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论语新编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整整合计了一夜。一晚上没合眼,直到鸡叫之后,才支撑不住,勉强打了个盹。
谁知道刚刚睡着,淳愚商皓那几个老头就来了。
这四个老头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直接将萧何与韩信叫起来,拉着他们就向外面走。
萧何困的神魂颠倒,说道:“可否让我二人再歇息一会?”
商皓瞪着眼睛说道:“歇息什么?昨晚半夜,你可曾让我们歇息了?”
萧何无奈,只能被人拉着,踉踉跄跄向淮阴城外走去。
出城之后,又被人塞上了一辆马车,在外面绕了一大圈。
然后商皓问道:“尔等可看明白了?”
曹参从睡梦中惊醒,忙不跌的点头:“看明白了,看明白了。”
商皓问道:“你看明白什么了?”
曹参答不上来了。
萧何比他要清醒一点,微微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淮阴为何有如此多的农田?”
商皓哈哈大笑,说道:“不愧是萧大人,不错,最近东海郡大肆垦荒,农田已经增加了数倍。我们楚地,地广人稀啊,明明有千里沃野,可是都长了杂草,实在是浪费。”
萧何皱着眉头说道:“既然是地广人稀,开垦如此多的农田,人力够吗?”
商皓说道:“宋家军,逢单日操练阵法,逢双日则锻炼体力。这体力,便是助农耕田了。每一伍各有帮扶对象,播种、挑水、施肥,不辞劳苦,农家只需烧些浆水即可,即便是饭食,义军也是自带的……”
萧何犹豫着说道:“宋家军中的士卒,本就是从东海郡百姓中来。即便助农耕田,想必人手还是有所短缺吧?”
淳愚呵呵一笑,说道:“不错,本来是有所短缺的。只不过,东海郡与他处不同,在这里,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也可以帮助夫君耕田,如此一来,便多了足足一倍人手啊。”
萧何惊讶的看着淳愚:“女子耕田?这……”
淳愚说道:“不止女子耕田,男子回家之后,还要帮着夫人纺纱织布呢。这夫妻二人,白日在一处,晚上又在一处,天长日久,感情深厚,犹如蜜里调油一般。久而久之,不仅夫妻矛盾少了许多,而且东海郡的人丁也多了不少。”
曹参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这样也可以?”
商皓又说道:“况且东海郡以农为本,农商并重。这商,并非是贩卖奇珍的商贾,而是以物换物,四处交换的小贩。”
“东海地方博大,每一处的物价并不相同。有的地方,布匹贵而粮食贱。有的地方,粮食贱而布匹贵。这些小贩,贱买贵卖。使价高的地方,不至于因为物品太奇缺,而高的不可理喻。使价低的地方,不至于物品太滥,而使农人活不下去。”
“更有一地,因为土壤特殊,若种植庄稼,则连年歉收。若制作陶器,则精美耐用。以往此地的百姓,十年有九年在饿肚子。自从多了小贩。他们便专心取土制陶,不再种地。将陶器卖出去后,再买来粮食。如此,不仅无人挨饿,反而不少人富裕起来了。”
以曹参的智商,已经如同听天书一般了。而萧何却微微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种事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淳愚显然早就规划好了路线,赶着马车,带萧何与曹参看了助农军,又看了专门制陶的村子、专门种田的村子。这些村子,甚至根据水土的不同,出现了专门种粮的、专门种菜的、专门养豚的……
看了一圈之后,淳愚得意洋洋的说道:“子曰,因材施教。而这东海郡,便是因材施教的典范了,依地理风俗不同,术业专攻,产量提高了岂止数倍?”
“农人要交税,商贩同样要交税。而因为产量高,即使税率极低,他们所上交的数目也不小。”
“不错,我东海郡税收,是别处数倍。然而萧大人看我东海百姓,是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实际上,他们过得很好,人人称颂宋将军乃再世尧舜。”
萧何沉默良久,感慨道:“原来如此。只是些许小小的改变,竟然能让百姓全部吃饱穿暖,竟然能让军粮丰盈,竟然……唉,这宋将军,真乃神人也。”
萧何感慨了一会之后,又暗暗的想:“宋将军的办法,一旦了解之后,倒也不难理解。可是……我为何之前没有想到?是了,只因为这其中,有太多离经叛道的内容了。”
萧何对淳愚说道:“听闻几位,乃是儒生?”
淳愚得意的说道:“不错,我等乃孟夫子再传弟子。”
萧何纳闷的问:“那么宋将军在此地的政令,阁下毫不介意?”
说到这里,淳愚的脸上微微有点尴尬,不过这尴尬一闪而过。他厚着脸皮说道:“为何要介意?宋将军行的乃是仁政。与孔子孟子之主张,一脉相承。”
萧何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的说道:“然而,女子耕田,男子织布,是孔子的主张?周礼中明明说,男女有别,男为乾,女为坤……然而,农商并重,也是孔子的主张?我记得论语中明明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商贾重利,这个……”
淳愚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萧大人,你想必是记错了。论语之中,哪有这等话?”
萧何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我记错了?不应该啊,虽然过去了十几年,可是以前读过论语,我对这句话是颇为赞同的,怎么会……”
这时候,淳愚取出来了一卷竹简,说道:“论语在此,萧大人一看便知。”
萧何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果然没找到什么小人喻于利之类的话。
随后,他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其中一句:“子曰,男女平等也。”
萧何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然后问淳愚:“孔子……说过这话?”
淳愚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紧接着,萧何又指着另一句说道:“这话,略有些粗鄙啊,孔子说过?”
淳愚低头一看,见那话是“子曰:十三年,鲁国大饥,若无商贾贩来宋粮,吾其饿死乎?方知无商不兴也。”
淳愚的脸有点红,心想:“宋将军也太过分了。哪怕要夹带私货,至少要找个饱学之士,润色一番。唉,老夫真是愧对先师啊。”
萧何越看越不对劲,将竹简翻到最前面,发现题目写的是:论语新编。
顿时就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光的秘密
萧何把竹简递给淳愚,指着论语新编几个字,神色古怪的说道:“这论语新编……恐怕并非论语原本吧?怕是里面加了些穿凿附会的内容……”
淳愚老脸通红,恼羞成怒的说道:“什么并非原本?什么穿凿附会?这便是圣人传下来的原本。萧大人,你说这并非原本,那么你找来原本,我等印证一下?”
萧何有点哑然,心想这不是耍无赖吗?人人都知道,当初始皇帝焚书坑儒,天下间已经没有原本了。
现在他对这几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有了新的认识: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寡廉鲜耻。
商皓见淳愚尴尬的要命,马上岔开话题,向萧何说道:“这东海郡如何?萧大人要不要留下来?”
萧何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东海郡嘛,其政令与诸子百家,各不相同。与夏商周有异,与尧舜禹相背……”
淳愚听得大失所望,说道:“如此一来,萧大人是不肯留下了?”
他有点替萧大人担心了,因为今天早上,宋鲲已经交代过了。如果萧大人不肯留下,那么就把他的家人请过来。
唉,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酒可不好吃啊。
谁知道萧大人沉吟了一阵,说道:“然而,东海郡虽然与古往今来的政令不同,可下官见到的,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治世。下官对宋大人是极为佩服的,因此愿意留下。”
淳愚长舒了一口气,抱怨道:“既然肯留下,何不早说?害得老夫一颗心七上八下。”
萧何干笑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曹参,低声问道:“你意下如何?”
曹参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与萧大人共进退了。”
淳愚见萧何彻底归顺了,便令车夫将车赶到了淮阴城,马上禀告宋鲲。
宋鲲对这一切丝毫不意外,马上让曹参和萧何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
如今整个淮阴城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着。
宋鲲伸了伸懒腰,从县衙中慢慢的走了出来。
如今他看起来很清闲,但是心里面并不踏实。毕竟天下汹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打到东海郡来,所以万万不能放松,要抓紧一切机会壮大自己的力量。
韩信远远的看到了宋鲲,跑过来说道:“宋兄,我见你左顾右盼,若有所思,是要出兵伐秦了吗?”
宋鲲微微一笑,说道:“依你所见,东海郡的兵力,足以灭秦吗?”
韩信想了想,说道:“东海郡十万兵马,比起强秦来,人数弱了一些。然而有我韩信这不世出的军神在,想必可以灭秦。”
宋鲲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也太自恋了。
他又问道:“那么以你之见,我军灭秦之后,可以挡住其他反贼的围攻吗?”
韩信愣住了。
灭秦,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现在看来,并不容易。以东海郡一郡的力量,即便能够灭秦,宋家军也会损失殆尽。到那时候,恐怕连陈胜都无法战胜了。
韩信皱着眉头说道:“那么以宋兄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宋鲲说道:“上次灭掉邓宗之后,九江郡已经为我所有了。我在九江留了一队兵马,据说他们在九江招纳士兵,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人。”
“接下来,我要你徐徐图之,先将楚地据为己有,然后再考虑咸阳。”
韩信激动的搓了搓手,说道:“好,依我看,泗水郡便不错。占了泗水郡,东海九江泗水,连成一体。便可以从容吞楚了。”
宋鲲点了点头。韩信则急匆匆地去了参谋队,找那些秦降将制定作战策略了。
韩信刚走,忽然有一道强光照在宋鲲脸上,宋鲲侧了侧头,眯着眼睛一看,发现有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太阳底下。
这人手里面拿着一面铜镜,正在照影玩。
宋鲲走过去,发现这人很面熟。他盯着那人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来,说道:“这不是黑石吗?”
黑石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就抬起头来了。他盯着宋鲲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茫然的说道:“阁下好生面熟……”
宋鲲有点无奈,整个淮阴城,谁不认识自己?只有这专注研究的墨者,才反应这么迟钝。
宋鲲说道:“我是宋鲲。”
黑石哦了一声,说道:“我记起来了。你是扶苏二元等式的提出者。”
宋鲲点了点头。
黑石一下来了兴趣,拉着宋鲲说道:“我一直在思考影子的问题。”
他指着前面的一处阴影说道:“我发现,影子并非什么阴气,也并非什么魂魄。影子,其实是太阳之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罢了。周围被日光照亮,而此地没有受到照射,故而显得阴暗了。”
宋鲲一脸惊奇的看着黑石。
这个道理,在后世连小孩都知道。但是被几千年前的黑石提出来,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黑石得意洋洋,他显然已经论证了无数遍,知道自己的结论是正确的。
黑石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还发现,光……就如同箭一样笔直。”
宋鲲脱口而出:“光沿直线传播?”
黑石惊讶的看着宋鲲:“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啊,一点就透。”
宋鲲谦虚的说道:“不不不,黑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黑石倒也不客气,很自恋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参透了日光的秘密。是当今世上,最接近神的人了。”
宋鲲干咳了一声,说道:“恭喜,恭喜啊。不过黑兄,我有一事不明。既然阴影,是日光无法照到的地方。那么阴影之中,为何只是暗了一些,而不是漆黑一团呢?”
