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堪一击
邓宗快马加鞭,胯下那匹骏马,如同是离弦的箭,转瞬之间,就在几十米开外了。
副手使劲打马,紧跟在邓宗身后。
他气喘吁吁的向邓宗说道:“将军毋需忧心,我等骑的都是良驹,只要跑上几里,便可以甩开宋鲲了。等回到九江郡,便可以东山再起。”
邓宗忽然骂道:“放屁,九江豪强,如今尽然降了宋鲲。我等若回九江,岂不是找死?”
副手心中一慌,问道:“如之奈何?”
邓宗咬牙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先逃回都城,面见陈王。求陈王带天兵,讨伐宋鲲。天兵一至,宋鲲必败。”
副手连连点头称是。
说话间,这一行人已经快要穿过山谷了。眼看逃生在望。忽然间邓宗发现,谷尾堵着一群百姓。
到这时候,邓宗忽然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命人将百姓堵在这里,拦住宋鲲的去路。没想到天意弄人,居然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旁边副手忽然说道:“将军神机妙算,吾辈不如也。”
邓宗纳闷的问:“什么?”
副手一脸敬畏的说道:“将军怕是早就想好退路了。若此战失利,便从谷尾逃跑,于是没有用木石封住谷尾,而是用了百姓。一旦战事不顺,便从这里杀出去。这些百姓,岂能挡得住我等的快马长戈?”
邓宗眼睛一亮,心想:“这倒也是啊。”
于是他向身后的士兵大叫道:“举起你们的戈矛来,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那些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戈,锋芒直指前面的百姓。
反正他们不是九江郡本地人,和这些百姓不沾亲不带故,杀了便杀了,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更何况,宋鲲军就在后面,不杀了百姓,自己就得死,谁愿意死呢?
于是这些败兵个个斗志昂想,想在与老百姓的较量中,找回场子来。
那些百姓早就看见邓宗了,又看见他亲率了五百人,杀气腾腾的飞奔而来,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
有不少百姓开始哭爹喊娘,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他们是百十来人绑在一块的,顷刻之间,你想往左,我想往右,你想跑在前面,我想跑在你更前面。于是乎,来回拥挤,竟然谁也走不了。
英城大急,向山谷中吼道:“启儿,快回来。”
英启两腿发软,又被铜牛看管着。他倒是很想回来,可是哪里走得了?
英启只好扯着嗓子喊道:“英氏子弟,快下来挡住邓宗,否则我性命难保。”
可惜,英城没有这个胆量把英氏子弟派下去。不错,邓宗是败了,可即便这败兵,英城也没有把握能战胜。
穷寇莫追啊,这五百人,是被逼急了的饿狼。若全九江的豪强联合起来,还有一战之力。如今只剩下了他英氏一家,手中又没有武器,这要是下去了,岂不是送死?
英城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英启,英启一脸的绝望。
英城不忍心看他的眼神,于是别过头去了。结果发现,身后的英氏子弟,都一脸紧张的看着他,显然也不想下去。
英城松了口气,心想:不是我不想派兵,是士卒不肯相救。侄儿啊,你可莫要怪我了。
弦月闭上眼睛,低声说道:“可惜,枉死在此处,还没有找到主人。”
而大娘拉住她的手,又拉住王举的手,说道:“你们便在这里结成夫妻吧。”
王举都懵了:“现在?”
弦月脸色通红,低下头去说道:“片刻之间,便要死了。结为夫妻……不必了吧?”
大娘却很固执,说道:“为何不必?此处前去泰山,路途遥远。待身死之后,那魂魄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一阵风吹过来,大家便散掉了。唯有夫妻二人,可以寻到对方的所在,在去往泰山的路上,好有个照应。”
宋鲲笑到:“老妇人,你说的如此精细,像是亲眼见到过一样。”
大娘撇了撇嘴,说道:“我虽未亲眼见到,然而人人都这么说,想来也错不了。”
王举挠了挠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弦月,说道:“这样啊。既然如此,姑娘不如与我将就一下?反正命在旦夕,这个……”
弦月被大娘那一番话说的有点害怕,什么泰山,什么魂魄。转念一想,自己死了之后,真要被风吹散了,孤零零的,那滋味可真是恐怖。
万一,万一再遇见了英启的魂魄。到那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寻死保清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打了个寒战,然后紧张的点了点头。
王举喜不自胜,搓了搓手,拉着弦月就要拜天地。并且热情的邀请宋鲲做证婚人。
宋鲲带来的那些士卒都笑嘻嘻的说道:“王队长真是好算计啊。骗的我等在这里出生入死,他却娶媳妇了。”
宋鲲笑骂道:“都快干活。”
那些士卒只好答应了一声,继续组装小小的投石机。
片刻之后,投石机已经组装好了,装满了火药的陶罐放在上面,火把也拿在了士卒的手中。
宋鲲喊了一声:“一拜天地,众将士,鸣雷祝贺。”
于是乎,火把点燃了陶罐,又被投石机掷了出去。
王举和弦月跪倒在地,拜了下去,随后,火药的爆炸声,一连串的响起来了。
弦月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邓宗的马受惊了,正在山谷中乱跑乱窜。
它害怕天雷声,不敢向谷尾冲来,于是转头向来的路上跑。结果和后面的士卒撞在了一块。
五百人的队伍,顿时乱了套。那些马匹横七竖八,不时有人掉下来。
而宋鲲的士卒,似乎根本没打算和邓宗短兵相接,他们只是不断的抛洒天雷。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邓宗的士兵,或死或伤,一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了。
而恰恰在这时候,王举简陋的婚礼也搞定了。
宋鲲拔出手中的剑来,吩咐士卒说道:“找出邓宗的尸首。”
士卒们开始在死人当中翻找。而王举脸上笑嘻嘻的,根本合不拢嘴了。
弦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王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邓宗不堪一击,而你们有破敌之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偏要辱你
王举马上换了一副神色,一脸震惊的说道:“不料邓宗如此不堪一击,真是奇之怪哉。不过也好,我等总算不必死了。”
弦月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不是笨蛋,自然能猜出来,自己是被王举给骗了,稀里糊涂的,和他成了亲。
然而转念一想,这不是原本就计划好的事吗?
弦月自幼便做了奴仆,在主人家照顾比她大一岁的贵族小姐。然而那贵族一家忽然遭逢大难,四散奔逃之际,她便和主人走散了。
孤零零一个弱女子,就像是大娘口中的无根魂魄一般,被风一吹,便不知道去往何方了。
幸好遇到了大娘,她收留了弦月,又待她极好。因此大娘说要让弦月做自己的儿媳妇的时候,她其实是默许的。
这个王举究竟是什么人,弦月并不清楚,其实她也不太在乎,她看中的,是大娘乃是一个好人。
王举在旁边偷偷瞧着弦月的神色,见她的脸色变换了好几次,最终归于平静,并没有说出悔婚的话来,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王举便得意起来了。这一趟来的值啊,虽然被吴家人打得遍体鳞伤,差点丢了性命,可是毕竟报了仇,而且找到了自己的老母,又意外的得到了一个媳妇。
啧啧啧,这媳妇脸盘如此漂亮,身段又好,过上一两年,我王家便有后了。
想到这里,王举忽然又想到:听人说,女人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从屁股上便能看出来。于是他扭头向弦月身后看过去。
弦月心中恼怒之极,狠狠的在地上跺了跺脚,正好踩在王举的脚上。
王举疼的脸色都变了,捂着脚说不出话来。
宋鲲蹲下身去,拍了拍王举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小王,你还没有经历爱情,便走到坟墓中了。我真同情你。”
王举一边揉着脚,一边心想:“什么坟墓能有这般快活?”
他抬头看了看气鼓鼓,撅着嘴的弦月。心中大乐:“宋将军一定是嫉妒。嘿嘿……”
这时候,不远处有士卒大声叫道:“将军,我等找到邓宗了。他还有气。”
宋鲲闻言,立刻提着剑走过去了。
邓宗躺在地上,两条腿被炸的血肉模糊。
宋鲲微笑着问道:“你是陈胜的人?”
邓宗气喘吁吁的说道:“陈王,乃是天命所归的王侯。你伤我,便如同伤陈王,伤陈王,便是逆天而行。宋鲲,你好大的胆子,要挑战天威吗?”
宋鲲呸了一声:“你还敢代表天了?真是大言不惭。”
邓宗想了想,说道:“若你帮我治伤,我回去之后,可以在陈王面前,替你说上几句好话,保你留住性命。”
宋鲲纳闷的看着他,说道:“今日你已然见识了我天雷的威力,为何对陈胜依然如此自信?”
邓宗想起刚才的天雷来,顿时打了个寒战。说实话,这东西确实让他怕了。
他想了想,说道:“然而,陈王乃是天命所归的王侯,有仙人庇佑。你的巫术虽然厉害,然而在仙人面前,怕是不堪一击。”
宋鲲俯下身去,低声在邓宗耳边说道:“什么天命所归,昔日篝火狐鸣,都是我假扮的。所谓的扶苏项燕,也是我替他放出来的谣言。”
邓宗听了之后,身子一震,下意识的说道:“不可能。”
宋鲲冷笑了一声,说道:“不可能?若陈胜真是天命所归的王侯,当日为何被我驱逐出城?为何三千义军,全都跟我走了?”
邓宗有些迷茫的看着宋鲲:“为何我听说,是你被驱逐了?”
宋鲲指着身边一人说道:“他便是当日陈胜的亲卫军,你来说吧。”
那小卒将当日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邓宗沉默了。他的认知被颠覆了,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小卒说得很流利,没有半点胡编乱造的迹象。若他在撒谎的话,不可能在顷刻之间,编造如此完美的谎言。
这时候,邓宗忽然发现,陈胜讲述的版本,有不少漏洞。以前自己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忽然想起来,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邓宗的内心深处,涌出来一股浓浓的悲哀。完了,原来陈王,只是一个普通的戍卒。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运气好罢了。
随后,邓宗有深深的后怕。
他得了陈胜的任命,携带者将印,带着一百个士卒,就这样来到九江郡。凭着一句:我乃替天命所归的王侯攻略此地。居然平定了九江郡。不得不说,他的运气也是逆天了。
现在邓宗忽然发现,自己简直是在万丈悬崖上翻跟头,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啊。
他忽然张开眼睛,激动的向宋鲲说道:“宋将军,末将愿意投诚。愿意效忠将军。”
宋鲲笑了笑,一口痰吐在邓宗脸上,厉声说道:“你也配?”
邓宗懵了。
宋鲲指着他骂道:“你勾结吴忠,害我义军将士,此罪一也。你在九江郡作威作福,搞得民不聊生,此罪二也。你驱赶百姓,丝毫不顾念其生死,此罪三也。你意图杀我以向陈胜邀功,此罪四也。有如此种种大罪,不思悔改,直到兵败被俘,想要投诚?天下间哪有此等便宜事?”
这时候,王举拽着一块白布走过来了,说道:“将军,这是邓宗替咱们准备的。”
宋鲲看了看上面的字,冷笑道:“邓宗这是把自己当成孙膑了啊。”
他低头看了看邓宗的双腿,笑到:“现在可不是孙膑了吗?”
