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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漠唐txt下载     漠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意外的客人

    斡朗改大王的“王庭”设在北海东边一处平原上,也是斡朗改部唯一的草场所在,也就是今天俄罗斯的尼布楚一带,漫山遍野都是野生的黄羊、山羊、野鹿,也是北海地区唯一产马的地方——虽然数量不多,这么好的地方,自然被斡朗改大王占领了。

    斡朗改大王甚至还组织了一支一千人的骑兵队伍,不过武器就乏善可陈了,每人一根木制的长矛、骨制弓箭,连鞍具也是木制的,战斗力很是可疑。

    听说大王那边还有马匹——虽然不是高头大马,但耐寒、耐跑(就是蒙古马的一种),还不挑食,李承基便动了心思。

    有了目标,李承基的精神立马紧张起来。

    对五百“长枪都”又强化训练了一个月后,四月份,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不要觉得奇怪,贝加尔湖的冰需要五月份才开始融化,到六月份才完全融化干净,五六月份飞雪是很正常的事),李承基带着五百人出发了,全部坐在驼鹿拉的雪橇上,还带着准备进贡给契丹的皮毛,特别是那张虎皮,这些东西需要先送到斡朗改王庭。

    所谓王庭,也就是大一点的村落,斡朗改国王也就住在大一点的木屋里。

    这天“王府”异常热闹,无他,契丹的使者到了。

    契丹使者是一个汉人,叫韩匡凝,乃是契丹国开国元勋、鲁国公、左仆射韩延徽的侄儿,今年三十多岁,目前在乌古敌烈统军司任大祥稳的长史,也就是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首席文官。

    契丹韩家在后世赫赫有名,也是契丹几大“贵姓”之一,而韩延徽便是韩家在契丹的开创者之一(另一人是韩知古)。

    关于斡朗改部进贡的问题,便是由乌古敌烈统军司负责,这次来的便是韩匡凝。

    韩匡凝本来是幽州人,听说叔父在大契丹国德高望重,深受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父子以及太后述律平的重视,便偷偷越过边墙北上临潢府投奔了他。

    斡朗改国王叫撒改,今年四十多岁,说是国王,实际上他旗下的部族加起来才一万多人,大多居住在王庭附近,一千骑兵也是装模作样,贝加尔湖一带能骑马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其它时间还不如雪橇来的畅快。

    不过听说一向欺辱、看不起他们的室韦、乌古敌烈两部都投降了契丹,弱小的斡朗改吓坏了,主动联系乌古敌烈统军司表达“强烈”想加入契丹大帝国的愿望,契丹人当然巴不得多一些疆域,虽然很鸡肋。

    撒改的一千骑兵目前还不能用,全部窝在寨子里当步兵使用,常驻寨子里的只有五百人,其他五百人散住在王庭周围,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被召集起来,而撒改的一千匹战马则养在王庭,主要是为了向他人展示自己“兵强马壮”的模样。

    所以现在的王庭也就是撒改一家,加上五百卫兵以及一千战马。

    就在撒改、韩匡凝二人觥筹交错之间(酒也是韩匡凝带过来的,不过斡朗改的烤鹿肉倒是一道佳肴——作为一国之主,盐也不缺),寨子外边传来一阵喧闹,撒改眉头一皱,今天不是吩咐过了嘛,有贵宾在此,不得大声喧哗。

    很快一个侍卫进来了,“大王,鄂能温扎吉力的女婿力岑及前来进献皮毛,还有一张虎皮”,那侍卫单膝跪下,右手放在胸前,头低着说道。

    力岑及是斡朗改人对李承基的东胡语发音,撒改也见过这人,知道他是南边来的汉人,对他也颇有些欣赏。

    “虎皮?彼等这么快就得了虎皮?”,撒改一听之下心里有些惊喜,这虎皮契丹人让他们年内进献即可,没想到鄂能温人这么快就得了,多半是用陷阱捕获的,鄂能温部的陷阱在斡朗改也是有名的。

    他看了一下韩匡凝,韩匡凝便点点头,有这么热心归附契丹的小部族,作为“天朝上国”怎么也得说两句话褒奖一番。

    等侍卫将扎吉力的女婿力岑及带了上来,撒改和韩匡凝都吃了一惊。

    那人自然是李承基了,不过他临行前特地收拾了一番,将胡子剃掉了,头发也剪了一部分扎好,绾了中原人常见的发髻,插了一根黑铁簪。

    不过身上的衣服还是一副鄂能温人的打扮,三年多的时间,他以前从承天军带过来的换洗的衣服要不是破烂不堪,要不就是被抢走了。

    撒改还好,他早就知道扎吉力的女婿是汉人,而韩匡凝却惊讶于这人身处大漠极北之地,竟然还能保持先祖的发型,心中也是感叹不已——他自己虽然也留着汉人的发髻,大多数情况下却藏在契丹制式的帽子里,虽然皇上和太后对发型并不在意,但身处异域的他有意无意间还是藏着掖着。

    “这虎如何获得?”,撒改却对那虎皮念念不忘。

    “禀大王,乃小的和大弟二人所获”,李承基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可是用陷阱?”

    “不是”,说着李承基就将他和扎多二人捕获老虎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下撒改就赞叹不已了,一边的韩匡凝更是惊骇,一般人的人见了猛虎,想逃走还来不及呢,这二人却能设下计谋,一个人在树上吸引那老虎,等老虎爬到半中央进退两难时一箭射之,既有勇又有谋,不亏是我汉家男儿!

    等撒改将韩匡凝介绍给李承基,李承基心里也掀起了波澜。

    他今天来王庭,本来是想向撒改借马的,这次还带了几百个铁枪头,看能不能用这些枪头向撒改换一些马匹、马车,如果撒改不同意的话他就准备用强,挟持撒改,夺了撒改的马匹和马车,撒改这人为人比较宽厚,对各个部族也没有过多的逼迫,李承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行此下策。

    现在有一个契丹来的汉人使者,自己的出路就多了,想到这里,就准备和天朝使者套套近乎。

    “你可有汉名?”,这时韩匡凝说话了,还说的是汉话,李承基心里澎湃不已,三年多来,他大部分时间说的不是东胡语就是突厥语,骤然听见字正腔圆的汉音,激动之下他突然上前几步,单膝跪到韩匡凝面前,向他抱拳行了一礼。

    “河东道平定州李承基见过天朝上使”

    韩匡凝见他眼睛里隐隐有泪花,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他知道这人为何对自己这么亲近,他刚开始到契丹时也有这样的心态,不过现在已淡了许多。

    但看到大漠极北之地还有一个中原的汉人,对故国、故人的思念溢于言表,自己还是有些动心。

    这时撒改见天朝使者对扎吉力的女婿有些看重——他也听不懂汉话,赶紧又给力岑及设了一个位子,烤鹿肉、美酒也给了一些。

    “大人,小的有一事相求,不知……”,李承基犹豫了一下,不过机会难得,还是说出来了。

    “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本官都答应你”,韩匡凝以为李承基想在斡朗改捞一个官职什么的,也不以为意,心想只要不是国王的位子,其它的都没什么问题。

    “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帮小的带一封信和一件东西给一个人”,李晟基说完又想起了三年多未见的李承基、李继基等人,眼泪又夺眶而出,嚎啕大哭地伏在韩匡凝面前。

    韩匡凝将他扶起来,“无妨,你这信带给何人?只要不是太远,本官一定想办法送到”,他这次真的被眼前这位对故乡故人有着浓烈思念之情的后生打动了,准备揽下这差事,刚才这人说了什么河东道,他在此次事了,正好有事去妫州,让下人潜进蔚州跑一趟就是了。

    整个斡朗改就只有撒改这里有笔墨纸砚,他也很少用,于是就便宜李承基了,李承基写完信,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递给韩匡凝。

    “河东道平定州李晟基亲启”,韩匡凝拿着信封一字一字地念着,“李晟基?”,他陡然想起来一个人,莫非?

    “这李晟基在平定州具体住在何处?具体作何营生?”,韩匡凝问道。

    此时李承基尚不知晓李晟基已经升任佑国军节度使,几次大战也和契丹结下了深仇。

    “他便是平定州刺史、承天军使”,李承基老老实实答道。

    “啊?”,韩匡凝一听,果然如此!

