出来他们的用处?”

    宋鲲对铜牛说道:“派个使者,下去告诉葛家军。说葛婴已然归降,从此宋家军与葛家军亲如一家。令他们这便回蕲县,我军并不阻拦。至于葛婴,他要与本将军痛饮一番,商议些大事,随后便回。”

    铜牛看着不远处被绑作一团的葛婴:“他降了?我为何不知?”

第五十章 不降而降

    铜牛头脑简单,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他不能理解的,因此他也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对不懂的事,便不会多问,只是认真执行即可。

    这时铜牛领了军令,选了一条路进入到山谷之中。

    那些葛家军见铜牛到来,个个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是他们到底忍住了,毕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刚才连宋鲲那种毫无信义的禽兽都没有杀使者,我们葛家军哪能做这种事?

    铜牛走到葛家军面前,掏出喇叭,大声说道:“葛婴已然降了我宋家军,从此宋家军与葛家军亲如一家。尔等这便回蕲县罢,我军绝不阻拦。至于葛婴,他要与宋将军痛饮一番,商议些大事,随后便回,尔等不用再等了。”

    铜牛说完之后,也不看葛家军的脸色,扭头就走。

    葛家军气的脸色铁青,在他身后叫骂起来,“直娘贼,宋鲲才投降。”、“葛将军铮铮铁骨,岂会做降将?”、“哪怕投降,也是降王侯,宋鲲算什么东西”……

    几次铜牛想要停在来和他们理论一番,但是想想,又觉得宋大人此举或许大有深意,不要擅作主张,坏了他的大事。于是铜牛就慢慢的向山顶爬去了。

    与此同时,宋鲲走到葛婴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了,一脸歉意的说道:“葛将军莫怪,宋鲲出身乡野之间,不懂礼数。方才经人提点,方才知道,原来擒住敌方主帅,不可随意杀戮,是可以由对方赎回的。”

    葛婴淡淡的说:“若宋将军恨我入骨,杀掉我也无妨。葛某皱一皱眉头,便算是没种。”

    宋鲲干笑一声,说道:“岂敢,岂敢。请,请。”

    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几张桌子,桌上有一壶酒,两个酒杯,以及一些菜肴。

    宋鲲替葛婴倒了一杯,然后说道:“请。”

    葛婴将酒一饮而尽,身心都舒坦了很多,于是问道:“如此说来,宋将军是接受三十万两黄金了?”

    其实这时候的黄金,指的是黄铜。不过三十万辆,折算下来将近有两万斤,可算是无比巨大的财富了。若非葛家吞并了县中其余豪强,恐怕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然而宋鲲连连摆手,说道:“如今天下思乱,人心不稳。即便有钱,怕也买不到军粮。不如葛将军把军粮留给我,那便好了。”

    葛婴说道:“我军只携带数日口粮,哪怕全部留下,也没有多少。”

    宋鲲笑到:“无妨,无妨,只当与葛将军交个朋友。”

    这时候,葛家军的使者又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来了。这一次,他是奉了几个队长的命令,前来打探一下,看看葛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没登上山顶,就听到葛婴正在与宋鲲谈笑。顿时心中一惊:“莫非葛将军真的降了?”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片刻之后,使者攀上山峰,向周围张望了一下,马上就发现了正与宋鲲饮酒的葛婴。

    那使者叫了一声:“将军。”

    葛婴看到使者之后,微微一笑,说道:“你来了?正好,本将军有事吩咐你。”

    使者心乱如麻,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将军,你真的……”他吞吞吐吐,实在说不出来“归降”两个字。毕竟葛将军家世显赫,最重面子。使者是一介家臣,岂能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丢脸。

    葛婴说道:“什么真假?你去告诉葛家军,留下军粮,这便回城罢。今日这场仗,我葛婴栽了,有何面目再战?”

    使者听到这里,更加笃定葛婴是降了。连军粮都留给人家了,还能不是投降吗?

    他叹了口气,说道:“小人明白了。不过……将军何时下山回城?”

    葛婴还没有说话,宋鲲就淡淡的说道:“我与葛将军一见如故,痛饮几杯又何妨?尔等先行离去吧。”

    使者又看向葛婴。

    葛婴心想:“此地距离蕲县有两三日的路程,沿途又无村镇,若不赶快回去,岂不是要饿死在路上?如今宋鲲同意收下军粮,放我回城,又设宴款待,足见盛情。我若半途离席而去,岂不是太过无礼?好歹等酒宴散了再说吧。”

    于是他向使者说道:“尔等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使者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于是行了一礼,缓缓地下山了。

    山下的葛家军商议了一番,只觉得主帅已降,自己再战也没什么意思了,更何况,困在这山谷之中,根本无法作战。

    于是纷纷留下军粮,将信将疑的走出了山谷。宋家军果然守信,没有再攻击,而是让他们从容的出去了。

    走出山谷之后,葛家军那几个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笑一番说道:“走罢。我军已无军粮,回蕲县还有三日路程,但愿回去之时,不要饿死人。”

    葛家军迅速的离开了。而宋鲲一直在和葛婴喝酒。葛婴或许是想在酒桌上把一个武夫的面子找回来,于是来者不拒,在宋家军“海量、海量”的叫好声中,很快就醉倒了。

    葛婴趴在桌上,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偏西,而宋家军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倒还有酒杯酒壶,以及吃的一片狼藉的菜肴。

    葛婴甚至有点怀疑,方才和自己痛饮的,是不是孤魂野鬼?不然的话,为何悄无声息,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摇了摇头,脑袋有些疼痛,这是宿醉之后的应有之症。

    他在山顶上查看了一番,确信宋家军已经离去了,于是寻了一条路,缓缓下山。

    当走到山下的时候,葛婴听到了一声马嘶。他扭头看过去,发现石头之上,拴着一匹马。马背上有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有几件衣服,和三日的口粮。

    葛婴微微一笑:“宋兄想的倒是周到。”

    之前和宋鲲喝了一回酒,两人谈笑甚欢,葛婴便自觉不自觉的把宋鲲称为宋兄了。

    “两军敌对,主将亦可以英雄惜英雄嘛。”葛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跳上马背,向蕲县方向赶去了。

    三日后,葛婴回到蕲县,进入城门的时候,发现守城的士兵眼神怪怪的,追问他们,他们又不肯说。

    葛婴心中疑惑,便打马向家中奔去,结果街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葛婴浑身不自在,揪住一个人问道:“为何看我?”

    那人打着哆嗦说道:“小人,小人没有看啊。”

    葛婴将那人推倒在地,打马如飞,直奔回葛家老宅。结果回到家中,葛氏族人看自己的眼神,同样是怪怪的。

第五十一章 葛婴的困惑

    葛婴心中恼火,猛的跳下马来,拦住了一个族人。

    葛氏宗族中,以葛太公这一脉为尊。故而葛婴与葛氏,名义上为亲人,实际上如同主仆一般。因此葛婴拦住这人,料想他必定不敢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谁知道葛婴还没有询问,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葛将军回来了?”

    葛婴回头一看,见这人有些面生,又有些面熟。

    面熟说明,葛婴见过此人。面生说明,葛婴见到此人的机会不多。

    这人脸上带着一股子假笑,微微弯腰,向葛婴说道:“葛将军,在下是义军第一队的小队长。”

    葛婴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个秦人。

    陈胜与葛太公合作,夺回了蕲县之后,就将所有兵马整编为十个队,每队一百人左右。而前三个队,完全是跟随姬友投降过来的秦兵。

    自然而然的,秦兵三队,以陈胜为主。而葛家七队,以葛氏为主。

    葛婴一听说此人是第一队的队长,心中就大约明白了,这是陈胜的心腹。

    他冷哼了一声,问道:“来我葛家,有何贵干?”

    那小队长笑嘻嘻的说道:“陈王听闻葛将军出征未归,心中挂念,特地差遣小人来问候。今日看见葛将军平安归来,真是喜不自胜。小人要马上禀告陈王,好让陈王也欢喜一番。”

    说完这话,小队长行了一礼,就急匆匆地走了。好像他今日来这里,是真的为了打听葛婴的消息一样。

    葛婴摇了摇头,在心里面嘀咕了两句,然后问刚才那族人:“为何尔等看我之时,目光躲躲闪闪,古里古怪?”

    族人苦笑了一声,却答非所问的说道:“太公正在书房内等待将军呢。”

    葛婴听说葛太公在等自己,也来不及细问了,就加快脚步,向葛太公的书房飞奔而去。

    葛太公已然将道德经默写完毕,今日正在写南华经。方才刚刚写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葛太公写到这里,就再也写不下去了。他心中不安,垂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嘴里面念叨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其名为鲲。以如此神物为名,宋鲲会是等闲之辈?他当真是一个穷戍卒?吾观其气色谈吐,从容不迫,临危不乱,似乎颇有见识啊。此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这时候,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葛太公并未回头,便听出来这行走的力道与节奏格外熟悉。紧接着,身后传来葛婴的声音:“太公,孙儿回来了。”

    葛太公转身,又惊又喜,嘴唇有些激动的颤抖起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好啊。”

    葛婴正要行礼,忽然葛太公扬起手来,重重的打了葛婴一个耳光。

    葛太公年老体衰,这一个耳光并没有多大力道,但是葛婴已然被打懵了。

    他茫然的看着葛太公,小声问道:“太公,为何打我?”

    葛太公喝道:“你为何降了宋鲲?”

    葛婴大吃一惊,惶恐的说道:“孙儿何时降了宋鲲?这消息是何人传出来的?有人在陷害我?”