“按道理说,此处既然无光,应该伸手不见五指才对啊。”
宋鲲说了这个之后,就一脸看好戏的盯着黑石。
果然,黑石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想要说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眉头很快皱起来了,又陷入到了冥思苦想的模式。
宋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黑兄,你若知道了其中原委,不要忘了告诉我啊。”
黑石心不在焉的说道:“此乃天机也,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在下可不敢乱说……”
第一百七十章 函谷关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陈胜麾下大将周章,已经到了函谷关。
他的兵马,已经达到了十几万。甚至比陈胜本部的人马还要多。
这些人鱼龙混杂,是一路投诚过来的。
从陈县到函谷关。延续千余里,关隘无数,城池无数。周章是怎么过来的,他至今心里都很糊涂。而他手下的亲兵,只有一个念头:周将军真乃神人也。
当初陈胜定都陈县,便向四面八方派出去了将军,要他们经略四方。
这些将军,都没有带多少人。少的百十来人,多的也不过一千人。
周章就被陈胜派出去了,带着一千人,向西方进发。
西方是什么地方?那是关中,是咸阳啊。
他们在楚地造反,天高皇帝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若要向西方进发,这不是捅马蜂窝吗?
所以周章是哭着离开陈县的。走出城池的时候,身后的一千人都泪洒当场。
不知道是谁,最先唱起来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在路上,周章想要逃跑,因为带着这一千人和皇帝对抗,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把细软收拾好了,周章又有点舍不得了。
这要是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啊。荣华富贵,尽成泡影。他才只享受了几个月啊。
如果打回原形倒也算了。可是这样逃了,朝廷要抓他,陈胜也不会放过他啊。到那时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生不如死啊。
周章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先稍微攻打几个村子。然后再试探着攻打一个城池。
当然了,不是真的要攻打,是一击即走,有那么回事就行了。
回头见了陈胜,也有话说。不是我周章不肯作战,实在是这一千人实力不足,打不下城池来。
能力有问题,那不是问题。态度有问题,那才是大问题。
打定了主意之后,周章开始考虑,用这一千人攻打谁比较好。
说实话,他没有带兵打仗的能力。他原来是替人占卜的。
所谓文王拘而演周易。周章就是学的这一派。平时他的占卜,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
准的时候,受人称赞,得到人家馈赠的酒食财物。不准的时候,往往招来一顿毒打。
不过就这样磕磕绊绊的,靠着这个手艺。周章居然勉强活下来了。
现在一千人的生死荣辱,都系在自己手上。周章又开始推演了。
卦象显示,利在东南。
周章命人拿过来地图,仔细看了看,发现东南方向没有村子,只有一座城池。
周章心里很纠结,是按照天命,攻打城池呢?还是逆天而行,选个小村子呢?
随后他又开始犹豫:自己这点水平,能够算是代表天意吗?
最后,周章还是带着队伍向东南方去了。
反正早晚要试探性的攻击一下城池的,大不了点到为止,远远遁走嘛。
周章战战兢兢,带着同样战战兢兢的一千人到了城池边缘。
他刚要下令攻城。忽然那座城池四面洞开,从里面走出来很多秦兵。
这些秦兵不穿衣甲,不拿武器。个个恭顺得很。而那县令身穿丧服,拜倒在地,痛哭流涕说道:“下官……下官盼望义军,如鱼之渴水啊。”
一座城池,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拿下来了。不仅得了一座城,而且得了兵马和粮草。
周章信心大增,看来我的卦象是准了。
于是他又站了一卦,这一次,利在西北。于是他率军向西北。
西北方向的县令倒是抵抗了一下,然而这座城很矮小,城中兵马都是老弱病残,又没有援兵,三下五除二就被周章攻克了。
紧接着,周章带着队伍,根据卦象的提示,循环往复,走了一条极为复杂的路线。
所过之处,无不攻克。
久而久之,周章尽得文王真传的谣言在军中传开了。每次他占卜的时候,那些小卒都跪在地上,虔诚的祭拜着。
说来也真是怪了,周章竟然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到了函谷关。
函谷关的守将很紧张,他们对面,毕竟是十几万人的大军。这周章,简直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啊。
有一个偏将心惊胆战的说道:“听闻这周章,占卜之术极为高明,这一路上,势如破竹。”
那主将骂道:“放屁,这等屁话,无知小民信了便也罢了,你岂能信?他为何能势如破竹,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偏将低着头不说话了。
没错,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咸阳的皇帝,太昏庸了。楚地烽烟四起,而且已经引燃了六国故地。
那些镇守四方的县令,心里面早就乱起来了。有的人为了保住姓名降贼,有的人为了求去富贵降贼。有的人甚至想自立为王,也不尊朝廷号令……
剩下一些坚贞不屈的,因为城中实在兵马太少,根本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反贼。
可是秦二世根本不相信,整天除了炼丹就是求仙。各州各县报告军情的信使已经被杀了二三十个。
搞到现在,那些信使入关之后,已经不敢去见秦二世了。纷纷住在驿站之中,痛哭流涕。
入宫,必死无疑。不入宫,家乡父老落入敌手。这生命与良心的煎熬,已经快把信使逼疯了。
那偏将低声说道:“大人,函谷关乃重中之重。若此关破,关中危矣,咸阳危矣,大秦危矣。无论如何,要禀报皇帝,速速派援兵来啊。”
主将看了看身后的几千人,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本帅没有派出信使吗?本帅派出去了十二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偏将叹了口气,心里面开始想遗书的措辞了。
而周章,面对着函谷关,有些犹豫了。
这可是天下第一雄关啊。六国的军队,耗费了几百年的光阴,始终无法攻破这里。这道关,如同有神人的加持一样,任由六国轮番冲击,始终岿然不动。
自己身后这几十万人,比当年的六国联军,可差得远了。
不过……既然卦象显示要来这里,那边来这里吧。大不了一击即走,速速远遁嘛。已经攻到函谷关了,陈王还想让我怎么样?
周章拔出剑来,挥舞了一下,说道:“攻击。”
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向函谷关攻去。
这些农民军没有什么章法,所以死伤颇重。但是他们毕竟有十几万人,死了一波,还有另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而函谷关上的秦人,越来越怕了。他们只有几千人啊,哪怕以一敌十,对方毕竟有十几万人,早晚要消耗干净啊。
这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函谷关,今日怕是守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哗变
激战一昼夜,函谷关没有被攻破。但是距离攻破也不远了。
周章的部下死伤数万人,而秦守军也死了近千人。
周章死数万人,还有十来万。可是秦守军死近千人,就元气大伤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几百年不曾被攻破的函谷关,在明日就会失守。而他们这些秦人,会战死沙场。
有些秦兵怕了。想要逃走。可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主将夜不能寐。毕竟知道明天就要死了,今夜无论如何是睡不下去了。于是他在关上来回踱步。
他听到隐隐地哭声,不断的传来。
他走过去,看见几个秦兵正在围着一堆篝火哭泣。
主将没有说话,默默的坐在了阴影当中。
只听那几个秦兵,正在默默的念叨着家中的老母,刚刚出世的孩儿,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呜咽起来。
主将忍不住开口了:“尔等,很想离开战场吗?”
那些秦兵随口说道:“谁不想离开战场?”
说完之后,他们才意识到问这话的人是谁,顿时都怕了。
秦律森严,他们聚在一块哭泣,已经算是扰乱军心了,只要主将一声令下,他们的脑袋都要被砍下来,悬挂在旗杆上以儆效尤。
然而,平日里铁面无私的主将,今夜却和蔼的很。他向那些秦兵说道:“我给你们活下来的机会,如何?”
这些秦兵都愣了。
主将说道:“函谷关,兵微将寡。而且没有皇帝的诏令,附近的秦兵也不敢来救援。眼看就要被攻破了。”
“留在这里,白白送死而已。我便派尔等为信使。尔等回咸阳,替我报信。”
那些秦兵都沉默了。
主将接着说道:“我自然知道,皇帝听到反贼的消息,定会心中不快,杀你们泄愤。”
“你们不必真的进宫。回到咸阳之后,寻个去处,躲起来就好了。函谷关被攻破的消息,数日之内,便会传到咸阳,也用不着尔等报信。”
那些秦兵都不是傻瓜,他们岂能不知道,这是主将在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个合法逃离战场的机会。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动了。他们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也不知道这么回事,一股热血涌到头顶上,他们纷纷表示,愿意与函谷关共存亡。
主将冷笑了一声,说道:“皇帝都不在乎函谷关,尔等何必与此关隘共存亡?”
那些秦兵都愣了一下,然后又表示,愿意与将军共存亡。
主将忽然生气了,大声说道:“我已然下了军令,尔等为信使,替我去咸阳送信。我要尔等立刻出发,不得延误。尔等在这里纠缠不休,难道是要违背军令吗?”
那些秦兵无可奈何,只得连连叩首,然后骑上马,向咸阳方向去了。
一共一百五十人。他们防守函谷关的时候,日思夜想,是逃离战场,回到家乡,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是真的得到了军令,可以离开函谷关,他们心中并没有欣喜,反而全是愧疚。
那关隘之上,还有自己的同袍兄弟啊。大伙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如今他们要战死了,自己却苟且偷生。这种愧疚让他们恨不得拨转马头,回到战场上去。
但是他们也知道,回去了也无济于事。于是他们咬着牙,拼命的打着马,用最快的速度向咸阳赶去。
…………
天亮了,主将站在函谷关上,等待着反贼攻击。
反贼没有动静,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这些反贼才稀稀落落的摆好了阵型。
主将心中叹息不已,如果他手中有一两万人马,而不是两千残兵。刚才应该趁机劫营,这伙反贼早就被击败了,怎么会弄成今日这番局面?
反贼没有攻城,而是跪在地上,朝着一个方向连连叩首。
主将眯着眼睛,向那边看过去。他看见那里有黄土筑成的高台。高台上有一个人影,似乎正在占卜。
那人影占卜了一会,站起来高声喊道:“卦象云:利在西方。今日,必破函谷关。”
于是数十万贼军齐声欢呼。
主将看的连连摇头:“听闻楚人好巫蛊之术,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行军打仗,居然靠占卜,真是可笑。”
随后,他又垂头丧气的说道:“而我三代为秦将,攻城略地,杀人无数,今日居然死在这样一群反贼手中,真是心有不甘啊。”
这时候,反贼齐声呐喊,已经杀过来了。
他们源源不断,踩着同伴的尸体,努力的想要打开函谷关。
秦兵则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使劲拖延着他们……
每个人都知道,没有援兵,今日必死。但是每个人都想多活哪怕一刻钟。万一……一刻钟之后就有转机呢?
…………
一百多匹快马,疾驰进了咸阳。这些人跳下马来,然后纷纷跌倒在地。
他们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两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驿站中的信使们将这些秦兵搀扶起来,热情的问道:“尔等何人?”