    “大人认得李刺史?”,这下李承基有些踌躇了,他可记得,李晟基一向以“驱逐腥膻”为己任,莫非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契丹的事?

    “不认得,不过在塞外也有些名头”,韩匡凝含糊其辞地答道,他还真有些犹豫,李晟基是契丹的大仇,自己该不该替大仇的人办事?眼前这人叫李承基,不是他的亲兄弟也是同族兄弟,想到这里又问了一句:“你和那李晟基是什么关系?”

    “小的曾经是李大人的属下,与李大人并无亲戚关系”,事到如今,李承基也无可奈何,只好实话实说了。

    韩匡凝听了心里大定,只要不是亲戚关系,那就好办了,眼前这人思念故国、故土之情令人深深感动,自己作为一个汉人,区区小事都办不到,圣人教诲都白读了?

    关键是,自己的叔父、契丹重臣韩延徽出仕契丹时曾经偷偷跑回后唐探母,后来又回到了契丹,当时耶律阿保机并没有怪他,有此先例,韩匡凝觉得自己帮着带一封信也不算什么。

    “还有何物?”,韩匡凝想到他刚才说还有一件东西便又问道。

    只见李承基将自己身上穿的旧羊皮袄子脱下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给他,“大人,此物自我流落塞外时就一直穿着,烦请一并交给李大人,小的只是希望李大人在河东看到此物时,还记得在极北之地还有他的一位兄弟”

    这下韩匡凝有些哽咽了,双手哆嗦着接过羊皮袄子,接着又将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递给他,“天气寒冷,赶紧穿上”。

    至于他自己,他还带着一件,撒改见此情形,哪能让天朝上使冻着啊,赶紧将自己的熊皮大衣呈给韩匡凝。

    于是在极北之地,三个大男人互相交换了衣服,这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传作一段佳话。

    至于李承基换马匹的事,撒改就不愿意了,不过给他一些大车却没什么,王庭附近还有一些依附于他黑车子室韦人,这些人擅长制作车轮,他的王宫里就有几十辆,便拨给他十辆,其中有五辆还是用鹿皮包了起来,相应的驮马也给他一些。

第九十二章 信报

    五月份,云州节度使府。

    李晟基正在和节度使府的几个人说话,他今年三十岁了,上唇、下颌的短须越发浓密,长期久居上位,不知不觉地,也越发显得威严,其实他自己却不想这样。

    搬到云州后,李晟基麾下九都步军,加上恽怀楚的一千五百、郭威的三千新兵,以及岳军候以前在朔州尚未练成的一千五百新兵,就有六千新兵了,到云州后,发现节度判官吴峦带领的三千大同兵也颇为精悍,吴峦本人也颇有才华,不禁饱读诗书,还颇知兵事,便将吴峦和三千步军全部留下来了。

    这样一来,他手下的新兵就有九千人了,尚未算留在朔州偏关、蔚州横野军、清塞军、天成军的四千多人。

    李晟基将九千新兵编成六个都,加上原来的到九个都,一共十五个都,共两万两千五百人,他又在偏关、横野军、清塞军、天成军中选拔了两千人,全部拨入李继基的强弩都,使强弩都达到五千人之巨。

    偏关、横野军、清塞军、天成军剩余的士兵在得到一笔遣散费后全部放回故里,或务农,或务工。

    十五个都的兵种也进行了调整,每都三百弓箭手全部转成骑兵,空出来的三百人增加两百弩手,一百长枪手,刀盾都里的五十大盾兵也增加为一百人。

    经过反复试制后,佑国军的蹶张弩现在已经全部统一了重量、尺寸,并装了望山,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不断调整望山的位置,终于可以进行瞄准训练了,虽然精度比弓箭还差一些,但由于由于弩兵好练,李晟基就大规模装配士兵。

    改进后的蹶张弩改名为破军弩。

    骑兵方面,原有姚猛四百黑甲骑,契必信、单廷贵各五百轻骑,薛矩八百轻骑,共计两千二百骑,高彦均、高彦平、韩令昌归降后,又多了一千九百骑,加起来有四千一百骑。

    弓箭都的两千七百弓箭手转为骑兵后,李晟基全部按照黑甲骑的编制进行训练,契必信、呼延赟的一千轻骑也按照黑甲骑训练,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训练终于成军了,一色的骑枪、弓箭、标枪,骑士与马匹全部是铁甲,这样一来,李晟基终于拥有了一支账面上可媲美契丹狼牙都、渤海都,定难铁鹞子的重装骑兵,总计四千一百骑人,至于实战效果如何,李晟基自己也没底。

    四千一百人让姚猛领两千一百,契必信、呼延赟各领一一千。

    耶律突欲恢复东丹故国后,投桃报李,将高彦均、高彦平、韩令昌等人的家眷也通过登州送给了李晟基,加上一些愿意投靠三人的以前的部属,加起来有几千人,高彦均、韩令昌从中挑选了一些人,加上紧挨着云州的处月部、赫连部拨了一些人马,高彦均的渤海都、韩令昌的平州都都配齐了一千人马。

    高彦平的一千属珊军被李晟基改为归义都,目前在硬碰硬的战斗力上位居全军第一。

    单廷贵在云州、蔚州、朔州三地又搜罗了一遍,除了自己配齐了一千人马,多余的还让薛矩的骑军也达到了千人规模。

    以上人马共计九千一百人。

    还有李晟基的一千五百孩儿兵,五百横刀都,佑国军的全部骑兵超过一万,不过孩儿兵目前还在训练,尚未成军。

    改编完成后,李晟基任命郭威为朔州防御使,兼朔州马步军指挥使,下辖高怀礼的第四都(偏关)以及新编成的第十都(善阳县)、景文广的第七都(楼烦关)、薛矩的妫州都骑兵(宁朔县),主要防御河东方面。

    后来在石敬瑭进攻代州时攻占了雁门关,安排周信的第六都守卫。

    秋悲风继续担任蔚州防御使,下辖第一都(灵丘)、谈谦第八都(飞狐关)、恽怀楚第二都(横野军)、单廷贵的雁门都骑军,主要防御妫州、幽州方面。

    将蔚州的清塞军、天成军划到云州直接管辖。

    来到云州后,李晟基终于开发了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个黑科技。清塞军(后世阳高县)附近有大片的火山群,也有大量的火山灰,利用火山灰加上石灰制成火山灰水泥,加上大量烧制青砖,在大同北边的山口,以前外边墙的所在修了定北城(今古店镇)、重建了清塞军(今阳高县),扼控北方草原,重建了天成军(今天镇县)、横野军(今阳源县高墙乡)的城池,扼控妫州方向

    重建完成之后,提拔崔横为新编第十都指挥使镇守定北城,命刘承威第五都镇守清塞军,新编第十二都镇守天成军,两地相距不远,统一由刘承威指挥,清塞军扼控边墙,防止草原骑兵从那里突入,天成军扼控妫州。

    岳军候第三都、李承训第九都以及新编第十三、十四、十五都、李继基的强弩都一万两千五百步军留在大同,加上新编的黑甲都(姚猛)、渤海都(高彦均)、平州都(韩令昌)、归义都(高彦平)、孩儿都(郭荣)共八千六百骑兵,大同驻兵超过两万人。

    此时的大同是后唐仅次于洛阳、汴州、长安、幽州、太原的第六大城,城墙周长二十里,高峰时可容纳居民三十万,可驻军五万,是后唐少有的城池包砖的城池。

    李晟基抵达云州时,大同城里尚有军民八万余人,整个云州一共才十万人,可见大同城的吸纳能力。

    三州共有耕地近百万亩,主要集中在云州的大同盆地以及朔州的桑干河两岸,三州还有几乎三倍于耕地面积的大片草场,小片的不计其数。

    做好防御布置,了解过三州的耕地和矿场资源后,李晟基立即宣布将来年的农税降低到三成,结果吸引了大批的农户从幽州、代州、岚州跑到三州,在今年五月份以前又新开田地五十万亩,按此估计,正常情况下,佑国军一年可收获粮食一百五十万斛,按照三成的粮税,每年节度使府可得粮四十万斛左右,按照一万人一年八万斛计,可满足五万兵马一年所需。