    葛太公说道:“葛氏子弟,先你一日回城。已然将这消息传遍了整个蕲县。旁人或许会陷害你,难道葛氏子弟也会陷害你吗?”

    葛婴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一个劲的摇头:“孙儿并未投降宋鲲。”

    到这时候,葛婴总算明白了,怪不得从进城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怪不得第一队的小队长见到自己之后,会急匆匆地禀告陈王。原来在他们眼中,我葛婴已经是一个叛将了。

    对于这个孙子,葛太公还是了解的。这孙子孔武有力,做事有些急躁,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会撒谎骗自己,他说没有降宋,那定然是真的了。

    葛太公指着旁边一张席子说道:“坐。”

    葛婴一脸委屈的跪坐下来了。

    葛太公的手在几案上轻轻敲击着,他沉吟良久,然后对葛婴说道:“你将当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于是葛婴将如何进了山谷,如何被宋鲲所擒,如何用军粮赎身,全部告诉葛太公了。

    葛太公听完之后,仰天长叹。

    葛婴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这其中的谜团,太公是否已然看破了?”

    葛太公苦笑一声,问道:“你可知道,陈王为何要杀王举?”

    葛婴愣了一下,然后答道:“听闻王举泄露了陈王的秘密,故而陈王要杀此人。”

    葛太公摇了摇头:“非也。是陈王误以为王举泄漏了他的秘密。而这误会,便是宋鲲有意制造出来的。宋鲲此人狡诈无比,他故意在众人面前,与王举冰释前嫌,并且举止亲密,便如多年的好友一般。陈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岂能不疑心?哪怕王举并未泄露他的秘密,以王举和宋鲲的关系,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吐露?故而陈王非杀此人不可。”

    葛婴茫然的点了点头:“孙儿明白了,不过……这与我有何干系?”

    葛太公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葛婴一眼,说道:“蠢材。王举之昨日,便是尔之今日。宋鲲又故技重施,制造了一个新的误会。”

    葛婴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忽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是了,宋鲲设宴款待自己,在自己面前假装同意赎人,然后索要军粮,骗得自己把酒言欢。

    然而他却暗中告诉葛氏子弟,称自己已然投降,留下全部军粮,以资助友军。

    之前宋鲲明明不同意赎人,连讨价还价的兴趣都没有,口口声声,只有投降一个要求。故而葛氏子弟根本想不到,此人会在片刻之间,便改了主意。

    再之后,使者上山,看见自己与宋鲲同饮,哪里还有怀疑?

    葛婴想到这里,嚯的一声站起来,怒道:“宋鲲真乃小人也。太公,葛婴请求一队兵马,将宋鲲人头带回来。”

    葛太公摇了摇头:“宋鲲离去已将近十日,敌踪难觅啊。更何况,宋家军有近三千之众,哪怕正面冲击,亦不逊于我军。宋鲲以诡计擒敌,只是不喜欢付出代价罢了。”

    葛婴说道:“如此说来,便这样便宜了他吗?”

    葛太公淡淡的说道:“宋鲲之仇,倒不着急。眼下最迫切之事,乃是如何打消陈王的疑虑。”

    葛婴顿时一愣,他忽然明白了,宋鲲这一招反间计,不就是使给陈胜看的吗?现在陈胜心中,肯定已经疑虑重重了。

第五十二章 交出兵权

    葛婴忽然有点惊慌,对于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行军杀敌,他是在行的。可是对于权谋诡计,他就一窍不通了。

    如今明明被人冤枉了,却无从辩白,除了气愤和焦急之外,就是干瞪眼了。

    葛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太公,我葛氏为何不效仿宋鲲?”

    葛太公脸上不动声色,问道:“如何效仿宋鲲?”

    葛婴说道:“昔日宋鲲同样为陈王猜疑,于是宋鲲一怒之下,与陈王决裂。当时宋鲲势力,远逊于陈王,可结果呢?三千陈王军,尽归宋鲲。而陈王,只带着区区数百人,狼狈出城。”

    “如今我葛氏在义军之中,十成占了七成。哪怕正面迎战,亦不必惧怕陈王。更何况,陈王麾下的三个小队,尽是秦人。秦人真正听命的,乃是姬友,并非陈胜。”

    “不如,我葛氏趁此机会,杀陈胜而自立,独霸蕲县。既然已独霸蕲县,便可以招兵买马。为师出有名,太公可自封蕲王。孙儿则提一旅之师,攻城略地。此福泽子孙,万事之基业也。”

    葛婴越想越得意,只觉得前途光明,葛氏从今往后,要做国君了。

    他说了一会,见葛太公没有反应,于是问道:“太公意下如何?”

    葛太公说道:“老夫身体衰朽,坐得久了,便筋骨酸痛,来来来,你扶我一把。”

    葛婴忙快步走过去,将葛太公扶起来了。葛太公活动了活动手脚,待站稳了一之后,便抡圆了胳膊,使出来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的掴在葛婴脸上。

    葛婴被这一下打得头晕转向,身子一趔趄,栽倒在几案上。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双眼直冒金星。挣扎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只觉得脸上依然火辣辣的,伸手一摸,竟然肿起来一寸多高。

    葛婴分外委屈的说道:“太公,为何又要打我?”

    葛太公说道:“老夫只盼着今日打醒你,免得明日你为葛氏招来灭族之祸。”

    葛婴嘟囔道:“眼看天下将乱。若瞻前顾后,何时能光耀门楣?”

    葛太公气的直瞪眼,他喘息了一会,总算平复下心情来,问道:“你可知道,宋鲲为何不杀陈胜?”

    葛婴说道:“自是因为陈王乃天命所归之王侯,宋鲲不敢逆天而行,畏惧天谴。”

    葛太公气的大骂:“放屁,放屁,臭不可闻!老夫一生,智计百出,为何有你这蠢猪一般的竖子。”

    葛婴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只能以沉默应对。

    葛太公觉得头有点晕,于是又缓缓地坐在席子上了。

    葛婴心想:“这番你再腿麻,我可不敢扶你起来了,免得你又给我一个耳光。”

    葛太公说道:“宋鲲不杀陈胜,正是他聪明之处。试问杀了陈胜,宋鲲要如何?要举起反秦义旗,招兵买马?如此一来,咸阳大军一至,宋鲲必死无疑。留有陈胜在蕲县,陈胜便成了一面挡箭牌,咸阳哪怕要平叛,也是先攻击陈胜。只要陈胜不死,宋鲲便可以从容扩张势力。”

    “我葛家,目下虽然有能力杀陈胜而自立。然而以我葛氏威望,如何能立国?以我葛氏实力,如何能抵抗咸阳?威望不足,不可称王。实力不够,便必须韬光养晦。你可明白了?”

    葛婴捂着脸说道:“孙儿明白了。”

    葛太公神色缓和了一些,说道:“有大志,自然是好的。若葛氏能主宰天下,老夫当然乐见其成。然而,谋国者最忌志大才疏,自不量力。胆小怕事,尚能自保。狂妄自大,必遭灭顶之灾啊。”

    葛婴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依太公之见,我等如何应付陈王?难道要我也来一番负荆请罪?”

    葛太公思索了一会,说道:“陈胜此人,生性多疑。哪怕宋鲲不用反间计,陈胜也已然在猜忌我葛氏,毕竟义军之中,葛氏独占七成。至于今日之事……若你负荆请罪,岂不是自认有罪?陈胜必定疑心更重。”

    葛婴听得有些心慌,不知如何是好。

    葛太公说道:“为今之计,唯有葛氏自行削弱实力。如今我有七队兵马,只留下三队。陈胜或许可以放心了。”

    葛婴吃了一惊,说道:“太公要交出兵权?”

    葛太公摇了摇头:“葛家军俱为葛氏子弟,即使我交出兵权,陈胜亦无法指挥。你随我来吧,老夫自有计策。”

    葛太公带着葛婴,径直进了县衙。

    葛婴风尘仆仆回来,也没有梳洗,便这样满身疲惫的走到了陈胜面前。

    陈胜满脸微笑,说道:“葛将军回来了?”

    如果不是经过葛太公一番提点,葛婴根本看不出来,这笑是皮笑肉不笑。

    葛婴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陈王。”

    陈胜热络的很,招呼着人马上置办酒席,为葛婴接风洗尘。

    葛太公呵呵一笑,对陈胜说道:“葛婴刚刚回到城中,听说宋鲲使了一招反间计,来不及梳洗,便来向陈王解释了。”

    随后,葛太公将当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陈胜笑道:“陈与葛,亲如一家。我与葛婴,便如兄弟一般,又岂会中了宋鲲的诡计?听闻葛婴回城,本王心中只有欢喜,岂有怀疑?”

    于是众人一齐大笑。

    表面上看来,众人其乐融融,实际上有没有心怀鬼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席间,酒过三巡。葛太公说道:“陈王,蕲县虽好,却不可久居。须当趁着咸阳未及反应,迅速招兵买马。”

    陈胜点了点头。

    葛太公又说道:“老夫有个打算。葛氏七队兵丁。留下四队,看守蕲县,保证陈王根本不失。其余三队,与姬大人的三队亲兵,合为一处。由陈王统领,攻城略地。只要攻下城池,便有了人口与粮食,陈王的势力,必将日渐壮大。而老夫与葛婴,愿效犬马之劳,随陈王出征,出谋划策。”

    陈胜听到这里,顿时大喜,心想:“葛氏随军出征?那便不怕他背着本王谋反了。况且他只带三队人马,如此一来,军中葛氏与姬友的力量,便达成了均衡。两虎相争,谁也奈何不了谁。而本王则居中调停,以一方制衡另一方,使此二人为我所用。只要攻下几座城池,再行招兵买马,新招来的兵丁,自然就姓陈了。一旦本王实力强大,则可以从容驾驭此二人,生死荣辱,本王一言定之。”

    想到这里,陈胜红光满面,满饮了一杯酒,连连称赞。

第五十三章 宋家军的未来

    葛太公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见陈胜眼睛之中有了光彩,顿时明白了,陈胜对葛氏的疑虑,已经消除得干干净净了。至少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于是松了口气。

    陈胜喝了几杯酒之后,便急不可待地说道:“葛氏三队,与秦兵合为一处,也不过区区六百人而已。如何攻城略地?”