邓宗羞愤欲死,咬着牙说道:“要杀便杀,为何辱我?”
宋鲲笑眯眯的说道:“若你能受得了辱,我便饶你一命,你愿不愿意呢?”
邓宗咬着牙,天人交战了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宋鲲哈哈大笑:“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是太史公替尔等润色罢了。”
随后,宋鲲说道:“我饶了你。至于九江郡百姓饶不饶,我便管不着了。”
随后,宋鲲命士卒让开了一条道路。九江郡的百姓,人人恨的咬牙切齿,向邓宗拳打脚踢。
邓宗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破口大骂:“宋鲲,你言而无信,与禽兽何异?我……啊……”
他很快便没有声息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的祸事来了
邓宗一死,实际上九江郡出现了权力真空。宋鲲分兵千人,由一个都尉率领,赶往九江郡。
按照东海郡的模式,这一千人会打土豪分田地,宣扬义军的政策。估计不出一个月,九江郡会变成宋鲲的死忠。
实际上,根本用不了一个月。宋鲲从邓宗手下,将那些炮灰百姓救了下来。百姓们个个感恩戴德,视宋鲲如再生父母,已经到了要在家中供奉排位,每日祭拜的程度了。
至于九江郡的豪强,宋鲲也没把他们放回去,这些地头蛇,回去之后,起不了什么好作用。于是随便以从贼附逆的名义,全部押回来了。
扫清了邓宗之后,宋鲲军又按照原来的行军阵型,缓缓地向东海郡走去。
照样是吴忠走在最前面,一路上敲锣打鼓,宣扬吴忠的种种劣迹。
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吴忠,宋鲲特地绕行了一些小村子。
吴家人个个羞愤欲死,一路上都没有抬起头来,而即使是这样,等一行人走到东海郡的时候,吴忠还活得好好的,并没有自尽。
可见越是脸皮厚的人,生命力越顽强。
宋鲲见淮阴城一切一如往昔,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他相信韩信的能力,不过这种事不亲眼看一下,还是不放心。
韩信自然是大开城门,远远的迎了出来。
宋鲲问韩信:“今日东海郡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韩信说道:“别处倒没什么,唯有葛氏一族不太安分,曾经试探着挑衅了两次,但是都被我派兵打退了,他们之后就再也不敢进犯。”
宋鲲点了点头,说道:“葛氏不灭,终究是一大隐患啊。我打算……”
他刚说到这里,韩信就把他拦住了,低声说道:“如此军机,莫要在这里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会酿成大患。”
韩信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扫了扫吴忠,吴忠见韩信看过来,连忙低下头去了。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吴忠一听这话,顿时发起抖来。
随后,宋鲲又问:“淮阴县那些豪强,可还安分吗?”
韩信说道:“都很安分,每日抄写论语,有一个年纪大的,甚至累的手腕都肿了。”
宋鲲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那些识字的小吏,就罚他抄经吧,刑期满了再说。至于熊罴,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和吴忠这家伙,一块杀了。”
吴忠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韩信纳闷的看着宋鲲,问道:“为何其余人都继续服役,而单单杀了熊罴?宋兄,我绝无替熊罴求情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旁边一小卒说道:“只因熊罴曾处心积虑,要谋害宋将军家人。”
韩信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宋鲲说道:“也不全是为了此事。我杀熊罴,另有原因。”
韩信凑过去,等着宋鲲说悄悄话。
然而宋鲲并没有压低声音,坦坦荡荡的说道:“如今楚地狼烟四起,蠢蠢欲动之徒,比比皆是啊。有的人揭竿而起,有的人脱主自立。你说,什么样的人最有可能成功?”
韩信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像我这样,胸中有韬略,用兵如神之人了。哈哈。”
他笑了两声之后,又觉得不妥,干笑了一声,说道:“在下开个玩笑,可并无自立的心思啊,宋兄莫要见怪。”
宋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如同韩兄这般,想要自立,怕是不难,而想要自存,那就难了。楚地你争我夺,今日你灭了我,明日我灭了你。民心不附,何以成功?”
宋鲲说道:“想要掌控楚地,需要找到楚王后裔。有了楚王做旗号,楚地的豪强,必然争相归附,楚地的百姓,必然大力支持。如此一来,据有楚地,毫无悬念。”
韩信点了点头:“好像有些道理。”
宋鲲接着说道:“我查到,这熊罴乃是楚王后裔,若留着他,万一哪天他亮明身份,登高一呼。岂不是给我造成大麻烦?”
韩信疑惑的说道:“熊罴是楚王后裔不假,不过据我所知,那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如今这熊罴,乃是旁枝之中的旁枝,不然的话,也不会沦为一个普通的富户了,连豪强都够呛。这样淡泊的血缘,也能立为楚王?”
宋鲲拍了拍韩信的肩膀:“韩兄,各路反贼,要的只是一个名号罢了。哪怕熊罴不是楚王后裔,只要他姓熊。有人说他是楚王,他就是楚王。”
韩信恍然大悟,极为佩服的看着宋鲲:“宋兄,你在战场上,或许不如我,但是战场之外,则令我望尘莫及了。”
宋鲲无奈的说道:“韩兄夸人的本领,我也望尘莫及啊。明明是在夸我,我却感觉不到高兴。”
说到这里,宋鲲向旁边的小卒摆了摆手,说道:“将这些人带走吧。有罪的,关在牢中。有伤的,安排医治。有功的,登记在册。战死的,记下名字,立牌位供奉。”
小卒答应了一声,对吴忠等人拳打脚踢,将他带走了。
至于宋鲲等人,也就缓缓入城了。
忽然,韩信说道:“不对啊。宋兄,若以你所说,要在楚地站稳脚跟,需要寻得王室后裔做旗号。然而你并未打出楚王的旗号来,我看你站的倒很稳啊。”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是啊。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魄力,都有我这样严密的计划。”
韩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打击豪强,分其田地。这风险太大了,等于破除一切规矩,一旦玩砸了,玉石俱焚啊。”
宋鲲笑眯眯的说道:“更何况,刚才那番话,我是说给有心人听的。你等着吧,不出一两日,定有好戏看。”
韩信闻言,开始绞尽脑汁的想那有心人是谁,可始终没有想出来。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阴暗潮湿的大牢之中,传来了一阵大笑声。那些犯人们个个看着吴忠,脸上有难得的欢乐。
他们够倒霉了,看见一个更倒霉的,自然高兴得很。
毕竟人活着,就是为了攀比嘛。
吴忠的事迹很快在牢房中传开了,大家听说他以一乡的兵力,居然敢挑衅宋鲲,结果被人不到一个时辰,杀的全族一个不剩,顿时对这家伙无语了。
起初的时候,有不少人用“不自量力”形容吴忠,可是觉得这个词不够味。
后来又用“不知好歹”来形容,可是还是觉得差点意思。
最后也不知道哪位天才,发现吴忠身上的那两个字,就是他行为的最好注释。
而面对嘲笑,吴忠毫不理会,反而很焦急的喊道:“熊罴,熊罴何在,你的祸事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疯狂逃命
“我有何祸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吴忠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从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跟他一个牢房,只是他一直坐在角落中,吴忠竟然没有发现。
吴忠问他:“阁下就是熊罴?”
熊罴点了点头。
吴忠注意到,熊罴的两只手异常的肥大,当真便如熊掌一般,不由得极为骇异。心想:“果然是楚王后裔啊,这双手一看便不是凡物。”
熊罴见吴忠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淡淡的说:“在下罪孽深重,于是抄写经书,最为积极。近日劳累过度,手都有些肿了。但愿明日宋将军看到,能怜我勤勉,网开一面。”
吴忠哑口无言,觉得自己身上这两个字,送给熊罴更合适。
他将熊罴拉到角落当中,低声说道:“老兄,你的祸事来了,还抄写经书呢?书中可有救命良方?”
熊罴纳闷的看着吴忠,说道:“我有何祸事?”
吴忠说道:“宋鲲想要杀你。哪怕你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道德经南华经全部抄写一遍,也无济于事。”
熊罴打了个寒战,然后说道:“宋鲲为何要杀我?难道以为我图谋不轨,要杀他家人?不能啊,天机子同样有这个打算,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
吴忠不知道天机子是谁,于是将听来的话向熊罴说了。
熊罴闻言,号啕大哭起来:“我平日里说,我有楚王血脉,乃是胡乱吹牛啊。不错,我家先祖,确实和楚王沾着一点亲,可那是何年何月的事了?那时候周幽王还没有烽火戏诸侯,周厉王还没有被赶出都城……这么多年来,子又生子,子又有孙,有几个先祖,还是私生子,根本得不到承认啊。”
“我这点血脉,寡淡的如同白水一般。若说我是楚王后裔,倒不如说尔等是黄帝后裔,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他爬起来,以头撞柱,一边撞一边大喊:“我含冤莫白,我要见宋将军。”
吴忠将他拉起来,低声说道:“即便你是冤枉的又如何?不杀了你,宋将军岂能安心?毕竟各地反贼,要的不是真正的楚王后裔,而是一个名号。以在下看来,阁下这种楚王的远亲,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确实是楚王后裔,可以号召楚人。二来又无根基,便于控制……”
熊罴听到这里,彻底的绝望了,他坐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吴忠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不过,祸兮福之所倚。这件事,未必是坏事。”
熊罴含着泪看向吴忠:“被人杀了,还不是坏事?”
吴忠低声说道:“一直以来,阁下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啊。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如今被宋鲲点了一句,忽然发现,阁下只要运用得当,你的这层身份,大有用处。”
他越说越兴奋,替熊罴分析道:“我等可以随意投奔一处反贼。亮明身份之后,那反贼多半会奉你为主。虽然只是虚名而已,但是天长日久,你便不会培植一些自己的势力吗?待时机成熟,寻个由头,将那反贼除掉,自己掌握大权。由此,阁下便是真正的楚王了。”
熊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倒热闹,可我身在死囚牢中,如何去见反贼。”
吴忠低声说道:“明日抄经的时候,可否带上在下?在下也颇认识几个字。”
熊罴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
吴忠连忙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熊罴重重的点了点头。
翌日,有小卒打着哈欠走进来,说道:“识字的,都上工了。”
于是那些抄写经书的小吏,从牢房中鱼贯而出。
吴忠也跟在熊罴身后走出来了,谁知道那小吏伸手将他拦住了,说道:“你要做什么?”
吴忠干笑着说道:“小人颇识得几个字。愿意为宋将军效力。”
小卒说道:“你过几日便要死了,没必要了。多休息休息,吃几顿好的吧。”
吴忠被这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干笑了一声,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哪怕过几日就要死了,我也想做几件善事。”
小卒心不在焉的说道:“随便。”
于是这一群人被绑成了一串,从死囚牢中带了出来。
一路上,吴忠都在暗中观察。
他看到了一些陶罐,这陶罐他很熟悉,这不就是当日的天雷吗?
