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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做谁的英雄全文阅读

作者:随痕隐迹     谁做谁的英雄txt下载     谁做谁的英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迷茫

    夜晚寂寥,往事勾蓄,红缇真予坐在屋顶上,看着繁星,心绪飘荡。

    这个院子平日不会有什么人,除了藏在暗处的暗卫,基本不会有人主动停留在院落,所以安静得很,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经常光顾的图书馆,只是少了些墨香味,多了些束缚。

    十二年过去,有些事和有些人仍然是念念不忘的,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是什么光景,或许那边也是过了十二年,又或者什么都没变,这里只会是一场梦而已。

    红缇真予弯了弯修长的手指,慢慢拧成拳头,真实地感受来自这具身体的力量。

    刚来那会,这还是什么都没有的身体,空荡荡的,是个虚弱的普通人,受着重伤,天天躺在床上,每一天都要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养了整整一年才能勉强能下床。

    一开始是十分不好受的,他要接受他的身世,接受红缇真予的处境,接受自己变成一个仅仅是六岁的男童。

    事实上,这件事雷了他很久,特别是性别转换这件事。

    第一年,他的生活不能自理,每天都是别人帮他洗澡,喂他吃饭,直到一年后能下床,看到镜中的自己,直观地看清自己的男儿身,第二年就不敢叫人伺候了,甚至有些无颜面对之前服侍他的女婢。

    第二年,厄散开始教他练功,原本红缇门帮他安排的还有其他老师,但厄散不同意,只要自己教他,他当时也无所谓了,反正那时他觉得练功什么的好生扯淡,他又没什么精力去质疑这些东西,只想赶紧把伤养好,省点痛苦。于是当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功有所成的时候,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的惊奇,便是从那时起,他全身心投入到练功当中,再过两年,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始拿剑,可能是有了几年练下来的内力基础,习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不过挑战性却是很高。

    他的剑法几乎都是自学的,红缇门给了他两本剑谱,第一本是基本剑法,几乎每个神门都有,第二本是红缇门的独有剑法,他当时求学心切,好奇心重,刻苦认真,基本功打得非常扎实,学到红缇门剑法时,红缇百雅,也就是红缇真予的母亲也会在旁纠正一二。

    至于他的师父厄散,却是十分不屑剑法,他也没有因为厄散是他师父便受影响,反而学的越发精巧,好几次打得厄散连连败退。

    等到他十岁的时候,手里一把红缇佩剑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他当时还十分得意,心想:“手上的功夫终不会忘,要是有朝一日回去,说不定还能拿把假剑耍耍。”

    满心的骄傲却在后来的神门大会上被击溃成沙,难以再次凝聚。

    天门给他留了第一个十分恐怖的印象,他虽然见到人时双手发颤,心里的报复之意却是极强,南北陆的十强比拼大赛正安排在那场神门大会中,他身为红缇门少主,被点名上台应战,虽然对这种场合十分陌生,但不甘示弱,且那时对自己很有信心,然而传统剑法他习得再好,功法修得再扎实,终归不比有阅历有经验之人。

    那一场,他是被天门的人狠狠踢下赛台的,可以说,那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经历的第一次耻辱。

    神门大会结束后,他备受打击,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去学好这些东西了,他也知道自己缺乏经验,有经验或许他就不会输得那么干脆,但经验恰恰是他心中排斥的东西,即便在红缇门生活了好些年,他仍然不觉得自己就是红缇真予,仍然不计划自己要在这里久留,甚至在那一场打击后,他离家出走了一次,看外面广阔的天地,不知道何去何从,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才能无愧于当下,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他还记得那天,他坐在海边,看海天一线,远景有几分现世的感觉,可海上的渔船还是在提醒着他这是个什么地方。突如其来的迷茫让他失神,他甚至下水,任由海浪一下一下扑打在他的身上,有人以为他要轻生,喊他,拉他,他不为所动,但是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岸边。

    那天是红缇真予的姐姐红缇苓把他拎回去的。

    他回了红缇门,变得有些抑郁,以前疲于练功习剑,几乎很少去在意其他的东西,现在他对练功习剑失了兴趣,有些东西便渐渐在心里扩大了,比如红缇门中的人似乎不喜他,红缇真予的家人似乎也不喜他。

    厄散那时又来烦他,他学了好几年,对内功之法至少有了一个基本了解,早就能看出厄散教他的东西与寻常功法不同,后来专门查了一下,竟是与邪术有关。

    他当时想,邪术固然厉害,可损心智,现在的他固然是这个世界的其中一员,但他也坚信只是暂时的,本着不想把自己的灵魂一并与这个世界挂钩的想法,他告诉了红缇松穆此事,红缇松穆怕红缇真予被厄散带偏,于是便将厄散请出红缇神门。

    厄散当然没有真的离开,依旧缠着他,红缇门觉得这是红缇真予的师父,也不好做得太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不过红缇松穆私下找过红缇真予谈过此事,听到红缇真予表示不会学厄散的邪术,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话说,他真的没有去学吗?

    红缇真予看着指尖若隐若现的缕缕暗光。

    其实还是学了一点的,在他被人算计进入无望山的那些年,他闲得慌,无聊死了,就好奇钻研了一下,但没钻研多久,他就感觉到了不妙,厄散的修炼之法太偏太诡异,便是简单的尝试接触,也能感受到所谓的魔功对心智的影响,确确实实是那种牵动心智的,能影响到人的内心深处的东西。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练下去。

    “招魂……”红缇真予仰起头,双眸印入一轮明月,在那明月上,缠着的是千丝万缕的情愫。

    这十几年来,他没少钻研北陆的古籍,不论是神门的、道门的,还是民间的野籍等等,他都有翻阅,所以对于招魂一事,他是有概念的。他清楚自己的到来不是因为这边的招魂之法,但是久在神门的他明白,术法对魂体的影响是极大的,他既然有希望回去,那么他就不能被同化,简单来说,他不能让自己完全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他不能接触太多的术法。

    正所谓,懂得多,顾虑也多。就如姜永仪,他非神门之人,不了解这些,不晓得,也没接触,便没有这些担忧,可他不同,他乃红缇门亲脉,从小生活的地方就是术法聚集之地,本来或多或少已经被影响了,要是他自己再乱搞,怕是最后要离不开这具身体。

    可惜吗?红缇真予设想了自己能够离开,觉得这场梦终止在此刻,似乎也无遗憾。

    他想起了来找他的厄散,厄散听到他打算离开神门,可气得不轻,骂他自暴自弃,骂他无用,红缇真予不想跟他吵,他现在佛系得很,不想再惹出不愉快的事,厄散当他是默认,气呼呼地说要断绝师徒关系。

第三十二章 甚好

    “喂!”

    一个声音打断了红缇真予的思绪,红缇真予回过神来,数十道暗光已经闪现,他赶忙翻身站起,喊道,“慢着!”

    太子府的暗卫停在屋顶上,中间是剑已出鞘的布壹。

    暗卫们不动。

    红缇真予道,“她是我朋友,不是敌人。”

    暗卫们看他,没有退下的意思。

    红缇真予一看,不高兴了,“太子走前没跟你们说要听我的吗?”

    “没有。”

    红缇真予:“……好吧,我跟她到外面说话,你们别激动。”

    说罢,红缇真予往前飞跃几步,对布壹道,“跟我走。”

    布壹扫了那些暗卫一眼,神情不爽地跟着红缇真予跃身到太子府外的一颗大树上。

    布壹扶着树看他,“那些是什么人?”

    红缇真予挨着粗壮的树枝坐下,“还能是什么人,跟你一样的人呗。”

    布壹歪了一下头,似懂非懂。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主子找我?”红缇真予很是疑惑,布壹是中末的近卫,中末的近卫找他,那得是中末有要事找他,他想不通,中末能有什么要事找他?

    布壹却道,“没有,是我自己要来找你。”

    红缇真予纳闷看她,“你找我?你找我干什么?”

    布壹坐到红缇真予身旁,牛头不对马嘴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

    布壹微微抬起下巴,眉眼带了浅浅的笑意,“你上次走后,我就从穴元山出来了,在外面逛了一段时间,发现还是你比较好。”

    红缇真予指着自己,“我比较好?什么意思?”

    布壹道,“外面的人有各种各样的,但是很奇怪,我总觉得他们都没有你好。”

    红缇真予仿佛受到惊吓般,“小妹妹,你才出来多久啊,才见了多少人,别太早下定论。”

    布壹凑近红缇真予问,“你离开红缇门了?”

    “你怎么知道?”红缇真予下意识往旁挪开。

    “我厉害呗。”

    红缇真予轻轻把靠近他的布壹推开,“男女授受不亲。”

    布壹任由他推,推完后再一次贴近,“我知道啊。”

    红缇真予汗颜,你真的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离开红缇门,那里不好吗?”

    红缇真予看她,布壹的眼睛黑黑亮亮,仿若星辰,许是极少接触世事,所以这双美丽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纯净。

    “好啊。”红缇真予收回目光,“那里很好。”

    “既然好,你为什么不回去?”

    红缇真予摇头道,“好是好,但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为什么?”

    红缇真予微微笑道,“我觉得那里不是适合我待的地方,再说,哪天我如果离开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也干脆。”

    布壹又是歪头,“你为什么会消失?”

    “我心不在此。”

    布壹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也没追问,“你还会来穴元山吗?”

    “难说。”

    布壹偏头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很纠结,索性不说了,直接起身,“我走了。”

    红缇真予奇怪道,“你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件事?”

    “不是啊。”布壹垂眸看他,“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说罢,布壹跳下大树,隐身于黑暗。

    红缇真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到底是她好撩还是我好撩?”

    凉风习习,红缇真予跳入院中,想着今夜该给自己添条被子,眼角却扫到地上的一片尸骸。

    “糟糕!”

    红缇真予连忙转回院中。

    葛妍还在房里。

    还没进入院中,就听到里面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红缇真予不敢耽搁,直接越过院子里互打的两拨人,几步踏进房中,房中的几个蒙面人见红缇真予进来,当即拔剑上冲,红缇真予侧身往前,与几个蒙面人连过几招,只将人打退,便着急转向屏风后方,直到看到葛妍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公子小心!”葛妍蜷缩在床角,失声喊道。

    耳边有风擦过,红缇真予当即往旁退了几大步,下一刻,他原来站着的位置便被劈开了一条大缝。

    红缇真予咬牙,“天!郝!”

    黑暗里缓缓现出一个人影,正要看清真容,厉风先至,红缇真予出掌,挡住了天郝拿刀的手,天郝偏过头,与红缇真予的脸仅有一指之距,“你没死?”

    红缇真予出脚,“让你失望了。”

    天郝往后退开,笑魇如花,“失望?这倒不失望。”

    红缇真予看了葛妍一眼,心里已有计较,天郝乃当今天门门主,让一个门主亲自出面之人,怕不只是一个亲脉这么简单。

    天郝收了刀,上下打量红缇真予,“完好无损?”

    红缇真予拧了拧拳,“是啊,完好无损。”

    天郝勾唇一笑,“甚好。”

    红缇真予呵呵一笑,“我好,对你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吧?”