    葛太公沉吟片刻,说道:“上次攻打铚县,我军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可见城高濠深的大城,我等目前尚无力攻克。不过可以在乡、亭、里之中,劫掠一番,亦可有不少收获。乡村之中,无城墙壕沟,岂能抵挡我军?只要我壮大一分,便多了一分希望。以老夫看来,不出三月,便可以兵强马壮,攻打城池了。”

    旁边的吴广急道:“如此一来,我军岂不为盗贼?然而我义军起兵,乃是为天下除暴秦,又岂可残害百姓?”

    葛太公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劫掠数村黔首,可救整个天下。此乃大善也。”

    吴广脸色一沉,说道:“但愿这几村百姓,亦以为此乃大善。”

    葛太公和吴广越说越僵,大有争执之意。旁边的陈胜连忙劝解道:“诸位皆是自家兄弟,何必动气?如何夺取天下,尽可以从长计议。”

    旁边的姬友和司马喜对视了一眼,然后姬友说道:“下官倒有些想法。”

    现如今陈胜十分倚重姬友,见他说话,连忙点头:“姬大人不妨直说。”

    姬友说道:“劫掠亭里,确实可以壮大我军。黔首虽然疲敝,然而家中也有些许粮食。从此军粮无忧。二来,黔首口粮被搜刮一空,财帛被我军取走。走投无路,只有投奔我军,跟随陈王,再劫掠他人,不然何以为生?如此一来,陈王军必然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且势不可挡。”

    吴广大怒,然而陈胜向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葛太公笑道:“如此说来,姬大人是站在老夫这边了?”

    姬友摇了摇头:“倒也不然。此举虽能壮大陈王军。然而义军便彻底沦为匪军。数日之内,臭名昭著,传遍整个楚地。黔首敢怒不敢言,心中必痛骂不休。更甚者,村民为求自保,数村甚或数乡,结成盟友,共同抵抗义军。到那时,我军如陷泥沼,寸步难行。城中秦军得此消息,发兵来攻,我等怕是抵挡不住。”

    陈胜听得心中一惊,说道:“姬大人言之有理。无此金玉良言,险些误了大事。”

    葛太公只觉得颜面扫地,于是问道:“那么依姬大人之见,我军如何是好?”

    这是给姬友摆了个难题。攻打城池,已经被证明不可行了,劫掠亭里,你又不同意,难道要我军困死在蕲县吗?

    谁知道姬友微微一笑,说道:“下官认为,还需从城池中着手。”

    葛太公冷笑道:“昔日数千葛氏子弟,尚且攻不下来一座城。如今六百义军,便可以了吗?莫非姬大人乃孙膑吴起再世,麾下兵马,可以以一当十。”

    面对葛太公的冷嘲热讽,姬友并不恼火,只是笑道:“昔日陈王攻下蕲县,也没有孙膑吴起啊。”

    葛太公一愣。

    姬友接着说道:“附近郡县,县令皆为秦人。半数以上,与姬某交好,姬某愿只身入城,晓以利害,相信以三寸不烂之舌,必可以令其不战而降。”

    葛太公冷笑了一声,说道:“此言未免太过自信了。”

    姬友站起来,向陈胜说道:“陈王,可否令下官一试?”

    陈胜想了想,觉得这总算是一个办法。试试也无妨,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姬友似乎急不可耐为陈胜建功立业,马上告辞,说要回去准备,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铚县。

    姬友带着司马喜匆匆离开了县衙。司马喜说道:“大人,此去可是颇为凶险啊。一旦失败,我等必死。”

    姬友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尔又何惧?”

    司马喜苦笑道:“大人,我二人并非使者,乃是叛臣啊。若铚县县令以叛臣之罪,擒住我等。押往咸阳,恐怕要受五马分尸之刑。”

    想到咸阳残酷的刑罚,姬友打了个寒战。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坚定的说道:“扶苏公子并非凡人,此行定能平安归来。你若害怕,便留在蕲县。本官不怪你。”

    司马喜挣扎良久,长叹一声,说道:“小人岂愿终其一生,为刀笔小吏?罢了,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日后富贵,便随大人入刀山火海。”

    姬友微微一笑,说道:“若能生还,汝日后必可位列公卿。”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急匆匆地走了。而在数百里之外,宋家军正在一处村庄中休息。

    此村甚为贫弊,村中男女,皆衣不蔽体。宋鲲命王举查探了一番,发现村中不过一百户而已。

    村民见数千大军到来,个个惊慌不已,但是很快他们就不害怕了。因为这些人看似凶神恶煞,个个手拿戈矛。可是并没有侵扰百姓。

    他们随身带着军粮,没有向百姓索要食物。甚至夜间住宿,也是驻扎在村外,没有强占百姓的房屋。

    村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些疑惑:“莫非是大周复立?若非周天子的军队,岂能爱民如子?”

    到第二日天亮,王举向宋鲲说道:“大人,我军军粮,已然不多了。幸好这里有一处村庄,不如我们便征些租税。”

    宋鲲说道:“这些百姓,日日食不果腹。每日所食口粮,只是勉强维持生命而已。再征租税,岂非要逼死他们?”

    王举皱着眉头说道:“然而我军便要饿死吗?”

    宋鲲笑道:“你去打探一下,此地谁最富有,此人品行如何,是否曾欺压乡里。切记,与村民交谈之时,务必和颜悦色,不可恐吓他们。”

    王举答应了一声便走了。片刻之后,他带来了几个村民,向宋鲲笑道:“我思前想后,还是由大人亲自询问为好。”

    宋鲲只好看向最老的一个老翁,问道:“老丈,今年高寿啊?”

    那老翁答道:“四十有五了。”

    宋鲲吓了一跳。这老头肤色黝黑,满脸皱纹,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的人,长得比葛太公还要老。如今只有四十五岁?

    那老翁似乎看出来了宋鲲的心思,苦笑一声,说道:“小人日日田间劳作,风吹日晒,自然皮肤皴裂,看起来老迈不已。岂能与富贵人相比?”

    宋鲲点了点头,问道:“近年收成如何?”

    老翁说道:“近几年风调雨顺,都是丰年。”

    宋鲲说道:“既然是丰年,为何尔等面黄肌瘦,似乎食不果腹?”

    那老翁唯唯诺诺,不敢回答。旁边一个稍年轻的说道:“阿爷,何不告诉将军,我等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俱被里长搜刮走了。他日日酒肉不断,我等便连糟糠都吃不上。”

    那老翁又惊又怒,打了那人一耳光,说道:“里长征粮,是奉了朝廷命令。你有几个脑袋,敢胡言乱语?”

    打完之后,老翁又一脸讨好地看着宋鲲,说道:“此竖子患有脑病,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将军莫怪。”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并非朝廷的人。你方才说,这里有一个里长?”

第五十四章 在下是反贼

    那老翁显得极为谨慎,支支吾吾的说道:“此地确实有里长。不过天下郡县,何处没有里长呢?”

    宋鲲问道:“这里长平日里为人如何?”

    老翁搔了搔白头,不安的说道:“里长催征租税,倒也积极,是个能吏……”

    宋鲲淡淡的说道:“我早已说过了,我并非朝廷中人。你有何冤屈,尽可以说出来,不必遮遮掩掩,若那里长当真鱼肉乡里,我会替你做主。”

    旁边的年轻人听得眼前一亮,张嘴就要说话。然而那老翁伸手将他拦住了,小心翼翼的问宋鲲:“将军并非朝廷中人?然而为何麾下有如此众多的人马?”

    宋鲲正色道:“我等乃公子扶苏麾下。当今天子胡亥,得位不正,任用酷吏,欺压黔首。公子便命我等经略四方,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那老翁和年轻人听了,却没有太大反应。

    过了一会,年轻人小声问老翁:“阿爷,这个公子扶苏,是什么?”

    老翁小声答道:“听起来,像是一位公子。”

    宋鲲差点晕倒,这秦代的愚民政策也太彻底了吧?连扶苏都不知道?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天高皇帝远的事,打听那个干嘛?

    宋鲲拉着老翁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道:“里正所作所为,你不肯说么?你若不敢说,我便唤其他人来。”

    那老翁紧张的嘴唇有点发抖:“小人,小人……”他一连说了两个小人,始终不敢出言指责里正。

    宋鲲失望的摇了摇头。

    旁边那年轻人却按耐不住了,说道:“小人叫胼手,家贫无姓。阿爷不肯说,便由小人来说好了。”

    宋鲲赞许的点了点头,再看那老翁的时候,老翁虽然神色紧张,嘴里面低声埋怨,倒也没有再阻止。

    那胼手便原原本本的,将里正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什么横征暴敛,什么仗势欺人。有几次胼手和几个同乡气愤不过,想要去上官那里状告里正,谁知道里正欺他们不识字,颠倒黑白,又与上官官官相护,串通好了。最后判了个状告不实,诬告反坐之罪。

    胼手和几个同乡,反而做了一年有余的苦役。也是经过这件事的打击,老翁的胆量变得极小,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低头干活,缴纳租赋,再也不敢与里正争执了。

    宋鲲听完之后,对胼手说道:“你可知道里正家在何处?”