他又看到了一辆马车,这马车就停在路边,如果跳上去,岂不是可以……
他又看到了一间打铁铺,炉子烧的通红,工匠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制兵器。
吴忠越想越兴奋,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
很快,一行人到了县衙。一人给发了一捆竹简,一支毛笔,开始抄写经书。
吴忠的心思全在怎么逃跑上,写的心不在焉,一连写错了好几个字。惹得负责此事的小卒颇不高兴,狠狠的抽了他几鞭子。
从早上一直抄到日落西山,小卒们终于喊了一声:“收工,都回去吧。”
于是这些人又被绑成一串,向死囚牢走去。
吴忠看了看熊罴,发现他的手比昨天晚上又肿大了几分。
他凑到熊罴耳边,低声说道:“过一会,你随我来。”
熊罴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这些人经过打铁铺的时候,吴忠向熊罴喝了一声:“跑。”
随后拼了命的向打铁铺跑过去。
众人都是绑在一块的,可是其他的人都虚弱不堪,哪像这俩人似的,打了鸡血一样。登时就被绳子拽倒了七八个,并且被拖行了十来米。
小卒大怒,提着剑跑了过来,而吴忠已经把绳子放在炉火上烧断了。
他随意拿起铁匠铺中一柄长矛来,挥舞着将小卒逼开了。随后他又使劲踹了那炉子一脚,里面的火苗一直滚到了街上。
好巧不巧,火舌舔到了街边的天雷,顿时浓烟滚滚,爆炸声四起。街上的人都纷纷四散逃命。
趁着周围大乱,吴忠拉着熊罴,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早就看好的马车上。
随后,他们两个疯狂的打着马,向城门冲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演习而已
南门守将是铜牛,其实以他的身份,原本是不需要守城的。然而他的肚子有点不争气,每当日落西山之时,便想起来热腾腾的夜宵,于是不由自主的向城门走去。
南城的官兵看到了铜牛,都热情的打招呼。因为他们发现,自从铜牛来了之后,不仅有人帮忙守城,而且铜牛是要付饭费的,他们的收入增加了不少。
然而今天,铜牛有点奇怪,没有直接坐下来煮饭,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最近我跟随将军去了一趟安淮乡。这一路上惊心动魄啊。”
官兵们全都围了上来,一脸期待的看着铜牛。
于是铜牛添油加醋的讲起来了。
他的口舌并不伶俐,也不懂什么留悬念,什么起承转合。然而毕竟安淮乡的事有些离奇,所以官兵们都听的津津有味。
正讲到兴头上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马车跑的飞快,横冲直撞的向南门来了。
南门官兵大惊,连忙向马车喊道:“停下。停下。”
马车非但没有停,反而跑的更快了。那些官兵又想要关城门,但是铜牛拉住了他们,叫道:“快让开,小心被马踩到了。”
那几个小卒犹豫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匹马飞也似的出了城。
官兵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是守城的官兵,居然有人在眼皮子地下,闯到了城外。这要是追究起来,岂不是要挨板子?
铜牛却打了个哈哈,说道:“看来马车上的人,有急事啊,居然跑的这么快。”
有个小卒疑惑的说道:“那两人,看起来有点像是熊罴和吴忠。他们两个不是死囚犯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心情不好了。只有铜牛,美滋滋的架上锅,开始煮饭了。
…………
铁匠铺门前,硝烟刚刚散去,淮阴的百姓还都聚拢在这里,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刚才的一幕。
时间不长,宋鲲和王举笑眯眯的走出来了,问道:“如何?有没有人受伤?”
百姓答道:“将军事先交代的很周详,我等都没有受伤。”
宋鲲点了点头,说道:“天雷乃火器,保管不善,便会伤人性命。而一旦知道了它的特点,便可以躲避了。好了,今日诸位演习辛苦,请到县衙饮酒。”
这些参与演习的百姓都欢欣鼓舞的走了。其中有一些心细的人,开始东张西望,心想:“方才在铁匠铺,烧断绳子点火的那两位呢?这演习当中,最危险的便是他们了。怎么他们不去饮酒?”
王举和宋鲲慢悠悠的走到了南门,对守城的士卒勉励了一番,这些士卒见宋鲲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放松下来了。
王举低声对宋鲲说:“将军,你这是放虎归山啊。”
宋鲲忍不住笑了:“熊罴也算是虎?哼哼,我正打算用他捉虎。”
他想了想,把铜牛叫道旁边,低声说道:“昔日我曾命你派出去一些细作,如何了?”
铜牛说道:“扮作商贾的那些人,正在查访冯寄的踪迹,似乎有些眉目了,不过还没有抓到人。虽然没有抓到人,他们来往各郡县,贩卖奇珍,获利极多。这些利润,全部上交,我军如今粮草充足,毫无后顾之忧。”
宋鲲点了点头,说道:“贩卖奇珍得来的利润,商贾们也可以留上一二成。毕竟绞尽脑汁,费尽唇舌,才有了这些金银。就当他们是技术入股吧。”
铜牛点头答应了。然后又说道:“至于扮作流民的那些人,都已经分散开来。有的加入了盗贼,有的投奔了豪强。这些人个个头脑机灵,又有我东海郡在背后出谋划策,所以他们都取得了不低的位置。甚至有一人,做了一伙盗贼的首领。”
宋鲲笑了,说道:“有意思。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份手令,你帮我传递出去……”
…………
马蹄翻腾,熊罴和吴忠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远。后来他们感觉要被颠散架了,这才慢了下来。
熊罴问吴忠:“吴兄,我等要去往何处?”
吴忠想了想,说道:“我听宋鲲谈话间,对葛氏颇为忌惮,这个葛氏,究竟是何人?”
熊罴坐牢久了,整天听那几个狱卒胡吹大气,所以对外面的事,倒比吴忠还要了解,于是说道:“想必是蕲县葛氏了。听闻他们已经到了东海郡附近,与宋鲲军时常有摩擦。”
吴忠大喜,说道:“我们这便投靠葛氏。老兄可知道他们在何方吗?”
熊罴点了点头,然后犹豫着说道:“不过我听说,这葛氏乃是陈胜的部将。我们去投奔他,怕是有些不妥。”
吴忠摆了摆手,说道:“楚地狼烟四起,人人想要自立为王。什么主人,什么部将,只要寻个由头,便可以自立山头了。只要老兄到了葛氏营中。你说他以陈胜那穷戍卒为主有前途呢?还是以老兄这楚王后裔为主有前途呢?”
熊罴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敬佩的说道:“吴兄真是见多识广啊,竟然分析的如此透彻,在下佩服。”
吴忠嘿嘿笑了一声,没好意思告诉熊罴,这些话全是从宋鲲那里偷听来的。
两人打马,向葛氏所在的地方行去。路上的时候,熊罴问吴忠:“老兄,你身上的字,要不要剪掉?”
吴忠说道:“罢了,留着这两个字,可以让我记住耻辱。好有朝一日,向宋鲲报仇。”
熊罴赞叹道:“吴兄坚忍,犹如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啊。”
这两人你吹捧我一句,我吹捧你一句,几日下来,已经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引以为知己了。
熊罴和吴忠要投靠葛氏,而葛氏的日子很不好过。
葛太公近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眼看着已经瘦了一大圈。
葛婴四处求医问药,而葛太公始终不见好。
最后葛太公叹了口气,说道:“不必费心了,我这病,非药石可医。”
葛婴急切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葛太公苦笑了一声,向葛婴说道:“你可否还记得,在县时候,传闻姬友几个秦人县令,反了陈胜,重新降秦。那些秦兵,个个六神无主。我看准机会,想要收拢秦兵,取代陈胜,好光大我葛氏。”
“不料,姬友并未降秦啊。不仅未降,反而拿下了县。从那以后,陈胜对我日渐冷淡。如今他已经定都于陈,手下谋士如云,兵强马壮。不知道何时,便要算一算当日的旧账。我葛氏,危在旦夕啊。”
“老夫日思夜想,便是因为这件事。你说说,这寻常的汤药,岂能治我的病?”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两个疯子
葛婴对葛太公说道:“自那之后,陈王确实对我葛氏多有防范。不过,如今不是依然让我统领葛氏子弟吗?至少军权在我们手中。”
葛太公苦笑了一声:“你还是太年轻啊。陈胜将手下将军派出去,攻城略地。旁人都去往什么九江,什么南阳,唯独我葛氏,到了东海。”
“人人都知道,东海郡乃是宋鲲的地盘。而宋鲲的战力,你不清楚吗?陈王不清楚吗?他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葛婴顿时一惊:“太公的意思是,陈王想要让我们和宋鲲拼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葛太公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两败俱伤,倒也未必。我听说宋鲲已经有了十数万人,整个东海郡,营造的如同铁桶一般。他的势力,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望其项背的了。”
“若真的拼斗起来,我葛氏怕是会全军覆没,也不能让宋鲲有所损失。到那时候,手中无兵,陈胜随便寻个由头,便可以杀了我们。”
葛婴头有点疼,他觉得自己怕是需要找个大夫瞧瞧了。
过了一会,葛婴说道:“打又不能打,不如我们回去吧。”
葛太公苦笑了一声:“能回到哪去?不尊陈胜的命令,他要攻击我。我们带着数千兵马,无论走到哪,都要受人敌视。况且人吃马喂,难呐。”
这时候,营长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太公不必忧心,在下有一计。”
葛太公猛的一惊,喝道:“何人敢偷听?”
外面那人已经走进来了,葛太公一见这人,就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木先生啊。”
木先生这个名字听起来文雅,其实他并不太识字。名字也很俗,叫木头。
之前,木头主动来投靠葛氏。葛太公问了他几句话,见他对答得很机灵,就放在身边留用了。
有时候看木头写字,他的字总是缺少一些笔画,像是写错了似的。
木头自称上过几天学堂,学了这些字。葛太公听了之后。大摇其头,有点怀疑这学堂的先生水平也不高,否则的话,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会错成这样?
没想到木头写字不行,对于行军打仗,却有很多意见,都颇有见地,他自称曾经在县中给县尉赶车,耳濡目染,听了一些道理,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于是葛太公也对他尊重起来,称其为木先生,可以说,木先生有点像是葛太公的幕僚了。
更因为这人是葛氏离开陈胜之后才投奔过来的,所以不可能是陈胜安插进来的奸细,因此葛太公对木头就更加信任。
葛太公问木头说:“你有什么计策?”
木头微微一笑,说道:“太公何不带领葛家自立?”
葛太公微微有些失望,说道:“如何自立?如今蕲县被陈胜牢牢掌握,我等已经失去根本了。若要自立,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木头纳闷的说道:“没有容身之处,何不打下来一处?昔日陈胜自立,只带了九百戍卒,不是简单的很么?”
葛太公苦笑道:“传闻中,陈胜乃是天命所归的王侯,又号称有扶苏和项燕辅佐,这才一呼百应。难道我也依样画葫芦,谎称军中有项燕?那可就没人相信了。”
木头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似无意的说道:“陈胜军中有项燕,我等军中可以有楚王嘛。若楚王在军中,楚地想必会一呼百应。”
葛太公呵呵一笑:“可惜啊,秦灭六国,楚王已死,再也找不到了。”
木头很精明的,只是点了一句,然后就呵呵一笑,告辞回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又将刚才的帛书拿出来看了一遍。
随后,又觉得帛书中的简体字虽然算是加密文字了,但是葛太公那种人,未必不会起疑心,于是就放在蜡烛上烧掉了。
翌日,葛太公起得很早,其实他根本没怎么睡。
起床之后,听到军营外面一阵吵嚷。
葛太公问道:“何事喧哗?”