    搬到大同后,李晟基又对军制、民政做了一些改变。

    军制方面,由于坐拥三州,马步军近四万,李晟基现在就可放心大胆地按照后世的一些做法来进行管理了,军衔全部按照士、尉、校、将四级三等来编制,摒弃了原先什么明威、宁远、壮武…将军,昭武、振威、致果…校尉、副尉,还分别对应不同的品级的的后唐军衔编制方式。

    使用新的军衔后,每一级只有上、中、下三级,简单明了。

    改编后,每一都指挥使、都虞侯都按照团都、上校来配置,州防御使按照旅都、少将来配置,大同这边欧阳浩、季无忧、姚猛、刘承威、李承训、岳军候、李继基也按照旅都、少将军衔来配置。

    横刀都的三个营都(山、风、火)头目也按照团都、上校军衔来配置。

    民事方面也做了大的变更。

    节度使府的官职对外还按照后唐的官职来称呼,对内则设了吏、户、礼、兵、刑、工、按察七司(他倒是想叫部,不过那也太明显了),司下面设署。

    吏司负责三州文官的选拔、考核及培训,户司负责农、牧、商、仓、运的管理,礼司负责教育及对外事宜,兵司负责士兵的招募、训练、退伍及抚恤、都虞侯、调兵、辎重、大的作战策划等管理,刑司负责法律法规、审判、户口、执法等管理,相当于后世的法院、公安局,什么三权分立在这里可谈不上,工司负责作坊、矿山、水利等管理,按察司负责监督百官(包括军队)

    云、蔚、朔三州虽不如太原、汾州那样富饶,但矿产资源极其丰富,几乎每州都有丰富的煤铁资源,遍布三州的石灰岩、黏土,都是佑国军难得的财富,所以工司就非常重要了。

    新的民事机构形成后,李晟基安排刘继思负责吏司,季无忧负责户司、工司,欧阳浩负责兵司,元丰负责礼司、刑司,新提拔山字营的头目一个叫李方颖的负责按察司,当然了还有一司没有对外公布,安全司,由王存章负责。

    按察司、安全司分工也很明确,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入驻大同后,李晟基将住在城里的、以前为了躲避战乱的农户全部赶到外面自己的住所去种地,这样一来城里就只有五万人口了,空置的房舍众多。

    他参照洛阳城的布置,将整个城池划分为四大片区,西北片区为居住、办公、商业区、医馆、学堂,东南片区为工坊(大同多吹西北风,安置在东南片区可将烟尘吹到城外),东北、西南片区为军队住宿、训练的地方。

    大同城现在建了两所学堂,一所军事学堂,是横刀都、各都尉以上军官培训、一千五百孩儿都学习、训练的地方,建在西南片区。

    还有一所普通学堂,主要招收三州十到十五岁的孩童,男女不限,主要教授国文、数学两科,数学的教材当然是李晟基亲自动手编制的。由于学堂宣布凡是将适龄孩童送到学堂读书的,每一人可减免五亩田的粮税,原定五千人的学堂被挤满了,搞得现在李晟基正头疼在哪里扩建学堂。学堂全部免费,包食宿,建在西北片区。

    李晟基正在和礼司、工司的人商议学堂扩建的事,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将附近的民居迁走,有的说在工坊附近新建,有的说在各州州治新建,不一而足。

    李晟基正头疼呢,卫兵进来说有人找他。

    “何事?”,李晟基问道。

    “来人说从北边来的,有东西带给大帅”,卫兵答道。

    “北边?”,自己没什么熟人啊,李晟基带着一丝狐疑来到前院。

    只见前院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跟着的一个应该是他的护卫。

    “大人无须知晓在下是谁,在下受人所托带了一点东西”,说着那文士将一封信、一件破旧的羊皮袄子递给李晟基。

    李晟基先接过那封信,一看到那落款心里不禁一震。

    李承基!

    就站在院子里看完那封信,李晟基的这封信还需要继续琢磨,便折好信纸放入信封。

    又接过那件羊皮袄子,这时他已经有些哽咽了,半响才将那文士请进自己的书房。

    那文士正是韩匡凝,本来他想让自己的侍卫送东西到云州的,后来一想,这名震天下的李晟基自己还没见过,便起了见上一面的心思,就跟着一个到云州交易皮毛的商队进了云州城。

    听完韩匡凝的讲述,李晟基一时也是百感交集,对面这位虽说是为契丹国服务的,但几千里送信、皮袄,这份情义他必须得报答。

    可惜韩匡凝推掉了李晟基送出的五百两黄金,“大人,在下也是汉人,实在是被您那位属下感动了。告辞”

    李晟基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亲自带着横刀都将他送出定北城。

    辞别前对韩匡凝说道:“韩先生,今后你就是佑国军的朋友,有什么难事,或不如意了,尽可来云州,晟必定扫榻以迎”,说完双手抱拳向他深施一礼。

第九十三章 北上

    定北城外自有韩匡凝的几十骑护卫等着他,韩匡凝骑在马上慢慢朝北边走去。一路走一路想着与李晟基的会面。

    这人表面倒很普通,不过以他为了一个普通下属送五百两黄金给他,还亲自送出边墙外,日常是如何对待下属的可见一斑,而遥远的漠北,其下属挂念故土、故人,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李晟基,李晟基在佑国军的军心又可见一斑。

    或许这就是这位刚满三十岁的节帅为何屡战屡胜、威震天下的一个原由吧,韩匡凝回头看了一下,远处以前残破的边墙,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关城的定北城,在暮色中显示出了它那巍峨、厚重的身影,关城里隐隐有钟鼓声传来,韩匡凝刹那间仿佛到了洛阳、幽州,一时不禁痴了……

    回到大同,李晟基又将李晟基那封信仔细研究了一些,这封信一共有四张纸,表明上是李承基叙说自己在草原的遭遇以及对他、横刀都的战友的思念之情,但李晟基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横刀都几个他器重的人中,姚猛忠勇,粗中有细;欧阳浩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发;季无忧兢兢业业,值得托付大事;刘承威剽悍精细,是方面大将的上上之选;李承训全面,对自己忠心耿耿,也是方面之将好的人选;秋悲风聪明果敢,但这个时代的烙印在他身上最深;李继基温厚,四平八稳;王存章普普通通,胜在对他、三娘忠心耿耿。

    而李承基与以上诸人都有所不同,除了与自己的身材、相貌有些相似外,李晟基很难用一句话去概括他。

    上述诸人的特点他倒都有一点,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李晟基最后想了想,用四个字来形容他比较贴切,亲近、忧郁。

    他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但与自己随和、豁达的个性不同,李承基显得有些忧郁,估计跟他从小是一个孤儿有关。

    忧郁的人一般比较内向,而内向的人心都比较细,他大老远的让别人送一封信、一件破旧的羊皮袄给自己,绝对有深意。

    再研究了一下那封信,终于发现端倪了。

    这时的书写都是从左至右竖着写的,如果将信纸分为上下左右四个方向,这封信左上角的第一个字与右下角最后一个字中间还有十几个字,这些字成一条直线。

    四张纸都是如此,李晟基拿起第一张,从右下角往左上角念。

    “弟欲于六月十日领鄂能温部上下六百余口返归大唐,勿念”

    第二、三、四张纸上都没有这样的暗示,李晟基看完了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个李承基,你脑子缺根弦啊,这北海到大同,不下四千里,你区区一个小部落五百人,想成功穿越这凶险迭生的四千里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烦躁不安地在书房里走了几下,无意中将放在桌子上的那间破旧皮袄碰到地上,李晟基将它捡起来,一股汗臭味、羊骚味还附在它身上,其它方面和普通的羊皮袄没什么两样。

    这家伙,千里迢迢让人将他自己穿过的烂皮袄捎给自己作甚?如果他准备长期在鄂能温部待下去还可以理解,可他明明暗示自己要回来。

    拿起皮袄又细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这皮袄连着一顶羊皮帽子,帽子的成色比皮袄新了许多,一看就是后来加上去的。