    胼手说道:“这个自然知道。”

    宋鲲站起来说道:“带我去。”

    胼手倒是个痛快人,马上在前面引路。老翁似乎不想参与这种事,一个劲的唉声叹气,可又拉不回来胼手,只能跟在后面。

    一行人刚刚走了一半,就看见前面有一个满面红光,身躯肥胖的人,正等在路边。这人看见宋鲲之后,顿时满脸堆笑,迈着小步跑过来,拱手说道:“在下乃是此地里正,桓忠。将军远道辛苦,不如到在下宅中休息。我已备好了酒菜。”

    宋鲲点了点头,说道:“好,前面带路罢。”

    桓忠兴奋的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与此同时,也恶毒而又得意洋洋的看了胼手和老翁一眼。

    胼手有点失望,心想:“这位将军,这么快便被里正收买了?”

    那老翁悄悄拽了胼手一把,低声说道:“快走罢。不然祸事来了。”

    忽然宋鲲扭过头来,向胼手与老翁说道:“你二人与我同去。”

    老翁面色惨白,一个劲的摇头:“小人家中有几只鸡,出门之时忘记喂了。这便回去了。”

    老翁拉着胼手转身就走。宋鲲向铜牛使了个眼色,铜牛一手一个,抓着老翁和胼手的胳膊,强行带着他们向前走。

    老翁和胼手都心惊胆战,如同上法场一般,向里正家中走过去,

    桓忠引着宋鲲进了大门,宋鲲见这宅子很是豪华。里面亭台楼阁,鸟语花香,比大泽乡范陶的住所虽有不如,但也差不多了。

    宋鲲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嘴里面啧啧称奇,这只是一个里正而已啊,想不到与村民的生活,竟然天差地别。

    等到入了酒席,见桌上摆着各种珍馐。又有美女手持酒壶,侍立在一旁。庭中更有一队歌姬,吹拉弹唱,翩翩起舞。

    桓忠向宋鲲敬了一杯,恭维道:“将军率兵路过此地,乃是我等的荣幸啊。在下敬将军一杯。”

    宋鲲点了点头,把酒喝了。

    胼手和老翁看见宋鲲与里正喝酒聊天,好不亲热,一颗心顿时凉了一半。尤其是胼手,刚才说了里正不少坏话,这下还不死定了?

    想到这里,胼手抓起眼前的肉,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又抢过侍女手中的酒壶,给自己灌下去。

    老翁低呼一声:“你做甚么?失心疯了吗?”

    胼手嘴里面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反正要死了,死前也要做个饱死鬼,尝尝肉味酒味。”

    说道这里,胼手又想起来自己还没娶过媳妇,更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于是猛的伸出手,握了握那侍女的手腕。

    那侍女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

    桓忠看到这个场面,冷笑了一声,向旁边使了个颜色,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家奴向胼手走过去。

    宋鲲将酒杯放下,淡淡的说道:“桓兄,这两人是我的远房表亲。请桓兄看在宋某面子上,饶过他们两个。”

    桓忠又惊又疑,这两人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世居于此,穷了几十代了。什么时候有了宋鲲这样的亲戚?

    不过,既然宋鲲发话了,桓忠就不敢怠慢了,连忙挥了挥手,将两个家奴赶走。并且向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就很不情愿的走到胼手身边,尽心服侍。

    胼手刚才自以为将死,于是大着胆子摸了一下侍女手腕,已经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了。这时候哪还敢乱动?见侍女过来,连忙低下头去,一个劲的吃肉。

    宋鲲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咧嘴笑了。

    桓忠终于按耐不住,小声问道:“将军,我看你麾下兵马,不像是朝廷军士。那么将军,究竟是……”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是反贼。”

    桓忠身子一僵,手中的酒杯顿时落在地上。

第五十五章 故人来访

    和朝廷作对的人,桓忠不是没有见过。自始皇帝一统天下,楚地就一直不太平,山泽之中,相聚为盗者,比比皆是。

    而这些盗贼,也不过是为了拒交租税,拒服徭役。偶尔打家劫舍罢了,并不敢与朝廷作对。

    老实说,桓忠家大业大,为了免于盗贼侵扰,甚至逢年过节,总要向那些山大王送些礼物,彼此之间称兄道弟,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然而,桓忠可从没听说过,哪一个盗贼敢自称反贼的。

    贼便罢了,关键是一个反字。这是要打上咸阳,推翻龙庭,自己做天子吗?

    桓忠再看宋鲲的时候,心里面就惊慌不已了:“本以为此人是盗贼,从此地经过的过江龙。想不到原来他要做真龙。这可糟了,若牵连到我,可如何是好?”

    桓忠本来打听到宋鲲人马众多,唯恐他在这里打家劫舍,于是命人安排上了酒宴,恭恭敬敬的将宋鲲请了回来。

    他甚至打算好了,如果宋鲲要钱,他就忍痛给钱。如果宋鲲要粮,他也给粮。哪怕宋鲲狮子大张口,也总比被他强攻进来,将金银财帛搜刮一空损失小的多。

    谁知道宋鲲竟然是反贼。桓忠居然将一个反贼请到家里面来。这些造反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将自己全家灭族怎么办?哪怕留下自己一条小命,这些反贼走了,自己又如何是好?一旦有人告发,说桓忠与反贼勾结,那可是麻烦的很。

    桓忠心乱如麻,脑子里面乱纷纷的,无数的念头涌了出来。

    不过他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宋鲲说道:“将军。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宋鲲说道:“听闻里正大人在此地鱼肉乡里,宋某想来主持个公道。”

    桓忠勉强笑了笑:“将军说笑了。”

    宋鲲摇了摇头:“并非说笑。”

    桓忠脸上连勉强的笑容都没了,低声说道:“小人连个小吏都算不上,只是为各位大人跑腿办事罢了。收取租税,乃是朝廷的法度,小人也是身不由己,何来鱼肉乡里啊。还请将军明鉴。”

    宋鲲笑道:“只是一个里正,便挣下偌大的家业?”

    桓忠紧张的说道:“这是小人祖上数代累积而来……”

    他见宋鲲一脸冷笑,忽然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辩解了,而是说道:“将军,小人愿捐献一半家财,作为军资。”

    宋鲲喝了一口酒,不答。

    桓忠彻底慌了,说道:“将军,小人愿贡献全部家财,助将军完成大业。”

    宋鲲向铜牛淡淡的说道:“绑了。”

    铜牛答应了一声,提着绳子就向桓忠走过去。桓忠绝望的叫道:“将军,小人愿牵马坠蹬,做帐下一小卒。”

    宋鲲置若罔闻。

    铜牛已经把五花大绑的桓忠推出去了,那杀猪一样的嚎叫声还在不断的传来:“将军,小人愿全家为奴……”

    数百里之外,铚县县衙。铚县令周贺,正在教幼子写字。那小孩手中的毛笔拿的极稳,然而写出来的字,却让周贺心生不快。

    这倒不是幼子写出来的字不好看,或者有错误,而是那字并非篆书,而是隶书。

    周贺阴沉着脸说道:“上次我已教了你这几个字,为何几日不见,便换了一种写法?”

    幼子见周贺生气,小心翼翼的说道:“熊县丞说,篆书笔画繁复,书写不易。隶书横平竖直,书写起来,快捷许多。孩儿便央求他教了几个字,一试之下,果然如此,于是便记住了。”

    周贺训斥道:“篆书乃始皇帝所定,周正美观,上合天意,下应九州。隶书不过仆役小吏,为图方便,胡乱勾抹而已。你以清白之身习之,岂不自甘卑贱?”

    幼子唯唯诺诺,心中却在想:“不过几个字而已,与天意有何关系?又这么扯上尊卑了?”

    周贺余怒未消,向外面喝道:“来人,令县丞来见我。”

    不久,县丞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周贺还没来得及斥责他胡乱教幼子隶书的事。县丞就抢先说道:“大人,大事不妙了。”

    周贺皱了皱眉头。

    县丞接着说道:“外面,外面陈胜的叛军又来了。作势要攻城。”

    周贺勃然大怒:“本官未得皇帝旨意,不敢轻举妄动。这些草寇,居然再三挑衅。你去集合城中兵马,本官亲自领兵,剿灭陈胜。”

    县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然而陈胜并未攻城,反而派出来两个人,送上来一封书信。”

    周贺将所谓的书信接过来,那是一大捆竹简。竹简展开,里面是丑陋不堪的隶书,显然是刚刚学会的。

    隶书本就不如篆书漂亮,偏偏这隶书还写的七扭八歪,比自己儿子还不如。周贺看的火大,随手就想将竹简丢弃。可这时候,其中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愚兄姬友顿首再拜。”

    “咦?这信是姬兄送来的?”周贺嘀咕了一声,从头到尾,将信看了一遍。

    信中并没有特别的信息,全是一别良久,甚是想念之类的客套话。

    周贺越看越起疑心,姬友是蕲县令,蕲县与铚县相去不远。所以蕲县被陈胜占据的事,他略有耳闻。只是姬友投降了陈胜,他还不太清楚。

    在周贺看来,姬友与自己一样,是端正忠贞之刃,既然城破,那必定已然殉国了。怎么这里又有姬友的书信?