    天郝轻轻一笑,“对天门来说,确是如此,于我而言嘛,甚好。”

    红缇真予冷冷看他,“呵,恶心。”

    天郝看向葛妍,“我要这个女人。”

    葛妍看着天郝,整张小脸毫无血色,甚至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红缇真予相信葛妍是真的害怕,便是他自己想到天郝的手段时,有时也是心慌得很。

    红缇真予伸手,躺在地上的一把剑飞到他手中,“不巧,这姑娘,我也要。”

    天郝微微挑眉,“她是你的女人?“

    “不是。“

    “那你这是要跟我杠?“

    红缇真予提醒他,“天郝,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姜国太子府,你就算再厉害,也担不起私闯姜国太子府的罪名吧?“

    天郝道,“我既敢来,你便知道我怕不怕。“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躲了这么多天才出来。“

    天郝满眼深意地看着红缇真予的心口,“我以为这太子府内是有哪位高手坐镇,没想到是你。“

    红缇真予将剑横起,冷声道,“滚出去!“

    天郝上前几步,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双唇,对红缇真予意味深长道,“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红缇真予太阳穴跳了几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威胁得到我?“

    “再过多久,都是不变的。“天郝收了笑意,”现在让开,我可以当你没出现过。“

第三十三章 麻烦

    蒙面人从看到天郝出现后就退了出去,院中,太子府的暗卫和天郝的人仍在对峙。

    葛妍看着红缇真予的眼神里满是求助之怜,红缇真予心里迟疑,天郝知道他没死,北陆的红缇门就没有他一开始设想的平静了,今日再得罪天郝,怕是要直接拉红缇门的人下水,但姜永仪把葛妍交予他保护,他是万不能让天郝把她带走的,否则这一去,肯定是再回不来的。

    “这是姜国未来的太子妃,你不怕惹姜太子生气吗?“

    天郝看他,“你会说吗?“

    红缇真予蹙眉,这里没人见过天门门主,不知道这是天门的人,葛妍也不曾对姜永仪说过,如此,确实是他不说,姜永仪便不会知道,“姜太子托我保护这姑娘。“

    “哦?“天郝似笑非笑道,”你何时与南陆的人有交集了?“

    “与你何干?“

    “那要不,你也跟我一块走?“天郝道,”如此,姜太子那边你也好交代了。“

    红缇真予握紧手中的剑,虽然不想,可这他M的好像真的是最好的法子,但是他有必要把自己栽进去吗?

    “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动你的。“

    天郝的眼神很诚恳,是让红缇真予栽过跟头的诚恳。

    “呵,我会信你吗?”红缇真予冷漠看他。

    葛妍从床角慢慢挪下来,欲跑到红缇真予身边,天郝挥手,掉落在地的一把长剑飞过来,横在葛妍身前,葛妍身体一颤,不敢再有动作。

    红缇真予看了葛妍一眼,道,“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让你带走她。“

    天郝的神色渐渐冷下,“我没记错的话,红缇门现在是孤立的吧?“

    红缇真予最受不得别人威胁,听到天郝的话,心里愈加排斥,可挣扎一番,这又确实是事实,“我若将此事告知姜太子,你天门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你说的不错,不过你说,真的干起来,究竟是我天门吃亏,还是你红缇门损失大?“天郝轻轻一笑,”何况……北陆现在还有很多游离在外的红缇门弟子,你说我会不会把他们一一抓起来呢?“

    “你敢?!“红缇真予下意识回道,”天郝,大家同是神门中人,你不要太过分!“

    天郝道,“红缇门大盛之时,我天门都敢毁,何况是如今衰败的红缇门?“

    红缇真予陷入自我怀疑,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快跑进来?!早知道找个面具戴着先啊!

    无奈之下,他妥协道,“放过她,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

    天郝微微挑眉,“帮我做一件事?“

    红缇真予咬牙点头。

    天郝有趣道,“好,好,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得好好想一想。“

    红缇真予已经快砸东西了。

    天郝眼神冰冷地扫了葛妍一眼,转身离开。

    “十日后,到天门找我,逾期不候。“

    ——

    天郝带外面的人离开之后,葛妍松了一口气,红缇真予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麻烦,又是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葛妍慢腾腾地走到红缇真予身边,愧疚道,“公子,对不起,我好像连累你了……“

    红缇真予抬头看她,“你没事吧?“

    葛妍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红缇真予觉得自己的魂已经飞了三成了。

    葛妍迟疑问道,“公子你……是红缇公子?“

    红缇真予看了她一眼,“是。“

    葛妍听后,神情更为忧伤,“对不起……“

    红缇门和天门之间的恩怨最深,此番为了她,红缇真予不得不对天郝做出退让,也不知后面天郝会如何刁难红缇真予,想到此处,葛妍心里越发愧疚。

    红缇真予道,“不是你的问题,有些事我迟早是要面对的,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狗屁的不是问题,他本来想,谁都不知道他没死,自己跑路了算了,红缇门知道他没死问题不大,他那个坑人的师父知道问题也不大,现在却是让死对头天门知道他没死,这还跑个毛的路,北陆的红缇门他又不能真的不管。

    葛妍揪紧衣袖,泪光闪动,“我知道……我给公子添麻烦了……“

    红缇真予心累,他觉得此时更应该哭的是他才对,“你之前知道是天郝亲自来抓你吗?“

    葛妍摇头,“不知道,他是最近才出现在这里的,之前来的只是他安插在南陆的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来……“

    “你不是天门普通的亲脉之人吗,为什么天郝会冒那么大的风险亲自来南陆抓你?“

    红缇真予这么问,葛妍双眼便亮了,“公子真的想知道吗?“

    红缇真予看着葛妍这眼神,有些捉摸不透,“……知道是想知道,其中应当没有什么忌讳吧?“

    葛妍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抹红晕,唇角一勾,明艳动人,“我娘说这是一个秘密,如果哪一天一个男子愿意与我厮守终生,我便可告知此人这个秘密。“

    红缇真予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我只是单纯想知道天郝为什么会来抓你。“

    这妹纸不是专门来坑他的吧?

    葛妍神情有些纠结,“我确实是天门亲脉,但是他们抓我不仅仅是做祭法,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很大的……就是我娘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随便对别人说,除非对方能守护我一辈子。“

    红缇真予颇感无语,他摆了摆手,“算了。”

    葛妍感受到红缇真予的不满,神情低落,“公子……“

    红缇真予起身准备出去。

    葛妍迟疑道,“我娘……我娘说我……对天门很重要,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红缇公子只是说帮他做一件事,他就离开了……“

    红缇真予转头看她。

    葛妍赶忙摆手,“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是不简单。“红缇真予心里有些暴躁,”你有多重要,他就会让我做多重要的事,等价的,懂吗?“

    天郝从来不是一个甘愿吃亏的人。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红缇真予在心里咆哮:姜永仪,你他M这人情必须给我欠下。

    葛妍低下头,看起来可怜极了,红缇真予心里憋屈,看到葛妍娇小的身姿,终是狠不下心去伤害。

    真的败给她了!

    “好了好了,没事,你快去休息吧。“红缇真予的语气尽量温柔了。

    唉。

第三十四章 惊吓

    姜永仪回南陆时,姜王带着朝中大臣大张旗鼓迎接,并设宴给他接风洗尘,姜永仪无心与众官员周旋,早早先把海域驻兵之事与姜付以及几个大将商讨完毕,而后称自己身体不适提前离席,连与自己的母亲棠妃的招呼都没打,便匆匆回了太子府。

    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赶去红缇真予居住的黎院,进到院子一看,红缇真予像个闲人一样躺在摇椅上打盹,葛妍坐在茶间刺绣,因为这个庭院的人都被红缇真予叫走了,所以姜永仪到的时候没有人先来通报。

    姜永仪理了理衣裳,走到红缇真予面前,把他脸上的书拿开,红缇真予惊醒,睁眼便看见神情严肃的姜永仪,红缇真予下意识道,“回来了,干嘛,脸这么黑?“

    姜永仪道,“你就是这样做保镖的?“

    红缇真予躺回去,“美人还好好的不是?“

    姜永仪一眼望进茶间,葛妍专注于刺绣,并未发现姜永仪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书扔回红缇真予身上,往茶间走去。

    进到屋内,葛妍仍无发觉,姜永仪垂眼看下去,葛妍绣的是几朵花,花已经绣好了,正在绣名字,应该是这手帕未来主人的名字,再往上看,葛妍嘴角噙着一抹笑,甜甜的,他以前从未见过。

    “妍儿。“姜永仪轻声唤道。

    葛妍下意识抬头,看到姜永仪时,吓得将手里的刺绣扔到地上。

    姜永仪弯腰,将地上的刺绣拿起来,不解问,“怎么了?许久没见我,陌生了?“

    “没,没……“葛妍低下头,掩盖住慌乱的神情。

    姜永仪看着她的侧颜,眼神转到手里的刺绣上,“这是要绣给谁的?“

    “啊?“葛妍煞白了脸,”我,我,没……“

    姜永仪手指拂过葛妍刚刚要绣上名字的地方,“看你准备绣字,应当是要送人的吧?“

    葛妍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拧着袖子。

    “面纱呢?“姜永仪轻轻问,”你之前不是一直要带着面纱的吗?“

    葛妍后退几步,手不自然地摸上自己的脸。

    红缇真予走过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气场颇重的姜永仪和受到惊吓的葛妍。

    “怎么了?“红缇真予看到葛妍的反应,还以为是姜永仪在责怪葛妍什么,”葛妍姑娘最近刚受到一场惊吓,状态不是很好,怎么,她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怎么说,单独相处了几个月,感情还是有一点的,好话还是要说上一点,尽管没啥用吧。

    姜永仪看他,“惊吓?“

    红缇真予点头,“此事……我单独与你说罢。“

    ——

    姜永仪的人全部撤出北陆后,原先组成的统一势力解散后纷纷辞别,祁国派人监管天门、青夜门和左意门,督促他们整理好神门的后事,并终止有关神门的一切操作,其余帝国之人继神门之后离开,古蒙国的人是最晚离开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古蒙那之前多次冒犯姜永仪,被另外安排罢。

    古蒙王放不下古蒙那,不敢单独留他一人在祁国,于是多逗留了几日。

    宙云离开前夕,专门去见了古蒙那,古蒙那被单独罚跪在皇宫外的一处后山,由祁国的士兵看守,宙云看到那个瘦弱的背影时,心中生出无奈之情。

    虽然姜永仪说了无事,不用在意,但是在北陆,一切事情还是由祁藏说了算,姜永仪不计较,可没让祁藏也不要计较,所以姜永仪离开之后,祁藏仍能找借口罚他。

    古蒙那跪在后山,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写写画画,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祁国的士兵已经逼近古蒙国。

    宙云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皇城的那一刻,古蒙王已经出事。

    祁国需要一个开火的靶子,北陆各国皆在祁藏的大统计划中。

    古蒙国,就是第一个靶子。

    ——

    日光被浓云阻隔,院中小风带着丝丝凉意,这天是要下雨了。

    关于天郝的事,红缇真予原封不动地说了,姜永仪听完,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在思考。

    “虽然中间带了点私人恩怨啊,但是我还是想说,你要是有机会,就把天门往死里搞,这个组织实在是太坏了。”

    姜永仪看他,“你这么讨厌天门?”