这一百五十人纷纷说道:“我等乃函谷关信使。”
信使们顿时觉得对方亲切无比,毕竟大家都是同样的人,都在受着生命与道德的拷问。
同病相怜,于是给他们拿来的食物和水。
这一百五十人坐在地上,一通大嚼。吃完之后,他们已经恢复了些力气,然后骑上马,向望夷宫赶去。
有个信使拦住他们,焦急的说道:“尔等疯了吗?何必送死?”
那些秦兵咬着牙说道:“送死的并非我们,乃是留在函谷关的同袍兄弟。”
随后,他们绕过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向望夷宫冲过去了。
“宫城重地,不可造次。”有望夷宫的守卫将这些秦兵拦下来了。
秦兵下马,焦急的说道:“十万火急,函谷关危在旦夕。”
守卫却不理会这话。
那些秦兵忽然大声嚷嚷起来了:“我等本是该死之人。今日苟且偷生,回到咸阳,乃是为了报信。难道真的要做懦夫,心中内疚一生吗?”
随后,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拔出剑来,杀了那守卫,然后向望夷宫跑去了。
守卫宫城的宿卫吓了一跳,连忙命令紧闭宫门,然后飞也似的向秦二世禀报:“有秦军哗变,已经杀到宫门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根之火
胡亥最近对于炼丹,又有了心得。
昔日盘古开天辟地,清而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于是乎,仙人殊途,要紧的在于清浊二字。
于是这炼丹的材料,必须是无根之水,需要用承露盘,接来夜间的甘露。
这炼丹的器皿,必须是无根之铁。需要用陨石铸成,而不能用世间凡铁。
这炼丹的人,必须是无根之人。这个好办,让赵高炼丹就可以了。
这炼丹的火,必须是无根之火。只是无根之火
在无根之火上面,胡亥犯难了。要知道天下间的火,要么是钻木取火,要么是用燧石取火,哪里来的无根之火?
忽然间,胡亥灵机一动:“莫非是要用天火?”
所谓天火,指的是雷雨天气,天雷激发,偶尔引燃了树木。
想到这里,胡亥大喜,向旁边的侍从说道:“下诏,令各地速速进献天火。”
侍从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传令。
这时候,守为宫门的小卒跑了进来,急声说道:“陛下,有秦军哗变,已经到了宫门。”
胡亥闻言,勃然大怒,咆哮着说道:“朕不日便要成仙。身轻如燕,御风而行。尔等偏偏要用这些凡间俗事来扰乱我的心智。今日有反贼,明日有叛军,真是荒唐,我大秦一统万世,哪里来的贼人?来人,将此人拉出去,杖毙。”
那小卒痛哭流涕,他倒没有求饶,只是一个劲的喊着:“我今日方知,为何宿卫大人不亲自报信,反而要差遣我了。”
等小卒被杖毙之后,胡亥的气也渐渐的消了。
他和秦始皇的性格颇为类似。脾气急,点火就着。而脾气急的人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气消得快。
消气之后,胡亥忽然想起来刚才那小卒的话了:“秦军哗变,已至宫门。”
胡亥吓了一跳:“已经到宫门了?”
他连忙向左右说道:“方才那小卒呢?快叫进来,朕有话问他。”
左右一脸紧张,低声说道:“方才那人,已然打死了。”
胡亥叹了口气,抱怨道:“尔等下手也太快了。”
左右都不敢说话,谁知道哪句话会惹恼了皇帝,搞的自己人头落地呢?
胡亥有些烦躁的跺了两步,然后向侍从说道:“快去宫门看看,那些叛军如何了。”
侍从应了一声,忐忑不安的向宫门去了。
一刻钟后,这侍从兴高采烈的回来了,报告说:“禀报陛下,叛军已被擒获,听后陛下发落。”
胡亥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哈哈笑到:“若各地的信使送来的都是这等消息,朕岂会生气?走,朕要去见见这叛军。”
胡亥被数千军士保护着,缓缓走到了宫门处。
这里躺着三四具尸体,都是守卫函谷关的秦兵留下的。剩下的人,都跪在地上,被人绑着。
秦二世悠然问道:“尔等为何要反啊?”
那些秦兵个个扯着嗓子叫道:“陛下,我等并为谋反。”
胡亥很高兴的点了点头:“原来并非叛军,今日倒不错,已经得到两个好消息了。莫非再过一会,各地会送来天火的消息?”
秦兵不知道胡亥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军情紧急,于是大声说道:“陛下,我等擅闯入宫,是为了汇报军情,十万火急啊。函谷关有十几万反贼,已经攻打一日一夜。守关秦兵,只有数千人,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胡亥一听这话,一张脸顿时拉下来了。
原本他要将这几个妖言惑众的秦兵杀了。但是张了张嘴,到底没有下这道命令。
其实这些日子,他见到了不少的信使。一个人说有反贼,他不信,两个人说有反贼,他还是不信。这么多信使说有反贼,他岂能心里不嘀咕?
其实胡亥心里也明白,这大秦江山,似乎有点不太稳固。
但是他不想面对这一点,他一直在逃避。就像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似乎只要听不到坏消息,那就没有消息了。
只要把头扎进沙子里面,不听不问,反贼自然会消亡。
与此同时,胡亥还在加紧炼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炼丹上。有朝一日,等他成了仙人,这反贼闹得再凶,又能怎么样呢?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可是现在,他无法再逃避了。反贼已经到了函谷关。函谷关可是关中的门户啊。一旦突破函谷关,不久就要攻到咸阳。
胡亥思考了一下,觉得没有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出仙丹来。
于是他伸手将秦兵扶起来,惊讶的说道:“想不到反贼汹汹,竟至于此。为何朕从未听到消息?是谁在蒙蔽天听?”
胡亥目光狠戾,向周围扫了一眼。
有个心思活络的侍从,马上答道:“听说各地派来了不少信使。他们并未进宫禀报军情,反而躲在驿站之中。”
胡亥勃然大怒:“原来是这些奸佞小人,他们在祸害我大秦江山啊。来人啊,去驿站,将所有信使,统统斩杀。”
可怜,各地派来的信使,入宫者已经被杀了,躲在驿站中的也被杀了。信使们算是被赶尽杀绝了。
那些秦兵痛哭流涕,祈求胡亥马上增援函谷关。
胡亥说道:“派兵,派兵。不过该派谁去增援好呢?”
还没等胡亥想明白,就有一人痛哭流涕的闯到了望夷宫,他跪倒在地,大声呼喊道:“陛下,下官乃戏城县尉。反贼二十余万人,已经到了戏城。县令正率众抵抗,命下官冒死报信。戏城岌岌可危啊。”
胡亥打了个寒战:“戏城?过了戏城,下面就是咸阳了啊。不对啊,反贼不是在函谷关吗?”
县尉哭道:“函谷关早就被攻破了。这一路反贼,势如破竹啊。”
胡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左右侍从将他扶起来,个个六神无主。
胡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侍从说道:“你说,用上好的薪炭,代替天火,能不能算是无根之火呢?”
侍从茫然的看着胡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冒出来这么一句。
胡亥自言自语的说道:“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事情紧急,只能冒险一试。先将丹药炼出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章邯
戏城被围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朝野。不少重臣自发地离开了府邸,前往望夷宫。
按照二世皇帝的脾气,这些人不奉召而入宫,这是嫌命长了。
但是依然没有人退缩。今天大家集体胆子大了起来。因为反贼近在咫尺。再不向皇帝觐见,城破之后,也要被反贼杀死。
更何况,数百名官员入宫,二世皇帝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带头入宫的,乃是丞相李斯。
这位秦始皇时代呼风唤雨的丞相,在二世皇帝即位之后,好像受到了冷落。然而他余威犹在,所以守卫宫门的士卒犹豫了片刻,就放他们进来了。
李斯带领群臣到了议事厅,这一路上,大家已经忍不住纷纷议论对策了。可是讨论来,讨论去,都束手无策。
那可是二十多万反贼啊,而且近在咫尺,留给大秦的时间和机会真的是不多了。
群臣在议事厅讨论良久,忽然猛的发现,皇帝一直没有来。
李斯发了许久不曾发的老威,向一个小太监咆哮道:“皇帝何在?”
那小太监乃是赵高的人,对李斯还真的不感冒。只是拱了拱手,不冷不热的说道:“皇帝日理万机,自然有他的事要做。”
李斯勃然大怒,揪住小太监的衣服,挥拳就要打。
后面群臣汹汹,抻动老胳膊老腿,要和小太监打架。
小太监有点慌了。按道理说,他年轻体壮,打这群老头不成问题。可关键是,这些人全都是富贵人,哪怕失宠了,地位也极高,真要将他们打出个好歹来,皇帝为了平息议论,一定会舍弃自己……
最后小太监无奈,只能说道:“皇帝正在与赵高大人炼丹。诸位大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
众人一听赵高的名字,顿时有些发怵。
如果二世皇帝是老虎,喜怒无常,时不时便要吃人。那么赵高就是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惦记上你,而一旦惦记上你,就会死追着不放,直到毒死你为止。
所以朝臣畏惧皇帝,更加畏惧赵高。
关键时刻,李斯振臂一呼,大声说道:“如今社稷危在旦夕,皇帝还在炼丹?诸位同僚,不如随我一同进谏。”
有了李斯带头,又有一批抱着必死之心的朝臣尾随。剩下的人,也怀着法不责众的心思,跟着李斯去了。
胡亥炼丹的地方叫做迎仙殿,如今殿门紧闭,有几个小太监把守。
这几个小太监,是赵高心腹中的心腹,对于李斯要求觐见皇帝的要求,根本不予理睬。
李斯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谁知道这几个小太监嚣张得很,直接一拳挥了过来,李斯年迈,哪里受得了这一下?
幸好旁边一个朝臣,忽然一脚踢出去,竟然将那小太监踹出去了几米远。
小太监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谁知道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又倒下去了。
李斯一脸欣赏的看着那朝臣,说道:“身手不错。”
那朝臣年纪很轻,当然这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的。实际上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他向李斯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章邯。”
李斯点了点头:“待此间事了,老夫与你详谈。”
有章邯大展神威,其余的小太监不敢阻拦了,任由李斯推开门,大声喊道:“陛下。”
里面传来胡亥焦急的声音:“莫要进来,莫要进来。你们这些浊物,莫要弄坏了仙丹。”
随后,胡亥满头大汗的从迎仙殿跑了出来。
赵高紧随其后,也要出来。胡亥却说道:“你回去,替我看着炼丹炉。”
赵高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忽然迎仙殿中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紧接着,站在门口的朝臣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铁锤砸中了一样,纷纷扑倒在地。
有几个年老体衰的,当场就背过气去了。
胡亥年轻,最先回过神来。他回头一看,见迎仙殿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坐在地上,捶胸大哭:“朕的仙丹呐……”
朝臣看着痛哭不已的胡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茫然。
而赵高则心中暗惊:“其声若雷鸣,其威若天怒。这……这是天雷啊。难道世间真的有此等神物?那人没有骗我?”