有个族中子弟跑过来报告说:“有两个人闯入营中,像是细作。”
那边大声喊道:“我等并非细作。我乃淮安吴氏,此乃淮阴熊氏。”
葛太公冷笑了一声:“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豪强了。什么淮安吴氏,我怎么没听说过?”
紧接着,那边又喊了一声:“我乃楚王后裔。尔等安敢如此?”
葛太公吓了一跳:“楚王后裔?”
忽然间,他想起昨天晚上木头那番话来。顿时一颗心都活络起来了。
对啊,楚王已经死了,可是王室还有后裔啊。若我立一个傀儡,号令群雄,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葛太公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一个大胖子,这胖子一脸油腻,和世上庸俗的富贵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特别的,是这人有两只特别肥大的手掌,如同熊掌一般。
葛太公又看另一人,这人在挣扎当中,被人扯掉了上衣。
葛太公怀疑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错,这人胸前,确实用粗线绣着一个傻字。
紧接着,那人被小卒拽了一把,身子一趔趄,露出后背来,葛太公又看到了一个逼字。
葛太公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怪不得中原人称呼我楚人为蛮夷,这些竖子也太荒唐了。断发文身倒也罢了,现在又开始在身上绣字。绣字倒也罢了,居然是这么两个字。日汝先人,你倒也不嫌疼……”
他耐着性子问道:“二位,谁是楚王后裔?”
熊罴说道:“在下便是。”
葛太公拱了拱手,说道:“阁下是怀王什么人?”
熊罴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有一刻钟的工夫,然后才答道:“按辈分说,算是怀王的祖父了。”
葛太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怀王祖父?怀王殉难之时,大约有六十岁,且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是他的祖父?那你岂不是得一百多岁了?”
熊罴见葛太公疑惑,连忙解释说:“我并非怀王直系亲属。然而我等同宗。他乃是先王熊渠嫡系,我乃庶出旁枝……”
“熊渠?”葛太公绞尽脑汁的想了很久,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便是……西周那位楚王熊渠?距今已六百余年?”
熊罴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葛太公差点晕过去:“六百年前的庶出子弟,血缘一代代稀释,怕是已经寡淡如水了吧?他居然敢自称楚王后裔?这是拿我当猴耍吗?照他的道理,我还是蚩尤后裔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草台班子
葛太公挥了挥手,想要命人把这两个疯子赶出去。
但是木头在旁边低声说道:“太公,咱们要的,只是一个名号啊。难道您老人家,真的想把楚王后裔请回来供着吗?”
葛太公顿时心中一动。
对啊,有了一个陈胜压在头上,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如果真弄来个楚王,我这数千葛氏子弟,岂不是早晚姓熊?
想到这里,葛太公越看这个熊罴就越顺眼了。这家伙显然是胸无大志,而且血脉淡泊到如此地步,他想要脱离掌控,也完全不可能。
葛太公忽然看到了一线生机,于是和蔼的向熊罴说道:“原来是楚王后裔,公室子弟,失敬,失敬。只是不知道……公子来自何方,家中还有何人,寻到老夫这里,有何所求啊。”
这是在问底细了。
而熊罴说道:“我来自东海郡,淮阴城,乃是从宋鲲那里逃出来的。”
葛太公一听宋鲲,脸色顿时一变,厉声说道:“莫非是细作?”
熊罴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并非是细作啊,在下被那宋鲲折磨的极惨,对他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替他做细作?”
熊罴生怕葛太公不信,又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了。只见他身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鞭痕。
葛太公看到这里,微微一愣,心想:“这不会是苦肉计吧。”
没办法,葛太公实在是太了解宋鲲了,那家伙,做事毫无底线,什么仁义礼智信,全都当时放屁一般,而且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他走到熊罴身前,摸了摸他身上的伤口,熊罴疼的咧了咧嘴。
这伤,倒像是真的。
葛太公又问:“你与宋鲲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对你?”
熊罴叹了口气,说道:“在下误信一个术士的话,这术士说,有一处墓地,乃是龙穴。只要将先人埋在那里,在下就可以飞黄腾达,就算不能做天子,也可以做王侯。”
“谁知道,那地是宋鲲家的祖坟。在下为除后患,打算将宋家杀个干干净净。不料这时候,宋鲲带着大兵赶来,于是我便做了阶下囚。”
葛太公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心想:“这个熊罴,真是个合适的人选啊。不仅毫无根基,而且蠢的要命。连风水术士的话都听得进去。”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看向吴忠,说道:“这位是?”
吴忠行了一礼,将自己的经历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葛太公听完,盯着吴忠身上的两个字,心想:“这字绣在他身上,贴切啊。”
葛氏子弟既然编为一军,自然有哨探,有眼线。所以宋鲲在淮阴城虐待豪强,带着大军将安淮乡吴氏灭族。这些消息他是知道的。
如今和吴忠熊罴两人,一相印证,他们所说的丝毫不差,于是也便信了。
于是葛太公兴高采烈,高高兴兴的将两人迎到了军帐当中。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葛太公立熊罴为楚王,然后楚王又按照葛太公的意思,封葛太公为令尹,掌管一切军政大权。而吴忠也同样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位列九卿。
于是楚国在覆灭十几年之后,又在一片荒野之中,军帐之间,重新搭起来了一个班子。
熊罴做了楚王之后,第一封诏书就是选美女,要求周围郡县,每县供奉美人两名。
这诏书葛太公根本没当回事,直接扔地上了。
现在整个楚国只有士兵数千人。根本没有任何地盘。他们其实是处在陈胜和宋鲲势力的夹缝处。
楚国想要立足,首先要有兵,然后要有地盘。而这地盘,需要抢。
抢宋鲲的,葛太公没有那个胆量。抢陈胜的?葛太公觉得可以一试。
但是熊罴不同意。他刚刚称王,第一封诏书就被葛太公拒绝了,心中正有气。
古往今来,哪个天子没有后宫?堂堂楚王,孤家寡人,这像话吗?
当然了,他不同意进攻陈胜,还有别的考虑。他心心念念,想要杀回到淮阴,斩了宋鲲报仇。所以希望葛太公能攻打东海郡。
葛太公苦口婆心,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大王,我等兵微将寡,打不过啊。”
熊罴也只得作罢了。
葛太公命葛婴带着全部葛氏子弟,在附近的城池试探了一圈。还真的有人顶不住压力投降了,然后大开城门,将葛氏和楚王接了进去。
只因为城中人当初投降陈胜,也只是见天下大乱,附近的郡县都投降了,他们也便降了。
投降之后,心里面一直在犯嘀咕,觉得陈胜只是一个戍卒,投降他,有一种潘金莲嫁给武大郎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亏了,想要找个更好的下家。
恰好这时候,葛氏来了。而且葛氏军中,还有一个楚王。于是这些人便改弦易张,又做了楚王的臣民。
熊罴入城之后,兴高采烈,马上下了第二道诏书,要在城中选美女。
这一次葛太公也懒得搭理他了。熊罴选了十八名女子,整日在房中厮混,一副昏君的模样。
葛太公也乐得他如此,反正这个人越昏聩,对他越有利。
接下来,葛太公以熊罴的名义,发布了一道诏书,说楚王已经正大位,整个楚地,要维护正统。
这诏书是一个险着。好处是,那些拥护楚王的郡县,有可能群起响应,从此以后,葛氏就转危为安,可以做大了。坏处是,这样一来,陈胜和宋鲲必然得到消息,他们一旦采取行动,葛氏子弟怕是只有落荒而逃。
诏书发出去之后,葛太公焦急的等待了三天,三天之后,消息终于传回来了。
陈胜对葛太公的诏书不置可否,好像浑不在意一样。而附近的郡县,有一座城池表示要尊王,其他的都保持沉默,显然在观望。
最绝的乃是宋鲲,他对葛太公表示热烈的祝贺,说什么,要和他一块推翻陈胜的腐朽统治……
葛太公捏着宋鲲的回信,心中冷笑:“敌人的敌人,乃是盟友。这宋鲲,倒还真是不计前嫌啊。”
第一百六十章 人质
葛婴忧心忡忡的对葛太公说道:“如今只有一城响应我等,这可如何是好?”
葛太公说道:“无妨,如今只是一座城,他日就有可能是十座城。只看我如何处置了。”
葛婴一脸好学的样子,问道:“太公打算如何处置?”
葛太公想了想,说道:“昔日姬友和周贺两人,锦衣玉食,四处夸耀,惹得那些秦人县令,纷纷投降。如今我们也来这一招。”
“这样吧,明日我便去那座降城一趟,重重的赏赐他们一番,并且封他们为高官,附近郡县之人看到了,必定归降。”
葛婴点了点头:“我们军中,毕竟有一个楚王在,至少大义上是占了上风。”
葛太公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谁愿意奉一个穷戍卒为主呢?几千年的典章制度都不要了吗?真是荒唐。”
葛婴又问道:“宋鲲那边,如何处置?”
葛太公冷笑一声:“虚与委蛇罢了。宋鲲此人,与禽兽无异,不可深信。如今我实力弱小,且不与他计较,一旦吞并了陈胜,便是与宋鲲决战之时了。”
葛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葛太公心情大好,吃了些酒肉,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只觉得神采奕奕,犹如年轻了十岁。
他带了五百葛氏子弟,又带了五百临时招来的壮丁。总共凑了一千人马,浩浩荡荡开向了那座降城。
葛太公走的不快,到傍晚时分,也已经到了城下了。
降城四面洞开,打扫的很是干净,城门洞上都点起了灯笼,显然是在迎接葛太公。
葛太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这些人有心了。”
站在外面迎接的,是三个肥头大耳的人,看起来应该是城中的豪强。
这三个人对葛太公一番诉苦,说当初投降陈胜,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毕竟附近郡县都已经投降了,自己孤立无援,真是无可奈何。
如今葛太公扶助楚王,正得大位,楚地的百姓,个个欢欣鼓舞,一下就有了主心骨。葛太公对于大楚,那是再造之功啊。
葛太公被这一席话捧到了天上,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无一处不舒泰,忍不住微微点头。
等进了城之后,葛太公忽然发现有点奇怪,这城中实在太安静了。
按道理说,傍晚的城池,应该很嘈杂才对。各家各户,应该燃起了炊烟,孩子们正在街上奔跑,妇人们站在门口呼唤。
可是这里不一样,街上安安静静的。这地方倒也不是没有人,可是那些人都站的笔直,在街上慢慢的走来走去。
很快,葛太公注意到,他进城之后,只看到了男人,还没有看到过女人。
葛太公心中有些不安,随口问道:“城中为何没有妇人?”