    李晟基心里一动,将帽子拆下来,帽子里面是一层麻布,外边是羊皮。

    他将手伸进两层之间,从中取出了一张羊皮。

    羊皮上密密麻麻秀着一副地图,从清水河附近到大同北边,一直到北海附近,沿途的道路、水草、部族、驻军都标的清清楚楚,地图的右下角还有李晟基教给横刀都画图时的必备知识,图示和比例尺,不过也就是一个大概。

    这幅地图应该是李承基根据自己的记忆来到鄂能温部后画了草图,最后让他的婆娘绣出来的,针脚较粗,估计也是用一种当地的树皮编成的线织成。

    “这家伙,自己让他探查草原虚实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他竟然……”,看着这张羊皮袄、这封信,李晟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高彦均带着渤海都四百骑、八百匹马先行出发了,他以前跟着高模翰去过乌古敌烈统军司和梅里急部,对那边的地形很熟悉,加上一身契丹皮室军的打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可以穿越四千里路抵达鄂能温部。

    李晟基让高彦均找到鄂能温部后阻止李承基,让他呆在那里先别动,自己准备出动大军北上去接应。

    李晟基打算北上还有另外一个心思,那就是历练新兵,特别是那近三千刚转成的黑甲骑兵的弓箭手、两千弩手。

    第二日,李晟基不顾欧阳浩等人的劝阻,带着上官景两千七百由弓箭手转过来的黑甲骑、五百满十六岁的孩儿兵、高彦平的归义都(有契丹属珊军的服饰,熟悉草原的情况)、姚静的两千弩手,还有李晟基专门为草原作战打造的偏厢车

    一千辆、岳军候的第三都、横刀都从定北城出发了。

    原本李晟基不想带步军,不过岳军候说前几次战斗自己的第三都没有捞到独立作战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上,最后李晟基没办法,也想检验一下改编后步军的战斗力,便把他的第三都也带上了。

    由于上官景在弓箭都和骑军都都干过,所以这次新练出来的黑甲骑便由他临时带着,新的弩手由姚静带着,此次北上一共有骑兵四千七百人(黑甲骑、归义都、横刀都、孩儿都)、步军一千五百人、弩手两千人,粮食、武器辎重都放到偏厢车上,由第三都和弩手照顾。

    总计八千两百人,又有长一丈、高五尺、宽三尺的四轮偏厢车遮护,李晟基这次北上,比李陵北上的五千步军强多了。

    每辆偏厢车可装载物资两千斤,一千辆就是两万斛,当然不可能全部装载粮食,箭只、帐篷、备用的车轮、武器、水,可满足大军三个月的作战需要。

    由于已经是五月份了,漠北大草原的雪已经完全融化了,新草也开始长出来了,所以这次北上的战马、驮马都没有备草料。

    而水源李承基的地图上都标的有,加上归义都、孩儿都的士兵对草原天生的嗅觉,也不虞为水源发愁。

    大军每天行军八十里,骑兵还好说,岳军候的第三都在步军里面也算是一支强军,勉强还应付的过来,姚静的那两千原偏关、静边军、横野军、天成军出身的弩手可就吃不消了,幸亏李晟基这次还带了一些备用马匹,让他们轮流骑马,最后勉强跟上了大军。

    茫茫大草原一望无际,周围景色都差不多,也没有明显的道路,如果没有向导或地图指引,迷路那是必然的事。

    幸好李晟基有地图,地图上李承基还按照以前李晟基教给他们的在上面标注了“N”“S”、“E”、“W”四个字母,当时横刀都的人还问他这些歪歪扭扭的是什么字,李晟基嗫嚅半天才说这时军中专用字符,分别代表北、南、东、西四个方向,你等牢记即可,无需多问,他倒是想直接写四个汉字,可惜手快了想改也来不及了。

    另外李晟基在洛阳时还从李重美那里要了一副前唐单于都护府、安北都护府的简易地图,虽然比较简略,但与李承基的两相对照,勉强可以用。

    前唐从云州出发到北海有一条驿道,现今虽然湮没于荒草旷野中,但细心的人还是会发现一些端倪——每隔两百里都有一些建筑物,现在虽然荒废了,但依然有迹可循。

    一路北上,李晟基让横刀都带孩儿都着四处巡查,对照地图,发现疏漏之处先记下来,回去之后再进行订正。

    大同往北约三百多里,有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当世人叫九十九泉,后世叫集宁,此处扼控大草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耶律德光原本在此处设有皮室军一部,由皇族掌控,不过现在的情况大变了。

    耶律阿保机即皇帝位后,废除了以前的可汗推选制,其弟不满,纷纷反叛,包括耶律安端、耶律剌葛、耶律迭剌、耶律寅底石,后来叛乱被平息,耶律阿保机杀剌葛,赦免迭剌(契丹文字的创立者)、寅底石(阿保机的亲弟弟)、安端(其妻向阿保机告密)。

    当时契丹的核心部族有两部,一是阿保机所属的迭剌部,另外就是乙室五部了(契丹后族之一,与述律平依附于契丹的拔野古小部族为契丹帝国两大后族,契丹皇族称之为国舅部,皇族姓耶律,后族都姓萧),平定叛乱后,阿保机及其子孙自领迭剌部,并以其为核心创建了皮室军、属珊军,后来又统一为宫帐军。

    而耶律寅底石、耶律安端则统领乙室五部,加上依附于他们的一些小部落,实力依然非常强大,但与耶律德光是面和心不和。

    现在在九十九泉的正是耶律安端和耶律寅底石的儿子耶律刘哥,他们以前驻于九十九泉以东,契丹国大定府以西的区域,李晟基刚从云州出发时,驻守中京大定府的耶律德光便知晓了,随即严令叔父乙室五部夷离堇耶律安段、堂兄/祥稳耶律刘哥带着乙室部骑兵拔帐西去阻截。

    耶律德光当然不能任由李晟基在自己的帝国纵横驰骋,但自己又要防备耶律突欲,加上已经从韩匡凝那里得知了李承基的事情,大概明白李晟基此次北上要做什么,便起了让耶律安端、耶律刘哥二人于李晟基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渔利的心思。

    乙室部的战士他当然心痛,不过现在耶律德光的核心力量是迭剌部和汉军。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二人先后多次越过边墙掳掠汉人,前后不下几十次,掳掠的总人数超过百万,这也是幽云十六州在五代十国时期凋敝的重要原因。

    掳掠过来后,分驻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龙化州(阿保机一开始的都城)、仪坤州(皇太后述律平的故乡),建立城郭,劝事农桑,强壮者纳入皮室军、属珊军、汉军。

    由于阿保机的农税比幽云一带轻得多,被掳掠过去的汉人也安定下来,对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也忠心耿耿。

    耶律安端与耶律刘哥对耶律德光的算计也心知肚明,不过以他们乙室部的精锐对付李晟基,如果成功了则大涨二人在契丹国的声威,增加对付耶律德光的筹码,就算失败了以他们一万骑兵(乙室部五千,依附部族五千)的脚程,撤回原来的地盘也不难。

第九十四章 遇敌

    李承基的地图上标了“驻兵三千余”,李晟基并没有看在眼里。

    不过接近地图上的要点,大军还是全副武装、小心谨慎地走着。

    时间接近正午十分,敌人来了,探马报告说是小半个时辰内必到。

    五千骑,还是契丹精锐!