    “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跟天门结怨了。”红缇真予双手撑在桌上,“可惜我能力有限,在家又没啥地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天门的人格外针对我,算算我从小到大被罚的次数,大部分都是因为天门。”

    姜永仪点点头,“闯我太子府,这桩事我确实可以去跟祁藏问天门之责,不过,要大大教训天门一番,倒不实际。”他站起身,缓缓道,“祁藏看重的是我姜国的势力,我在还没当上太子之前,祁国的人三番两次搞小动作,要扶我大皇兄坐上这太子之位。”

    红缇真予颇为惊讶,“南陆姜国之事,在北陆的祁国都插手了?”

    “是,明里暗里都有动作。”姜永仪勾唇笑道,“原先我这太子位坐的可是心慌,一边要应付我那几个兄弟和朝中的大臣,一边还要应付外来之客,祁国那边的人都是得罪不起,如今嘛,我拿下了南北两陆间海峡的管辖权,派出我的精兵去驻守,不仅如此,南陆边防地带的人也皆换成了我的人,饶是如今的我只是太子之名,也无人能撼动我的地位,原先的祁国,也是要忌惮我几分,可是……”

    姜永仪转身看红缇真予,“祁国拿下北陆的三大神门,势力一夜之间大增,我位置是坐稳了,但若比较如今祁国与姜国的势力之大,恐怕是祁国更胜一筹,所以如今祁国罩着的势力,我不好做太大的刁难。”

    红缇真予无奈,“懂了,行吧,教训不成就算了。”

    姜永仪道,“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祁藏愿意收下北陆三大神门,却独独要屠杀你红缇门?”

    当时若非中末出面,祁藏显然是不会罢休的。

    “这个……”红缇真予挠了一下脑袋,“说来话长,原因很多,嗯……反正就恩怨吧,是非多,就这样。”

第三十五章 底子

    姜永仪弯腰凑近红缇真予,眯眼笑道,“了真啊,我这次去北陆,可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事,可精彩了,不简单呐你。”

    红缇真予不自然地喝水,“哪里不简单?”

    姜永仪坐回去,撑着下巴看他,“用我说?你活得像个人生赢家。”

    红缇真予继续喝水。

    姜永仪掐着手指道,“武力,榜上有名;美人,不说别的桃花,就单拿一个祁素逸,你就赚了;地位,红缇门少主,你要什么没有,打架斗殴……”

    “停!”红缇真予大概知道姜永仪是听到什么传言了,他解释道,“第一,我在红缇门,肯定要习武的,不仅要习武,我阿娘和阿姐还有我年少时经常在我身边晃荡的混账师父天天锤炼我,我的实力那是千锤百炼来的。”

    “第二,我是红缇门少主,带人出门受挑衅,架是肯定要打的,我这大神门少主的身份也不小吧,围观者大部分肯定是认识我们的,但是流言嘛,本来只是简单看对方不爽打的架,传多了难免会变味。”

    “第三,这边的人十几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我这身份这年纪被安排婚事不惊奇吧,但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我怎么可能……嗯,那啥吧,我终归是会离开这个地方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但是既然没有想法就不能耽误对方不是?所以只能来一个拒一个,而且,说点自恋的话,我这皮囊也蛮帅的,在我眼里可是挑一不二的最佳男友人选,少女们情窦初开,见到我心花怒放不挺正常的嘛,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对吧,避免接触就好了。”

    “蛮有意思的哈……”姜永仪眉眼带笑,“你在北陆除了各种与人打架的传闻外,还有不少风流趣事,连我听了都大为惊叹。”

    红缇真予马上回他,“什么各种打架,明明是别人各种挑衅我才打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爱打架的人吗,还有那什么风流趣事,假的,根本不是传的那回事。”

    姜永仪却是来了兴致继续道,“我看未必吧,了真,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真的撩过不少美人?”

    “……没有。”红缇真予认真了三秒表情,“好吧,年少的时候贪玩,确实经常跟妹纸亲近,但是我当时只是想跟她们做朋友而已,真的,你也知道,交朋友嘛,肯定不能绝对男性化,我当时真不知道他们的家人会跑来要我负责,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

    “不止这样吧?”姜永仪眼睛里都是笑意,“我怎么还听人谈到什么暗闯美人闺阁,偷看美人沐浴……”

    “胡扯!哪里来这样的事!”红缇真予严重怀疑姜永仪去北陆挖他底子。

    姜永仪给自己倒茶,“其他美人就不提了,祁素逸?你该记得吧?”

    红缇真予神情一顿。

    姜永仪见了,茶都没喝,便笑,“了真啊,你不会是真的吧?这可有意思啊。”

    红缇真予瞪了他一眼,“……没有。”

    “没有,真没有?”姜永仪不信,“其他趣事我便不提了,那位素逸公主为你做过什么我也不提了,但是你为了她,跪请她还魂的事可是真?为她自废经脉可是真?连命都可以舍弃,你就别跟我扯是什么姐妹情了。”

    红缇真予哼道,“你去北陆不是打仗的吗,别说一天到晚都在打听我的事。”

    “还不是因为你的事越听越有意思?”姜永仪噙着一抹笑,“了真,不若你真从了这身体算了,别挣扎了,真是喜欢就娶了,兄弟我给你当伴郎。”

    “去你的!”红缇真予下意识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避着她走?”

    姜永仪挑眉,上下打量他,“这样,你对那些姑娘没感觉,那你看我有感觉不?”

    红缇真予无语地撇开眼,“我要说有感觉,岂非恶心到的是你?”

    “也是。”姜永仪摸了摸下巴。

    红缇真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是想起一事,“对了,葛妍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姜永仪仿若还在回味脑海中的事。

    “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姜永仪道,“一开始只知道大抵是与神门有关,具体的,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红缇真予不敢相信,“你认真的吗,这么不清不楚的人你放心留在身边?位高权重的姜太子,你知道什么叫美色误人,知道什么叫算计暗杀吗?”

    姜永仪摊手,“我请人查看过了,她没有内力,不会武功,我再怎么说,还是学了一点手上功夫的,不至于这么简单就着了道,再者,我能给她财富和地位,她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红缇真予摇了摇头,“果然是皇家养出来的人,你能给的东西的确诱人,但并非任何女子都能看得上,而且我看葛妍姑娘不是寻常女子,你的这些想法在她身上怕是不适用。”

    “哦?”姜永仪偏头看他,“那不知,你有什么建议?”

    红缇真予凑近他,实诚道,“江可,说句实话,其实我觉得我看不透你,我总觉得你做一件事好像不仅仅是为了完成那件事,反而像是同时在准备其他事情一样。”

    姜永仪微微一笑,“正解,上位者的心要是那么好琢磨,就没有权谋一说了。”

    红缇真予抚了抚手臂的鸡皮疙瘩,“可怕。”

    “妍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红缇真予提醒道,“她是天门要的人,天门还放过狠话,你最好多加小心。”

    姜永仪点头,“天门我会提防的,对了,你刚才还想说妍儿什么事?”

    红缇真予想了一下,他觉得葛妍跟他表白这事不能说,说了,他固然是没什么的,但姜永仪可能会因此对葛妍心生芥蒂,这样对两人都不好,于是他道,“葛妍挺好的一个姑娘,如果哪天她不想留在你身边,你,会任她离开吧?”

    姜永仪想了一下,道,“自然。”

    红缇真予点头,“那孩子的事?”

    “孩子?”

    “……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姜永仪哈哈一笑,“没忘没忘,这孩子用处大着呢,怎么能忘。”

    红缇真予道,“孩子我暂时是不能帮你造假了。”

    “为何?”

第三十六章 地位

    红缇真予再把天郝的事详细与他说了,并邀功道,“姜太子,我这牺牲可大了,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姜永仪手指继续敲着桌面,“你帮他做一件事?大概能猜到是要你做什么?”

    红缇真予失笑一声,“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以我的经验来猜,脱我一层皮是肯定的。”

    “这般棘手……”姜永仪蹙眉,“要不,把红缇门请到南陆如何?“

    红缇真予怀疑自己听错了,“请来南陆?“

    “北陆三大神门归附祁国,祁国势力大增啊,红缇门在北陆,不稳。”

    红缇真予细细想了一番,忧虑道,“红缇门的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被迫脱离神门一事还是我在背后推动的,要是让三位长老知道,非得勒死我不可,现在要是回去劝说他们离开北陆,嗯……不太实际。”

    “你好歹是红缇门少主,说话就没有一点份量?”

    红缇真予摇头,“还真没有,家里的事是我爹做主,门中比较重大的决议一般都由门中长老直接决定,我嘛,没啥地位,听我话的弟子虽然不少,但还无法决定门中之事。”

    姜永仪静默不语。

    红缇真予见姜永仪神色略微阴沉,问,“怎么了?你还有比我更麻烦的事不成?”

    姜永仪看了一眼红缇真予,似乎在犹豫说与不说。

    “怎么,不放心我吗?”红缇真予看他。

    姜永仪摇头,道,“我离开北陆前夕,祁藏与我谈了一件事。”

    红缇真予眸光微动,“何事?”

    姜永仪缓缓道,“他想统一北陆。”

    红缇真予一愣,“好大的野心。”

    “他希望得到姜国的支持,你说我要不要应下?”

    红缇真予道,“你是姜国太子,该如何便如何了,但……最让祁藏烦恼的应该就一个闵国,你若是应下,估计也就帮祁藏拿下一个闵国。”

    姜永仪看着他,“那红缇门呢,红缇门明面上退出神门,但你们神门上千年的基业还在,你确定祁藏不会有动作?”

    红缇真予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肯定有动作,北陆一乱,红缇门怎么会独善其身。”

    “那你回去吗?”

    “不回!”红缇真予想到红缇门的几个长老就烦,“我回去,无非是给门中的长老发泄骂一顿,罚一顿,我现在回去,说不定他们还要我帮红缇门回归神门之位呢。”

    姜永仪道,“回归神门不可能吧?”

    “对啊,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就会让我去做你信不信?”

    “这么惨啊?”姜永仪还真有点不信。

    红缇真予回忆道,“之前我与门内弟子寻得一块暖石,途中遭人劫杀,那时我们走的是山路,劫匪是在悬崖上解决的,不幸,暖石随劫匪一并落下悬崖,正常人看,那暖石都保不住了吧?掉下去肯定是碎成渣渣的,但那天队伍里就有几个是长老们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你猜他们当时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姜永仪问。

    “他们说这是长老们交予我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所以叫我跳下悬崖去拿暖石。”

    “你跳了?”

    “我当然没跳,我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红缇真予一想起这些往事,就觉得心塞,“不过有个弟子趁我不注意,把我踹下去了。”

    姜永仪忍住没笑,“那你当时没事吧?”

    “我当时轻功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加上刚被踹下去的时候都懵了,哪有时间反应,下去就是,嗯,擦伤好多处,翻了几圈才缓过来,唉,亏得我天资聪颖,才没摔死。”

    “你门中长老的弟子都这么嚣张的?你好歹是红缇门的少主。”

    红缇真予冷笑一声,“嚣张的何止是那几个,我门中的弟子,唉,算了,不提,总之,我没地位就是了。”

    “趁你不注意踢你下悬崖之事严重了说是谋杀,你就没有给自己讨个什么公道?”

    “有啊,我回去说了,详细说了,呵,长老们骂我是个废物,然后以没完成任务之过罚我跪了几天,大夏天,在我们家大殿外你知道吗,露天,罚跪,晒死我了,我要不是顾及颜面,当时中暑的时候我就死在那里给他们看了。”

    姜永仪微微皱眉,“不是,你爹你娘呢,不是门主吗?都护不住你?”