他的一颗心,已经飞回到府邸当中了,急切的想要找那人印证一番。
只是……眼下情况乱糟糟的,他实在走不开。只能先把眼前的麻烦处理掉。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向李斯说道:“陛下的仙丹,眼看就要炼成了。不想李丞相在这紧要关头闯进来,将浊气带到了丹炉之中。”
“唉,看来李丞相是舍不得陛下啊。如此忠义,赵高自叹不如。”
胡亥本来正哭的伤心,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揪住李斯喝道:“不错,正是你毁了朕的仙丹。眼看成仙在即,你安得什么心?”
李斯百口莫辩,只能不停的说:“老臣,老臣并未进门啊。”
还是旁边的章邯说了一句:“陛下,如今反贼汹汹,已至戏城,必须立刻击贼,否则咸阳危矣。”
胡亥叹了口气,一脸失望的说道:“朕仙丹已毁,也只能击贼了。李斯,你便选一位将军,领兵击贼吧。”
李斯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朝廷大军,一支在长城沿线,防御匈奴。一支在南越。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
胡亥不耐烦的说道:“咸阳兵马呢?”
李斯说道:“咸阳戍卫军,不过五万人。而贼人有二十多万。人数相差悬殊啊。”
胡亥终于开始怕了。他隐隐感觉到,这强大的秦国,真的可能要亡了。
可是……秦国为什么会亡?明明在一年前,父皇还在的时候,秦国还蒸蒸日上,还一副要传之万代的样子啊。
胡亥焦急的向李斯问道:“为之奈何?”
李斯叹了口气,口气像是在抱怨:“若陈胜吴广刚开始起兵的时候,便扑灭反贼,何至于此啊。即便是派这五万戍卫军,防守住函谷关,朝廷也可以安枕无忧,调集长城军勤王……”
胡亥恼羞成怒,喝道:“朕问你,如今为之奈何。”
李斯摇了摇头。
忽然,旁边的章邯说道:“下官,倒有个计策。”
第一百七十四章 骊山刑徒
章邯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胡亥又惊又喜,问道:“你有什么计策?”
章邯说道:“骊山囚徒,有七十万之众。选择其中精壮者,足以编成二十万大军。”
胡亥高兴的拍了拍手,说道:“此计甚妙。朕看你颇为面熟,你是何人?”
章邯有点尴尬,行了一礼,说道:“下官,少府章邯。”
胡亥点了点头:“章邯啊,你就是朕的管仲啊。”
胡亥对章邯大为赞赏,其余的朝臣却有点不以为然。他们倒不是嫉妒了,而是觉得章邯这计策,简直是在饮鸩止渴。
释放囚徒迎敌,历史上不是没有过。比如纣王用七十万囚徒迎击武王。结果呢?临阵倒戈,大商一日之间便被灭掉。
想到这里,朝臣们忽然发现。这位凶狠暴戾,荒唐不堪的二世皇帝,和商纣王真的很像啊。
而不可一世的大秦,也和当年的大商颇有些类似的地方。
今日又要释放囚徒扑灭反贼,这是走了当年大商的老路啊。
难道……此乃天意,大秦真的要亡了?
有不少人的心都开始活动起来了。他们想要劝皇帝,万万不能释放囚徒,但是转念一想,除了这个办法,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就只好默许了。
解决了兵源的问题,胡亥又问谁可以带兵打仗。
朝臣们都低下头去,唯恐皇帝看到自己。
最后,提出建议来的章邯主动站了出来,说道:“下官愿往。”
胡亥叹了口气:“满朝文武,尽是酒囊饭袋。唯有一个少府,乃忠臣义士啊。”
接下里的事就好办多了,释放囚徒,整编军队的事,胡亥全权交给了章邯,命令他越快越好,早日击败周章。
朝臣们五味杂陈,纷纷告辞。
当他们走出迎仙殿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忽然跑过来,一把抓住章邯,向胡亥与赵高哭哭啼啼的告状:“方才,方才此人踢了小人一脚,小人疼的撕心裂肺,差点再也活不过来了。”
胡亥闻言,马上将腰间的剑拔出来了。
那小太监心中一喜,得意的看了章邯一眼,然后放开手,给胡亥流出来了挥剑的空间。
胡亥的剑果然挥起来了,只是剑锋不是向章邯去的,而是向小太监去的。
章邯站在那里,面不改色。而小太监的脑袋已经掉下来了。
胡亥将剑收回去,冷冷地说道:“一个阉人,岂敢对国之重器,拉拉扯扯?”
随后,胡亥亲自将章邯送了出去。又仔仔细细的嘱咐了一番。其亲热程度,空前绝后,并且将周围所有人都当成了空气。
朝臣走了,胡亥还在看着章邯的背影感慨:“患难见真情啊。”
赵高就站在胡亥身后,他没有说话,而是一脸警惕的看着章邯:“这个人,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这可是个威胁啊。罢了,现在要用他除掉反贼,先不忙动他。”
想到这里,赵高就弯下身子,一脸谄媚的说道:“陛下,这仙丹,还炼吗?”
胡亥说道:“炼,当然要炼。朕也不能把宝全押在一群囚徒身上,得做两手准备啊。走走走,陪我去炼丹。”
…………
章邯府邸。有两人正在饮酒。
其中一个是章邯,另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竟然是一个商贾。
商贾贩卖珠玉,能够轻易博得权贵好感,但是竟然能与主人同席饮酒,这种事可不多见。
章邯对那商贾颇为敬重,说道:“陆先生,皇帝已经答允了我的建议。喝完这杯酒,我便要出发了。”
陆先生笑到:“那就恭喜大人了。将来大人建功立业,必成大秦中兴之臣啊。”
章邯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怕那数十万刑徒,再出什么差错。”
陆先生说道:“不用刑徒,大秦必亡。用了刑徒,大秦或许亡,或许不亡。既然天意如此,大人何必再纠结呢?只管去做好了。”
章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陆先生,你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何要甘心做商贾呢?”
陆先生笑了笑,说道:“父祖皆为商贾,陆某自小耳濡目染,皆是往来贩卖之事。如今老大不小,也就不做他想了。”
章邯说道:“若先生愿意,我可以保举先生入朝为官。”
陆某摇了摇头。
章邯纳闷的问道:“难道先生不想一展抱负?”
陆先生说道:“谁说做商贾便不能一展抱负?当年吕不韦,不也是一介商贾吗?”
章邯说道:“原来陆先生志向如此高远啊。哈哈……”
陆先生也哈哈笑起来了。
两人饮罢了酒,章邯连夜骑马赶往骊山,整编军队。而陆先生就留在章邯府中,仔仔细细的关上门,然后展开一块绢布,在上面写起信来。
那些字笔画简单,若没有专门学过,还真认不出来。
…………
戏城,城墙已经千疮百孔了。
在这短短一两日之内,反贼用了各种手段对付戏城。
投石机投掷石块,引来河水灌城,堆起几千斤柴薪烧烤城墙。
然而戏城都默默的承受下来了,坚持到现在,屹立不倒。
只是,这座城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并不是城墙不够坚固,而是城中的人死伤殆尽。最近的一次防御,已经用上了妇孺。
戏城令缺了一只眼睛,用白布草草包裹着伤口。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他端坐在县衙,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忽然,外面又是喊杀震天。县令嚯的一声站起来,大声喝道:“守城,守城。”
有小吏跑过来,激动的说道:“援兵来了,大人,援兵来了。”
县令大喜,由小吏搀扶着登上了城墙。
随后,他看到一群被剃了头发,身穿囚衣的亡命之徒,像洪水一样,从咸阳方向,直冲到了戏城脚下。
戏城令差点从城墙上摔下去,他茫然的问旁边的小吏:“这是援兵?还是反贼?”
小吏也长大了嘴巴,根本回答不出来。
可是很快,城下就起了一场大战。那些刑徒充分发挥了亡命徒的本色,他们像是一道泥石流一样,撞击到反贼身上,毫无悬念的,挟裹着反贼一路向东。
二十余万反贼,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瞬间崩溃。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陈王的末日到了
戏城令有点迷茫,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反贼还内讧起来了?
城下的周章也有点迷茫:“这又是这么回事?不是马上就要攻破咸阳了吗?这群罪犯是谁?”