    现在李晟基的大军右侧是一条河流,左侧是连片的丘陵,现在全军想撤到山上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将偏厢车围城一个大圈,除了左侧的山体之外,三面都有三百多辆,形成一道长宽均为千米的紧密阵地。

    加上第三都的五百弩手,一共两千五百人,正面布置了一千人,这一面还加强了三百弓箭手,除了横刀都,剩余的三千两百骑兵全部下马,每侧也加强了一千多弓箭手,第三都的长枪手、刀盾兵、横刀都在山体一侧,以防敌人从那一侧袭击,刀盾兵、长枪手梯次布置,横刀都在后面举弓警戒。

    大阵的最中央是李晟基和他的孩儿都。

    而高彦平的归义都则没有在大圈里,李晟基让他们在附近的丘陵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见机行事。

    每辆偏厢车的车厢地板都有八个圆洞,偏厢车停好后,则在底板四角的圆洞钉入高约六尺的木楔,木楔一头是尖锐的形状,士兵站在偏厢车上将木楔用木锤砸入地下,将偏厢车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所谓偏厢车其实就是一辆特殊的马车,除了对敌的那一面是固定的以外,其它三面均可拆卸放下。

    另外四个圆洞则是插拒马枪用的,拒马枪比普通长枪长一些、粗一些,平时就放在偏厢车上,战时取出,穿过偏厢、圆洞斜指着前方。

    每辆偏厢车之间还用铁环连接,想用骑兵攻破这个大阵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负责正面接敌的正是乙室部祥稳、耶律德光的堂弟耶律刘哥,在大阵的一百步开外停下来了,看着这个乌龟阵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从丘陵地带饶过来的耶律安端也来到了大阵的后侧,三千皮室军来到了靠河的一侧,不过都对这个大阵一筹莫展。

    想当年李陵以五千步军利用车阵对付的可是八万多骑兵,骑兵自然可以不计伤亡地进攻,但现在耶律安端只有万余人,就不能这样了。

    耶律刘哥小心翼翼地与大阵保持着一百步的距离,带着百余亲卫绕过大阵来到他叔父跟前。

    “如何?”,耶律安端问道。

    耶律刘哥叹了口气说:“叔父,李晟基这大阵外有大车,内伏弓弩手,不好办啊”

    “尧骨儿果然不怀好意”,耶律安端点点头,尧骨儿是耶律德光的契丹小名,

    在耶律安端叔侄二人在商量如何破阵的时候,李晟基也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摆下这个乌龟大阵,利弊都有,利的一面是在不知道敌人的虚实、安全起见的情况下能有效遮护大军,减少损伤,不利的一面是敌人如果就是不接战,团团围困,那自己就傻眼了。

    时间可是在敌人一方,而自己却要匆匆北上去接应李承基。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他站在一辆偏厢车上,近一米五的高度让他对四周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不能就这样对峙着!自己还要加紧北上去接李承基呢。

    那怎么样才能打破目前这种局面?

    完全依靠现在还不知道在那里的高彦平是不可取的,那目前就只有一个办法,让敌人乱起来,从中再找机会。

    李晟基跟身边的郭荣说了几乎,郭荣听完便拿着令旗下去了。

    一刻的时间过后,三面的弩手都动起来了,都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将破军弩斜斜指向天空,如果你在此时留意的话,会发现一个细节,弩身所指的方向与地面大约成四十五度的夹角,这正是强弩都近一年练习的重点之一——在不同角度下抛射箭只以达到不同距离的射程,而四十五度则是最大射程,当然了,练习的另一个重点就是平射瞄准了。

    两石的破军弩在四十五度的夹角下最远有效射程可达两百米,也就是一百四十步左右,当前除了山体那一侧,前、后、右三侧的敌军离大阵都约有一百步、约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咻咻咻…”的弩箭刺破空气发出的尖啸声不绝于耳,三轮弩箭过后,李晟基定睛一看,敌人果然乱了。

    后面的五千部族骑兵最乱,正忙不迭地向后退,可从传令下去到完成向后退,对五千人来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于是就更乱了,气得督领五千部族亲兵的耶律安端提着一根马鞭乱打。

    前面的耶律刘哥的五千乙室部骑兵稍好一些,不过也是乱哄哄的。

    右侧靠河岸河岸布阵的三千皮室军却井然有序,一方面是他们训练有素,另外就是甲胄齐全,弩箭对他们损失不大。

    不过大阵到河边的距离也就是两百步,他们三千人就占了一百步,加上与大阵之间的距离,再向后退就河里去了,所以,他们想要避免弩箭的攻击,无非就是两个办法,一是将阵型摊薄,尽量退到弩箭射程之外。

    但在对敌之时摊薄队形谈何容易,所以,慢慢的,这三千人也乱了起来。

    李晟基见状,马上就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身边的两个吹号声将手中的大牛角吹了起来,悠长的牛角声低沉但可以传得很远。

    他这是在召唤高彦平,现在高彦平在那里他也不知道,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不会离大阵太远。

    弩箭还在发射,又过了五轮,北面的远处腾起了大片的烟尘,李晟基定睛看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高彦平了。

    来者正是高彦平,接到李晟基的命令后,他便将一千归义都开进了丘陵地带,就藏在大阵西侧的一座树木繁茂的小山上——确实有更加隐蔽的的地点,可那样一来,离大阵太远根本看不清战场的形势,又如何见机行事?

    归义都一千骑对准的正是现在已经乱到极点的部族骑兵——在弩箭的打击下,完全没有盔甲遮护的部族骑兵损失不小,前面的拼命向后退,后面的却还没有接到扭转马头的命令——耶律安端也是担心如果传令让他们后退的话,怕一下子全跑了而不可收拾。

    所以他下达的命令是前面的几排朝后退,按说这也简单,扭转马头向东走,从河岸那一侧绕到大阵后面就行了,不过这些动作在日常没有多次演练,而头上的箭只还不断呼啸而来的情况下,一个简单的命令就会瞬间造成大乱。

    只见有的骑兵原地勒转马头,后面的骑兵见状也纷纷勒转马头,可中间的骑兵并没有接到掉头的命令,还有些莫名其妙呢,就是听懂了命令绕道去后面的,也给中后的骑兵造成了不小的心里压力——他们这是要跑了吗?

    高彦平的一千重骑很快就杀到了,五千部族骑兵没一点反应,原因也很简单,高彦平的骑兵都是一身原属珊军的装束,他们还以为自己的援军到了。

    等高彦平一千马槊兵切进五千乱糟糟的部族骑兵队伍,他们根本没有防备。

    更致命的是,河边的三千皮室军终于做出了决定——先退到部族骑兵后边,原因也很简单,耶律安端为人宽厚,而耶律刘哥残忍好杀,如果退到刘哥那边,带队的军官没准会被刘哥杀了而吞了他这三千骑。

    他们的动作倒很统一,接到命令后,有序地勒转马头,整齐地向部族骑兵后面退去。

    可现在高彦平的一千“属珊军”已经杀进来了,包括耶律安端在内的几个部族酋长都知道了。

    依附于乙室部的几个部落酋长几乎都是原回鹘、突厥的小部落,一见后面有“属珊军”杀到,前面的皮室军又“杀”过来了,情急之下,一方面向耶律安端大声质问,一方面也带着一两千骑向皮室军迎了上去。

    “砰!”,两军碰到一起后,可没管什么一百步的完全距离,这下李晟基的弩手又开始发威了,夹角“四十度”、“三十度”、“二十度”……

    当然了这些度数在训练弩兵时可不能这样直接喊出来,而是李晟基将一块方正的木板按照对角线一分为二后,两个锐角就自然是四十五度了,接下来就好办了,不断居中重分,最后可得到近似的一度。

    然后制成不同度数的木板让弩兵练习,并观察射程的的远近。

    就在后面、右侧的战场乱成一片时,李晟基又下达了命令。

    后面的那一侧靠近山体的偏厢车的木楔、铁环悄悄打开了,露出了一道宽约五十米的通道。

    上官景带着两千七百黑甲骑全副武装,铁盔、面具、护颈、加厚的黑色鱼鳞甲,马匹也是全身黑色鱼鳞甲,一色的黑色骑枪,潮水般从通道那里冲了出去。

    而这时,正面的耶律刘哥还正在组织队伍往后退!

    高彦平的一千归义都切进部族骑兵后便慢了下来,不过这时他们一色的马槊占了便宜,部族骑兵大多是单刀,马槊可刺可砸,又多是高头大马,部族骑兵与他们刚一碰面便纷纷落马,而一千归义都却有条不紊地慢慢杀了进去。

第九十五章 退敌

    这时部族骑兵的阵型大乱,东一簇,西一堆的,在归义都、皮室军、弩箭的三重打击之下正四散逃走,有的慌不择道还冲向了车阵,不过此时车阵五十米的缺口已经合拢了,迎接他们的只有弩箭!