    红缇真予想到此处只想叹气,他惆怅道,“我那个爹啊,最听长老们的了,长老们说一便是一,我阿娘呢,就是我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我阿姐给我求情,就是没啥用。”

    门中还有不少看他笑话的弟子,一想到那些讥笑,他再难,尊严也不允许他倒下。

    姜永仪喝了口茶,“你太不容易了。”

    “这只是我经历过的一件小事,类似的大的事件我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还有更糟糕的?”姜永仪好笑道,红缇真予的经历听起来似乎格外不顺。

    “多着呢。”红缇真予表情复杂,“我跟你说一个天门的事,就有一次左意门举办神门大会,各大神门重要弟子都要参加,我得去吧,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不听我话的门中跟屁虫,每次去这些大会,跟别人总会有点摩擦,所以我门中的弟子出门就跟着我,看到不爽的就忿,忿不过了就打,打得过还好,打不过我还得帮他们打。”

    红缇真予叹息一声,“唉,我现在跟你说这些都觉得累,他们打不过,我得帮着打,我要是不帮着打,伤了谁回去罚的还是我,打了吧,就如你听到的那般,我一个少主带着人到处打架,虽然其他神门也经常来挑事,反正就,每次这种场合,出门即干架吧。”

    姜永仪默默听他说。

    “那次去左意门参加大会,门主长老在内,我们这些晚辈在外,我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看他们互怼,我跟你说,我们那的长老在商讨事情的时候有时候会跟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各门晚辈都不敢进去的那种,当时外面本来就剑拔弩张,后面听到里面长老吵起来,外面的弟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骂。”

    “神门对弟子言行都有要求,特别是对亲脉子弟格外严格,所以骂的时候都很含蓄,但是你知道,有时候越含蓄的东西越能骂出东西,而且一些外门子弟本来就没怎么受到管教,个个忿天忿地,从孙子骂到老子,不堪入耳,好了,后面终于把天门的大少主骂出来了。”

    红缇真予忧愁地吐了一口气。

第三十七章 闭嘴

    “这件事发生不久,差不多三年前,当时上一代天门门主还没死,天郝还是少主,你对天郝有了解吗?”

    姜永仪给他递了杯水,“听过一点,好像是个怪人。”

    “对,他超怪,这变态,他以前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就连参加一些大会,也是自己跑到清净的地方待着,那天也不知道是大伙骂人的声音太大,还是他离大伙太近,把他骂出来后,大家就安静了,要说势力谁大,天门最具优势,而且那时天郝的实力可以说是现场所有人里最厉害的,所以……”红缇真予喝了口水,“他出来,面无表情,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其他神门的晚辈都忌惮他,不敢说什么,他本门的人更不必说,早在看到他过来时,个个都先缩到后面去,我当时还乐了想,他们总算清静了,谁知天郝把人看了一遍后,拔剑对着我说,闭嘴,我就???”

    姜永仪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叫我闭嘴?”红缇真予就差翻白眼了,“我开口了吗当时?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

    “以你的性格,应该是没理他。”姜永仪道。

    “我真没有理他,但是我门内的弟子就没有安生过的,看到天郝的态度,管他是谁,骂了再说,一个带头,个个跟风,我的天,我当时真的两眼发黑,天郝没听几句,脸就黑了,拔剑便打,唉……”

    “三年前,我还不是天郝的对手,那一场输了,我一输,我门内的人就知道安静了,但是这也意味着那天的红缇门颜面尽失,好了,我的错,红缇门长老出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废物,骂我无用,骂的高兴了,红缇门的颜面没了,我的颜面也没了,天门那边也解气了,这事还没完,还让我跟天门道歉,回去还得被罚一顿。”

    姜永仪摸着下巴道,“你道歉了?”

    “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道歉?”红缇真予郁闷道,“就是回去加重了刑罚而已。”

    “可怜。”

    “我回红缇门后,长老也是扯淡,说我的颜面就是红缇门的颜面,既然我代表红缇门的颜面,他们还在外人面前扫我面子?”红缇真予呵呵一声,“不过我觉得他们的意思也许只是在提醒我要对红缇门负责,他们确实也直言就算哪天要我舍弃性命,也得护住红缇门,所以啊,就算舍弃性命,也要护住红缇门,我现在回了北陆,就算我倾尽一切让红缇门回归神门,他们都是觉得理所当然,我何必啊,去担这些不切实际之责?”

    姜永仪为红缇真予叹气,“也就是说,把红缇门请到南陆来是不可能的事了?”

    红缇真予点头,“我门里的长老我了解,确实不太可能。”

    “这样的话,我能帮到你的就不多了。”姜永仪道。

    “没事,不过我这一次离开,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孩子的事……”

    姜永仪笑道,“放心,我会找人顶替你的,你赶不回来,大不了不让我母妃见到人罢,现在我的位置坐稳了,我母妃也不会管我太多的事,换个人不会露馅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大事,但没有影响就好,至于葛妍姑娘……小心为上。”

    他自认为姜永仪这个老同学的人品是OK的,所以现在,即便姜永仪看起来才是最有可能欺负人的那个,他还是相信只有葛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未知会造成伤害。

    “所以,你到底要怎么补偿我呀?”红缇真予撑着脑袋看他,“姜太子。”

    姜永仪看他,微微一笑。

    ——

    地上着墨朵朵,叶与雨缠绵。

    红缇真予已经离开了。

    姜永仪站在门前,看树枝被雨压得弯弯。

    “殿下……”葛妍站在他的身后。

    姜永仪回头看她,“如何?”

    葛妍轻轻摇头,她的面纱重新戴上了。

    “没办成?”姜永仪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葛妍却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低下头,不语。

    姜永仪向她走去,“无妨,既然没弄到,我再找找其他的机会。”

    葛妍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姜永仪停下脚步看她,“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在我身边无需拘谨,你看你和红缇公子不是相处得挺自然的吗?”

    葛妍抬头看姜永仪,双手紧紧拧着自己的帕子。

    姜永仪微微一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葛妍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没有……”

    “别紧张,我知道没有。”姜永仪低头看她,“但你在我这里似乎是受委屈了。”

    葛妍低下头,“殿下,我没有……”

    姜永仪收了笑容,缓缓道,“你以为外面的暗卫是死的吗?这里发生过什么,有的是人跟我通报。”

    葛妍惊道,“你明明说不会监视我们的……”

    “监视不至于,我也只是让他们看着这院子,屋里的事他们可见不着,不过话还是能听到一些的。”姜永仪垂眸,逆着光,压得葛妍有些喘不过气,“红缇真予这人,你与他是没有结果的,早忘了为好。”

    “……殿下,我想离开。”

    “离开?”姜永仪嘴角微微勾起,没有温度,“要去哪?离开我你还能活吗?”

    葛妍低头不语。

    “你以前从不与我说你的事,没想到是与天门有关,你若是留下,我便帮你解决天门的事,让他们以后再不来烦你,如何?”

    “不可能的。”葛妍摇头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为什么不可能?”姜永仪道,“一个红缇少主还不足以弥补你的空缺?”

    葛妍瞪大眼睛看他,“殿下知道?殿下怎么能……”

    “这么看我作甚?”姜永仪转过身,看越下越大的雨,“今日我会传信至天门,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他们就不会来找你。”

    “可,可红缇公子……”

    姜永仪看她,“紧张什么?我便是算计他,也不会以伤害他为目的。”

    葛妍显然不信,“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姜永仪心中略生失望之情,他沉默片刻,道,“我会让小风待在你身边,时刻保护你,你先下去吧。”

    “……是。”

第三十八章 未来

    北陆四大神门陨落,其余小神门在一夕之间被列入清除名单,众神门惶恐,走的走,散的散,没几天便不成样子,与之前的盛世神门境况可谓天壤之别。

    马任新去了四秦国,经他师父引荐,四秦王验证马任新的能力,最后因中意马任新的术法之能,便将他带回四秦国,作为四秦国太子的导师之一。

    回国的队伍很大,虽然有更近的路,但是因北陆鱼龙混杂,最近又不太平,便坚持走了官道,然而走官道并非就能一帆风顺,附近还是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游荡,甚至企图发起攻击,马任新对整支队伍设下一个防护的结界,一般人的攻击只能被抵挡在外。

    “等神门的事解决完,北陆应该就能太平一些吧。”马任新看着地上的血渍道。

    负责保护四秦王的护卫谷安摇头,“不见得。”

    马任新道,“道教除了,神门除了,只有帝国的北陆应当可太平的。”

    谷安却是用奇怪的神色看他,“马大人觉得神门的消失是好事?”

    马任新一愣,道,“没有太多杂乱的势力,统治会更好不是吗?”

    侍奉四秦王的太监刘易然策马上前,“马大人所言甚是,单论权势统治确实如此,可是北陆上有些传统你是晓得的。”

    马任新后知后觉,北陆的传统很多与术法有关,而术法正是神门精通的东西,包括北陆的古籍超过一半都是与术法有关。

    “北陆的安定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便是如今神门的名头没了,但是神门并不会真正消失,不是吗?”谷安偏头看马任新。

    马任新扯出一抹笑容,“……确实。”

    谁知道祁国收了神门到底是做什么?也许真的是要改变北陆的现况,但也可能是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这些,他们这些局外人又如何能知晓呢?

    谷安问,“马大人的术法都是与崔大师学的?”

    马任新点头,“正是。“

    谷安点头,“崔大师的能力我见识过,他使出的术法威力与四大神门的亲传弟子可以说不相上下了,唉,当年本来想要崔大师指点一二,奈何没有天赋,不管大师如何讲解,我始终无法贯通。“

    马任新仅是笑了笑。

    谷安眼中带着遗憾,“四大神门……真是可惜了。“

    马任新疑惑道,“好像很多人对术法感兴趣,但为何大部分人不去神门学习呢,据我所知,神门是可以接纳外客学习的。“

    刘易然在一旁道,“神门一向不接受外人,便是作为外客学习,其要求也是极高,小神门嘛,学的都是皮毛,没什么用处,在大神门虽然是能学到一些,但大神门子弟对外客的态度是出了名的恶劣,要去也得先有胆量和抗打的能力。”

    谷安目视前方,叹息一声,“不管曾经如何辉煌,如今终是落寞了。”

    马任新却道,“小神门暂且不说,大神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本门的一些功祭秘法失传的吧?”

    刘易然笑道,“不管失传不失传,反正最后都是落到某些人的掌心之中,我们啊,也就只能看看。”

    马任新静默不语,恍惚间,他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在神门的遭遇,虽然他曾经待过两三年的神门比不上大神门,但是他不觉得那个小神门的东西就比不上大神门,甚至他师父教予他的东西,有些是小神门的招数,可最后也是用的这些小招数破解大神门的结界,术法之通,分外奥妙,只是......

    马任新看了一眼轿子,只是有些话,有些事为了安定,还是不要说出来当导火线罢,否则,只会给这些惶惶不安的小神门再加一道难关,给世间再添一些掠夺与杀戮。

    队伍再走一个时辰,便停下来休息,马任新下马,找了一块石头靠着休息,这时,有一个身穿道士服饰,手拿拂尘之人远远走来。

    士兵将此人截下了,“道士也敢出现在此!”