很快,周章就没有时间迷茫了,因为这群亡命徒像是潮水一样,迅速的淹没了自己的军队。
而自己的陈王军,连个头都没有冒,就消失不见了。
有副将拉着周章,大声呼叫着:“逃吧,逃吧。”
于是一场大溃逃开始了。
周章的部队丢盔弃甲,其逃命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攻城的速度。
身后的秦军很恐怖,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因为这些秦军都是刑徒,要用反贼的脑袋换自由。于是每个人都在忙着砍头,一时间倒也追不上周章。
章邯不得不下令,头颅太重,挂在身上影响行军。改为割耳朵,以耳朵计数。
很快,这些刑徒又别出心裁,割了左耳朵割右耳朵,一个人冒充两个人。
章邯不得不下了第二道命令,只割左耳朵,右耳朵不算。
有些倒霉的秦兵,好容易砍倒了反贼,发现这家伙天生一只耳,少了左耳朵,顿时怒火冲天,对着尸体一阵乱刺……
两军交战,发生了什么事周章根本不清楚,因为他无暇回头。
他一路逃出了函谷关。经过函谷关的时候,周章叹了口气,心想:“攻破函谷关,这功劳很大啊。眨眼之间又丢了,回头找陈王领赏,怕是会吃点小亏。”
周章的部队驻扎在了曹阳县。这倒不是因为他自信曹阳能够守住,而是跑了这么久,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实在跑不下去了。
而章邯的大军也没有再追,而是驻扎在了函谷关。
周章见章邯停下来了,也乐得在曹阳休整,趁着这个时间,他给陈胜写了一份奏报,充满歉意的说道:“昨日攻下函谷关,不料今日失手。我军今日驻扎曹县。”
周章写完之后,越看这奏报心里边越堵得慌。曹阳县啊,老子都领兵打到秦人家门口了,怎么写起战报来,没办法表功呢?唉,早知道就不进函谷关了……
周章军休整了一日,然后命人再次攻打函谷关。结果这次他忽然发现,函谷关突然变得很难打。他损兵折将,函谷关却不动分毫。
周章只得把兵收回来,在曹阳继续休养。
数日之后,他再次攻打了一次,这次函谷关依然未动分毫。而且章邯还派出来了一队秦兵,居然将周章的部队杀的大败。
周章有点害怕,在曹阳县占了一卦。卦象说,潜龙勿用。
于是周章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呆在曹阳县,再也不肯动弹了。
他不知道的是,函谷关内,那些刑徒正在整编,逐渐由一群亡命徒变成正规部队,每一天,他们的实力都在增强。
与此同时,整个关中地区都在动员,那些拿锄头的秦人,放下锄头,拿起戈矛来,就变成了秦兵。
司马欣和董翳带着秦兵源源不断的增援到函谷关。而长城军团,也接到了调令,正在回师……
两方人马的实力正在改变,这一切周章都不知道。他依然守着潜龙勿用的卦辞,不为所动。
直到数日之后,章邯派兵击曹阳。周章根本守不住。
他又站了一卦,卦象说:“亢龙有悔。”
现在周章真的很后悔,他弃城而逃,带着残兵败将,一直逃到了渑池。
章邯紧追不舍,周章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龟缩在渑池城中。
他整天占卜,结果发现,每次占卜的结果都不一样。随后周章绝望的发现,上天已经厌弃了他,他的占卜之术,已经失灵了……
…………
章邯出兵的消息,已经由陆先生传递出来,并且利用早就布置好的情报网络,传到了宋鲲手中。
宋鲲明白,章邯出兵,很快陈胜就要完蛋了。这个挡箭牌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于是他命令韩信,迅速的攻略楚地。招兵买马,扩大地盘。这等于是在陈胜背后,狠狠的捅了一刀。
陈胜曾经率大军迎战宋鲲,但是他的军队,根本敌不过宋家军,他的将领,也多半是泥腿子出身,和韩信根本无法比较。
很快,陈胜的生存空间,被宋鲲一步步压缩。他不敢再战,只能收拢军队,避其锋芒。
现在的形势,是宋鲲将楚地以东拿在了手中,一步步的向西扩张,逼得陈胜不得不向西,再向西。一直到遇见章邯的秦兵为止。
陈胜快疯了,他不明白宋鲲为什么如此嚣张。
自己的大军明明势如破竹啊,他不久前刚刚接到周章的奏报,说已经攻破了函谷关,正在进攻戏城,咸阳指日可待。
最后陈胜思量半晌,认为自己把主力放在了关中,这才让宋鲲抽了个空子。
不要紧,这不要紧。楚地老子不要了,等秦地打下来,老子去关中称王,大不了效仿秦始皇,再来一出灭楚大战罢了。
陈胜一边喝闷酒,一边计算着自己的势力。
他定都之后,派出去了五支军队。
周章这一支,已经攻入了函谷关,形势一片大好。
吴广这一支,正在攻击荥阳,形势也算不错。
张耳陈余也安定了赵地,一切顺利。
邓宗就差了一点,在九江被宋鲲灭了。
不过不要紧,天下之大,我陈胜已经十有八九了。这宋鲲,就暂且让他得意两天。
陈胜正在盘算,姬友和周贺几个人来了。他们凑到陈胜身边,一通胡侃。
陈胜听得很开心,拍着姬友的肩膀说道:“我张楚忠臣,以姬大人为首啊。等朕做了皇帝,便封你为丞相。”
姬友激动的搓了搓手:“多谢陛下。”
一句话叫的陈胜心里暖暖的。
这时候,有小卒跑进来喊道:“报,周章将军急报。”
陈胜大喜:“莫非是戏城拿下来了?或者咸阳也拿下来了?哈哈,姬大人,你这丞相唾手可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那封信,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奏报中的内容,姬友早就知道了。他和周贺交换了一个眼神,故作茫然的问道:“陛下,何事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是扶苏
陈胜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周章在戏城附近,遇到一些阻碍而已。”
姬友和周贺哦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恭维。
这一次,陈胜笑的就不那么从容了。他正在心里盘算:“已经退出函谷关了?函谷关是天下雄关啊。打进去一次很不容易,就这样退出来了?想要再进去,怕是不容易啊。”
陈胜叹了口气,又开始安慰自己:“无妨,周章能打进去一次,自然能打进去第二次。反正曹阳县距离函谷关也不远,再等等看罢。”
时间不长,小卒又急匆匆地跑过来了,喊道:“报,周章将军急报。”
陈胜大喜,忍不住说道:“是不是重新攻入函谷关了?”
他展开战报,随后一张脸就垮下来了。战报中说,周章在曹阳县大败,已经退到渑池了。
陈胜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周章,莫非是骄纵了?为何接连失败?罢了,罢了,反正渑池距离函谷关也不远,周章重整旗鼓,应该可以反败为胜。毕竟他当初只带了一千人,就能发展到二十万人,这是战场上的天才啊。”
与此同时,周章这位天才正在坚守渑池。说是坚守,其实有点夸张了。
在秦人巨大的投石机,周密的云梯,不要命的士卒面前,渑池小小的县城,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半个时辰前,秦军发起总攻。到现在,已经开始巷战了。
周章坐在县衙当中,战战兢兢的开始占卜。可是卦辞很迷茫,一会说利在东南,一会说利在东北。最后周章总算占出来了一卦,卦象说,渑池风水极佳,若葬在此地,泽被子孙。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周章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拿起剑来,向旁边的亲兵吩咐说:“一定要将我葬在此处啊,为我的子孙谋富贵。”
随后,周章拔剑自刎。
那亲兵看着周章,颇为为难,嘀咕了一句:“将军,你忙于征战,并未娶妻生子啊,哪来的子孙?”
周章的喉咙被割破了,献血不住的涌出来,他显然听到了亲兵的话,眼睛里面露出来了深深的不甘与后悔。
他伸手想要堵住伤口,但是胳膊刚抬起来了一半,就又无力的落了下去。
周章眼前的世界满满的变黑,最后一切都消失了,他死了。
那亲兵叹了口气,将周章的尸体背了起来。只听见外面喊杀震天,秦兵已经杀到县衙外面了,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
这时候挖坑埋人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亲兵在院子里找了一口井,把周章的尸体扔了进去。又向里面填了几块石头。这就算是入土为安了。
亲兵本想逃命,但是又想起来,周章平日里对大家还不错。如果他的尸体被秦人找到,受到敌军的侮辱,他可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这亲兵又冒险转过身来,在地上蘸了点血,在井旁写到:“周将军尸体不在此处。”
写完之后,这亲兵才心满意足的逾墙而走。
一刻钟后,渑池被彻底征服。周章的二十万大军,彻底消失不见了。
…………
陈胜的心情很不好,最近几天,他接连收到周章的战报,每一次都是坏消息。
更可气的是,每天姬友和周贺都来找他喝酒。也不知道真是为了喝酒,还是为了打探军情,又或者,专门来笑话他这个王?
今日,陈胜还在等待周章的消息。这家伙败退到渑池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有没有组织反攻?
陈胜连酒也喝不下去了,在房间之中,来回踱步,现在的他,很需要一个寡妇抚慰一下心灵,可是姬友和周贺两个人,很没有眼力劲的,一直呆在这里。
陈胜暗示了他们两个很多次,他们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一直赖着不走。
这时候,又有小卒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报,急报。”
陈胜心中一紧,问道:“如何了?周章是胜是败?”
那小卒神色恍惚,将一封书信递给陈胜:“大王自己看吧。”
陈胜展开一看,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周章全军覆没,尸体被秦人从枯井中搜到,已斩下头颅,悬在城门之上……
陈胜狠狠的将战报扔在地上,对那小卒说道:“传我令。”
小卒心中一凛,紧张的说道:“是。”
小卒很紧张,在他看来,陈胜怕是要点起大军,御驾亲征了。谁知道陈胜说道:“传我令,命东城王寡妇觐见。嗯,西城的李寡妇,也与她一块来吧。”
小卒茫然的看着陈胜:“这……”
陈胜喝道:“还不快去?”
小卒应了一声,脚步有些踉跄的跑了。
姬友笑呵呵的说道:“陛下,你后宫自有美女,为何一定要征召寡妇呢?”
陈胜说道:“姬大人出身富贵,自然不懂的这番道理了。后宫的美女,乃是自己的。而寡妇,则是别人的。用别人的东西,别有一番风味啊。”
周贺说道:“下官懂了。就好比自家田里的瓜果,吃起来总不如偷来的可口。”
陈胜哈哈大笑,说道:“周大人真乃吾之知己也。”
他和两个人打了个哈哈,见他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淡淡的说道:“二位,本王还有些事,就不招待你们了。”
姬大人和周贺无奈,只能结伴出来了。
出了县衙之后,周贺说道:“为何公子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姬友说道:“莫急。或许信使已经在路上了,我等明日再来吧。”
其实,姬友等待的消息,还没有发出来。因为淮阴城的高台刚刚筑好,而宋鲲也刚刚登台罢了。
知情的人,都一脸激动。不知情的人,都一脸忐忑。
这高台有九级,宋鲲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下面黑压压的军民。
他没有用喇叭,而是提声喊了一句:“今日,我要表露身份。”
旁边有九个声音洪亮的大汉,提着喇叭,将这句话齐声喊了出来。
宋鲲接着说道:“我乃大秦公子,扶苏。”
这话远远的传了出去,下面平静的军民,像是沸腾的水一样,顿时热闹起来了。
等下面的人群稍微平静了一些,宋鲲接着说道:“胡亥无道,篡位谋逆。刑法严苛,民不聊生。今日,本公子要代天行道,以正朝纲,以救百姓。”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为何不自称始皇帝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各郡百姓的反应都不大。
甚至有些人,原本还在嘀咕,这位宋将军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何如此英明神武,现在听说,原来宋将军是公子扶苏,居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细细想来,也只有公子扶苏,能够这么爱民如子了。
至于宋家军的将士,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消息。
宋鲲在军中有一整套体系,从都尉到伍长,层层传达,不断的暗示。宋鲲是扶苏的消息,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今日这番公布,将士其实是心里有底的,甚至他们还承担了任务,要维持各地的秩序,免得这个消息引起骚乱。
其实,真正的骚乱,还确实有那么几起。
有几个漏网的豪强,听到宋鲲是扶苏的消息之后,别有用心的煽动百姓,号称楚人治楚,要将扶苏赶出去。
结果还没等宋鲲派兵,这几个豪强就被乡亲们乱拳打死了。
那些淳朴的农民,思维很简单:谁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就跟着谁走。
唯一对此忐忑不安的是狗三和宋老夫人。
狗三刚刚学会了杀鸡,又被这个消息吓得差点缩回去:“什么?我弟弟是扶苏?那我是谁?”
宋老夫人也有点茫然:“狗四是公子扶苏?这么说,他爹是始皇帝?这不可能啊。难道始皇帝南巡的时候,我曾经……呸,老妇一生清白,从未做过那苟且之事。”
其实两人是宋鲲的至亲,很快就想明白了,宋鲲这是在骗人。
他们很不安的在府邸中等待,只听见外面欢呼声震天。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像是过年一样。
宋鲲宣布自己为扶苏之后,又顺势召开了誓师大会,表示要夺取天下。
全军将士,无不欢欣鼓舞。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不再是反贼了,他们是在帮助始皇帝的合法继承人夺取天下。
和腐朽的胡亥相比,扶苏简直是天降圣人啊,这样一来,将来攻取咸阳,根本毫无悬念,而大伙也可以跟着做官了。
消息迅速的传出去,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加入义军。宋鲲的士兵,在短短的几日之内,暴涨到了五十万人。
等宋鲲开完誓师大会,回到府邸的时候,就看见宋老夫人和狗三迎了上来。
宋鲲有点头疼。开会之前,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出,即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倒是宋老夫人,开门见山,说道:“这样骗人,若是不被人发现,那倒是好了。可万一被发现了呢?如何是好?”