    况且姬友与自己一样,写得一手好篆书,怎么会突然用粗鄙不堪的隶书写信?

    周贺怀疑这是陈胜的阴谋,但是他到底在搞什么诡计,周贺却看不出来了。

    他将书信放在几案上,问县丞道:“送信之人在何处?”

    县丞躬身答道:“正在县衙外候命。”

    周贺道:“带他们进来。”

    随后,有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周贺一见这两个人,顿时就愣住了。其中一个,正是他的好友姬友,而另一个他也认识,是蕲县的司马喜。

    周贺指着两个人说道:“你们……你们……”

    姬友笑道:“我们尚在人间,是人非鬼。周兄,你莫要惊慌。我二人此来,是为了救你性命,免得你做了刀下之鬼。”

第五十六章 三代遗民

    周贺听得一惊,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问道:“蕲县已然城破,你二人是如何逃出来的?我为何又会做刀下之鬼,何人敢杀我?”

    姬友看了司马喜一眼,于是司马喜向前一步,说道:“禀大人,蕲县城破,乃是姬大人献城之故。姬大人献城有功,乃义军之中第一大红人,又何必要逃?”

    姬友谦虚的说道:“第一大红人,此言过誉了。”

    司马喜又向周贺说道:“而要杀周大人的,自然是义军了。”

    周贺听得又惊又怒,伸出手来,指着姬友和司马喜,喝道:“你二人,竟然降贼?来人,将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叛臣绑了,择日押赴咸阳。”

    司马喜一听这话,心中暗暗叫苦,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怕也没有用了。他按照预先商议好的说辞,向周贺说道:“大人,且慢。我二人所犯何罪,大人要绑了我们?”

    周贺冷声说道:“你二人身为朝廷命官,却投降反贼,这已然是滔天大罪了。”

    说到这里,周贺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一些,他似乎于心不忍,向姬友说道:“姬兄,你是否有难言之隐?莫非当日城池被围,坚持不住,故而开城投降?或者子女被叛贼做擒,受到要挟?又或者,今日你来我这里,是寻求脱身之计?”

    姬友摇了摇头,说道:“当日我献城,完全出于自愿,今日来见你,是为了劝降。”

    周贺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只好公事公办了。”

    姬友笑道:“周兄,方才你说,我二人投降反贼。请问这反从何来?”

    周贺有点发愣,感觉姬友在故意装傻。不过此人毕竟是自己多年好友,故而周贺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听闻戍卒陈胜造反,率兵攻打郡县,这便是反贼了。”

    姬友说道:“然而我所降者,并非是陈胜。”

    周贺吓了一跳:“难道此地尚有第二个反贼?”

    姬友神神秘秘的说道:“确实有第二支力量,然而那人并非反贼。”

    周贺问道:“那人是谁?”

    姬友说道:“大秦,扶苏公子。”

    周贺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向姬友说道:“姬兄,你何必戏耍在下?谁人不知,扶苏公子已然身死了。”

    姬友呵呵一笑:“扶苏公子身死,你亲眼见到了?”

    周贺说道:“那倒没有,不过……这消息是咸阳传来的,二世皇帝亲自公告天下,岂能有假?”

    姬友说道:“如果公子逃脱,皇帝追之不及。只好散布出这样的消息呢?这样一来,活公子变成了死公子,就难以威胁皇帝了。”

    周贺皱了皱眉头,说道:“姬兄,我虽未见过公子身死,难道你便见过公子尚在人间?何必如此言之凿凿?”

    姬友呵呵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正是见过公子。他确实尚在人间。”

    周贺惊呼了一声:“当真?”

    姬友说道:“自然当真。当日公子就在义军之中,我在蕲县曾拜见公子。公子深谋远虑,智计百出,和善而威严,气度非凡。真乃人中龙凤也。”

    随后,姬友把当日见到扶苏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周贺听完之后,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原来公子尚在人间。原来姬兄降的不是陈胜,而是公子。怪不得叛军说扶苏未死,怪不得蕲县会不战而降……如此一来,一切不可参悟的诡异之事,都有解释了。”

    姬友在旁边趁热打铁,说道:“二世昏庸,滥杀无辜,这个不需我再说了罢?你我为县令,终日战战兢兢,唯恐咸阳使者带来降罪诏书。这样的皇帝,何必忠于他?如今扶苏公子举起义旗,我等应积极响应。待扶苏公子正大位,你我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周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嘴上却犹豫道:“然而,然而……”

    司马喜在旁边说道:“大人,如今陈胜打出复兴楚国的旗号,各县豪强已然蠢蠢欲动了。你今日不降,明日豪强必取你头颅,打开城门,到时候,你便为他人进身之阶了。”

    周贺跺了跺脚,说道:“然而扶苏公子力量薄弱,我若降了,一旦公子失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姬友在旁边笑道:“其一,二世皇帝清除老臣,周兄不降则死。其二,城中豪强蠢蠢欲动,周兄不降则死。其三,二世倒行逆施,天下已然离心,只待扶苏公子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公子岂会失败?周兄,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已然明明白白了,你又为何犹豫不决?”

    姬友的话,与当日宋鲲劝降时所说的,如出一辙。不过姬友一点都不惭愧,毕竟扶苏公子是何等样的人物?能照抄他老人家的妙计,那简直是三生有幸。

    周贺咬了咬牙,说道:“好,我这便降了。公子现在何处?我去拜见他。”

    姬友笑道:“公子不在这里。你先随我降了陈胜。”

    周贺茫然的说道:“公子在何处?”

    司马喜轻描淡写的说道:“公子与陈胜决裂,已经带兵离开了。”

    周贺勃然大怒,一把甩开姬友的胳膊:“姬兄,你在戏耍我不成?公子已然与陈胜决裂,你却要我降陈胜?”

    姬友与司马喜相视一笑,对周贺说道:“公子神机妙算,岂是我等凡人所能理解的?公子临走时,已然安排好了。你投降陈胜,乃是公子布局之中的一环。”

    这时候,司马喜从怀中掏出来一份帛书:“此乃公子命令。”

    周贺打开一看,脸上的肉顿时抽了抽。这又是一份隶书,而且写的七扭八歪,难看至极。而落款,则是扶苏。

    里面的内容倒是简便易懂,晓谕各郡县令,暂时投降陈胜,然而此降乃是权宜之计。凡事要以姬友为主,一旦时机成熟,各县便脱陈自立,打出扶苏旗号。

    周贺看完之后,把帛书递还给司马喜,向姬友说道:“公子近日为何偏爱隶书?”

    姬友说道:“这便是公子亲民之处了。公子曾言道,一国之君,须写百姓能懂之字,说百姓能懂之言,做百姓能懂之事,如此,方知百姓疾苦。切不可故弄玄虚,曲高和寡。如二世皇帝那般,乃是自绝于百姓。”

    周贺喟然长叹:“公子仁义爱民,有三代遗风啊。”

第五十七章 大智大勇

    铚县令周贺已经决定投降了,但是在打开城门之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姬友一个问题:“事涉公子机密,周某本不该多问。然而这个谜团萦绕在心头,始终令我心痒难耐。姬兄,你可知道,公子如此布局,究竟是何意?为何要我等投降陈胜?”

    姬友微微一笑,说道:“周兄,你能做到一县之令,这点关节还想不清楚吗?”

    周贺眉头紧皱,沉默不语,显然在苦苦思索。

    姬友笑道:“我等先打开城门吧。城外已然在杀猪宰羊。只要周兄出城投降,便设宴款待我等,不要浪费了美食啊。”

    城外确实在杀猪宰羊。陈王军几乎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了,三牲六畜,醇酒美人,好像要过年一样。

    当然,这些东西一般的士兵是没有资格享用的,这是给姬友和司马喜准备的。

    这两个人如果能成功,那么久攻不下的铚县兵不血刃,唾手可得,他们会成为传奇一般的英雄。这些酒肉,就是他们的庆功宴。喝到天明,大醉方休。

    如果他们失败了,这些酒肉就用来祭奠他们。两缕忠魂,名垂千古,永远激励着义军将士。

    酒肉已经准备好了,然而铚县依然大门紧闭。葛太公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向陈胜说道:“姬大人再不回来,这些酒菜可要凉了。”

    陈胜心中烦躁,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铚县,并没有理会葛太公。

    吴广则向葛太公投以微笑,以作为回应,免得葛太公觉得伤了面子而心生不快。

    葛婴不在他们身边,他躲在军帐之中,看着一副地图发呆。这是铚县的城防布局图。他在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带着六百人攻入铚县。

    可是无论他怎么谋划,最后的结果都只有四个字:毫无可能。

    兵微将寡,又粮草不济。这六百人也只是稍微强壮一点的流寇罢了,怎么可能攻得下铚县?葛婴数日前曾带着葛氏子弟在城下大战了很多次,深知夺得一座城市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良久之后,葛婴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图上。他双目赤红,几乎是低吼着说道:“再有两千人,只需再多给我两千人,我便有把握拿下铚县。”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南方吼道:“宋鲲这个混账,若非他带走了三千陈王军,我等岂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或许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感染,所有义军的士兵都方才手中的活计,看向铚县城门的方向。

    若姬友成功,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若他失败……义军何去何从?以六百人攻铚县,无异于以卵击石,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去。若不攻铚县,大伙只能如葛太公所说,变成了打家劫舍的盗贼。从造反颠覆天下,到人人唾弃的土匪,这当中的差别可太大了。

    大伙正在紧张的时候,城中忽然擂起了战鼓,这是集合士卒的信号。

    所有士兵顿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悲哀涌上心头,看来又要大战一场了。但愿,但愿自己能活下来吧。

    葛婴已经开始传军令了,整顿队伍,穿戴衣甲。

    片刻之后,鼓声停歇,铚县大门徐徐打开。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铚县的大军,而是姬友和司马喜,以及旁边的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身上穿着官服,很有可能就是铚县令。再之后,就是秦兵了。

    大伙注意到,这些人都没有骑马,亦没有乘战车,是步行出来的。

    城外的士兵顿时被一阵狂喜所包围,但是他们不敢确定这个消息,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有一个胆子大些的队长问葛婴:“将军,他们是不是降了?”