负责陪同的那富户哈哈一笑,说道:“太公须发皆白,想不到老当益壮啊。妇人嘛,有的,有的,小人这便找来。”
葛太公一愣,知道他会错了意,连忙摇头笑道:“老夫并不是那个意思。”
这富户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更好了,大人正在县衙中等候太公,咱们可不能耽搁的久了。”
葛太公有些不快,这群人乃是投降葛氏的。他口中的那什么大人,居然不出来迎接,居然坐在县衙中等着?这也太无礼了吧?
葛太公有些不快,问道:“那位大人,姓甚名谁?”
那富户含含糊糊,说道:“太公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葛太公猛的心生警惕,喊道:“来人。”
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葛太公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带来的一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另一队人给隔开了。
葛氏子弟茫然的站在街上,探头探脑的寻找自己的主人。一支军队,少了主帅,一定是任人宰割的局面啊。
葛太公还想说话,身边的富户却夹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透着一股子不快:“太公,莫要让小人为难啊。”
随后,他拉着葛太公,三步并作两步,向县衙方向走去了。
葛太公被他拽的踉踉跄跄,知道自己这一趟怕是没有那么太平了。
等进了县衙之后,葛太公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面。在屋子当中,有一个人正站在灯影下面。
葛太公忽然由亮的地方,进入暗的地方,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他缓了好一会,这才渐渐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然后就吓了一跳,若口而出:“陈王?”
站在灯影中的人,正是陈王陈胜。
陈胜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葛太公立了楚王,还肯认我这个陈王。我高兴的很呐。”
葛太公一颗心变得冰凉冰凉的。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降城,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怪不得街上看不到一个女人,大概整座城,都已经布满了陈胜的兵卒了。
陈胜显然对自己的杰作有些得意,他笑眯眯的说道:“葛太公真是不甘寂寞啊,以如此年纪,依然翻云覆雨,真是令人心疼。”
“你立熊罴为楚王,然后昭告天下的举动,确实厉害。已经有不少城池,在蠢蠢欲动了。”
“幸好,如今我府中也有不少谋士。其中一个叫张耳的人,建议本王,主动做这个出头鸟,谎称某座城池要归降。”
“如此一来,其他的城池,都会在一旁观望。若这座降城有了好结果,其他的城池自然会归降了你葛氏。如果这做降城失败了,他们便又是我陈王的部下了。”
葛太公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张耳,很厉害,老夫自叹不如。如今我已经落到了陈王手中,你杀了我吧。”
陈胜摆了摆手:“我岂能杀太公?可不要以为,我是那禽兽不如的宋鲲。”
陈胜伸了伸懒腰,说道:“我打算留下太公,在这里盘桓数日,然后给葛婴送个信,至于葛婴怎么处置那位楚王,就完全看他是不是在乎自己的太公了。”
葛太公的心在微微的发抖:“完了。葛氏一族,再也没有幸存的可能了。”
随后,他的心里面又隐隐有些希望:“如果,葛婴能不顾我的生死,率军逃走,另寻一处地方落脚,徐徐图之,东山再起呢?”
一时间,葛太公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希望葛婴有孝心比较好,还是重大局比较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这些日子,熊罴过的很开心。有酒有肉,有美女,有仆役。他忽然发现,原来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当年在淮阴,简直和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在这里,人人见了他,都要下跪行礼,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大王。
这样的日子真美啊。
对于吴忠,熊罴是感激得很。这位吴兄,简直就是天纵奇才啊,不仅把自己从死囚牢里面救了出来,而且让自己当上了楚王,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熊罴每次见了吴忠,都要拍拍他的肩膀,夸上一句:“吴兄真乃吾之姜子牙也。”
吴忠每次都干笑着说道:“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熊罴哈哈大笑:“我见葛氏子弟,经常这么说。于是顺口学来了。”
吴忠对熊罴说道:“大王,你想安安稳稳,做一个傀儡王呢?还是想做出来一番事业?”
熊罴心想:“做傀儡有何不好?不必担心臣下反叛,不必操心军国大事,只需要每日喝酒便可。”
但是他没好意思承认想当傀儡。
熊罴没承认,吴忠也看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啊。大王,你今日有美酒,有美人,那是因为葛太公需要你。将来有一日,葛氏得了天下,他们会甘心永远做臣子吗?当年三家分晋,姜氏代齐,距今不远啊。”
熊罴一听这话,顿时就是一惊,问道:“为之奈何?”
吴忠低声说道:“近日,我在城中物色到了一些人,这些人愿意投靠大王,希望大王将他们引以为心腹。如此……大王有了自己的班底,可以慢慢的扩张势力……”
熊罴大喜,连忙说道:“快,快将这几位勇士带进来。”
片刻之后,熊罴看到了勇士。
一共七个人。第一个头上有疮,衣衫破烂,两眼贼溜溜的,总是离不开桌上的食物。这种人熊罴见过,分明是乞丐。
第二个,衣服倒完整一些,但是一脸的奸诈相。他始终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样子,可是眼睛却偷偷的向周围瞄来瞄去,像是在看别人的钱袋。这人,怕是个贼吧。
剩下几个人,有瘸子,有独眼,有满身油污的杀猪匠,甚至有一个女人在里面滥竽充数。
熊罴失望的说道:“吴兄莫非是在消遣我?”
吴忠连忙低声说道:“大王慎言,莫要冷了勇士的心。”
熊罴只好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吴忠勉励了那七个人几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等这七个人一走,熊罴就忍不住抱怨说:“这七个人,没有一个正经人。吴兄,他们能济得什么事?”
吴忠苦笑了一声,说道:“如今这座城被葛氏把持。但凡有用之人,都投靠了葛氏。我能寻来这样七个人,已经不易了。大王不要急躁,将来天长日久,七个未必不能变成七十个,七百个。到那时候,定有忠臣义士来投奔。”
熊罴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个小卒跑进来说道:“葛将军有请大王。”
熊罴问道:“何事?”
小卒说道:“小人不清楚。”
熊罴叹了口气,只能跟着小卒起身。
在以前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但是自从吴忠灌输了那一番道理之后,他就越来越觉得这葛氏也太嚣张了。
葛太公倒也罢了,他葛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居然让自己亲自去见他,这算是什么道理?
熊罴心里面愤愤不平,但是他也没有胆量不去。只好板着脸进了葛婴的大帐。
葛婴见熊罴到了,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降城乃是一个圈套。”
熊罴吓了一跳,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啊。就算他对葛氏再不满,心里也明白,没有葛氏,他这个楚王什么都不算。
他惊恐地问道:“为之奈何?葛太公他……”
葛婴说道:“太公被陈胜扣下。需要一物作为交换。”
熊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陈胜要何物?只要我楚国能拿得出来,本王一定……”
葛婴不等他说完,直接拔出剑来,喝道:“陈胜要阁下人头。”
随后,葛婴将熊罴的脑袋斩了下来。
熊罴的尸首倒在地上,而头颅被放到了一个木匣当中。
对于楚王的生死,军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心思都在葛太公身上。
倒也有一个人,心中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这人就是吴忠。只可惜,吴忠还没来得及凭吊熊罴,他就让人给绑起来了。
吴忠挣扎着说道:“难道陈王也要在下的人头吗?”
葛婴冷着脸说道:“我葛氏酿成大祸,全是你二人的主意。如今我要用人头赎太公,你也随我一起来吧。至于你的生死,由陈王来定。”
吴忠吓得脸都白了,大声叫道:“你若入降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葛婴淡淡的说道:“我已经邀到了附近郡县,德高望重之人。有他们作保,相信陈胜也不能无故杀我。”
随后,葛婴脱去了上衣,背上了一捆荆条。负荆请罪,这是在模仿当年的陈胜,希望陈胜能顾念些旧情吧。毕竟当初陈胜被宋鲲赶出来,只身一人,凄凉的很,若非葛氏,他早就被打回原形了。
吴忠叹了口气,也被人扒掉了衣服,背上了荆条。
两人赤脚步行到了降城,进城之后,跪在地上,膝行上前,以谦卑无比的姿态,拜见了陈胜,然后献上了熊罴的人头。
葛婴先是认了错,然后求陈胜饶恕。他带来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豪强,也在旁边说和。
他们先是历数葛氏的功劳,然后又说葛氏已经认识到错了,不如将功赎罪。
这一出让陈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从内心深处讲,他是想灭了葛氏的。毕竟他现在兵强马壮,不必再顾及小小的葛氏了。
然而,今日葛氏如此谦卑,让他找不到借口下手。
忽然间,陈胜的目光落在吴忠身上。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骂道:“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随后,他拔出剑来,一剑斩下了吴忠的头颅。
吴忠的身子歪了歪,栽倒在地。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胸前一个傻字,身后一个逼字。
那些豪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叹息:“葛婴到底是年轻人啊,虽然来请罪,可是心中是不服气的。可再不服气,也不应该弄这样一个人,明目张胆的辱骂陈王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萧何
葛婴看到陈胜大怒,已经慌了,连忙解释道:“这两个字,乃是……”
话音未落,吴忠的头已经掉下来了。葛婴心中一凉:“这下完了。”
陈胜余怒未息,又命人将葛婴绑了起来,和葛太公一道,砍头了事。
至于葛氏族人,则群龙无主,完全被陈胜收编了。
这一切,都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的,陈胜做起这事来很娴熟,显然是操练了无数遍。
…………
消息传到淮阴城。韩信对宋鲲佩服的五体投地:“宋兄,你可真是人中龙凤,当世豪杰啊。只用了两个人,就除掉了葛氏。我真是自愧不如。”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上兵伐谋啊。韩兄,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韩信挠了挠头,又说道:“然而,宋兄虽然杀了葛太公和葛婴,然而葛氏族人,可完全归了陈胜,现如今他的力量又强大了一分。当初你还不如让我领兵出战,将葛氏一族尽数歼灭。”
宋鲲微笑着摇了摇头:“陈胜的力量强大了吗?我倒觉得,他的力量被削弱了。一群不能忠于自己的士卒,还不如没有。”
“昔日武王率军五万人伐纣,纣王大军七十余万迎战。结果呢?纣王军中奴隶无心恋战,丢盔弃甲,倒戈投降。七十万大军,瞬间崩溃。大商就此灭亡了。”
韩信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陈胜杀了葛氏族长,葛氏子弟表面上屈服,背地里确实应该很愤怒。”
他告辞了宋鲲,慢悠悠的走出县衙。忽然间心中一惊:“莫非,当初宋兄是故意不杀葛氏族人?便是早已料到了陈胜会收编葛氏,所以留了这样一步暗棋?”
韩信回头看了看县衙,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敬畏:“宋兄真是深不可测啊。我韩信虽有带兵之能,可依然鞭长莫及……”
韩信离开之后,有一个小卒,鬼鬼祟祟的进了县衙。
宋鲲一见着人就忍不住发笑:“为何这幅神态?”