    兵刃挨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道士的神色却出乎寻常的镇静,他不慌不忙道,“我与马施主有几句话要说,可否通报一声。”

    马任新早已看见此人,他自己走过去,拦截的士兵本来想拒绝,把人赶走,但马任新让他们退下了。

    “你找我?”马任新打量他。

    道士点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马任新不放心,不说话,北陆现在这么乱,他术法学的可以,远攻可以,但万一是要近攻暗算,他可应付不来。

    道士又道,“我有一件很大的事情要与你讲。”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道士摇摇头,“马施主不会希望让别人听到的。”

    马任新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点头,“行。”

    二人走了有一段路,马任新有意无意地与这个道士保持距离,到了一处无人之地,道士转身看马任新,问,“马施主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马任新一愣,“这里?哪里?”

    “十二年有了吧?”

    马任新神色一紧,“你什么意思?”

    道士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马任新,“施主请看。”

    马任新控制住发颤的手,拿过信来看,匆匆扫完上面的东西,他凝眉,“这是什么?”

    道士缓缓道,“我道教在遭到屠杀之前,曾作法研究招魂之法,但因术法之力有限,且无神门血传之人相助,最后失败了,当时我门中的几个师父不甘就此陨灭,临死之前,再下一道术法,没想到,便是这么一个偶然,让我们预测到了未来之事。”

    马任新觉得很诡异,这个道士让他觉得诡异,说的事情也让他觉得诡异。

    道士看着马任新,“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在这个世界,有十二个异魂。”

    马任新暗暗攥紧发颤的拳头,不知是担心异魂之事,还是惊讶有十二个异魂之事。

    “这个发现震惊了整个道门,异魂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未来之事,是否是因他们而变,也不确定,对于这些不确定而且不该出现的东西,当时,我们是想直接公开的,可是道门一向不被世人看好,便是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马任新警惕看他,“杀了我吗?你也没证据证明我的身份吧?”

    道士偏过身,看向别处,“我们当时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此事告知神门,世人不相信,神门一定信,但是神门当中有些人太疯狂了,我们不敢乱来,异魂是好是坏,我们还不确定,要是神门起了其他心思,对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他顿了会,继续道,“北陆四大神门,天门杀伐之气太重,青夜门过于阴暗,左意门人杂,所以最后,我们将此事透露给了红缇门。”

第三十九章 道门

    官道上的鸟叫声异常尖锐,令人烦躁极了。

    马任新扫了一圈,确定四周没人后,他上前一步,低声问,“你们给红缇神门透露了什么?”

    道士缓缓道,“异魂十二,有八个确定来了十二年之久,其余未知。”

    “仅此而已?”

    “是,对于神门,我们只能透露这么多。”道士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马任新,“奇怪的是,按理说,神门当是会十分在意这件事的,可是这件事说了这么久,红缇门至今都没有给出任何答复,神门都弃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马任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没有指明是谁便好,道门不用惧怕,但神门要是插手,他难逃一死。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自己做出行动。”道士话语尽是无奈,“我们预知到的未来,将是会发生很大变故的未来,而有些异魂对未来北陆的暴动有直接关系。”

    马任新扯了一下嘴角,“与我是肯定没有关系的。”

    道士眸光暗暗,“道门能做出的最大极限便是感知五个异魂的身份,其余我们无能为力,但你说的对,你不会威胁到北陆的未来,我们预测到的五个异魂之人都不会直接影响北陆的未来。”

    马任新紧张到双手发颤,“五个?除了我,还有谁?”

    道士轻轻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帮我们。”

    马任新皱眉,“我能帮到你们什么?我自己也才刚稳定下来。”

    “你能帮我们很多事。”道士与马任新对视,“我们不会公开暴露你们的事,但是希望北陆未来之灾,你们能献出一点绵薄之力,当然,不仅仅是你们,还有很多人,不过因为只有你们能找出剩余来自异界之人,我们需要确认他们的身份,所以我才来找你。”

    马任新犹豫了,“若我不支持你们,你们是不是就会把此事宣扬出去?”

    道士点头,“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马任新叹息一声,“好,那你现在告诉我,还有四个在哪?都是什么身份?”

    “第一个,你应该是见过的,古蒙王子,古蒙那;第二个,北陆剑之国五公主,剑之心;第三个,南陆青逍阁花魁,落洋;第四个,南陆神门亲传门生,钟寸尧。”

    马任新暗暗记下,“我知道了,不过我不能保证是我认识的,也不能保证能认出他们。”

    道士对马任新行了一礼,“有劳马施主了。”

    马任新再看了一眼纸上画的那个诡异术法,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他突然转头问,“你当初把这件事告诉红缇门,红缇门有没有在暗中调查?”

    道士摇头,“若是他们有在暗中调查,此时应当是有进展了才对,可是一切如初,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我们猜想,红缇门或许根本没有在查这件事。”

    马任新又问,“是不是你们传错了人,消息没有到红缇门的高层上去?”

    道长又是摇头,“不可能,这件事我们是亲口与红缇门少主说的。”

    马任新点点头,“我知道了。”

    ——

    离开南陆之后,红缇真予便戴上了面具,他是坐民船低低调调回去的,上北陆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他到达北陆,特意选在天门山下小镇中的酒楼待了几天,听一些近期北陆发生的事,待到与天郝的十日之期一到,他便上山造访天门。

    天门的把守没有以前严密,门口仅派了两人看守,红缇真予抵达山门时,看守的两人将他拦住,“何人?”

    红缇真予正考虑要不要摘下面具,还没有动作,其中一个守门的天门弟子便惊道,“红缇真予?!”

    好家伙,对他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

    红缇真予摘下面具。

    “你竟然没死?!”两个弟子拔剑对着他。

    “我好着呢。”红缇真予哼笑一声,“你们其他兄弟呢,今儿怎么就两人?还敢拔剑?拦得住我吗?”

    两个天门弟子还沉浸在“红缇真予这个死对头还没死”的震惊中。

    红缇真予见两人神色紧张,便放缓神色,道,“我今个儿不是来打架的,我来找你们门主,去通报一声。”

    两弟子争着要进去通报,最后两人一起滚进去了。

    红缇真予抬脚要往里走,但想到自己受制于人,便作罢,礼貌站在外边等着,不料,这一等,便是一天。

    红缇真予等得十分火大,呵,错过了时间,那可就不是他的错了!

    山上的风越吹越凉,红缇真予寻思着要不要去找点吃的,虽然他的内伤好了九成,不吃不喝对他影响不大,但他到底是个普通人,不是神仙,一天不吃不喝,耗着对自己也不好。

    他记得附近是有一些果树的……

    可他堂堂一个红缇门少主,以前没跟人家有矛盾就算了,毕竟谁也不比谁高贵,可是他跟天门矛盾甚多,以前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今日在人家的地盘摘果子饱腹,给他们的人见了,他这脸皮撑不住啊。

    于是,他在天门外面犹豫着犹豫着,犹豫到换班的人出来,告诉他可以进去了。

    “门主在天辞阁,进去吧。”

    或许是如今的红缇门已经完全失去和天门叫嚣的资本,这新来的两个守卫看红缇真予的眼神满是不屑。

    红缇真予表示忍了!

    天辞阁是天郝居住的阁楼,坐落在天门中心,路很好认,红缇真予只转了两个弯就看到天辞阁外的石碑。

    路过他的天门弟子都跟见了鬼一样地看着他,红缇真予无视他们,径直往前走。

    从他进来整一路来看,可以发现天门内的布局与从前不太一样,很多代表神门的东西都被撤了,看起来少了几分从前的诡异与严肃,进入天辞阁后,看到天辞阁内的装饰也改了不少。

    红缇真予在天门弟子的指引下上了二楼。

    天郝也真是放心,红缇真予心里嘀咕,竟然任由他一个人进来,都没叫人看住他,就算美名其曰给他带路,也能稍微监视他一下啊。

    他以前参加了那么多次在天门办的神门大会,对天门内部的地形可谓了如指掌啊。

    只能说,天郝是真的敢了。

    二楼的茶间大门开着,红缇真予扫了一眼门口的弟子,他们个个面无表情,昂首挺胸,见到他也没有任何表示,进进出出的女婢同样如此。

    红缇真予有一种被当成空气的感觉,但他不计较,背过手,站直了身走进去。

    虽然红缇神门没了,他也不算什么神门少主了,甚至他都主动提出离开红缇门,但是他有他的骄傲,即便现在处在了弱势的位置,他也绝不允许自己认怂。

第四十章 缘分

    枝上柳条垂入室中,清风涌入,带着室内的茶香,拂过红缇真予的脸颊。

    茶间的窗户大敞,光亮很足,但由于夜色将近,已有女婢先在室内放了夜明珠。

    天郝正坐在窗边喝茶,红缇真予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开门见山道,“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我都能答应。”

    天郝认真沏茶,“你失踪有大半年了,一直待在南陆?”

    “有什么问题吗?”

    “姜太子与你的关系当真是不错。”

    “还好,普通朋友。”

    “仅是朋友?”天郝抬眸看他,“我看不止如此。”

    红缇真予勾唇,“难不成你怀疑我与姜太子有什么交易还是合作不成?容我说一句,你要是这么想,那可真是忒高估我了。”

    天郝不语,态度不明。

    红缇真予想表明自己没有多大的威胁,便解释道,“各神门高层的行踪向来是互相监视,我去过哪,以前与南陆有无交集,你该是最清楚的,这次要不是被人盯紧了,受了重伤,我怎会去毫不熟悉的南陆?与姜太子相遇,不过是缘分中的缘分罢了。”

    天郝倒了一杯热茶,移到红缇真予面前,还是没说话。

    红缇真予最烦的就是这种上位者你不说我不说都来猜猜我想干什么的态度,每次都要烧脑猜这猜那还猜不出个所以然,数学题就算无解也会告诉他无解,这他M,是个人有张嘴都不说话。

    得了,他也不说话了,看谁耗得住谁吧。

    天郝还真就认真品起茶了。

    红缇真予端起茶,喝茶就喝茶吧,他不是一个品茶的高手,对这领域内的东西也不了解,一般喝茶,他都当水喝的。

    好吧,其实他也曾想过一下高雅的生活,研究研究茶道啊,酒会啊什么的,奈何,红缇门对他鞭策得紧,没福气享受。

    天郝见他喝了,缓缓道,“这是箖茶,源于剑之国,它的生命力很弱,存活率很低,三十年才能有一次收成,价值十分之高,一克值千金,但茶香入味,香气甘甜,算是不负盛名。”

    红缇真予一听,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那杯水,哦不,那杯茶他是直接咽下去,太快了,以至于没有感受到一丝香味。

    天郝再给他倒了一杯。

    红缇真予默默认真尝了一遍,还真给他品出了些味道。

    天郝的护卫之一,天瑾走进来,“门主。”

    “何事?”

    天瑾看了红缇真予一眼,希望红缇真予避开的意思很明显。

    红缇真予没理他。

    天郝道,“但说无妨。”

    于是天瑾瞪了红缇真予一眼,道,“门主,祁王来了。”

    红缇真予呛咳一声,“我回避,我回避。”

    说罢,红缇真予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了,刚跳出去,天郝手里的茶杯还没放下来,祁藏就进来了。

    天瑾静静退出去。

    祁藏扫了一眼桌面,笑问,“天郝门主有客人?”