    远处的耶律刘哥这时已全体退到了安全位置,也看到了南边乱糟糟的一场混战,他们倒是想过来帮忙,不过一是顾忌李晟基的弩箭,二是留给他们的背影全是皮室军的人马,怎么帮忙?再说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这一场混战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于是最精锐的五千乙室部骑兵远离战场,呆在一边傻傻地看着。

    上官景的近三千黑甲骑这时却一分为二,每队一千余骑,专门找落单的小群部族骑兵,在冲杀了几阵后,除了正在跟皮室军大战的那一群,战场上基本上看不到成群的骑兵了,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从南边逃走了。

    耶律安端和他的一百亲兵也在此次混战中战死了,不是被恼羞成怒的部族酋长杀了,而是被弩箭射死了。

    高彦平的一千归义都也损失了近一百骑,姚静的黑甲骑也伤亡了约一百多骑,多是头一次近距离接战,忘了如何正确操控马匹掉下马被踩死,或者在骑枪刺入马匹后,拼命抽枪被敌人冷不丁的杀死——按照此次黑甲骑的训练,骑枪一律刺向战马,一个是目标大,容易刺中,再一个是李晟基现在马匹多了,就不想以前那样爱惜马匹了。

    以一根骑枪换一匹马,李晟基这算盘打得还真精。

    不过按照操典,刺中马匹的瞬间如果不能快速抽出长枪就应该及时弃枪,改用横刀对敌,少数人毕竟是第一次近距离对敌,慌张之下,忘了这一点,结果被敌人偷袭得手。

    这时皮室军和部族骑兵的战斗还在继续,草原骑兵对战马可是钟爱有加,一般情况下绝不伤害马匹,武器都是对着敌人来的。

    就这样,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高彦平的归义都、姚静的黑甲骑都除了一部分在战场上搜集没有受伤的战马,大部分却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在离部族骑兵、皮室军大战不远的地方好整以暇的待着。

    半个时辰后,两支交战的军队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不过此时一方面是筋疲力尽,另一方面在弩箭的攒射下也死伤惨重,想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去对付真正的敌人已经晚了。

    归义都、黑甲骑此时发动了,归义都在前,姚静领一千黑甲骑跟在后面,另外一千黑甲骑沿着河边走,大队向部族骑兵的背影杀过去!

    现在留给皮室军和部族骑兵的空间就是与车阵之间的那一百步,敌军想从此处绕过来侧击就必须面临漫天箭雨的洗礼。

    后面的皮室军将领见势不妙勒转马头就向后跑,部族骑兵的将领见了也赶紧跟上,这时归义都、黑甲骑已经和尚未来得及跑掉的部族骑兵接战了。

    部族骑兵在与皮室军的对战中就几乎损伤了一半,加上弩箭的攒射,现在留在战场的只有区区七八百骑,哪儿敢跟黑乎乎(黑甲骑)、白花花(归义都,与契丹银鞍直相仿佛,铠甲都磨得亮晶晶的)的两路瘆人的大军接战。

    于是在丢下一两百具尸体之后,大队人马纷纷朝皮室军追去。

    这时大阵后侧、右侧的偏厢车经全部打开了,并套好了驮马,以偏厢车开路,弩兵继之,步军在两侧遮护,缓缓地向耶律刘哥的大阵压过去。

    耶律刘哥见状倒是想杀过来,可惜自己的前面全是乱哄哄的皮室军、部族骑兵,最后也只得哀叹一声,也向后逃走了。

    高彦平和姚静追上敌军的后阵又冲杀了一阵,将殿后的部族骑兵几乎全部杀死,又杀伤了不少皮室军才停止了追击,等李晟基的大队来到后才下马歇息。

    此战,五千部族骑兵除了逃走一千,剩下的几乎全军覆没,三千皮室军也只剩一千了,佑国军在战场上又缴获了完好的战马近两千匹,以及大量的铠甲、服装和武器,当然了,弩箭是必须要收回去的。

    佑国军将阵亡的战友火花了,准备将骨灰带回云州,而敌军的尸体则由工兵挖了一个大坑草草掩埋了。

    经过九十九泉时,发现敌人竟然放弃了大营逃走了,剩下一千“老弱”,一千匹备用战马,一千匹驮马,大量的粮草、盐巴,搭好的帐篷无数,李晟基见状便俘虏了那一千“老弱”,就在大营大营里老实不客气地住了下来。

    九十九泉到处都是水洼子,只有一面通向干旱的草原,李晟基将那一面用大车围起来,剩下的就可以放心的休息了——晚上想从其它几面摸到大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马匹掉下去就陷进去了,何况人呼?

    远处的耶律刘哥却一点没有回来的打算,带着自己的五千乙室部骑兵直接回去了,只剩下那一千原本就在此驻扎的皮室军,他们可不敢想刘哥那样一走了之,就在九十九泉东北面三十多里的地方草草扎下营盘,并远离依稀可辨的唐驿道,打算等佑国军走之后重新占领此地。

    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这么干。

    九十九泉的三千皮室军大部分是阻卜族的,也有少量的鞑靼人(阴山以北的称为阻卜,以南的叫鞑靼,实际是同一起源)、契丹人。

    皮室军的首领是一位契丹人,现在帐篷也没有了,漠北五月份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他躺在一堆大火旁边辗转难眠,最后干脆坐起来了。

    三千大军只剩下一千人,按照规矩,他这个首领必死无疑,除非他有重大的战果,比如杀伤敌军的数量多于自己的伤亡,又或者抓获重要的敌军头目。

    第一个条件已经不可能了,那就只有第二个了,可根据探子的消息,那李晟基一帮人占了他们的大营,面向干旱草原的一侧又被大车堵住了,想从那一侧突入纯属异想天开,而从遍地水洼的地方穿过去他自忖也做不到。

    九十九泉,那是唐人的称呼,在草原上,阻卜族叫它魔鬼泉,可想而知它的凶险。

    不远处还有一堆大火,几个人也围坐在火堆边小声说着什么。

    当头的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身形矮壮,高鼻深目,与契丹人的典型打扮不同,这人却有一蓬乱糟糟的络腮胡子。

    乞力都,正是这残存一千人的首领,北阻卜族的,围坐在他身边的都是他忠实的下属。

    按照规矩,他也必死无疑,不过白天那契丹首领说他有办法免他们一死,他现在还半信半疑。

    “将军,不如……”,一边一个年轻一点的汉子小声说道。

    乞力都听了,半响也没回话,最后才长叹一声,“容我想想”

    凌晨,等契丹首领和他的亲兵全部熟睡之后,乞力都的手下纠集了几百人将所有尚在熟睡之中的契丹人全部杀死,等乞力都被惊醒后已经木已成舟,接下来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返回北阻卜族,不过要面临耶律德光的雷霆之怒,等着他的就是无尽的逃亡之路。

    另一个选择就是投降李晟基,这人听说在大汗进兵河东时就消灭了在漠北赫赫有名的太相温带领的五千真契丹,又几乎杀光了室韦兀立都的五千人马,之前还消灭了现任契丹国西南面招讨司大祥稳高模翰的渤海都,善战之名在大草原上都传开了。

    现在他带着近万人北上不知有何用意,不过如果投靠他的话,倒不怕耶律德光的大军,他还在东边对付耶律突欲呢,等他过阻卜族的地界时,自己再召集一些人马相投,或者亲自当向导,帮李晟基到达目的地,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借着李晟基的力量将部族迁到靠近云中一带,与佑国军守望相助,或许还真可以不仰望耶律德光的鼻息苟且偷生。

    就在乞力都耗费思量的时候,李晟基也是辗转反侧,他考虑的却与乞力都不一样,四千里路现在才走了三百多里就遇到了麻烦,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自己一时冲动出来这一趟究竟值不值?

    不过一想到李承基,他的心渐渐地定下来了。

    为了兄弟,值得走这一趟!

    再说了,新编的弩手、黑甲骑确实需要实战经验,白天的战斗也证明了这一点,而实战的结果也给他增添了许多信心——虽说有很多意外的因素。

    第二天一早,等佑国军收拾完毕正准备继续北上时,值守偏厢车那边的人过来报告说来了来了一千骑兵,好像就是昨天逃走的一千皮室军。

    李晟基一听之下有些疑惑,区区一千骑就想攻击我的车阵?