那小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人被将军派出去之后,一直对外宣称,乃是做贼出身。时间久了,越演越像,无论走到哪里,都想暗中观察,看看对方的钱袋藏在何处。”
宋鲲哈哈大笑。
很快,那小卒露出惭愧的神色来,说道:“昔日大人命我等寻找刘季的下落。小人按照大人给的位置,找到了沛县泗水亭,那里确实有一个名叫刘季的亭长。”
“然而小人要寻他的时候,却听说这人犯了事,已经逃往芒砀山去了。小人在芒砀山找了十余日,这山上云气翻腾,古木参天,实在是无从找起。”
宋鲲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怪不得你,无妨。”
确实不怪这小卒,当初官兵寻找刘邦,不也照样没找到吗?这小卒以一己之力,找了十来天,确实是尽力了。
只听那小卒说道:“将军宽宏大量,小人却心中不安。从芒砀山回来之后,我便去寻这刘季的至亲好友,想要拷问一下,刘季究竟藏在何处。”
“结果这样一问才发现,原来刘季的亲友,全都跟着他进了芒砀山。如今家中,只剩下他的妻子,据说姓吕。”
宋鲲微微一笑,心想:“怎么?把吕后抓来了?这样的人物得见一见。”
那小卒又说:“小人想着,抓不到刘季,抓了他的夫人,也算是有点收获了。就在小人要离开的时候,有听说县中的两个小吏。一个名叫萧何,另一个名叫曹参,似乎和刘季颇为相熟。于是我将这二人一并抓了。”
宋鲲又惊又喜:“萧何曹参?”
小卒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宋鲲长舒了一口气,微笑着问道:“你一个人,如何抓了三个人?”
小卒挠了挠头:“倒也不难。拿刀逼住他们,然后捆结实了,堵上嘴,塞进马车便可以了。如今到处兵荒马乱,关卡形同虚设,这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困难。”
宋鲲满意的点了点头,向那小卒说道:“辛苦了。你且去休息一会。明日我为你摆酒庆功。”
小卒又惊又喜,连称不敢。在他看来,只是抓了三个人而已,况且没有找到正主,怎么值得将军亲自庆功呢?
不过看样子,宋鲲已经决定了,于是这小卒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小卒走了,临走的时候,将这三个人带到了宋鲲面前。
宋鲲见三人都绑的结结实实。曹参年纪最轻,萧何则上了些年纪,不过须发都是黑的。至于吕雉……嗯,三十岁的人,风韵犹存,用王举的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熟桃子?
这三个人都一脸紧张的看着宋鲲。看样子,这些人还没有经历过楚汉相争的风起云涌,还没有练出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智。
宋鲲给他们三个人解了绑,微笑着问道:“这一路上,可曾进食?”
三人都摇了摇头。
宋鲲便令摆饭。
这三个人一通狼吞虎咽。曹参最后干脆直接用上了手,而萧何脸上胡子上全是饭粒。即使吕雉,也在大口大口的吞咽。
等这三个人吃完了,总算有精神向宋鲲问了一句:“不知将军为何……为何千里迢迢,将我等着抓到此处?”
宋鲲笑着说道:“东海与泗水相去不远,何来的千里迢迢啊?”
他问萧何说:“听闻你在沛县,政绩颇佳。我这东海郡,如今正在招揽天下英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助我成事啊。”
萧何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道:“天下英才?萧何……只是个小吏而已,哪当得起这个评价?这个……”
宋鲲淡淡的说道:“若你答应,自此以后,便留在我府中。加官晋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你不答应……”
萧何一脸紧张的看着宋鲲:“若不答应……如何?”
宋鲲咧嘴一笑:“我便把你送走。”
萧何又惊又喜:“送回沛县?”
宋鲲微微摇了摇头:“我有一至交好友,名唤陈胜。如今他建都称王,正在招募谋士。我便把你送给他。”
萧何心都凉了:“陈胜?”
宋鲲他不了解,陈胜他可是听说过啊。那个穷戍卒,起事第一天起就称王了。简直生怕咸阳不发兵。若跟着陈胜……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一百六十三章 蛮夷之乡
宋鲲微笑着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萧何唯唯诺诺,大着胆子说道:“可否……可否让我再思量几日。”
宋鲲一脸和蔼的说道:“自然可以。”
有了萧何打前阵,后面的曹参和吕雉就都心里有了底,纷纷告诉宋鲲,说要考虑几日。宋鲲自然笑眯眯的答应了。
这三个人心想,看来这位宋将军,虽然身为反贼,倒是很好说话啊。
思考几日,只是拖延时间的策略罢了。三人之中,以萧何见识最广,于是他们的去留,自然也就看萧何的态度了。
萧何对曹参和吕雉说:“我们不必着急。看宋将军倒不是残暴之辈,我们趁着这几日,在城中多走走,多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等了解了这伙反贼,再做决定吧。”
曹参问道:“萧大人,听你的意思,有从贼之心?”
萧何的脸色变了变,然后低声说道:“曹参,你我一同做官,时日也不久了。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就直接吐露心声了。这大秦,实在残暴啊。秦人粗砺,倒也经受得住。可你放眼看看,六国之人,谁不怨声载道?”
曹参凑近了,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萧何说道:“未雨绸缪啊。我听说,陈胜以九百戍卒起兵,不少郡县,纷纷响应。看来这天下要有一变。这大秦,没有几年国运了。”
“我等想要保住今日地位,或者说,想要更进一步。那就必须审时度势。挑选一个明主,然后趁势而起……”
曹参激动的手心冒汗:“那么萧大人,以你观之,这位宋将军如何?”
萧何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道:“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啊。不过……我等与宋将军素昧平生,即便投奔了他,恐怕也不得重用。”
“若我等真要起兵,不妨在沛县选择一人。若事成了,此人与我等有旧,起事之初,又借了我们的力,我等日后荣华富贵还少的了吗?”
曹参又问:“那一旦……一旦败了呢?”
萧何微微一笑:“若败了,首事者怕是要死了。而我等,不过是从犯而已,再自称是受人胁迫,想必也不会有大碍。”
曹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以微小代价,博得如此巨大收益,值!”
“萧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等这几日,便想想脱身之策,然后在沛县物色人物?”
萧何微笑着点了点头。
吕雉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她一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来,一会想起自己的丈夫来,真是百感交集。
翌日,三个人都出门了,决定在淮阴城走访一下。
宋鲲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只是不允许他们离开淮阴而已。
曹参刚围观了一个铁匠铺,正要去酒肆转转,就看见一个小卒,甩着鞭子,赶着一群人走过来了。
曹参看见那群人身上都用铁链绑着,两只手都肿的如同熊掌一般。
曹参吓了一跳,问旁边一人说道:“这些犯人,是何人?”
那人显然已经见惯了这幅场景,心不在焉的说道:“他们原本是淮阴城中的豪强与官吏。宋将军到了之后,按照他们所犯的过错,每人定了年数不等的刑罚。”
“你看最前面那人,他原本是县丞。罪责很重,定了三十年。他后面那人,原本是城西朱氏,罪责轻一些,也有十五年。那几个低着头的,乃是怀安乡吴氏,他们可惨了。曾经助吴忠虐杀义军,定了个无期。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一辈子服苦役吧。”
曹参吓得一哆嗦,问道:“只要是豪强,便要受刑罚?”
那人随口答道:“八九不离十。淮阴城,或者整个东海郡,没有受刑的豪强我还没见过。”
曹参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虽然只是县中小吏,可是家中也颇有田亩啊。按照宋鲲的风格,岂不是也要服役?
曹参又问:“他们的苦役,是做什么?”
那人说:“不识字的,修城墙,挖河渠,架桥修路,打铁掏粪,什么事都做。至于识字的,看见那几个长着熊掌的人了吗?每天鸡叫开始抄书,等到天黑才可以回去。天长日久,手都肿了。”
曹参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是一个冷颤。
他问那人说:“老兄,不知酒肆在何处?”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曹参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他急需要几杯酒压压惊。
只可惜,这惊是越压越惊。酒肆之中,不少人在高谈阔论。所说的,都是宋鲲怎么惩治豪强。说得最多的,是宋鲲灭怀安乡吴氏的事。
曹参的酒再也喝不下去了,他匆忙回到住处,急切的想要见到萧何,商量一下怎么逃跑。可是萧何与吕雉都不在,显然还在外面走访。
曹参不由得暗暗佩服:“萧大人真是有定力,听了如此多残暴的事,还能继续留在外面。唉,萧大人见多识广,能呆的住倒也罢了。吕雉也真是女中豪杰啊。想不到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其实吕雉和曹参经历的事,并不相同。
吕雉误打误撞,走到了学堂当中。这学堂,乃是一处女子学堂,里面坐满了大姑娘小媳妇。
授课的乃是郦姬,教授的是诗经。这学堂不止教认字,而且传授一些男女平等的思想。
吕雉站在门外,听的如痴如醉。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是啊,凭什么女子要做男人的附庸?是啊,为什么自己丈夫整日游荡,自己要在家中劳作?
到后来,吕雉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坐在那群妇人中间听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学堂已经散学了。吕雉缓缓向住处走去,脑子里面还回荡着刚才听到的内容。
这时候,有人在旁边焦急的说道:“你总算回来了。快,我等快商议一下,如何逃离此地。”
吕雉抬头一看,发现是曹参。
吕雉纳闷的看着曹参,问道:“为何要逃离此地?”
曹参顿时就急了:“你今日难道没有听说吗?这宋鲲治下的东海郡,简直蛮夷之地,衣冠尽丧,毫无礼仪啊。”
吕雉想起那课堂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在这蛮夷之地呆了一日,我忽然发现,什么圣人之邦,什么尧舜之乡,也未必有多好。只是昔日见识短浅,还以为自己身在福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群禽兽
曹参一听这话,气的差点晕过去。宋鲲如此残暴,你却说这里比尧舜之乡还要好,难道是失心疯了吗?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看见萧何回来了。
萧何把手笼在袖子里面,走路的时候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如同乡下的老农一样。
曹参一把拽住萧何,跺着脚说道:“萧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萧何愣了一下,问道:“怎么?”
曹参指着吕雉说道:“她方才说,这东海郡,乃是尧舜之乡,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吕雉没有开口,虽然今日听了一番男女平等的大道理,然而今日被曹参指责,还是有点胆怯。
只听见萧何也冷笑了一声:“此地若是尧舜之乡,那沛县简直是人间仙境了。”
曹参立刻笑起来了:“如何?我说的没错吧?萧大人,我等赶快谋划一下,想个办法,离开此地吧。”
吕雉一听说要离开这里,忽然心中有些不舍。她鼓起勇气说道:“我……我还要在这里耽搁些日子。”
曹参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吕雉:“你方才说什么?”
吕雉说道:“我,我要留在这里。”
曹参几乎叫了出来:“你疯了?”
吕雉坚定的摇了摇头。
曹参看向萧何。
萧何叹了口气,说道:“要离开呢,其实也不难。我今日已经打探清楚了。宋将军此人。杀伐果断,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我等客客气气的提出来,说难舍故土,想要回乡。他纵使不愿,也不会难为我们。”
曹参大喜:“那好啊,我等这便走吧。”
萧何摆了摆手,垂头丧气的说道:“走不得,走不得。若留在此间,还有一线生机,若走了,死无葬身之地啊。”
曹参纳闷的问:“这话怎么说?”