    天郝将红缇真予的茶杯搁于一旁,给祁藏重新倒了一杯,“祁王陛下请坐。”

    祁藏坐在红缇真予刚才的位置,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窗外那摇晃的树枝,“天郝门主这是和哪位好友谈心呢?可是本王打搅了两位?”

    天郝摇头,“只是请人来说点事,不知道祁王陛下要来,失迎了。”

    “是吗?”祁藏的眼神划过几丝凌厉。

    “陛下亲自来我门中,可是有要事商议?”

    祁藏轻笑道,“也无他事,就是来看看招魂大法的进度,如何?可有进展?”

    天郝很少外放真实的情绪,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让他觉得棘手的事,他的表现就越是从容,“我们正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目前还未正式启动招魂大法。”

    “本王听闻,招魂大法需要耗费你门中众多亲传弟子之血,可是勉强了?人够不够?其他神门可否顶替?”

    天郝回,“若是有其他神门相助,自然是好。”

    祁藏点头,“招魂大法对单个神门来说,果然是勉强了,既然神门血脉不足,那加一些其他神门的人,本王看,就红缇门?”

    天郝默默品茶。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祁藏又朝窗外看了一眼,“若是他们不从,便抓了,放血不需要他们点头。”

    “好。”天郝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祁藏闻了闻杯中的茶香,“箖茶?本王都要不到的珍品,天郝门主倒是大方,一次便下了这么多茶叶。”

    “陛下若是喜欢,我送陛下几盒便是。”

    祁藏轻笑一声,“本王计划在今年收了全部小国,但有些小国离祁国太远了,不好直接出兵,本王看天门调人方便,这样,你派弟子先把就近的几个小国收了,本王到时再派人过去。”

    天郝手一顿,不语。

    祁藏见人不应,微微眯眼,“神门不兴战乱,但是如今的北陆,可是没有神门了。”

    神门自退为族,虽还是门中自统的模式,但现在的他们都像是被拴上了铁链的虎狼,处处受限。

    天郝放下茶杯,道,“有什么需要,陛下与长老们提便是,我天门定会竭力相助。”

    祁藏身体向后靠去,似笑非笑道,“对了,不知道天郝门主近日来的功力如何?”

    天郝看他。

    “当初与姜太子的最后一场宴你没有参加,派了个傀儡应付,这事你还没有给本王一个解释。”

    “那段时间,门内发生了点事,我急着处理。”

    “门内之事?”祁藏笑意转冷,“你处理门内之事,还能跑到南陆去?”

    “门内有犯者在南陆,我寻人,才去了南陆。”末了,他又道,“至于私闯太子府之事,我已向姜太子赔罪。”

    祁藏道,“姜太子是祁国的贵人,这件事你最好是处理妥当了。”

    天瑾进来,对天郝道,“门主,长老派人来请祁王陛下。”

    天郝点头,“嗯。”

    祁藏起身,垂眸看天郝,“天郝门主不一起去?”

    天郝轻轻摇头,“招魂之法是长老们在负责,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倒是禁阁中的弟子懂得多,祁王陛下若是有任何问题,尽管与长老们或弟子们提,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第四十一章 禁品

    祁藏走后,红缇真予从窗外跳进来。

    “招魂大法?”红缇真予拍桌,屈身看天郝,“你们要干什么?”

    天郝风轻云淡道,“你是红缇门少主,听了招魂大法,还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

    红缇真予皱眉,“不是说了再不兴神门之法吗?!”

    “世人觉得不再有神门之法便可。”

    红缇真予就差去拎天郝的衣领了,“招魂大法单凭天门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不还有青夜门和左意门吗?”天郝抬眼看红缇真予,“哦对了,接下来,还要再加上红缇门的血脉。”

    “天郝,我警告你,别动他们!”红缇真予一字一字道,“我答应了帮你做事,你就不动他们的!”

    “现在是祁藏要动,与我何干?”

    红缇真予心中烦闷,“做狗的滋味很好吗?!”

    天郝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茶,“劝你说话注意些,否则哪天,你红缇门连狗都没得做。”

    红缇真予自己缓解了一下情绪,他坐下,冷静道,“你再开个条件,要怎样才能不动红缇门的人?”

    “我还是之前的条件,听我一件事,天门不动红缇门,但你若是要确保其他人不动红缇门,我想,你该和祁藏去谈。”

    红缇真予皱眉。

    天郝声音低沉,“可惜,红缇门现在没有与祁藏谈判的资本。”

    红缇真予眉头皱紧,他不可能去找祁藏,否则只会火上浇油,祁素逸跟他发生的事暂且不提,单是他姐姐红缇苓杀了祁藏小儿这件事,就意味着祁藏不可能放过红缇门,之前因为中末才让他暂且放过红缇门,可祁藏是谁,北陆最强帝国之首,如今又收下了三大神门,真要对付红缇门,岂非一个理由便可?

    “再得罪祁藏,红缇门会消失得更快。”天郝提醒他。

    红缇真予扫了他一眼,“祁藏都要毁我红缇门了,我跟你的约定,看来是不成立了。”

    “约定不成立,我会让红缇门灭的更快。”

    红缇真予扶额,这货一如既往智商在线,“你要我做什么?”

    “招魂大法需要一个引子,叫冥石,冥石会主动吸收神门亲传子弟的血,其余人的血则无法吸收,你去寻来这东西,在你寻来之前,我保证没人会动红缇门。”

    红缇真予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敢交给我?你不怕我毁了它吗?”

    “冥石不在的话,天门会有感应,若是它消失了,天下再无红缇门。”天郝看向他。

    红缇真予哼笑一声,“也就是说,我不仅要拿到,还不能让它受到破坏?”

    “正是。”

    “好。”红缇真予点头,“算你狠,冥石在哪?”

    “不知道,自己找。”

    “一点关于冥石的消息也没有?”红缇真予问。

    “嗯。”

    红缇真予尽力保持住自己的涵养,没有翻白眼,正要离开,天郝出声叫住他,“等等。”

    红缇真予转身,“还有事?”

    天郝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红缇真予看着眼前的盒子,没接,“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看。”

    红缇真予好奇接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装着粉末的小瓶子,“这是什么?”

    “化骨粉。”

    顾名思义,只要吸入化骨粉或是吃入体内,全身的骨头便会渐渐松软,直至溶于血液之中。

    红缇真予顿觉烫手,“神门的禁品,你哪里来的?”

    “自有途径。”

    “所以这是……送我了?”

    “嗯。”

    红缇真予心觉诡异,但还是收下了,“天郝,你今天对我也忒客气了。”

    化骨粉的威力他是有所耳闻的,以前刚接触古籍的时候,对于这些东西,他只当恐怖故事来看,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能造出来。

    “我只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内拿不到冥石,到时候会怎样的不客气,你当是晓得的。”天郝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一丝感情。

    红缇真予暗哼一声,“天门的几个长老不知道我没死吧?”

    天郝道,“现在不知道,等会可能就知道了。”

    红缇真予将盒子收于衣袖中,转身离开。

    ——

    红缇真予下山,回到镇子时依然是愁眉莫展。

    估计没几天,北陆的人就会知道他没死,红缇真予一想到到时候又像以前一样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就深感压力,对此,他对天长叹了一口气。

    入夜了,集市上挂着红灯,人们依旧热情地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想当初,他还想自己开家店,远离世事,做个收钱的掌柜,那日子多好,有钱赚有钱花,日子也是美滋滋了,谁知道来了担上的是那么大一个身份,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行动处处受限,好不容易练了一身厉害的功夫,最后还因为比人厉害,时时被人惦记着杀,出门便有一帮小赖皮跟着,到处挑事,自己还说不得,要不是因为是自己人,早让他们给人打死!

    现在呢,离开红缇门了,四处都清净了,可是敌视他的大部分人都还活着,并且嚣张着,这才是最痛苦的。

    再看一下腰包,钱袋是粉红色的,M的这钱还是他在南陆出卖色相换来的,这么多年了,他都在北陆图啥呀?

    红缇真予郁闷地在街上走着,眼角忽然扫到一个躺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乞丐,他给乞丐的碗里扔了点银两,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安慰,或许他幸运的是没混到当乞丐的程度吧。

    还好还好。

    不过比起姜永仪,红缇真予觉得自己真的就不怎么样了,虽然皇宫恩怨是非多,可是如今姜永仪都混上了太子,不仅混上太子,自己还练了兵,把南陆的要塞之地都控制在自己手中,简直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啊!

    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小公子,算命吗?”有人叫住了红缇真予。

    他偏头看过去,原来是个算命的老先生。

    红缇真予见他桌上放了一些道具,看着挺像那么回事,觉得有趣,便走过去,“老先生,这么晚了还没收工呢?”

    算命老先生笑道,“与小公子的生意还没做,收场多可惜呀。”

    红缇真予坐在木桌子前面,把手伸过去,“那就请老先生帮我算算命,各方面都算一下,需要看手纹吗?”

第四十二章 在意

    算命老先生仔细观察红缇真予的眉宇,再认真研究红缇真予的手。

    “先帮我算算以后有没有机会开个店创个业什么的。”红缇真予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随意说道。

    算命老先生一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倒把红缇真予看奇怪了。

    老先生继续看相,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深,“公子这……”

    “如何啊?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不?要是能,就再帮我看看什么时候能过上。”

    算命老先生捏了捏手好一番念叨,念了半天,他对好奇的红缇真予迟疑道,“这……公子的命颇为复杂,我给人算了二十多年的命,从未遇见过像公子这么难算的人。”

    红缇真予耐心等待,“复杂没事,慢慢算,我不急。”

    老先生紧紧皱眉,“真是奇怪……竟然没有结果……”

    红缇真予低头看他,“老先生,你行不行啊?能算出来不?”

    算命老先生又算了半天,最后无奈道,“算不出来呀,公子命运多舛,难测,难测。”

    “命运多舛?”红缇真予不接受这个结果,“你再好好看看?这命运不顺是要不顺到什么时候?你别告诉我一辈子都是不顺的?”

    算命先生遗憾地摇摇头,“算不出来,算不出来啊,公子的命,可能要公子自己走下去才明白。”

    红缇真予叹息一声,给了他银两,算命老先生惊讶道,“小公子,我没有帮你算出来,按理说是不该收钱的。”

    红缇真予头也不回地对他摆摆手,“看你生意做得老实,谢谢你算不出来也没蒙我。”

    ——

    夜已深,红缇真予却无困意,他寻了家普通的酒楼,挑二楼的雅间,点酒肉慢饮,坐在窗边的位置,正好可欣赏楼下舞姬的表演。

    这里的果酒味道正好,甜甜的,辣辣的,还有宜人的清香味,虽然环境不是特别雅致,舞姬不是特别优雅,但便是这种普通的奢华与地道的舞蹈,才让红缇真予感受到难得的几分惬意与舒适。

    下面的舞姬跳了几支舞,便唱起小曲,红缇真予靠在桌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红缇真予!”

    忽然一声怒吼传来,这声音如平地惊雷,震得红缇真予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他下意识往下看去,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揪住一个身形与他相似之人,“阿,阿姐啊……”

    红缇真予默默关了一边窗挡住自己。

    红缇苓在楼下,看清揪住的人的面貌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她身后跟着的弟子无奈道,“大小姐,我都说了他不是少主了,你还不信。”

    红缇苓把人扔了,生气道,“这臭小子最好别让我逮着!”