    带着疑惑来到车阵面前,只见一个皮室军将领模样的人正单人独马跟值守在车阵后面的姚静说话,不过他说的话姚静也听不懂,李晟基身边有一个孩儿都的亲卫,才十六岁的原吐谷浑赫连部的少年赫连义,话说这名字还是李晟基给他取的——赫连部也只有部落里的贵族才有名字。

    “大人,这是白天跟我等大战的皮室军头目乞力都,他说他想投降佑国军”赫连义喜滋滋地对李晟基说。

    “投降我等?”,李晟基一听更疑惑了,皮室军可是契丹国的精锐,打不过我们,逃到其它地方还不容易?

    “大人,这三千皮室军大多是阻卜族的,只有少量契丹军,都被这乞力都杀死了,按照契丹国的规矩,一军之主死了,手下的将军必须同死,这乞力都要么投降我等,要么远远逃走,但逃走了自己的部族还在,免不了受契丹大军的屠戮,所以……”,赫连义一边听着乞力都的话一边翻译着。

    “我明白了,乞力都将军,欢迎加入佑国军!”,李晟基听了大喜,右手也伸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相逢

    有了乞力都这一千人的“带路”,李晟基一行就顺畅多了,沿着唐驿道继续北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穿过了阻卜族的牧区,路过契丹的西北路招讨司时,敌人也没什么动静。

    现在是六月初一,只要再穿过前面的梅里急部的牧区就可进入鄂能温部了。

    梅里急部的牧区处于北海东南侧的山林之东、大兴安岭/石勒喀河以南、额尔古纳河以西、以北的一块区域,与斡朗改部就隔着一大片山地密林。

    这是漠北最后一大块成片的草场,梅里急部在此地拥有三千骑兵,马匹上万,不过见到有“属珊军”、“皮室军”开道的李晟基大军,他们除了坐在帐篷里暗暗祈祷外,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李晟基在当地看到了大群的矮马,梅里急部的牧民都是骑着这种马,蒙古马!他心里一动,准备回程时向当地的部落酋长购买一些,他这次北上,布匹、盐巴和横刀也带了一些,就是准备交换一些马匹。

    按照李承基的到叙述,梅里急部西北群山西南麓有一条河流,当地人叫勒勒河(实际上就是后世的赤塔河),李承基就是在勒勒河的北岸穿过茫茫原始森林抵达鄂能温部。

    李承基一个人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李晟基的大部队就不行了,根据韩匡凝的说法,勒勒河发源于北海西南的群山之中,先是流向东北,在几百里处又折向了西南,在北海西南侧的群山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片河谷,而鄂能温部就在这片河谷的最西面,而在河曲、河谷最宽阔的地方,是一大片草场,以前是斡朗改国王撒改的草场之一,不过现在被契丹人占了,驻有五百骑兵。

    实际上那河曲之处,就是后世俄罗斯后贝加尔斯克州的首府赤塔。

    一行人沿着勒勒河逶迤向东北行进,七天后抵达河曲,契丹的五百骑兵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包围了,这五百骑兵多是梅里急部东南侧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士兵,领头的一个契丹人倒也悍勇,本来还准备带着五百人冲击上官景的黑甲骑,等他冲到黑甲骑面前回头一看,只有自己的十个亲兵跟着,乌古敌烈部的士兵还在后边远远地瞧着,无奈之下只好投降了姚静。

    上官景将这十几人全部杀了,前面的乌古敌烈部士兵见状也干脆地投降了。

    李晟基见此处水草丰美,还有乌古敌烈的一个小部落在此处放牧,便让大队人马在此处歇息,自己带着横刀都继续沿着勒勒河河谷向西行进。

    六月份的天气,勒勒河河谷的冰雪已融化得差不多了,嫩草和野花也长出来了,五百骑放心地撒开马蹄奔跑,终于在第三天碰到了熟人——高彦均的侦骑。

    侦骑一共有十人,领头的是一位原渤海国的熟女直人(靺鞨人),叫萨彦彬,精通汉语和东胡语,除了勇武还保留着女直人的特点外,其它方面跟汉人没什么两样。

    萨彦彬见了李晟基一行也非常高兴,一面安排手下赶紧去鄂能温部禀告李承基和高彦均,自己也下马向李晟基行礼。

    见到了高彦均的人,那就意味着鄂能温部已经不远了,李晟基也很高兴,下马将萨彦彬扶起来。

    “大人,您就带了这些人?”,萨彦彬见李晟基就带了这些人马,不禁有些气馁。

    “哦,你嫌少?你不相信我等千余人就能回到云州?”,李晟基见状,知道他是一个直爽的汉子,便和他开起了玩笑。

    “这……”,萨彦彬见李晟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竟然一点也不惧怕两千里的大漠回程的凶险,心里有些打鼓,但也不敢表露出来。高彦均四百人可是打着契丹的招牌一路招摇撞骗侥幸抵达鄂能温部,在河曲处碰到契丹的将领时还说什么“去西边刺探黠噶斯部的虚实”才瞒过去,李大人他们区区五百人是如何穿越两千多里路平安抵达此处的?

    正疑惑着,李晟基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哈哈…,骗你玩呢,河曲已被我佑国军上万大军占领,放心吧”

    萨彦彬听了心中大喜,这还差不多,以佑国军的实力,特别是那强横的破军弩,上万大军破敌不足,自保却绰绰有余。

    一行人接着向前走,约莫小半个时辰,只见前面又来了四百多骑,李晟基心中激荡,勒停照夜玉狮子下了马朝前面走去。

    这时两边的人都下马了,不多时,双方的人脸都依稀可见,李晟基跑了起来,前面也有一个人朝他跑过来。

    “大哥!”,来者正是李承基,他的脸上全是泪水,单膝跪下后,双手抱拳高高举起,将头低着。

    李晟基霎时也热泪盈眶,三年多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兄弟终于见到了,他一把将李承基提起来,又将他紧紧搂着。

    这时接近正午的太阳照耀着大地,北地的阳光在六月份还有些清冷,不过勒勒河的冰雪已经完全消融了,湍流着的波光粼粼的河水,远处透出绿色的冷松以及上空飞驰的鸟儿,更上空的鹰鹫,河滩上的绿草和淡黄色的野花,两边肃立的人群,都在静静地看着这两人。

    刚醒过来不久的河谷好像又突然安静下来了,河谷中现在就回响着两个大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得两边的人群都动容不已。

    半响,哭声停止了,李晟基自己擦了擦眼睛,咧嘴笑道:“兄弟,我等这就回家”,李承基点点头,也擦了擦眼睛,“嗯!”

    李晟基走到高彦均面前拍拍他肩膀,“高兄弟,辛苦了”,高彦均霎时有些愣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右手贴在胸前,略弯了一下腰,“大人,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李晟基点点头,又走到渤海都众将士一个个嘘寒问暖,搞得一行人都激动不已。

    高彦均看着李晟基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看来这李大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因为强军和破军弩,也不是因为李存勖后人的背景,而是这自然流露、一点儿也没作假的兄弟之情。

    能做李大人的属下,虽死犹生!

    横刀都的将士也和渤海都的一一搂抱问好,渤海都的人虽说穿着契丹军的服饰,但区区四百多人穿越两千多里路,不说别的,就是这份胆气也值得钦佩。

    等一行人回到鄂能温部后,听说扎吉力女婿的兄弟来接他了,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再听说河谷东边还有一万大军时,更是兴奋不已。

    李晟基也很高兴,他见到这鄂能温部的人个个身材高大雄壮,连女人也是牛高马大的,不禁有些好奇,便问李承基,李承基笑道:“大哥,整个斡朗改部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个个都是如此,我也不知为何”

    难道苦寒之地出高人?李晟基突然想到以前学历史地理时,说是在南美洲南部的巴塔哥尼亚高原上有一个特殊的人群,巴塔哥尼亚人,也是苦寒之地,成年男子平均身高近两米,与之相比,眼前的这些斡朗改人平均高度大约只有一米九十左右,不过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些骇人听闻了。

    李承基的婆娘扎丽娜只比李承基稍矮一些,长得也不错,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肚子也略微隆起,看来又有了老二。

    李晟基一拳擂在李承基身上,“你个狗日的,你婆娘还怀着孩子你就想带着她南下,你缺心眼儿啊!”