    葛婴眯着眼睛看了看,铚县令身后的秦兵似乎是空着手的,并没有带着武器。

    葛婴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像是降了。”

    这队长激动的满脸通红,又生怕大喜之后,发现信息有误,变成大悲。于是捂着心口,强行忍着。一时间,城外近千兵马,鸦雀无声。

    远远的,姬友拱了拱手,朗声说道:“陈王,在下幸不辱命。”

    哗……

    城外的士兵沸腾了,有不少人拥抱在一块,仰天大笑,笑过之后又大哭不已。

    铚县令周贺看的莫名其妙:“这与想象中的受降似乎颇有不同啊。陈王军不应该战鼓齐鸣,军容严整,好给我等降臣一个下马威吗?为何如此混乱,全无威严,不成体统?”

    姬友已经去和陈王低声耳语了。而司马喜陪在周贺身边,笑眯眯的说道:“这帮穷戍卒一贯如此,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当日在蕲县城外,他们闹出来了多大的笑话。回头寻个僻静处,下官好好给大人讲讲。”

    周贺很感兴趣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声问司马喜:“公子为何命我等降陈,你是否知道内情?”

    司马喜有些骄傲的笑了:“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此地人多嘴杂,不方便详谈。大人不如先自己参悟一番。”

    陈王军喧闹了一番,终于渐渐的安静下来。周贺在姬友的引荐下,拜见了陈胜吴广,葛太公,葛婴等人。

    然后大伙一块入席,享用起酒肉来。

    席间,原本对姬友一脸不感冒的葛太公说道:“姬大人甘冒奇险,只身入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不动刀兵,取得城池。可见大人既有大志,又有大勇,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姬大人之能,胜过数千兵马啊。老夫敬你一杯。”

    姬友满面春光的摆手:“哪里,哪里,太公过奖了。”

    司马喜乘隙问道:“大人,葛太公一直对我们有敌意,今日为何大肆吹捧,是否有诈?”

    姬友微微一笑,说道:“铚县不攻自破,他葛氏子弟,也就不必再有伤亡。葛太公,也不必沦为流寇。可见他也获得了莫大的好处。此人虽然对我等有敌意,然而倒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这时候,周贺忽然拍案而起,兴冲冲的说道:“我想明白了,他不过乃是一面挡箭牌。”

    周围人全都安静下来了,一脸古怪的看着周贺。

    这县令刚才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众人以为他出城投降,心中郁闷,所以不想说话。怎么忽然站起来大叫大嚷了?

    陈胜疑惑的问道:“周大人,什么挡箭牌?”

    周贺有些惶恐,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

第五十八章 演技高超

    周贺刚刚拍案而起的时候,大家只是奇怪罢了,但是他支支吾吾,一脸紧张的样子,让不少人起了疑心。

    在座的都不是庸人,尤其是葛太公,人老成精,马上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周贺,悠悠的说道:“周大人,这挡箭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姬友心里面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把公子的目的告诉周兄。我哪知道,他竟然一直在冥思苦想此事,想的得意忘形,一朝参悟,居然喊了出来。”

    眼看着周贺说不出话来,姬友深知周老兄有点一根筋,不如自己圆滑,再逼问下去,或许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于是姬友站了起来,干笑着说道:“诸位,此事有些难以启齿,等寻个僻静处,我慢慢说与各位好了。”

    刚才还在大肆吹捧姬友的葛太公迅速抓住机会,穷追不舍:“哦?姬大人也知道周大人的意思?莫非与你们两个在城中的谈话有关?莫非,与今日受降有关?”

    姬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老家伙,真是精明啊。到了这时候,普通的谎言搪塞不了此人,只能下一剂猛药了。

    想到这里,姬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葛太公一定要知道,那我便承认了。不错,确实与受降之事有关。”

    周贺惊讶的看着姬友,心想:“他怎么说出来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暴露了公子的大计?”只是周贺为人缺少急智,不知道怎么帮助姬友,只好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葛太公有些兴奋,问道:“那具体是何原因?可否说来听听?”

    姬友故弄玄虚,说道:“此事说出来,怕是会伤了和气。”

    葛太公更加热切了,说道:“无妨,无妨,但说无妨。今日大喜,谁敢伤和气?若真的有人不快,老夫帮你说和。”

    姬友问道:“当真?”

    葛太公说道:“自然当真。”

    旁边的陈胜也说道:“姬大人,我等都想知道其中原委,你便说了吧。”

    姬友干笑一声,说道:“方才劝降之时,下官站在县衙之外,令司马喜先进去见了周大人。待两人交谈一番,大体把事情定下来。下官才走进县衙。”

    “按道理说,下官与周大人是至交好友,理应由我出面才对。为何让司马喜先行入内?周大人一直难以索解,屡次三番问我,而我又不好回答,只是让他自行参悟。刚才……想必他是悟到了。”

    周贺只是不善于随口扯谎,但是并不代表他智商不够,实际上,能够长官一县之地,怎么可能是蠢人?

    周贺马上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是刚刚想通了这一节。原来,姬大人不知我心意,故而先派了一人来探我口风。”

    旁边的司马喜忽然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指着姬友骂道:“我与你同县为官,又一起降了陈王。本以为可以坦诚相待,患难与共。不料,你竟然藏了这份心思,故意派我先入县衙,试探周大人。原来,我是你的挡箭牌。若周大人无意投降,必然杀我,而你,便可以寻隙溜走,是也不是?”

    姬友尴尬的说道:“司马兄,你虽然担了些风险,可是第一个进县衙的是你,这可是劝降首功啊。”

    司马喜忽然一拳打过去,正中姬友鼻梁,姬友顿时鲜血长流。司马喜大骂道:“直娘贼,还敢提什么劝贼首功?我冒死入县衙,周大人投降之后,你有向陈王提过半句为我请功的事吗?”

    姬友被打得晕头转向,被骂得七荤八素,心中真火也涌上来了,咆哮一声说道:“司马喜,你敢殴打上官?”

    “放屁,我与你同在陈王麾下,早与咸阳恩断义绝,你又算什么上官了?”

    司马喜和姬友对骂了两句,两个人就撕打在一起。众人连忙走上去劝架。

    酒席上乱作一团,那些士兵都看的目瞪口呆,个个想到:“原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也会打架啊。”

    葛太公年老体衰,没有参与进去,远远的冷眼旁观,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我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原来是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

    吴广一边努力的分开两人,一边嚷嚷着:“我等都是兄弟,何至于此啊。”

    陈胜则心花怒放,暗暗的想:“哈哈,姬友与司马喜闹翻了?如此甚好,此二人决裂,秦兵的力量必然更加涣散,我便可以将他们牢牢掌控住了。”

    而周贺则大为佩服:“这两位真是人中龙凤啊,演技居然如此高超。若非我知道内情,还真的被他们给骗了。怪不得他们能成为公子心腹,看来我要多多向他二人请教了。”

    姬友和司马喜好容易被分开了,两人已经打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他们隔着五六个人看着对方,兀自痛骂不休。

    陈胜看见桌上杯盘狼藉,一大半都已然撒在了地上,不由得大感可惜。

    事情闹成这样,这酒宴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只好匆匆散掉。

    周贺干脆邀请大家入城,又妥善的安排了住处。众人欢天喜地,吃饱喝足之后,睡了近日来第一个好觉。

    陈胜自然而然的,继续住进了县衙。一觉睡醒,有县中小吏在旁边伺候,恭恭敬敬的问道:“陈王,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告诉小人。”

    陈胜想了想,一脸期待的问:“此城中,可有寡妇?”

    小吏愕然:“寡妇?”

    他挠了挠头,说道:“城中二八佳丽,为数不少。个个青春窈窕,都争相欲服侍陈王。至于寡妇……有便是有,不过,她们已嫁作人妇,小人怕陈王不喜。”

    陈胜说道:“本王曾有一红颜知己,乃是寡妇,可惜被宋鲲掳走,下落不明。自此以后,本王日思夜想,辗转难眠,从此最喜与寡妇彻夜长谈,寥解相思之苦。”

    小吏竖了竖大拇指,赞道:“原来如此,陈王用情专一,真令小人敬佩啊。陈王放心,小人这便寻寡妇来。”

    陈胜又吩咐道:“多寻几个也无妨。”

    那小吏差点被门槛绊倒,狼狈的跑了。

第五十九章 宋生

    铚县一座大宅当中,周贺、姬友、司马喜三人正在饮酒。

    姬友和司马喜都鼻青脸肿,两个人连饮三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了。

    周贺笑道:“两位冰释前嫌,可喜可贺啊。”

    姬友瞪着眼睛说道:“若非周兄泄露行藏,我二人何苦演这番苦肉计?当罚你一杯。”

    周贺连连点头:“认罚,认罚。”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周贺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现如今,我总算想通了公子的计策,不由得大为佩服。只是如此一来,公子须忍辱负重,隐匿于江湖之中,怕是要吃不少苦了。”

    姬友点了点头,说道:“不知公子如今到了何方。麾下明明有三千人马,却不能攻城略地,暴露实力。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快便会乏粮?”