    红缇真予额上留下一滴冷汗,这么久不见,阿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了。

    “苓姐姐,你别生气了,真予哥哥或许是有自己的苦衷。”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入红缇真予的耳中。

    红缇真予暗暗往下一瞧,正是左意思。

    左意思是当今左意门门主左意冯的千金宝贝,独生女来着,任何人都欺负不得的那种。

    天哪,红缇真予赶紧把另一扇窗也关上,左意思这个娇弱的大小姐他可接触不起,避开才是正道。

    红缇苓牵过左意思的手,声音放轻,“思思,你放心,真予皮厚,一般人奈何不了他的,红缇门是他的家,他迟早是要回来的,你不用担心他。”

    左意思垂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红缇苓安慰道,“虽然神门弃了,但是你我两家的婚约还在,只要你爹不主动取消婚事,我红缇门是绝不会负你的。”

    ——

    红缇真予锁好门窗,漱了口,便躺床上去了,只是这里的门窗隔音效果真不好,在楼上也还是能听到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一点都不适合睡觉。

    于是,他起身,开窗偷偷往楼下扫了一眼,红缇苓等人就坐在楼下吃东西,红缇真予只好躺回床上去。

    他这个姐姐啊,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以前没少挨过她的打,可以说,他每次怕见到红缇苓,都是怕被打,有时候他都觉得他阿姐才适合当一个汉子,还不是好说话的那种汉子。

    他刚来那会,本来还为自己有个姐姐而感到高兴,心想,没有熟悉的人可以谈心,没事,这不还有姐姐吗?女孩子心思细腻,以后有什么事啊谈谈心交流交流,应该是没啥障碍的,谁知道刚来那几年,就因各种失误被红缇苓暴打,好几次躲到后山里去哭。

    后来再也不敢跟红缇苓交流太深了。

    这么一想,他果真如算命先生所言,命运多舛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红缇门呢?

    红缇真予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思考这个问题。

    红缇门对他确实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也不觉得自己属于红缇门,曾经还一度对红缇门抱有诸多怨念,可是回忆一下,红缇门带给他的似乎也不全是冷漠。

    他九岁那年,天门与红缇门大闹过一场,当时红缇门中很多长辈都不在,天门的大弟子带人在红缇门的山脚下与他们打了起来,因为实力悬殊,他们输了,天门一向跋扈非常,什么都敢做,当时,天门是计划要把他杀死的,他那时才多大点本事啊,肯定是打不过的,可是回门的路都被天门的人堵住,随他和红缇苓出行的红缇门弟子都被杀光了。

    他那时是第二次见死人,惊骇非常,身体僵硬得行动都不利索,面前还有数十道剑锋对着自己,他以为剑落下来的时候他就要死了,可是红缇苓却从正面抱住他,所有的攻击都没有落到他身上。

    幸好当时长辈们及时赶来,他们姐弟二人的命才得以保住,可是红缇苓后背的伤却是留了疤,难以消去,后来红缇苓对他还是打得打,训得训,关键时刻却护他,让他怨都怨不起来。

    至于他的爹娘,红缇松穆和红缇百雅,每次他受罚的时候,他看得出有时候他们是想帮他的,奈何他们太过中规中矩,又很听长老们的话,所以导致他对他们频频失望,直至不抱希望。

    他何其心软啊,明明他们只是流露出想对他好的情感,可分明没把关爱落到他的身上,他却还是有所触动。

    其余弟子呢,大部分把他当大哥一样,跟在他身后,出门都有安全感了,可是就是作,不听他的话,闹闹这闹闹那,他还说不得,说了就记仇,耍脾气,回去告状,门中的长辈知道什么啊,一听那么多人怼他,那肯定就是他的问题了。

    他当什么少主啊,他去当个普通的弟子都来得更幸福。

    可是有时候却还是敬重他,他们欺负他可以,但外人要是说了半点他的坏话,二话不说便揍了去,真真是叫他爱不起也恨不起。

    还有那些长老啊,他现在能本着良心说不喜的人也就只有那三个长老了。

    “唉……”红缇真予翻了个身,每次去想红缇门的事,就没有让他不愁的。

    事实上,他现在完全可以不管红缇门,找个地方苟且偷生去,再不济,去南陆投靠姜永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管他如何想,怎么掂量,心就是放不下。

    红缇门现如今的处境,与恶狼群下的一匹绵羊无异,祁国、天门、青夜门是敌,左意门中立,当然要是他娶了左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且如今左意门受控于祁国……

第四十三章 喜欢

    与天门的做事风格不同,天门管辖的领域一片祥和,周边的城镇虽小,却比得上祁国都城的繁华,在这个本该休息沉静的时辰,进入城镇的货车仍是络绎不绝,笙歌不止,吆喝不停,好像这夜,才是人声鼎沸的开始。

    红缇苓带着左意思,还有三个红缇门弟子坐在一楼吃东西,四周的人时不时扫过来看他们,红缇苓把人都瞪了一遍,周围的人才安分下来,眼睛没再乱转。

    “真是奇怪。”红缇苓往其他楼层扫了一眼,“明明有人跟我说那小子在这的!”

    左意思低头喝水。

    红缇苓牵过左意思的手,道,“这样吧,我让潇风先送你回左意门,等我找到真予,我让他上门去找你,好不好?”

    左意思撅起嘴巴,摇头。

    红缇苓再道,“你身子弱,颠簸不得,现在一直跟我们在外面跑,你爹爹看着也不放心,所以还是先回去吧,听话。”

    左意思抬头看红缇苓,“万一,万一……他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苓姐姐帮你把着关呢,一定会帮你把人看住的。”红缇苓好声好气道。

    “苓姐姐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左意思娇嗔一声,道,“可是真予哥哥却差点跟别人跑了!”

    红缇苓一时语塞,她哪里知道自家弟弟还喜欢那种口味的,她自己也是猝不及防啊……

    红缇潇风道,“思思,你就放心吧,少主跟素逸公主是不可能的,你看后来少主不是死都不跟她在一起吗?”

    “那,那除了一个祁素逸,就没有其他女人了吗?”左意思鼓了鼓脸。

    红缇潇风张了张嘴,本来想再劝劝她,但左意思鼓起脸颊时戳进他心口的可爱愣是让他把话给转了,“那,那,要不,大小姐,我们就让思思跟着吧……”

    红缇苓瞪了他一眼。

    左意思气呼呼道,“我不管,我就要找真予哥哥,我要自己见他!”

    红缇苓这暴脾气……

    奈何左意思看起来太娇弱了,饶是脾气再暴的红缇苓此时都是炸不起来。

    “行行。”红缇苓无奈了,“随你吧。”

    左意思小声问她,“真予哥哥……当真没有再与素逸公主来往了吗?”

    红缇苓道,“应该是没有了。”

    “呵,没有?”

    红缇苓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冷笑,她抬头,看向从楼上下来的人,“是你?!”

    左意思跟着红缇苓慢慢站起,“你怎么在这里?”

    一楼原本在谈笑的人见到从楼上下来之人,赶紧掏了钱结帐离开。

    另外三个红缇门弟子也站起身,他们看到门口跑进来的祁国护卫,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剑柄。

    “他在这我不能在这?”祁素逸推开与红缇苓同一桌的一名红缇门弟子,自己坐下去。

    “什么?”左意思激动道,“真予哥哥当真在这里?!”

    红缇苓扫了祁国护卫一眼,眯眼看她,“真予在哪?”

    祁素逸撑起下巴看她,“姐姐,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嘛?”

    “素逸公主这声姐姐,我承受不起。”红缇苓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真予到底在哪?”

    祁素逸偏了一下头,道,“姐姐都不认我这个弟媳,我干嘛还要把他的行踪告诉你?”

    “你?!”红缇苓咬牙,牵起左意思的手,“思思,我们走!”

    “姐姐这么着急干什么?我没说你们能走呢。”

    门口的护卫抬手,把人拦住。

    红缇苓转身看她,冷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素逸轻轻一笑,“姐姐莫急嘛,坐下来聊会?”

    红缇苓冷笑一声,“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可是我跟你们有的聊啊。”祁素逸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我人多,姐姐还是坐下来说话为好。”

    红缇苓皱眉,还想拒绝,但左意思悄悄拉了拉她的手,红缇苓看她,左意思的眸光晃动,显然是想见红缇真予。

    祁素逸看向左意思,脸上看不出喜怒,“你也坐。”

    红缇门的三个弟子跟在红缇苓身后,红缇苓把左意思牵在手里,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祁素逸双手撑在桌上,看着对面二人道,“首先是姐姐,你不能反对我和真予哥哥,反对我们是没有用的。”

    红缇苓冷笑,“真予早就不要你了,公主何必再来自取其辱?”

    祁素逸摇了摇手指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他别想甩了我,姐姐不能当我们的绊脚石,不仅你,谁都不行,不然我祁国的刀是收不住的。”

    红缇苓沉默。

    祁素逸把目光转到左意思身上,“还有你,你也喜欢他,可以,我不反对,随便你喜欢,但是不能跟我抢大的,不然我跟你没完。”

    左意思鼓着脸不说话。

    红缇苓皱眉,“素逸公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素逸道,“我知道,男人是会变心的,我家里的哥哥们没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所以我理解他,可是他不能不要我,他可以娶任何人,随便他娶多少,只要都不跟我抢大的,我都能接受。”

    ——

    客人走后,酒楼里安静多了。

    红缇真予站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祁素逸。

    “随便他娶多少,只要都不跟我抢大的,我都能接受。”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那是任性的公主,向来只有让别人妥协的份,他也不例外。

    有些时候,他不喜欢她的某些言论,可是他不讨厌她,她的人和她做的事,对他来说好像是分开的,她有时候会做他不喜欢的事,他不喜欢她做的事,可是他喜欢她。

    “跟我在一起,压力很大的,我好多个哥哥家里都有好多的女人,我讨厌死了,我以后的男人家里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哦不,只能有我一个妻子,要做妻子,不做夫人。”

    “为什么?”他当时问。

    他理解祁素逸的追求,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

    “妻子和夫人不一样吗?”

    祁素逸摇头,“不一样,妻子就是妻子,可是夫人有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好多好多的夫人,我才不要。”

    “哦……”

    “你喜欢我吧?”祁素逸歪着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喜欢?哪种喜欢?”

    “男女之间还能有哪种喜欢。”祁素逸对他笑,“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红缇真予心里很慌,为何慌,他也不知道,“荒谬,我怎么会……”

    “我喜欢你。”

    那天,祁素逸眼里的光漂亮极了,那声喜欢异常动听,令他久久回味。

第四十四章 试试

    他把手从窗户上收回,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祁素逸的声音。

    “喜欢就要大大方方的。”祁素逸踩在石头上,伸手抱他,与他对视。

    她蛮横,可是眼里的光真的好漂亮,红缇真予看着他,眼睛不受控制,心怦怦直跳,很剧烈,很剧烈。

    那种感觉,他至今仍然记得。

    “我喜欢你。”

    他当时连呼吸都不敢。

    “你答不答应?”

    祁素逸抱着他,越抱越紧,他脑子乱着,想着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

    “不答应,我就把聘礼送到你家去!”

    “别。”红缇真予最怕这种了,长老们会不分青红皂白抽死他的,“别,你想怎么样?”