宋鲲见宋老夫人看的这么明白,顿时松了口气。
宋老夫人也不等宋鲲回答,就低声说道:“我已经想了几日了。你是不是公子扶苏,也就咸阳那些权贵知道。等你真的打下了咸阳,带着百万大军进了皇宫,量那些做官的也不敢多嘴。”
“至于剩下的,就是咱们三岔村的村民了。这个也不用担心。那些人都分了田地,心里面对你感激地很。哪怕有一两个心术不正的,想要造谣。他们只是普通的穷人,也没人关心。”
“最难办的,就是我和你三哥啊。你是扶苏,我们俩却是三岔村的穷苦人,这可怎么解释?”
宋鲲想了想,说道:“我有兵马在手,便不愁这个名分。”
宋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如,从此以后,你便称我为义母,你三哥便称之为义兄。就说……当日公子扶苏,逃难到三岔口,是受了我的救助,认我为义母。”
宋鲲见宋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但是手掌在微微的发抖。
宋鲲拉住她的手,缓缓说道:“娘,夺取天下,为的什么?无非是让亲人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如果为了夺取天下,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认了,这个天下有什么用?”
宋老夫人先是一喜,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你若想孝敬我,私下里还当我是母亲便可以了。在天下人面前,还需要……”
宋鲲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一国之主,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认,那也太憋屈了。您老人家不必忧心,我有雄兵在手,谁敢说三道四?”
老妇人还想劝宋鲲,但是宋鲲坚持。老妇人便也不再说了,她已经感觉到了,现在的狗四,不再是当年的狗四。
只是从军一趟而已,变得格外坚毅。
宋鲲就是公子扶苏的消息,迅速的向四面八方传出去了。
这消息最先传遍了楚地,那些因为反贼风起云涌,正在惊慌不已的秦人县令,一下有了主心骨,纷纷宣誓效忠宋鲲。
而宋鲲也欣然接受,并且派过去了工作队。
麻足名下的工作队,虽然称为“队”,但是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人,并且在历次的斗争当中,策略越来越灵活。
他们接受了投诚的郡县之后,采取了功过相抵的措施。对于罪大恶极,令人发指的官员,一律处死。对于过失较小的,则处以罚金,继续留用。
当然,郡县中真正的大权,已经掌握在宋鲲手中了。
短短几日之内,整个楚地已经全部是宋鲲的地盘了。唯一例外的,就是陈胜控制的区域。
而陈胜的地盘正在不断的被压缩,被宋鲲逼得距离章邯大军越来越近。
…………
陈胜正在与姬友、周贺饮酒。
这两人天天与他在一块同饮,陈胜觉得自己的酒量都提高了不少。
忽然,有个小卒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报,急报。”
陈胜怒道:“日日都来急报,每次都是坏消息。又有何事?”
那小卒胆战心惊的说道:“公子扶苏,出现在楚地。”
姬友和周贺眼睛一亮,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他们等了这么久,消息终于传来了。
虽然他们与宋鲲之间,有秘密的情报网络,可是这样重大的消息,还是从官方听到最为畅快啊。
陈胜冷笑了一声:“扶苏的消息?真是可笑,拿过来。”
陈胜展开竹简,粗略的看了几眼,然后就狂叫一声,将竹简扔在地上,又使劲踩了两脚。
他咬牙切齿,袖子一扫,将几案上的杯盘碗碟,全部扫到了地上。
陈胜气喘吁吁的伏在几案上,自言自语说道:“这宋鲲,真是胆大包天啊。本王也只敢弄个篝火狐鸣,自称王侯骗骗戍卒。此人倒好,直接自称公子扶苏。日汝先人,你为何不自称秦始皇。”
陈胜恼火的推倒几案,愤愤不平的骂道:“楚人也真是愚蠢,如此低劣的谎言,他们居然深信不疑。真是无可救药。”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众叛亲离
姬友和周贺面面相觑,似笑非笑的说道:“篝火狐鸣,原来是陈王自己弄出来的?”
陈胜一愣,这才发现屋子里面还有另外两个人,自己刚才真是一时激动,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对姬友说道:“我建都陈县,定国号为张楚。这过程中二位出力不小,居功至伟。二位乃是我张楚忠臣,忠心耿耿。我对你们是非常信任的,这个最大的秘密,也不想瞒着二位。”
姬友一脸感动:“陈王肯分享如此秘密,下官,下官真是受宠若惊啊。”
周贺也连连表忠心:“陈王放心,我等有今日,全是陈王给的。这个秘密,我二人一定死守到底。”
陈胜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盘算着这么对付宋鲲。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没有胜算。
正在不快的时候,姬友和周贺借口不胜酒力,提出来要回去。
陈胜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俩走了。然后又让小卒找来了几个寡妇。
一场酣战,陈胜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
他喜欢在贤者时间想事情,这时候的脑袋加倍的清醒。
他一会想到章邯,一会想到宋鲲。这两个人,简直像是两把刀子悬在头上啊。
不解决了他们,这张楚的江山,就无法坐稳啊。
紧接着,陈胜又有点懊悔,觉得不应该把篝火狐鸣的事说出来。虽然姬友和周贺一直都忠心耿耿,可是……
可是这件事教旁人知道了,毕竟不是太好啊。
忽然间,陈胜想起来周贺的话了。当时周贺说:“陈王放心,我等有今日,全是陈王给的。这个秘密,我二人一定死守到底。”
陈胜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两个有今天,是我给的吗?分明是他们各自统领着一县兵马,所以在我这里颇有地位……
想到这里,陈胜就猛的坐起来了,披上衣服急匆匆地跑出去,喝道:“来人,来人。”
有个小卒急匆匆地跑进来。
陈胜说道:“传姬友、周贺。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过了很久,那小卒孤身一人回来了:“小人,小人四处寻遍了,找不到姬大人和周大人。”
陈胜心中一沉,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一些事。
他又说道:“他二人手下的秦兵呢?”
小卒说道:“秦兵也不见了。有人说,一个时辰之前,见过大队秦兵,打开城门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前,分明是姬友和周贺刚刚离去后不久。那时候陈胜正在和寡妇寻欢作乐,来不及多想。
陈胜在屋子里面团团转圈:“反了,反了,这二人是反了。”
陈胜聚起来城中兵马,要去追击这两人。
这时候,陈胜的车夫匆匆跑进来,说道:“陈王,一个时辰之前,姬大人交给小人一封书信,让我现在交给陈王。”
陈胜一个耳光甩过去:“姬友让你一个时辰后给我,你便一个时辰后给我?你是姬友的兵,还是我陈胜的兵?”
车夫苦着脸说道:“小人是陈王车夫,自然是陈王的兵了。”
陈胜也懒得和这种人废话,急切的将书信接过来。
里面洋洋洒洒写了很多话,核心的意思很简单:“我姬友本就是秦人,今日扶苏公子已经举起了义旗。所以万分抱歉,我要去寻故主了。念在君臣一场,我悄悄的离开,也就不害陈王的性命了。”
陈胜气的牙根痒痒:“故主?宋鲲是不是扶苏,别人不清楚,你姬友还不清楚吗?当初我们一块和宋鲲共事过啊。这根本就是一个借口,一个造反的借口。”
他倒不知道,早在蕲县,姬友就认定了宋鲲是扶苏。
总之,陈胜越想越生气,无处发泄,于是随手又甩了车夫一个耳光。
车夫委屈的跑了。
陈胜向身边的小卒吩咐说:“传我令,全军集结,我要……”
说到这里,陈胜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
他手下,也确实有几万兵马。这几万兵马是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若用这几万人追击姬友,倒也有些胜算。可是……万一宋鲲在路上接应他们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胜就很谨慎的打消了出兵的念头。他向四面八方派出去了信使,让这些信使探查一下,其他的秦人县令,有没有被宋鲲迷惑。
在焦躁不安中,陈胜等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他拥被不起,与寡妇翻云覆雨,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一天之后,信使们纷纷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比陈胜料想中的还要糟糕。
那些秦人县令,全部反了陈胜,号称归顺扶苏。陈胜的张楚政权,只剩下陈县一座孤城了。
陈胜听到这个消息,呆若木鸡,好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还好,我还有两支兵马。我的兄弟吴广,正在率大军围攻荥阳。我的重臣张耳、陈余、武臣,已经平定了赵地,我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陈胜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整个人变得龙精虎猛起来。
偏偏这时候,有小卒说道:“报,赵王使者到。”
陈胜有点懵:“赵王?六国早就被灭了,哪里来的赵王使者?”
报信的小卒也是个文盲,不懂得这些事,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使者自称是奉赵王之命来的。”
陈胜点了点头,让那使者进来了。
使者一脸恭敬,然后送上了一封国书。
现在陈胜看见国书,心里面就打颤。这些书信,从来没有带来过好消息。
他有点后悔,早知道认字这么麻烦,还不如做一个文盲。当初大字不识一个,多么无忧无虑啊。
竹简冷冰冰的,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陈胜的心也沉甸甸的,他打开竹简。
然后一颗心就彻底沉入了谷底。
确实是赵王,而且这位赵王他也熟悉,就是自己的重臣武臣。而赵国的丞相也很面熟,就是张耳陈余。
这三个人,带着自己的兵,拿着自己的饷,平定了赵地,然后称王了。
陈胜忽然很想骂娘。
那使者却不知道陈胜心中所想,还在说道:“赵王吩咐小人,要将他的家眷从陈县接走。不知道陈王能否行个方便。”
陈胜眼睛一亮:“对啊,他的家眷还在我陈县。本王今日要杀个痛快。”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杀吴广
陈胜面露杀心,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包括那位赵国来的使者。
使者干笑了一声,说道:“陈王若不方便,那便算了。”
随后,他转身就想要离开。
他也害怕啊。虽然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陈胜是泥腿子出身啊,谁知道他守不守规矩。
果然,陈胜冷冷的说道:“留步。”
使者的腿再也迈不开了,紧接着两腿发软,坐倒在了地上。
陈胜确实打算杀了这个使者,再把武臣、陈余、张耳三家杀的干干净净。
然而……身边有个近臣低声说道:“陈王,大开杀戒,固然快意。然而杀过之后,武臣便成为我张楚死敌了。莫如施以恩惠,令其击秦。”
陈胜沉默了。
如果是在几天前,如果是在周章击破函谷关的那几天。武臣敢来这一出,陈胜不仅会杀了他的杀人,甚至会带兵杀了他本人。
然而……如今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几只大军被人消灭,秦人县令又归了宋鲲,章邯虎视眈眈。这时候再与武臣结仇,那真是自寻死路啊。
陈胜咬了咬牙,忍下来了。
毕竟当初能够负荆请罪,拉拢宋鲲,今日这点小事,算什么?
陈胜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火很快消失不见,然后他笑眯眯的看着赵国使者,说道:“你远道而来,我应该给你接风洗尘啊。”
那使者早就没有开始的从容了,战战兢兢的说道:“不必,不必。陈王,下官……下官该回去了。”
陈胜摆了摆手,说道:“赵王的家眷还没有接走,何必着急回去呢?”