    司马喜也点头说道:“公子遭受大难,堪比昔日重耳。在下敢断言,一旦公子执掌天下,必为千古名君。”

    姬友和周贺齐齐点头:“自然,自然。”

    这三个人想到宋鲲衣食无着,不由得忧心不已,最后食难下咽,每人喝了几杯酒便散了。

    铚县数百里外,宋鲲正准备吃饭。

    几百个大瓦罐摆在地上,里面胡乱的煮着从桓忠圈里面牵出来的羊与豚,从桓忠粮仓中找出来的粮食,从桓忠菜畦中拔来的菜……最后煮成了粘稠的菜肉汤。

    宋鲲看着碗里的东西,忽然想起来了后世的咖喱。试着尝了尝,倒也还不错,于是大快朵颐。

    等他吃了一会,发现其他人都不动筷子。宋鲲说道:“吃啊,否则饭菜要凉了。”

    周围的人答应了一声,有一半开始狼吞虎咽,声音像是在喂猪。这一半人,全都是宋家军。

    宋鲲看着另一半人,不满的说道:“尔等为何不吃?”

    那一半是村中的黔首,他们战战兢兢地说道:“将军,我等不饿。”

    宋鲲笑骂道:“放屁,我看你们已然饿的发抖了。”

    胼手哆嗦的更厉害了:“将军,我等是吓得。”

    宋鲲皱了皱眉头:“菜中无毒,为何害怕?”

    胼手指了指绑在柱子上的桓忠。

    桓忠一脸阴沉的看着村民,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向后退了退,不敢距离那些吃食太近。

    宋鲲笑了笑,站起来说道:“里正大人已然被绑在柱子上了,依然这么大威风啊。”

    桓忠有点害怕,但是依然硬着头皮说道:“家……家兄乃是,乃是县丞。”

    宋鲲嗯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

    宋鲲将腰间的剑抽了出来,桓忠吓得缩了缩脖子,然而这剑却没有刺在桓忠身上,而是指向了村民:“桓忠欺压尔等良久,尔等不想报复吗?”

    那些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宋鲲又说:“桓忠乃是此间大户,阖家共五十余口人。然而,尔等却有数百人,为何以数百人之众,甘受数十人之辱?”

    胼手的胆子到底大一些,小心翼翼的说道:“里正毕竟与县中的大人物交好。在村中,我等人数较多,可万一县中兵马杀过来,我等岂不是都要做刀下之鬼?”

    宋鲲淡淡的说道:“有本将军兵马在此,谁敢杀来?”

    胼手想了想,问道:“将军打算留驻此间,不离开了?”

    宋鲲笑道:“左右便在这附近,一旦此间有事,宋某立刻带兵杀到。”

    胼手似乎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死便死罢,老子也算是尝过肉了。”

    随后,胼手蹲下来,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咂嘴,那声音震天动地,几乎盖过了宋家军。

    胼手把其他村民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终于,有个病歪歪的男人说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是断头饭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每个人吃饭之前都会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终于,所有的人都蹲了下来,狼吞虎咽起来了。

    吃第一碗的时候,没有人抬头。吃第二碗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抬头。一直吃到第四碗,他们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了。

    宋鲲发现不少人的肚皮已经撑得滚圆,但是依然锲而不舍的盛了第五碗。

    这一碗他们不着急吃,毕竟也吃不下去了。他们坐在地上,端着碗和同伴闲聊,个个面带微笑:“真香啊。”

    聊了两句,觉得腹中有了一点空间,于是夹起来一团,艰难地塞到了嘴巴里面……

    桓忠脸色铁青,暗暗的将今天所有吃饭的人都记在了心里面:“有朝一日,能脱得此厄。哼,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不,只吐出来还不够,我要对你们痛加折磨,让你们听到我桓忠的名号便吐出来。”

    想到这里,桓忠得意洋洋的笑了。

    宋鲲命人给桓忠端来了一碗饭,桓忠表示不受嗟来之食。于是这碗饭被村民抢走了,时间不长,进了肚子里面。

    宋鲲打了个哈欠,对村民说道:“天色已晚,回去睡觉吧,待天亮之后,来此地集合。本将军要召开公审大会。”

    那些村民都眨了眨眼,没听太明白,但是有一句话他们明白了,明天还要来这里。

    “明天,还要来?那岂不是说,明天还能吃上这些东西?”村民们个个眼睛发亮,一脸憧憬的走了。

    村民回家之后,摸着黑坐在屋子里面,激动地睡不着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撑得睡不着觉。

    等到半夜时分,肚子不那么鼓胀了,于是男人的手开始不老实,摸向自己的妻子。

    女人则把他的手打掉,嗔怪道:“做什么?”

    男人说道:“以往食不果腹,没有心思,今日吃了羊肉,顿时觉得龙精虎猛……”

    话未说完,两人便痴缠在一块了。片刻之后,随着一阵抽搐,男人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女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已有六七年没有像今日这般痛快了。只是生下孩子来,便要粮食养活。”

    男人说道:“无妨,有宋将军在,每日都能吃饱。”

    女人嗯了一声,说道:“等孩子生下来,便叫宋生吧。”

    男人喘了口气,说道:“反正我也无姓,便姓宋吧。”

    这两人却不知道,十个月后,整个村庄多了很多同名同姓的人。当然,这并没什么不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关心这个,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日的大会。

第六十章 工作队

    温饱思**,乃是人之常情。然而村子里面有数百人,总有几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胼手就是其中一个。

    话说胼手吃饱喝足,刚刚从桓忠家回来,房门就被人敲响了。胼手疑惑的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他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当然,胼手也不害怕是贼。他家中穷的叮当响,贼也不屑于光顾。

    那男子说道:“在下乃宋将军麾下队长。特地来拜访胼手兄弟。”

    胼手一听这声音,顿时想起来了,这人叫铜牛,一脸威猛,一直站在宋将军身边,像是贴身护卫。

    胼手连忙打开门,把铜牛接了进去。

    铜牛摸黑坐在破草席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道:“为何不掌灯?”

    胼手干笑了一声:“家中没有灯油了。”

    铜牛有点无奈,叹道:“看来兄弟比我还要贫困。”

    胼手挠了挠头,问道:“将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不懂宋家军的军衔,干脆把所有的士卒都叫将军。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么叫肯定没错。

    结果铜牛倒是个直性子:“我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小队长而已。”

    胼手只好说道:“队长,你找我有何事?”

    铜牛说道:“今晚宋将军刚刚成立了一队,叫……”铜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那个很陌生的名字:“叫工作队。”

    胼手嗯了一声,等待着下文。

    铜牛又说:“我曾经被乡长欺压,苦大仇深,对此等事最为感同身受,于是宋将军命我为队长。自然,队中的兄弟,都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们工作队的目的,便是联络胼手兄弟这样的人。”

    胼手疑惑的说道:“我是哪样人?”

    铜牛笑道:“你是被人欺侮,心有不甘,尚未认命之人。”

    此言一出,胼手顿时觉得遇到了知己,忍不住一拍手,说道:“不错,队长所言,一字不错。然而,我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如何?见了里正,依然要满脸赔笑,无非是心中咒骂罢了。”

    铜牛说道:“然而,宋将军已然来了。你有了一个机会,可以翻身做主人,就要看兄弟你能不能抓住了。”

    胼手兴奋地问道:“队长的意思是。”

    铜牛说:“桓忠这个里正,自然是当不下去了。宋将军要选拔新的里正。至于谁是新的里正,那就看谁最急公好义,为村民谋福祉了。嗯……宋将军管这种人叫积极分子。”

    胼手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我是积极分子啊。整个富贵村,谁能比我更急公好义?”

    铜牛嘿嘿一笑:“原来此地叫富贵村。”

    胼手拉着铜牛说道:“队长,宋将军需要我如何做?只管吩咐。”

    铜牛低声说道:“这也简单,明日开公审大会,你只需……”

    铜牛吩咐了胼手一番,然后便起身告辞了。胼手激动地将铜牛送了出来,然后躺回到草席之上,翻来覆去,一夜没有合眼。

    铜牛离开胼手家之后,便回去复命了。等他见到宋鲲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还站着九个人。看来大家都回来了。

    工作队刚刚成立,级别上是“队”,实际上人数较少,与伍相当。这十个人,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了。

    宋鲲笑问道:“如何?”

    有三个队员摇了摇头,说道:“那几个人,吃饭的时候倒冲在前面。然而只是饿得很了,豁出性命罢了。如今吃饱喝足,冷静下来,便不敢了,好说歹说都没用。”

    宋鲲点了点头,问其余七个人。那七个人都是一抱拳,说道:“幸不辱命。”

    宋鲲说道:“如此便好。有七个人,倒也够了,只要声势造起来,村民胆力一壮,便可以随意发挥了。好了,尔等去歇息吧。”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日上三竿,宋鲲才睁开眼睛。

    房间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饭菜,宋鲲吃过了饭,打开房门走出来,发现院子里面已经站了数百人,都是眼巴巴赶着来吃饭的村民。

    宋鲲抱歉的说道:“昨夜睡得晚了,让乡亲们久等,真是过意不去。”

    村民们都惶恐的连称不敢。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宋将军,何时开饭啊。”

    宋鲲笑道:“开完会便开饭,如何?”

    村民们顿时积极起来了:“何时开会?”