    “我们玩玩呗,要是没问题,就私定终身,好不好?”祁素逸轻轻问他。

    在那之前,他已经领教过祁素逸的大胆了,所以当时,他是很冷静很冷静地思考了这件事,“万一……不合适,你走不出来怎么办?”

    “不会!”祁素逸嘴角弯起,“我是什么人,你都瞧不上我,我还死皮赖脸贴着你干嘛?”

    该不该呢?

    应不应呢?

    他纠结了好久,等他纠结完了,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环住了祁素逸的腰。

    “……那我们……试试。”

    “我先说好哦。”祁素逸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本公主的要求可是天底下所有女人中最高的。”

    她真的好好看,红缇真予当时想,她一定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第一件事,你绝对不能碰除我以外的女人,现在不行,以后更不行,反正跟我在一起就是不行!”

    红缇真予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里蹭动,他想把手收紧,想把人抱紧。

    “这件事是最难的,我知道,你们男人可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了,就像我那些哥哥们,府里什么女人都有,他们也跟我说了,拥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对你们来说特别特别的难。”

    红缇真予道,“其实民间有很多一夫一妻。”

    “那是因为那些男人没女人要。”祁素逸捧起红缇真予的脸,“但是我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差劲,肯定是有很多女人要抢的。”

    “那我……”红缇真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万一不小心碰了别的女人,那怎么办?”

    “哦。”祁素逸凑近他,意味深长道,“真的吗?不小心?我好多个哥哥收新房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红缇真予一时语塞,他其实没那个意思……

    “第二件事,你不能管我太多,从小到大,我哥哥们我都不让他们管,自由惯了,你要是管我太多,指不定我烦你了,就不要你了。”

    红缇真予一听,稀奇了,“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太多,这样,我们以后不如多给对方一些空间,就是少管对方一些事,但是也不能做背叛彼此的事,怎么样?”

    祁素逸高兴应下,“好!”

    红缇真予将窗户关上,出门了。

    他们热恋过,分开一天就会想念,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他因为谈恋爱,被红缇门罚过、打过,但是他不在乎,因为见到祁素逸,再大的创伤都能被治愈,他有时候想,他可能是疯了,可是他觉得值啊,他喜欢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可以带着祁素逸甩开她的暗卫,甩开藏在暗处的人,到偏僻的乡野里游山玩水,那日子是甘甜的,是他来到这里,头一次尝到生活甜头的经历。

    他们患难过,北陆对他而言是个是非之地。

    他拖累过祁素逸,这是祁藏不喜欢他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因为他,祁素逸好几次险些丧命,有一次特别严重,人险些彻底没了,他那时为了救人,跪过不少人,还在天门的要求下自废了经脉,最后是逆枫救了人,也救了他,从那以后,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一天,有一个道教的人来跟他说了异魂的事。

    差一点,他就忘记自己了,忘记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情况。

    他以为他的到来是个偶然,没想到来者,却不止他一人。

    于是,一种可能回归的希望渐渐浇灭了他热烈的心。

    ——

    酒楼的老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悄悄推了推小二,想让小二把这些大人物请走,去别处解决私人恩怨。

    他要做生意啊!

    他的店不能被砸了呀!

    小二装死。

    他不去,他怕死。

    红缇苓坐不住,她已经站了起来,“公主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祁王可愿意?若非是你,红缇门与祁国哪里来那么多的摩擦?!”

    “一开始是我对不住你们,可是后来本公主的命也差点搭在你们手里,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再说,红缇门现在什么情况我是了解过的,你们反抗不了我们的。”祁素逸勾唇,眼中却无笑意。

    红缇苓气极,她深吸一口气,道,“真予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你堂堂一届公主,怎么这般无耻!”

    祁素逸慢慢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靠近红缇苓,“姐姐,你说话可注意些,要不是因为他,冲你这句无耻,我就可以诛你九族了。”

    左意思起身道,“素逸公主,苓姐姐说的对,真予哥哥早就不喜欢公主了,公主再坚持,真予哥哥只会更加讨厌你,你又何必?”

    祁素逸转眸看她,”他就喜欢你了?他不也不喜欢你吗?你又是何必?”

    “我……”

    红缇苓将左意思拉到身后,“素逸公主,我挑明了与你说罢,不管真予怎么想,红缇门都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祁国势力是大,我红缇门得罪不起,但你们若是逼紧了,那就别怪我们鱼死网破!”

    “呵。”祁素逸轻笑一声,“随便啊,你们要就试试。”

    红缇苓握紧剑柄,正要拔剑,后面的红缇潇风按住她,对她摇摇头。

    “素逸公主,你到底想怎么样?”红缇潇风道。

    祁素逸打量他,“你谁啊?”

    红缇潇风脸一黑,道,“红缇门长老亲传弟子,红缇潇风。”

    祁素逸呵呵笑道,“我没想干嘛,只是想请姐姐到祁国去做个客。”

    左意思瞪大眼睛,“不行!”

    红缇潇风道,“素逸公主,你不要太过分!”

    祁素逸偏过身,看他们,“过分又怎样?要打我吗?”

    红缇苓忍无可忍,拔剑。

    剑一出鞘,酒楼里的祁国护卫也都亮剑而出。

第四十五章 妥协

    这场面何其熟悉,红缇真予站在二楼护栏边上看着一楼对峙的人。

    红缇苓和祁素逸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杠,过了这么久,再见还是这么杠。

    该来的,逃不了。

    红缇真予下楼了。

    左意思最先看到他,眼睛顿时就亮了,“真予哥哥。”

    众人看过去。

    红缇真予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平静如水,对祁素逸的感情早淡了,不会再起波澜,可抬眼发现祁素逸看到他时而瞬间发红的眼眶,还是让他的心脏揪紧了。

    “少主?!”红缇潇风惊讶喊道。

    红缇苓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气道,“你果真一直和她在一块?”

    红缇真予走过去,先对左意思点点头,以示礼貌,而后看向红缇苓,“阿姐。”

    “你还知道你有个阿姐?!”如若不是在外头,红缇苓早就上手了。

    “对不起。”红缇真予对红缇苓低声说了一句,再转身去看祁素逸,愧道,“对不起。”

    祁素逸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到红缇真予身上,“骗子!”

    红缇真予没躲,衣服被茶水打湿,“素逸公主,先让我阿姐他们离开。”

    祁素逸不敢置信看他,“你叫我什么?”

    红缇真予不敢看她,“你先放他们走,我与你单独谈谈。”

    祁素逸对护卫示意,守在门口的人撤开。

    红缇苓道,“真予。”

    红缇真予对她道,“你们先走,我晚点会回去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红缇苓扫了祁素逸一眼,眼神再转回红缇真予身上,“把她的事情解决完后,立刻回家。”

    红缇真予点头,再说吧。

    红缇苓牵过左意思的手,“我们先走。”

    “真予哥哥……”左意思依依不舍地看着红缇真予。

    红缇真予对她道,“先跟阿姐回去。”

    左意思乖巧地点点头,“嗯……”

    ——

    酒楼里挂了很多的灯笼,在每一层的护栏上,一个挨着一个,将每一层楼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红缇苓带人离开,祁国护卫也退到门外。

    酒楼老板识相地拉着小二退到后院去。

    红缇真予转身直面祁素逸,开口说的第一句仍是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祁素逸委屈看他,“我不给你走。”

    红缇真予移开目光,“你要我如何?”

    “娶我。”祁素逸目光紧紧地看着他,“我不需要其他东西,你娶我就好。”

    红缇真予摇头。

    祁素逸走近红缇真予,步摇上的金丝与她的长发缠在一起,舍不得分开,她收了委屈之色,语气坚定,“我不给你走。”

    红缇真予偏头看她,看不见她方才的颓丧之气,她没变,还是与从前一样,顾盼流转,柔而不弱。

    “我不阻止你要其他女人,这样的妥协还不够吗?”

    “你很好,但是……”红缇真予道,“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

    “那你就把我当男人娶了!”祁素逸拔高声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红缇真予眸光微暗,“配不上你。”

    他想走啊,他陪不了她一辈子。

    祁素逸不接受他的理由,她走到他面前,要看他的眼睛,“你一直不跟我说原因,我当你有难言之隐,我给你机会,我没有限制你,我是想等你自己想明白,等你自己回来找我,可是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我不想等了,你告诉我理由,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不管是什么苦衷,我都会帮你。”

    红缇真予狠下心,“没有理由,我,我只是……不喜欢了……”

    祁素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缓了好一会,却越发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红缇真予几乎是艰难地说,“我不喜欢你了。”

    祁素逸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她用手打了一下他,不重,红缇真予没反应,她再打一下,红缇真予仍是不动,于是她继续打,直到打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红缇真予低低道,“是我混账。”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祁素逸哭了,这是红缇真予最怕见到的事,所以他才会一直避着祁素逸。

    “唔……”

    祁素逸难受,红缇真予也难受。

    “别哭了。”

    祁素逸不停,“你负我……”

    红缇真予狠心背过身,他想表现得决绝一点。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祁素逸哭了,还要看他,转到他面前,哽咽道,“你曾经说经脉是命,等你愿意把命给我,我们以后就会一直在一起,你后来救我,自废了经脉,你说你已经把命给我了。”

    红缇真予垂眸。

    “你说你已经把你给我的!”

    红缇真予偏过头,表现出几分无情的决绝。

    “你记得吗,有一次,我被人刺中要害,你说我要是坚持不睡过去的话,你就娶我,风风光光地娶我,我信了,你去外面杀坏人的时候,我咬了一个晚上的舌头,等到我哥哥来的时候,舌头都快咬断了,我还高兴地跟我哥哥说我要嫁人了,我这么信你,这么信你,你怎么能……”

    红缇真予神情不变。

    “是因为红缇门吗?”祁素逸忽然道,她擦掉眼泪,贴近红缇真予,“还是因为我哥,是因为你和我哥哥关系不和?还是因为我哥哥打了红缇门?这些,这些跟我是没有关系的,我从来没有设计过红缇门,我也不让我哥哥设计,你不能因为这个不要我。”

    红缇真予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不说话?”祁素逸去抓他的衣服,眼中多了几分凌厉,“你说话!”

    “不是因为这些。”红缇真予道,“但我们,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祁素逸后退好几步。

    红缇真予看她后退,便看过去。

    祁素逸拿出一把匕首,“你是不是想说,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所以不跟我在一起是为我好?”

    红缇真予看着她手里的匕首,心里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祁素逸拔出的匕首银光闪烁,锋利非常,“我有一个皇姐,喜欢上了一个神门的弟子,那个弟子与我姐姐分开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我姐姐因为放不下他,抑郁了,几年后,那个神门的弟子娶了别的女人,我姐姐很难过,去找他,他却说他不认识我姐姐了,我姐姐后来跳江了,好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至今还在,我后来去找他,质问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神门的人都这样,渡世之忌,世事无常,用这样的话骗一些女人最好不过。”

    红缇真予皱眉,“我没有骗你。”

    “如果你是这个理由,我不管真假,我不介意。”祁素逸将手中的匕首横在脖子上,“没有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胡闹!”

    红缇真予去抓她的手,没想到祁素逸先一步把匕首扔了,踮起脚尖搂过红缇真予的脖子。

    唇上的触感冰凉,红缇真予心中一动,这一刻,他居然还想深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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