使者欲哭无泪,哪里还敢提家眷的事?他现在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出使张楚的重任,从一开始就应该看清楚啊,这是一条死路,自己当时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了呢?
陈胜强留下使者,摆上酒菜让他大吃大喝,然后又把赵王等人的家眷接了出来。
一直到使者带着家眷出了城门,使者还在怀疑陈胜是在惺惺作态,也许片刻之后,便要下令刀斧手将他们砍头了。
在陈县城墙外,陈胜拍了拍使者的肩膀,使者吓得打了个哆嗦。
陈胜将一捆竹简递给他,说道:“这是本王写给赵王的书信,你代我交给他。”
使者点了点头。
陈胜说道:“本王就不送了。”随后,带着人回到陈县,并且关上了城门。
使者愣了几个呼吸,然后向车夫急急的说道:“快走,快走。”
马车飞也似的奔跑起来,直到跑出了弓箭的射程之外,使者才松了口气。
但是使者很快又想到,或许陈胜提前设了一支伏兵也说不定。于是他又命车夫快马加鞭,离开楚地。
这样一路上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直到进了赵地,使者才总算松了口气。
而赵王等人的家眷,全都是妇孺病残,身体本就不好,受了这一路颠簸,担惊受怕,几日几夜没有片刻停歇,就更加虚弱了。等见到了武臣,能活下来几个,可就说不定了。
…………
送走了使者,陈胜坐在王宫中发呆。
完了,武臣自立了。感觉大事不妙啊。
在给赵王的书信中,陈胜命赵国配合夹击咸阳。但是这个命令,武臣未必会听。
陈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我还能相信谁?宋鲲背叛我,姬友背叛我,葛婴背叛我,武臣背叛我……我能相信的,怕是也只有吴广一人了。”
想到这里,陈胜忽然打了个寒战,有个可怕的想法从心中冒出来:“吴广,会不会背叛我?”
按道理说,吴广是可靠的。然而,经历了太多背叛之后,陈胜有点不太敢相信了。
他坐在几案后面,细细的思量着利弊。
“若吴广自立,那么我陈胜就真的只剩下一座孤城。代价实在太大了。如果我杀了吴广……唉,真有点下不去手啊。这可是一块吃过苦的生死兄弟。”
陈胜喝了一杯酒,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功高震主。”
尤其是吴广这样,曾经和君主共患难的人,因为见识过君主的落魄,所以没有对君主的敬畏。最容易造反了。
所以古往今来的君主,全都心狠手辣。一旦地位稳固,便大肆屠戮功臣。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旦君主稍微仁弱一些,要么权臣欺辱君上,要么架空君主的继承者。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多不胜数。
想到这里,陈胜渐渐的下定了决心。
他下了决心之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方案。
吴广军中,有一人名叫田臧。此人一根筋,没有什么权谋,算是陈胜的心腹。更何况这人资历甚浅,就算他有自立之心,也没有自立之能。
于是乎……陈胜下了一道密令,要田臧杀吴广,取而代之。
…………
第二日夜间,荥阳大营中的田臧,接到了陈胜的密信。
他很兴奋,不是因为自己升官了,而是自己早就想杀吴广了。
田臧是个愣头青,数日前看见周章势如破竹,打到了函谷关,就认定了秦人不过是纸老虎。
可是自己这支部队,围困荥阳,久攻不下,真是令人恼火。
田臧认为,这完全是因为主帅无能。如果由他来带兵的话,荥阳早就拿下来了。
于是,田臧看吴广越来越不顺眼。即便没有陈胜的密信,他也等不了多久了。
如今信到了,更增加了他杀吴广的心思。
于是事不宜迟,他一手捏着信,一手提着剑出发了。
吴广正在营帐之中,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各地的消息,他已经听到了,他预感到陈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近日有心腹说,各路反贼,以陈王最嚣张。先称王不说,还攻入了函谷关。因此章邯出兵,必定先灭陈王。建议吴广脱陈自立。
吴广拒绝了这个建议。他心里面并不轻松,他觉得自己应该放弃攻击荥阳,迅速回师陈县,与陈王汇合。
荥阳,太难攻了。守城的乃是秦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死战不降,难缠的很。
陈王军被拖在这里,太长时间了,再拖下去的话,章邯就要来了。
吴广刚想到这里,就看见田臧提着剑,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第一百八十章 看好戏
吴广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田兄弟,莫非秦人打过来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兄弟会拿着剑杀自己,所以下意识的就觉得,是秦人攻过来了。
田臧则冷着脸说道:“现在没有打过来,将来也会打过来了。再这么下去,陈王的基业毁于一旦。”
吴广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冷冷的问道:“那么依田兄的意思,该当如何?”
田臧说道:“我原本想要让吴兄让出统帅的位子,由我田臧攻破荥阳。然而……可惜事情有变,怕是要委屈吴兄了。”
随后,田臧将陈胜的密信递了过来。
吴广看完之后,脸上一阵痛苦:“这真是陈兄的意思?”
田臧点了点头:“田某对陈王忠心耿耿,岂会伪造密信?”
吴广仰天长叹:“我与陈王,乃是过命的交情,他为何要,为何要如此啊。”
田臧一脸同情的看着吴广:“吴兄,你不适合这个世界啊。”
随后,他也不再废话,提起剑来,向吴广刺过去。
吴广一脸苦笑,坐在那里没有动。可是田臧的身子忽然猛的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上多了一把剑。
他回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小卒。这小卒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地将剑收了回来。
田臧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然后他倒在地上了。
在临死前,田臧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小卒是数日前投靠过来的流民。很不起眼的一个流民,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军中的将领?
难道是吴广下的命令?不可能,吴广这人,他最清楚不过了,他绝对没有这种魄力。
田臧向吴广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随后,他的世界越来越黑暗,最终什么都看不到了。
吴广叹了口气,看着那小卒说道:“多谢你了。”
那小卒提着剑,在田臧身上把血蹭干净了,然后对吴广说道:“吴大人,我家公子说的没错吧?”
吴广无奈的说道:“宋兄弟料事如神啊。”
这小卒,其实就是当日宋鲲派出来的密探。他们潜入到各种势力当中。充当宋鲲的眼睛和手。
数日前,小卒接到了宋鲲的命令,说田臧有可能对吴广动手。于是这小卒马上就报告了吴广,可惜吴广根本不相信。
宋鲲也预料到了吴广不会相信,所以暗中命令这小卒,一定要呆在吴广身边,一旦田臧有异动,便将他立刻斩杀。
吴广又拿起陈胜的密信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然后长叹一声,扔在几案上了。
小卒低声说道:“吴大人,宋将军的意思是。命你带人,立刻向南,让出一条通道来。”
吴广纳闷的问:“让出通道来?”
小卒点了点头:“章邯已经击溃的周章,下一步就要去灭陈胜了。我军正好挡在他们之间,再不让开的话,章邯就要和我军对上了。”
吴广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我军一走,陈胜就要面对章邯了。”
小卒没有说话。
吴广叹了口气:“罢了,你传我令,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军中将士,愿意跟我走的,准备南下。不愿意跟我走的,可以自行离开。”
那小卒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吴广坐下来,开始在营帐之中闭目养神。
不错,他是一个好人,但是敢造反的人,心地再善良,也不会是是非不分的老好人。既然陈胜无义,想要置他于死地,那么他也没必要再给陈胜当忠臣孝子了。
片刻之后,有一群将领涌了进来,一脸惊诧的看着吴广,说道:“将军,事情是真的?”
很显然,这些将领都听到了消息。
吴广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然后又把陈胜的密信递给他们了。
这些将领都传着看了一遍。随后,他们都纷纷说道:“我等愿意与将军共进退。”
吴广点了点头,又问:“外面的士卒怎么想?”
这时候,刚才跑出去的小卒又回来了,抱拳说道:“全军将士,义愤填膺,愿意与吴将军共进退。”
吴广有些纳闷,心想:“我平日里固然待他们不错,然而也不至于如此得军心吧?他们竟然愿意为了我,全部背叛陈胜?”
有个将领看出来了吴广的心思,干笑了一声,说道:“我等愿意追随吴将军。一方面固然是吴将军爱护士卒,大家心中感激。另一方面嘛,良禽择木而栖,谁不想谋个好前程呢?”
吴广苦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宋兄弟。”
那小卒不厌其烦的纠正吴广:“是扶苏公子。”
吴广无奈的说道:“好,扶苏公子便扶苏公子吧。传我令,全军休整一夜,准备南下。”
那些将领纷纷摩拳擦掌,说道:“将军,不必准备了,我等立刻就可以出发。”
吴广有些纳闷,心想:“至于这么猴急吗?”
在军士的催促下,吴广带着大队人马,迅速的南下,脱离了荥阳战场。
起初的时候,李由还以为陈胜军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直到吴广走远了,他才彻底相信,反贼退去了。
于是他迅速的派出信使,联络章邯。与章邯约定,一道进攻陈胜。
…………
吴广带人南下,一路上秋毫无犯。沿途不断的有宋鲲的人前来接应,所以这一路上极其顺利。
吴广沿途所见,所有楚地的百姓,都欢欣鼓舞,人人称颂扶苏公子的大恩大德。
他惊讶的发现,整个楚地早就是宋鲲的了。而陈胜只剩下陈县一座孤城。
吴广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陈胜命不久矣。只有我先前还蒙在鼓里,死死的追随他。”
数日之后,吴广到了淮阴城。在距离淮阴城十里之外,宋鲲便摆下酒宴迎接他了。
吴广有些感动,向宋鲲抱了抱拳:“宋兄弟,别来无恙啊。”
宋鲲则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然后拥抱了一下。
随后,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宋鲲说道:“吴兄,蕲县一别,已经数月过去了。来来来,我们今日痛饮几杯。明日出发,去看一场好戏。”
吴广纳闷的问:“什么好戏?”
宋鲲笑眯眯的说道:“关于陈胜的好戏。”
第一百八十一章 穷途末路
陈胜很郁闷,他已经收到消息,吴广反了,直接投靠了宋鲲。
陈胜仰天长叹,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重臣,哪怕曾经和你共患难的人也不可靠。
于是他整日喝酒,只有喝醉了,才不用操心什么前途。
有小卒来报,说宋鲲引着数十万大军,埋伏在陈县周围,不知道意欲何为。
起初的时候,陈胜很紧张,但是宋鲲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他也就渐渐的放松下来了。
自己只剩下一座孤城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胜得过且过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又有小卒来报告,说章邯带着数十万大军正在接近陈县。
陈胜有点紧张了。如果宋鲲不攻击他,还有点可能。但是章邯……就是为了平叛而来,不可能不攻打陈县。
陈胜在城中转了一圈,陈县毕竟是故楚王都,城高濠深,坚固的很。如果自己坚守的话,章邯想要攻进来也不容易。
然而,章邯何必要攻城呢?如果他只是派兵将陈县团团围住。自己又没有援兵,一座孤城,只能坐吃山空,慢慢的等死。
等城中的粮草尽了,怕是要人吃人了吧?想到那种惨剧,陈胜打了个寒战。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陈胜仰天长叹,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他忽然想到:“今日的困境,和攻击蕲县的时候,颇为相似啊,也是山穷水尽。当时宋鲲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便把一盘死棋给下活了。我能不能效仿一下,派一个使者,游说一下章邯呢?”