萧何说道:“自宋将军起兵之日起,曾有几个人离开他。第一位,乃是淮阴县县令熊营。熊营曾发兵守城,抗拒宋鲲,只一日,城池便被攻破。”
曹参吃了一惊:“只用了一日?古往今来,围城大战,少说也有几个月,多则两三年,岂有一日便破城的?”
萧何苦笑道:“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熊营只身逃走,到了咸阳。结果再无音讯。听人说,已经被二世皇帝杀了。”
“这第二位离开宋鲲的,乃是淮阴城的乌太公。乌太公投奔秦人,结果莫名其妙被杀。族中子弟,尽为秦人屠戮。堂堂淮阴第一豪强,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这第三位离开宋鲲的,乃是熊罴与吴忠。这两人抢了一辆马车,投奔了葛氏。不曾想,三五日之后,熊罴便被人砍下头颅,紧接着,葛氏也被陈胜灭掉了。”
曹参听到这里,心中慌乱无比:“这……这莫非是巫术?”
萧何冷笑了一声:“天下间,岂有巫术?即便有,巫术乃小术也,岂能影响天下大势?”
“唯一可以解释的,乃是宋鲲此人,深不可测啊。他似乎参透了天下英雄,我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曹参惶恐的问道:“为之奈何?”
萧何说道:“不要向宋鲲辞行了。否则,他一旦记恨上我等。即便我们离开淮阴城,也活不了多久。”
曹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很绝望的说道:“难道,我等便要被困在这里,替宋鲲做事?”
萧何微微一笑,说道:“非也。我等先佯装答应,等宋鲲放松警惕,给他来个一走了之。这等突发事件,我就不信,他还能从容布局,运筹帷幄。”
曹参一拍手,喜道:“妙哉。萧大人这一手出其不意,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哈哈。”
曹参笑了两声,又看向吕雉,问道:“你意下如何?”
吕雉说道:“小女子自然无意见。”
在吕雉看来,能在此间多呆上一日都是好的,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三个人都回到了住处,然后一个翻来覆去,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
天亮之后,三人都困倦的很,但是依然勉强穿戴起来,去拜见宋鲲。
但是听宋鲲的亲卫说,宋将军不到天光大亮,是不会醒过来的。
三人都没说话,不过看他们的表情,若非宋鲲手握重兵,他们就要骂娘了。
这个时间,回去再睡一觉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们只好等着。
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宋鲲才起床。
萧何疲惫不堪的说道:“宋将军,我等昨日在淮阴城走了一遍,发现淮阴真乃人间乐土。我等想要留在此处。”
宋鲲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欢迎之至啊。王举,王举?”
王举手里面握着一个饭团,吃的狼吞虎咽走了进来:“何事?”
这一幕让萧何与曹参都嫌弃的咧了咧嘴。
宋鲲说道:“萧大人便交给你了,你带他熟悉一下东海事务。就让它主管赋税徭役,他对这个在行。”
王举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时候,宋鲲又叫住他,问道:“你和你们家弦月,如何了?我听人说,弦月对你颇为嫌弃啊,经常和你分房睡?”
王举满不在乎的说道:“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偶尔分房睡不算什么,还有同房的时候呢。再者说了,她可不是嫌弃我,只是想照顾我家中老母罢了。”
说道这里,王举一脸的自豪:“娶了个孝女啊。婆媳和睦,已经打败大秦九成九的男人了。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宋鲲哦了一声,又笑眯眯的说:“凭你怎么胡言乱语,我却知道,这弦月对你,却称不上多爱慕。我这里有五字真言,你若能做到,包管弦月死心塌地,连你老母都抛诸脑后了。”
王举感兴趣的问:“什么五字真言?”
宋鲲说道:“潘驴邓小闲。”
王举纳闷的问:“什么是驴?”
宋鲲说道:“首先,这潘嘛,乃是一个潘姓美男子,这一条讲的是要相貌出众,你看看你,胡子也不修剪,脸也不好好洗。弦月岂能不嫌弃。”
王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宋鲲又说:“这驴嘛,你可以理解为马。当然,这里说的不是马,而是……嘻嘻……”
王举和宋鲲越说声音越低,表情也越来越猥琐。
萧何和曹参相视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
萧何叹了口气,心想:“君不似君,臣不似臣。大庭广众,讨论起马的阳物来。唉……真是一群禽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守城扫把星
王举得到宋鲲的指点,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萧何和曹参,更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
为了麻痹宋鲲,这些日子,萧何和曹参正在努力的适应东海郡,主动帮着宋鲲管理户籍和刑罚。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确实颇有能力,即便是韩信,都对萧何赞不绝口。经常对宋鲲说,有了萧何做后勤保障,前方的将士,必定可以高枕无忧。
这一日,曹参拿着一份名册对萧何说道:“萧大人,真是怪哉。这东海郡的男丁并不多,为何缴纳上来的赋税,远远的高出了其他郡县?”
萧何冷笑了一声,说道:“想必那些官吏横征暴敛。”
曹参叹了口气,说道:“这宋鲲,真是残暴啊。照他这个横征暴敛法,百姓岂能剩下口粮?这是在杀鸡取卵啊。”
萧何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宋鲲横征暴敛倒也罢了,我听说,他还招纳了四个败类,名叫什么淳愚,什么商皓。这四个人原本是饱读诗书的儒士,为了高官厚禄,和宋鲲狼狈为奸。”
“这四个人,又招纳了不少不知廉耻之徒,整日鼓吹宋鲲的政绩。偏偏那些愚夫愚妇,听了之后便就信了。明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反倒以为自己在仙境里面。”
曹参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前几日,吕雉出门一趟,回来之后,便大肆夸赞淮阴城如何如何之好。莫非,她也信了那四个儒生的鬼话?”
萧何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想必是如此了。”
曹参忽然低声说道:“大人,我等何时离开?”
萧何低声说道:“这几日,宋鲲显然已经对我等放松警惕了。不如今晚,我们夜缒出城。只要出了淮阴城,买上几匹马,便可以回沛县了。”
曹参激动的搓了搓手,忽然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说道:“大人,我们还要不要带上吕雉?”
萧何猛的一惊,他盯着曹参说道:“你要将一个弱女子留在此处?你并非不知道,那宋鲲是何等残暴。”
曹参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平日,我岂能忍心?然而这吕雉已经中毒太深,她已然不肯离开了。我等要带她走,她反而有可能声张起来,坏了我等的大事。”
萧何的心,也被曹参给说乱了。他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连连叹息:“然而,我等与刘季交情不错,若将他夫人留在这里,日后……日后岂不是无颜见他?”
曹参冷笑了一声,说道:“大人,此乃妇人之仁也。更何况,那刘季算什么东西?我等不过看他也算个游侠,给他个面子,和他喝了几顿酒罢了。他一个小小亭长,便是将他夫人留在此处,又有何妨?”
萧何摆了摆手,说道:“本官的意思是,这刘季,乃是沛县最合适的人选啊。”
曹参奇怪的问道:“什么人选?”
忽然,他心中一动,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莫非是起事的人选?”
萧何嗯了一声:“刘邦此人,地位虽然卑微,然而性格豪爽,胆大妄为,结交了不少豪杰。我看若沛县要起事,此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曹参眉头紧皱,低声说道:“然而,要带走吕雉,这是千难万难啊。她一个弱女子,即使心甘情愿跟着我们出城,也是不易,更何况是心不甘情不愿呢?”
良久之后,萧何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罢了。不带吕雉了。天下之大,也未必非要他刘季不可。曹参啊,你去准备准备,三更时分,我们便出城。”
曹参激动的答应了。
…………
淮阴城,北门。
铜牛热络的和大家打着招呼,然后开始煮宵夜了。
北门的官兵笑着说道:“铜牛将军,今日为何有时间来北门了?昔日看你多在西门与南门。”
铜牛坐在一堆柴草上面,打着哈欠说道:“总在南门守城,有些腻了,来北门耍耍。”
一个伍长笑着说道:“我听说,却不是这么回事。”
铜牛睁着大眼,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听到什么谣言了?”
伍长显然不怕铜牛,笑眯眯的说道:“我听说,是南门的官兵,不喜欢铜牛将军守城,所以将你赶走了。”
铜牛的脸顿时红起来了,大声争辩道:“胡说,我在南门守城,是要交饭食费的。那些南门的官兵,个个得了实惠,谁不想我留下?”
那伍长笑嘻嘻的说道:“将军莫要动怒嘛,我这也是道听途说。我听南门的兄弟说,你助他们守城几次,每次都有人闯关逃走。他们合计了一番,觉得将军你可能八字有些奇怪,可能妨碍到了守城的官兵,所以……”
“嘿嘿,所以将军在南门呆不下去了,便到北门来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铜牛怒气冲冲的站起来:“罢了,我铜牛身正不怕影子歪,然而也不能任由你们嘲笑。你们既然如此想我,我这便回去睡觉。”
他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来把锅端起来了,看样子是要把锅也带走。
那伍长连忙拦住他,笑着说道:“铜牛将军,何必动怒,只是玩笑而已。南门守将嫌弃你,我等可是欢迎之至啊。来人,来人,还不快给将军上酒。”
铜牛满脸不高兴,本想一走了之,可是看看那一锅饭,又有点舍不得了。唉,这饭还没有熟呢,若是现在端走了,即便回头煮熟了,味道也不对了。
民以食为天啊,糟蹋粮食,是要天打雷劈的。铜牛安慰了自己几句,就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盯着那口锅。
很快,饭熟了,守城的士卒开始吃饭。这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有人借着月光,开始讲起鬼故事来了。
这人的口才并不好,但是北门历来荒凉,所以气氛很到位,有不少人被吓得瑟瑟发抖。
忽然,有个小卒指着城墙说道:“那边有人影。”
讲故事的先吓了一跳,骂道:“胡说什么?大半夜的吓人。”
那小卒哆嗦着说道:“我方才,方才好像真的看到了两个人影。”
铜牛毕竟地位比较高,胆子也大些,带着两个人跑到那边一看,就看见有绳子拴在大石头上,一直延伸到城墙之外去了。
铜牛立刻就急了:“有人偷溜出城,有人偷溜出城。”
北门的士卒个个暗暗叫苦:“谣言果然是真的啊。铜牛将军作战勇猛,可是八字太硬,克同袍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韩信月下追萧何
对于铜牛的腹诽,士卒们是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的。更何况,铜牛乃是战斗英雄,和他开开玩笑,他们敢,但是没人真的想要侮辱他。
铜牛急出来了一头汗,他也有点纳闷:“难道我八字真的有问题?看来得找天机子那妖人给我看看了。”
当下也顾不得疑惑了,铜牛连忙命人打开城门,牵出马来,一溜烟的向外面追出去了。
城中又有人逃走了,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韩信。
韩信急得跳脚:“丢人啊,丢人啊,这让我怎么向宋兄交代?我堂堂韩信,还守不住一个淮阴城吗?城中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那小卒不敢抬起头来,等韩信出够了气,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如今我等该如何是好?”