    宋鲲向铜牛使了个眼色,铜牛则举起来铁皮喇叭,大声喊道:“都随我来,公审大会,即刻开始。”

    村民都一脸敬畏的看着铜牛:“此人声音,为何如此洪亮?莫非天上的雷公下凡?”

    铜牛引着村民出了桓忠的宅院,然后发现,在宅院旁边,有一个简易的木台子。桓忠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有两个小卒看管着。至于桓忠家属,则被圈在了一个角落当中,不可随意走动。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何意。而胼手那几个积极分子,则心中有数。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在闭着眼睛默默念叨,生怕将想了一夜的说辞忘记。

    宋鲲走上木台,对村民说道:“本将军听闻,此人在村中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今日宋某要替天行道,主持公义。为公平起见,特开此公审大会。乡亲们可以自由登台,历数桓忠罪过。不过,须言之有据,不可随意诬告,否则依律反坐。”

    一番话说完,宋鲲站在了旁边,等着乡亲们上来。然而,那些村民都不太敢。

    这时候,胼手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他一跃而上,站到了高台上面。

    他看着黑压压的村民,忽然有点紧张,于是转过身去,看着桓忠。

    他指着桓忠的鼻子,大声说道:“去年,我家辛辛苦苦饲养长大的肥猪逃跑,窜入你家。你便据为己有,可有此事?”

    桓忠冷笑了一声,不作回答。

    王举在旁边写上:“桓忠窃豚。”写到一半又问宋鲲:“大人,这个豚字如何写?”

    胼手又说:“前年,我爷娘为我说了一房媳妇,名叫芦花。本来我二人已在筹备婚事,你见芦花颇有姿色,便强要了她,然后以势压人,迫得她父母同意,将她强娶进门,做了一房妾室。可有此事?”

    桓忠开口了:“芦花父母既然同意,那我便算不得强娶了。更何况,芦花日日锦衣玉食,乐不可支,早已舍不得离开桓府。又何谈强要了她?我二人分明两情相悦。”

    胼手气得脸色通红,向一个女人看去。那女人瑟缩在桓忠家眷之中,见胼手看过来,顿时躲到了他人身后。其意义,不言自明了。

    胼手顿时面色苍白,一脸颓丧。很显然,他对芦花并未忘情。

    王举看向宋鲲。

    宋鲲淡淡的向芦花问道:“方才胼手言道,你出嫁桓忠之前,便委身于他,当时是否受他胁迫?”

    芦花咬着嘴唇不说话。

    狗儿提着剑走过去,喝道:“将军面前,由不得你撒谎。你是自愿,是被迫,将军一查便知。你若不说实话,便剁了你喂狗。”

    芦花吓得面色苍白,哆嗦着说道:“起初,起初我见桓大人年龄甚大,原是不乐意的。后来嫁进桓家……”

    宋鲲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后来了。那一刻你并非自愿,桓忠便有罪。”

    于是王举记下:“桓忠奸**子。”

第六十一章 星星之火

    桓忠被绑在木柱上,气的牙根痒痒,可是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有朝一日,等宋鲲这批人走了,再行报复了。

    可是……宋鲲会走吗?桓忠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恐怖的念头,随后,他打了个寒战。

    自从芦花犹犹豫豫,不愿意指征桓忠之后,胼手就蔫了下去,垂头丧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这不要紧,昨天晚上工作队一共动员了七个积极分子。这些人轮流登台,揭露桓忠的罪行。

    这些人说的声泪俱下,感染了不少百姓。这些人平日里没少受桓忠欺负,现在积极分子口中所言的,恰好也是他们心中痛处。

    渐渐地,村民开始响应积极分子的控诉。一个人的感情带动了另一个人,最后这些村民的胆子大了起来,开始自发的上台。

    王举觉得手腕有点疼,怎么这些村民这么苦大仇深?而且记性这么好?哪年哪月,桓忠讹诈了两斗米都记得清清楚楚。

    到后来,桓忠做的事越说越多,也越来越严重。比如三年前,纵奴行凶,打死了同村的王二。比如四年前,发放高利贷,利滚利逼死了某家老两口,比如……

    王举小声对宋鲲说:“桓忠的罪行,已经足够千刀万剐了。剩下的,就不必记了吧?”

    宋鲲摇了摇头,说道:“都记下来,然后仔细甄别。如今民意汹汹。我相信其中不乏头脑一热,进行诬告的人。”

    王举说道:“即便诬告占了一半,桓忠依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依我看,哪怕先杀后审,也不会冤枉了他。”

    宋鲲笑了:“不错,这个桓忠大约是不会冤枉了,可是别人呢?”

    “别人?”王举疑惑的向周围看了看:“这里哪有别人?”

    宋鲲说道:“我要夺取天下,尔等要做公卿将相。只杀一个桓忠,做不到。我们可能会杀千千万万,为富不仁,欺压乡里之人。如果不加甄别,依照财产杀人。这个例子一开,早晚会杀到我们头上。毕竟,王侯将相,是最有钱的。”

    王举愣了一下,良久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宋鲲接着说道:“天下黔首,苦秦久矣。他们就如同一捆捆干柴一般,只需要一个火星,便可以燃烧起来。如今我等已经点燃了这个火星,接下来,便是控制这场大火。如果任由他们随心所欲发展下去,审判会变成狂欢,取暖的篝火,会变成吞天灭地的火灾。到最后,偌大个华夏,会烧得一点不剩。”

    王举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有一件事他听明白了。就是如今他做的事,事关重大,于是继续认真的记录起来。

    公审大会开了两个时辰,如果不是乡亲们肚子饿的咕咕叫,估计还可以继续开下去。

    宋家军从桓忠的粮仓当中拿出来了粮食。这次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吃不要钱的流水席。而是挨家挨户,平分了那些粮食。自己带回家去,自己做饭吃。至于可以吃多久,就看你的饭量了。

    如此一来,昨日还胡吃海塞的老百姓,忽然间节约起来了。小心翼翼的带着那些粮食回家了。往往一个人背着粮袋在前面走,另一个人紧跟在后面,免得有米粒掉下去。

    宋鲲用了三天时间,组织了一大批人核实证据。最后发现八成指控确有其事。有一成实在找不到证据,剩下的一成,干脆就是胡编乱造了。

    三天后,宋鲲又命人召开了审判大会。这一次是对桓忠做出了审判。依照他所犯的杀人罪、抢劫罪、强奸罪……种种罪行,最后桓忠获得了个杀人的死罪。

    听到审判的时候,桓忠心中那一团关于复仇的小小火焰,一下熄灭了。代之而起的,是对死亡的极度恐惧。

    桓忠哀求的叫了一声:“宋将军。”

    宋鲲只当没听现。

    桓忠万念俱灰,忽然间身子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裤裆里有点暖,有点潮……

    台下的百姓看见桓忠尿了,顿时轰的一声,议论纷纷。

    原来在村子里面作威作福的里正,也不过如此啊,听到要处死的消息,和普通人一样,也是会吓尿的。

    审判完了桓忠,宋鲲继续宣布,按照桓忠对村民的伤害,做出了赔偿。曾被桓忠害死家属的,赔偿某某贯钱,曾被桓忠逼得妻离子散的,赔偿某某贯钱,曾被桓忠敲诈勒索的,赔偿某某贯钱。

    赔偿的数额各不相同,皆有道理。桓忠库房中的秦半两不足以抵数,便由宋家军主持,将桓忠的田亩、房屋、家具,全部折价赔给了村民。

    于是在未来的一段日子,富贵村出现了一幅奇景。

    有的人房子破破烂烂,需要用麻绳系着围墙,不然土坯垒成的墙会向四面倒下去。可是你掀开他们家的破帘子,会发现里面摆着一张极豪华的雕花大床。

    有的人住在桓忠的豪宅之中,有砖有瓦,有树有花。可是走到屋子里面,却发现家徒四壁,一家人睡在稻草上面……

    至于无法拿出证据的那一部分村民,很抱歉。他们只得到了救济性的一小块田地。不过这对改善他们的生活也大有帮助了。

    至于胡编乱造,趁乱起哄,捏造事实指控桓忠的那一部分人,依律反坐。不过念他们初犯,也只是让他们服了十天的劳役罢了。

    而劳役的内容,就是在村子当中修了一座烽火台。

    宋鲲与村民约定,一旦村中有事,马上点燃烽火,宋家军便会来救援。随后,宋鲲宣布,宋家军两日后离开富贵村。

    第二日,王举问宋鲲:“我们明日便要走了吗?”

    宋鲲点了点头。

    王举又问:“我们要到何处去?”

    宋鲲说道:“下一个村子。”

    王举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富贵村倒是将我等奉若神明。可这样一乡一村的走下去,何年何月可以取得天下?”

    宋鲲笑道:“这把火尚未烧起来。一旦火焰熊熊,便可以向四面八方扩张。用不了多长时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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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反贼介绍:
公元前209年,秦始皇已崩于沙丘,秦二世倒行逆施。
陈胜在密谋造反,项梁在磨刀霍霍。
而宋鲲穿越千年,重生为秦末戍卒。
戍边路上,他认识了一个叫吴广的人,又在大泽乡阴差阳错买了一条鱼……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烽烟四起,群雄逐鹿。
项羽,刘邦,张耳,韩信。乱世枭雄,不过尔尔。
他一步步登上高位,最终俯视天下。四海一统,盛极之势。
宋鲲说,我有一个梦想,千年之后,七洲五洋,皆说汉语。秦朝反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朝反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朝反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