想到这里,陈胜就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一个办法。
于是他开始考虑各种细节。
最后还真让他抓到了一种可能。
“我陈胜只是小反贼,顶多是自立为王。我野心再大,也只是在楚地折腾啊。”
“宋鲲就不同了,此人胆大包天,居然自称扶苏。那他想要的可不是几座城池,而是整个天下啊。”
“如此说来,对咸阳威胁最大的,不是我陈胜,而是宋鲲。现在宋鲲在陈县附近虎视眈眈,章邯应该先攻击宋鲲,不应该来打我啊。”
想到这里,陈胜就坐下来,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他是做了陈王之后才学着认字的,所以这封信写出来了很多通假字。不过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
写好了信,陈胜又看了三遍,自觉言辞恳切,而且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的明明白白。如果自己是章邯的话,一定会转而进攻宋鲲。
陈胜想了想,又在信的末尾,注明了宋鲲军的位置。免得章邯初来乍到,不知道有人在附近埋伏。
随后,陈胜在城中选了一名勇士,先是给了他大量的金银,又好言抚慰,说的这勇士热泪盈眶,拜了几拜,揣着信走了。
几个时辰后,勇士出现在章邯营中,高声说道:“吾乃陈王使者……”
话音未落,他就被几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勇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结果章邯一剑将他的脑袋切了下来:“两国交战?呸,我若不斩了你这反贼,别人怕是以为我真当你们是一国了。”
至于勇士怀中的书信,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机会,尸首就被拖出去扔掉了。
随后,章邯下令攻击陈县。待扑灭反贼之后,为众人请功。
章邯手下的士兵,原本是骊山囚徒,一路反贼平定过来,早就已经积累战功,恢复了自由身。
现在他们豁出命去打仗,乃是为了爵位。因此这陈县在他们眼中,不是一座城,而是高官厚禄。
于是乎,随着主帅一声令下,数十万人,齐齐攻城。
陈胜提着剑,亲自站在城头督战。当他看到秦人冒着箭矢,登上云梯,悍不畏死的攀登城墙之时,心里面顿时怕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啊。”陈胜向后退了一步:“原来,朝廷的实力,是如此的强大。”
陈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悄悄的溜回到了王宫之中。
四面城墙,喊杀声震天。
在先秦时代,靠着冷兵器作战。守城者有天然的优势,因此这一场大战,从中午打到了日落西山。陈县终于还是没有拿下来。
不过章邯也不着急。陈胜只剩下一座孤城,早晚是要被捉住的。只要抓了陈胜,那就是大功一件。
在章邯看来,陈胜是反贼的源头,只要灭了他,其余的地方,也就不难扑灭了。
在陈县附近的一座山上,宋鲲、韩信、吴广等人站在一处,正向陈县附近眺望。
吴广问宋鲲:“宋兄弟,你不出兵援救陈县吗?”
宋鲲纳闷的看了吴广一眼,心想:“难道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圣母?”
吴广感受到了宋鲲的眼神,然后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并非是以德报怨。只是觉得,若陈胜一死,章邯的敌人便是你我了。”
宋鲲笑着说道:“吴兄放心,以章邯的兵力,还无法灭掉我。”
吴广说道:“然而,章邯毕竟是心腹大患啊。若与陈胜联手杀了章邯。陈胜的生死,不全在你手上吗?若任由章邯杀了陈胜,回头再对付章邯,纵然能够取胜,怕是也要付出一定代价。”
宋鲲说道:“不急,章邯另有他用。”
吴广沉默了一会,对宋鲲说道:“宋兄,从蕲县时候起,我便觉得你并非凡人。你似乎对天下大势,知之甚详。世上的英雄,似乎都是你手中的棋子。难道,你真的是扶苏公子?”
宋鲲笑着问道:“你觉得我是?”
吴广叹了口气:“起初的时候,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扶苏公子的消息,是我等故意放出来的。然而……看你运筹帷幄,不费吹灰之力便平定了楚地,我真怀疑你便是扶苏公子了。”
宋鲲低声说道:“说实话,其实我不是。”
谁知道吴广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找不到别的解释了。你一定是扶苏公子。”
宋鲲无奈的说道:“你觉得我是,那便当我是吧。”
随后,他扭过头去,对韩信说道:“我二人要不要打个赌?”
韩信一脸感兴趣的问:“怎么赌?”
宋鲲说道:“就赌陈胜什么时候打开城门。”
韩信有些失望的说道:“这有什么可赌的?是人都能看出来,困守孤城,只能等死,应该趁着将士们士气尚在,迅速的打开城门,突围出去,越早越好啊。可能明日便要开城门了。”
宋鲲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赌他会一直躲在城中。直到此城被攻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赌约
韩信不以为然的说道:“即便陈胜再胸无大志,好歹是称过王的人,岂能连这点利害关系都看不明白?宋兄,我和你赌了。”
宋鲲笑着说道:“如今全军上下,人人称我为公子,为何你执意称我为宋兄?”
韩信干笑了一声,说道:“称呼公子,有些见外了。不如称呼宋兄亲热。在下就不学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了。”
宋鲲笑而不语。
韩信又说道:“宋兄,我们既然赌了,那么赌注是什么?”
宋鲲想了想,说道:“你若输了,便要在十日之内,替我抓回来一个人。此人生于楚地,具体家乡在什么地方,我已经忘了。只知道他名叫项羽,其祖父名叫项梁。”
韩信猛地一惊:“项梁?莫非是项燕之后?”
宋鲲点了点头。
韩信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如今天下大乱,项氏在楚地颇有声望,宋兄是担心他们趁乱起兵?”
宋鲲不置可否。
韩信则一脸敬佩的说道:“未雨绸缪,实在是厉害。我韩信服了。不过,若我赢了赌约,宋兄给我什么好处?”
宋鲲漫不经心的说道:“若你赢了,我便封你为侯。”
韩信大喜,脱口而出:“当真?”
旁边的王举急声说道:“公子,岂可胡乱封侯?更何况……”
至于后面的话,王举没有说出来,但是宋鲲也知道王举想说什么。韩信此人,对宋鲲向来不敬重,如果让他掌握了大权,怕是有朝一日,会生出异心。
宋鲲却笑了笑,朝王举说道:“无妨,我了解陈胜。”
于是一行人便不再争论,而是整日盯着陈县。
其实章邯并非武将世家出身,但是身在秦国,耳濡目染,对如何攻城,如何作战,知之甚详。如今有了施展的机会,体内天才的指挥本领,就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在几天之内,秦人悍不畏死的攀爬城墙。每一秒钟,城墙都在破损,城中的部队越来越丧失战斗力。
而宋鲲的部队则躲在暗处,冷眼旁观。那些士卒们,整天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而将领们,连同秦降将,都在视野最好的地方观察,他们不仅在观看章邯攻城,并且由秦降将把攻城的手法分析出来,揣摩学习。
这一场攻城大战,简直就是对宋鲲军的实景教学。
第五天了,陈胜还没有突围。韩信有点沉不住气了,开始在营帐之中破口大骂。
偏偏宋鲲和王举,每次见了韩信都要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坏笑的说道:“韩将军,你的侯爵要丢了。”
搞得韩信越来越着急上火,到第六天的时候,脸上都开始起痘了。
七六天下午,围城的秦军忽然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韩信连忙看过去,发现陈县的城墙终于被挖塌了。
那些秦军像是急不可耐的洪水一样,涌进了城池之中。
韩信叹了口气,看着城门的方向恨恨的骂了一声,现在好了,城墙已破,他的侯爵彻底没了。
宋鲲漫不经心,继续盯着从城中突围出来的陈胜军。
几万人的大军,像是一个大冰锥,凿开了围城的秦军,迅速的向远方逃窜。
但是与此同时,这冰锥像是被放到了阳光下面,正在迅速的融化,它变得越来越小,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就少了一半。
宋鲲笑眯眯的对韩信说道:“我再同你打个赌,你赌不赌?”
韩信咬牙说道:“赌。”
宋鲲说道:“好,咱们就赌陈胜能不能逃出去。”
韩信说道:“陈胜已然被团团包围,怎么可能逃出去?”
宋鲲说道:“以我之见,陈胜可以逃出去。若韩将军赌赢了,我封你为侯。”
韩信大喜,随后又警惕的问:“若我输了呢?”
宋鲲沉吟片刻,说道:“若你输了,等你立下大功,应当封侯的时候,你需要让出来。”
韩信有点犹豫,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结果几乎在一瞬间就出来了。那陈胜军组成的冰锥已经彻底融化。随后,有秦卒在下面大叫:“报,陈胜逃了,陈胜逃了。陈胜不在军中。他化妆成百姓逃了。”
韩信目瞪口呆,又垂头丧气,破口大骂:“陈胜竟然舍弃数万大军逃了?他宁愿再做一个穷戍卒吗?”
宋鲲笑着说道:“以现在的结果来看,他选择弃军而逃,不是很明智吗?”
王举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韩将军,两次封侯的机会,都让陈胜给弄没了。可惜啊。”
韩信气的脖子都红了。
宋鲲又说:“我赌在一个时辰之内,秦军就能抓住陈胜,你赌不赌?”
韩信跺了跺脚:“我赌了。若我再输了,以后见了宋兄,必定恭恭敬敬,三跪九叩。”
宋鲲笑眯眯的说道:“好,王举啊,帮我二人记着时辰。”
一个时辰,只是两个小时而已。如今陈县初破,到处兵荒马乱,这么找人?
哪怕陈胜不逃,随便藏在一口枯井里面,就够章邯找上两个钟头的。所以韩信很有自信,一个时辰之内,稳赢。
其实局面比韩信料想中的还要好,陈胜逃了,不仅逃了,而且避开了围城的秦军,已经逃得远了。
他是只身逃走的,除了赶车的马夫,就剩下怀中的寡妇了。
一路上陈胜不断的催促马夫快马加鞭,自己则和寡妇在车中借酒浇愁。
正在惆怅的时候,马车忽然在路中央停下来了。
陈胜心中烦躁,问道:“为何停车?”
那车夫说道:“陈王,小人叫庄贾。”
陈胜有些不快,问道:“叫庄贾便又怎样?”
庄贾说:“数日前,姬友离开陈县的时候,曾令小人给大王送信。结果大王心绪烦躁,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了小人两个耳光。小人觉得很是冤枉。不知大王能否给小人赔个不是。”
陈胜刚刚丢了陈县,正一筹莫展,听见庄贾这么说,顿时勃然大怒。
他冷冷的说道:“莫非你要造反吗?”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把剑刺了进来,不偏不倚,正中陈胜的小腹。
陈胜疼的惨叫了一声,就倒在车上。
这时候,外面才传来庄贾冷冷的声音:“听闻秦人悬赏。大王之头,价值千金,封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