韩信说道:“先派出去一队人,在附近搜索,务必将人找出来。另外,立刻排查,看看是什么人逃了。”
那小卒为难的说道:“淮阴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这要是查下去,岂不是……”
韩信说道:“普通人不必查,只需要查最近一段时间,在城中不如意的那些人。诸如豪强、富户、犯人……”
那小卒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不过一刻钟,他就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报,韩将军,我等已然查出来了。逃走的,乃是萧何与曹参。”
韩信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萧何逃了?此人可是人才啊。若他逃走,我军可要少了一大助力。若他辅佐他人,那可是一个劲敌啊。”
韩信大喝道:“传我命令,城中士卒,留一成防守。其余九成,给我出去找人。”
小卒吓了一跳,说道:“九成?这要不要告诉宋将军?”
韩信摇了摇头:“等找回来萧何,我自会向宋将军请罪。你记住,这九成人出城之后,立刻骑快马,向四面八方,奔出去十里。”
“如今距离萧何离城,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凭着两条腿,走不了太远。我军士卒要将淮阴城方圆十里,团团包围,一只老鼠也不要放走。然后缓缓地缩小范围,一寸一寸的找。”
那小卒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韩信在屋子当中转了一圈,最后实在放心不下,命人牵过马来,也追出去了。
转瞬之间,宋鲲军已经将淮阴城方圆十里的范围团团围住了,理论上说,萧何与曹参插翅难飞了。
但是韩信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命人缩小包围圈的同时,又带了一批人,在圈内搜查。
这样一来,包围圈越来越小,等缩小到淮阴城附近的时候,韩信忽然心里面有点慌。
他忽然意识到,萧何是什么人?那也是人中龙凤啊,或许比他韩信差上那么一点点,但是也不容小觑啊。自己这套搜查办法,对付别人或许够了,对付萧何,也许力有不足。
想到这里,韩信就盯着天上的月光发呆。脑子里面在想着:“若我是萧何,面对如此局面,应该如何逃走呢?”
片刻之后,韩信打了个寒战,大喝了一声:“传我命令,各旅都尉,各队队长,各伍伍长,马上检查本部兵马,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片刻之后,有人来报,说第三伍少了两名士卒。再过了一会,有人报告说,找到这两人了,只是他们的衣服和马匹都不见了。
两人被打晕之后,丢在了草丛里面。
韩信紧紧的握着拳头,大叫:“所有人,给我追,四面八方的追。”
于是千军万马,轰的一声散了开来。
韩信坐在马上,闭着眼睛使劲的推演:“萧何,萧何。他离开淮阴城,能去哪里呢?”
“是了,他第一反应,一定是要回沛县。但是以他的谨慎小心,一定不会走直线,他会绕一个大圈,先向反方向逃跑。让我扑一个空。”
“不对,不对。”韩信摇了摇头:“我能想到此处,萧何也一定可以想到。因此,他必定直接去往沛县,如此一来,才是真正的出其不意。而我,还在自作聪明,在反方向寻找。”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兵者诡道也。”韩信想到这里,使劲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打马向沛县方向赶过去。
幸好今夜有月亮,韩信借着月光,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阵疾驰。
时间不长,他听到前面隐隐有马蹄声。
韩信大喜,连忙狠狠的抽了胯下的马几鞭子,那马跑得更快了。
很快,韩信看到前面有两个人,正在骑着马狂奔。看身影,似乎正是曹参与萧何。
一刻钟后,双方已经相去不远了。
忽然,曹参与萧何同时勒马,然后提着戈矛向韩信刺了过来。
很显然,他们发现韩信是孤身一人追了上来,觉得自己可以一战。
萧何是文官,武力并不怎么样。而曹参长期执掌刑狱,武艺颇为高强。
结果这两人和韩信一交手才发现,韩信的剑术极为高明。
什么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这里全都不管用了。
片刻之后,萧何与曹参的武器全部落地,而韩信用剑指着他们两个,一脸的傲然。
萧何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技不如人,命该如此啊。我无话可说,壮士请便吧。”
韩信说道:“我只问一句,萧大人,为何要走?”
萧何沉默了几秒钟,最终开口了:“因为宋鲲残暴,老夫不想助纣为虐。”
韩信怀疑自己听错了:“残暴?”
萧何点了点头:“不错。他在东海郡,杀了多少豪强?瓜分了多少豪绅的财产?听说淮安吴氏,惨遭灭门。听说……”
韩信哈哈大笑:“所以萧大人不想与我等同流合污。所以想要离开?可是萧大人啊,你只看到豪强受苦,为何没有看到百姓安居乐业?”
萧何冷笑了一声:“安居乐业?本官掌管户籍多年,按照东海县的丁口数,早就算出来大概的税赋是多少了。然而,东海郡所征赋税,超出正常数值几倍之多。”
“宋鲲对豪绅,是斩草除根。对百姓,那是横征暴敛啊。我萧何辅佐这等样人,怕是会遗臭万年。”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秀才遇见兵
面对气势汹汹、为民请命的萧何,韩信挠了挠头,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他犹豫着说道:“据我所知,宋将军并非贪婪暴虐之人啊。”
“并非贪婪暴虐之人?”萧何冷笑了一声,说道:“证据呢?”
毕竟是在衙门中为吏的,口口声声都要证据。仿佛萧何已经忘了,是他被人用剑指着,而不是他用剑指着别人。
韩信的头有点懵,这和自己想象中的场景不一样啊。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证据……这个……”
他就是一个武夫,带兵打仗比较在行,平时宋鲲是怎么统领东海郡的,怎么善待百姓的,他根本没有关心过啊。现在被萧何骤然问出来,居然答不上来了。
好在韩信脑筋转得也快,说道:“那你有证据吗?你说宋将军虐待百姓,横征暴敛,可有证据?”
萧何说道:“户籍便是证据,所征赋税,便是证据。”
这下韩信彻底哑口无言了。他觉得有点慌,害怕自己再和萧何讨论下去,怕是会被他洗脑,然后跟他走了。
于是韩信大喝一声:“我不与你说这么多,你且随我回去。”
紧接着,他一拳击出,正好打在萧何下巴上,萧何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旁边的曹参苦笑一声:“萧大人口舌如簧,可惜遇到了不讲理的大头兵啊。”
眼看着韩信跃跃欲试,要给自己也来上一下,曹参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曹某唯萧大人马首是瞻。壮士既然已经抓了萧大人,在下自然也就跟你回去了。”
韩信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并非什么壮士,我乃是宋鲲军中大将军,韩信。”
曹参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出任何敬佩之情来,这让韩信一阵失望。
萧何被横担在马上,而曹参被捆住了双手,骑着另一匹马。韩信则提着长戈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缓缓地回到了淮阴城。
今夜淮阴城这么大动静,早就将宋鲲给惊醒了。
宋鲲睡眼惺忪,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忍不住抱怨说:“整日睡眠不足,怪不得你们这些古人寿命低。”
旁人倒没说什么,附近那四个打着哈欠的老头则纷纷附和,抱怨说道:“是啊,是啊。困倦不堪,却不许入眠,长此以往,岂能久乎?”
王举对那四个老头说道:“谁不许你们入眠了?”
那四个老头伸手指向所有人:“这城中像是煮开了的沸水一样。我等便是想睡,能睡得着吗?”
忽然有人来报,说韩大将军已经将萧何抓回来了。
宋鲲打了个哈欠,说道:“先打上萧何二十军棍,然后再来见我。”
小卒一愣,问道:“打萧何?”
这些日子,宋鲲对萧何礼敬有加,他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忽然之间变了态度?只因为萧何偷偷溜出城去了?
宋鲲也懒得解释,只是重复了一句:“狠狠的打。曹参也不要放过。”
很快,外面传来了鬼哭狼号一般的呼痛声。
一刻钟后,萧何与曹参被拖进来了。小卒们打得确实狠,这两人快要站不住了。
宋鲲问萧何:“知道我为何打你吗?”
萧何冷笑了一声,说道:“将军杀伐果断,处处效法始皇帝。打两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宋鲲揉了揉太阳穴:“我打你,是因为你搅得淮阴城不安。惊扰了多少人的美梦?你看看,淳愚、商皓。这几个白胡子老头,已经多大年纪了?竟然打着哈欠等你。”
萧何觉得有点委屈:“我何时让他们等我了?”
宋鲲走到萧何面前,问道:“为何逃走?”
萧何说道:“下官与将军政见不合,不欲留在此处。”
宋鲲又问:“既然政见不合,为何当初答应,如今又反悔?”
萧何没说话,心想:“周围这许多人,难道要我说出来,你这人阴险狡诈,我若正大光明的辞行,怕是会招你记恨,因此才偷偷溜走?”
宋鲲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块绢布,说道:“萧大人,你答应辅佐我之初,我等便立下了合约。十年之内,你要在我军中效力。不得虚与委蛇,不得阳奉阴违。不得消极怠工,不得生有异心。”
“今日算是你阳奉阴违。第一次,罚薪便好了。若有第二次,杖责伺候。若有第三次,以细作罪论处。立斩。”
萧何的嘴唇动了动,硬着头皮问道:“如此说来,宋将军是要强留我等在此处了?”
宋鲲拍了拍手中的合约:“萧大人,你乃是自愿的。若你再诋毁宋某,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下萧何彻底没词了。但是他还想最后挣扎一次,问道:“宋将军,你为何横征暴敛,肆虐百姓?若你能勤政爱民,要萧何辅佐你,也未尝不可。”
宋鲲摆了摆手,说道:“我头疼,头痛难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宣传队给你讲吧。”
淳愚一脸悲愤的说道:“是奉常寺,不是宣传队啊。”
宋鲲早已经走出屋子了,心不在焉的说道:“好好好,你说是奉常寺,那便是奉常寺吧。”
淳愚走到萧何面前,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乃是奉常寺正卿,淳愚。不知萧大人有何疑惑啊。”
萧何心想:“原来便是这四个老头,妖言惑众,让东海郡百姓对宋鲲俯首帖耳。哼哼,我萧何可不是愚蠢的黔首,岂能信了你的鬼话?”
于是萧何将自己的不满全部说了出来。
淳愚挠了挠白头,苦恼的说道:“户籍与赋税么,此时说来话长啊。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楚。老夫已经困倦不堪了,要不然,明日再详谈?”
说到这里,他看见宋鲲已经回房睡觉了,顿时松了口气,把萧何与曹参扔在这里,一溜烟的跑了。
那些小卒问:“这二人怎么办?”
淳愚说道:“看管好了,明日再说。”
随后,老头将房门关上了。
小卒们茫然无措,只好让萧何与曹参原地休息。
曹参低声问道:“萧大人,我等被抓回来了,也与宋鲲撕破脸皮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何低声说道:“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我只说宋鲲横征暴敛,这些人便落荒而逃,看来是心虚了。或许他们辩论不过,哑口无言,便会放了我等。”
曹参苦笑一声:“我倒觉得,宋鲲更有可能杀了你我泄愤啊。”
萧何叹了口气:“难道真的委身于贼?若从了这帮禽兽,倒是能保住性命,可是一生都要愧对天下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