    又见过李承基的岳父扎吉力、内弟扎多,他们见一个汉人王爷不远万里亲自来接自己的女婿、姐夫,也是激动不已,此时扎吉力也将自己“可汗”的身份抛到九霄云外了,握着李晟基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

    高彦均的四百多人都分散地住在村落各家里,现在李晟基的横刀都来了就住不下了,李晟基干脆让他们找一处开阔的地方扎营,自己自然是住在李承基的家里。

    晚上一顿烤鹿肉吃过之后,李晟基、李承基二人抵足而眠。

    “承基,这鄂能温部的人都愿意跟你走?”,李晟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但具体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是的,大哥,原本还有一些人不愿意,现在有一万人马护卫,估计都愿意南下了,这极北之地虽说衣食不缺,但毕竟不方便”,李承基答道。

    “哦?一共有多少人?”

    “原本只有鄂能温部一族,现在大哥来了,依附于我部的还有几个小部落,加起来有一千多人,其中的青壮已被我组织起来了,按照横刀都的模式练了半年,这些人,别的不说,这力气倒是大的惊人”

    “哦?”,李晟基听了大喜过望,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所想的事。

    破军弩成型后,也制作了三石、四石两种型号,三石弩的有效射程可达三百米,瞄准平射的话一百五十米也没问题,四石弩就更远了,不过佑国军力大的多半进了横刀都、大盾都、加长的长枪都,想挑出几百人使用这三石弩完全没有可能。

    还有那陌刀,岳军候打了两百柄后就一直没用上,后来李晟基怕这打制陌刀的手艺失传,又让工匠陆陆续续打制了三百柄,不过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使用。

    等李晟基将自己的想法同李承基说了,李承基也是眼睛一亮:“大哥,我目前只训练了五百人,如果要更多的人话,要不花一些时间说动更多的部族跟着我等南下,要不就是在整个斡朗改部招募”

    “招募?”,李晟基一听就不太可能,“那什么叫撒改的国王肯定不同意”

第九十七章 南下

    “大哥无须烦忧,你等就在山谷里盘桓一个月,粮食不用愁,山上的猎物多得是,河谷里野生的牛羊也很多,这一个月我去北海周边再说动一些部族加入我等”

    “从此处到河曲,还散落着一些部族,听说是以前突厥人的后裔,几百年了,突厥话也不会讲了,但还能养马、骑马,加上身材高大,倒是重装骑兵的好人选,可惜多半被撒改国王招募过去了”

    “如果这些部族能跟着南下,那些撒改的骑兵也许会重新投靠我等,至于撒改嘛,这骑兵在斡朗改也只能用两三个月,大部分时间只能用雪橇,只要给他一些铁器、盐巴,我想他也不会说什么”

    “身材高大?”李晟基却想到了另外一面,“如何骑得那矮马?”

    李承基笑笑说:“大哥,可不敢小瞧这矮马,负重与高头大马相差仿佛,却极耐寒、耐旱,又能远行,就是速度上比大马差一些”

    ……

    几日后,撒改看着眼前五百把打制得银光闪闪的横刀以及一大车盐巴、一大车麻布,眼睛久久地盯在上面不敢挪开。

    “这都是给我的?”,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过我需要五百河谷骑兵”,李晟基笑着说。

    撒改心想,河谷地带迟早要被契丹全部占领,不如现在做个顺手人情给李晟基算了,便痛快地答应了。

    河谷部族,原是突厥铁勒九姓之一的薛延陀一部的后裔,后来回鹘灭了东突厥,这一部又依附于拔野古部,不过他们一直是在这河谷地带栖息。

    听说大唐的王爷要将他们带回云州一带,大多数人都痛快地答应了,少数人不愿意离去,却不堪契丹人的勒索,加上河曲的契丹骑兵已经投降了李晟基,无奈之下,最后也只好跟着南下。

    一个月后,李晟基带着三千余斡朗改人、一千余薛延陀人、一千多匹矮马从勒勒河河曲南下,经过梅里急部时又向其可汗用横刀、盐巴、布匹购买了一千匹矮马,加上上次在九十九泉缴获的两千匹战马,这些人回程时就有四千匹空马了。

    李晟基让部族里老人、妇孺都坐在大车上,青壮跟着偏厢车走,加上斡朗改人赶着的鹿群,薛延陀人赶着的羊群、牛群、马群,浩浩荡荡沿唐驿道蜿蜒南行。

    就在李晟基的大军缓慢南下时,契丹中京道大定府最大的一座宅子里,一群人正在商议着事情。

    这座大宅子由大小八间大小院落构成,外面的院墙也就是比其它的房屋略高一些,中间那座有两层楼的院落门口赫然挂着“中极殿”三个字的大牌匾。

    大定府,契丹帝国的中京,目前是耶律德光一年之中驻跸时间最长的地方。

    (作者按:现今契丹国有三处京都,即上京临潢府,契丹龙兴之地,太后驻跸之地,东京辽阳府,被耶律突欲占着,中京大定府,耶律德光常驻之地,西京妫州,西南面招讨使的驻地)

    与中原王朝朝会时不同,中极殿只能坐二十人,还都是盘腿而坐,每人面前一张小几。

    正中的那位自然是耶律德光了,他的右边第一位坐着一位与他与他有些相似,但胡子拉碴、凶光毕现的人,正是他的其弟弟,现北院大王,掌管契丹及北方游牧民族军政的耶律李胡。

    右手左手第一位坐着一位四十余岁,汉人模样打扮的文士,正是现南院枢密使、总知汉儿军政事韩延徽。

    耶律李胡下首坐着一位披头散发,头顶一圈头发却剃得干干净净,一身黑色道袍的高瘦汉子,细长眼睛,凤眼,鹰钩鼻,短须须尾还略微上翘,下颌一捋山羊胡子,年约三十多岁,腰边挂着一柄又长又宽的大剑——是在座的唯一带武器的。

    韩延徽下首坐着一位将军,身材高大雄壮,浓眉大眼,眼神凌厉精悍,年约三十岁。

    一年前跟着耶律德光南下河东的太相温、拔野温二人也在两边坐着。

    目前契丹帝国有来自回鹘的摩尼教(就是后世的明教)、中原的佛教以及自身的巫教三足鼎立。因太后述律平来自回鹘部族,而回鹘人普遍信奉摩尼教,故在摩尼教隐隐有三教之首的趋势,佛教主要在南院汉民中流传,而耶律德光自己却对契丹人自己敬奉天地鬼神的巫教(萨满教)特别重视。

    在四大京都之中,摩尼寺、佛寺都有,而巫教却由于不成体系、始终保持神秘主义而没有单独的寺院,不过巫教的教主,也就是大萨满居住的地方也被视作巫教的寺院。

    契丹人祭祀木叶山(契丹祖源之地,契丹贵族死后归葬于斯)、黑山(契丹龙兴之地,契丹之岱宗,皇帝亲临祭之),都需要大萨满来主持,在四大京都中也都有大萨满的住所。

    耶律李胡下首那位便是契丹国现任大萨满的首席护卫,迭剌部精通巫术和技击的耶律元,年少时游历中原,修习了佛法、道法、剑术,回到契丹后又从游猎、骑马中悟得了生命的真谛,准备结合摩尼教、佛教、道教改进巫教,使之向其他宗教一样有体系可修习,有神灵可供奉,可惜现在还没有大成。

    不过他回到契丹后觉得中原的击剑之道过于注重传神、招式,而对敌却大大不如,便根据自己在游猎中对付熊虎、鹰鹫的经验,改进了剑道,自创了契丹厉剑,现在他没希望成为一代继往开来的大萨满(耶律德光给他起名耶律元,自有殷殷期盼之意),倒有成为契丹第一武术家的潜质。

    不错,他就是现今契丹第一勇士,马上铁枪、马下大剑,契丹境内无论番汉,皆无敌手,一手出神入化的马技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现在的他既是大萨满的护卫,还是耶律德光狼牙都、述律平属珊军的总教头。

    他手下有三百骑,跟李晟基的黑甲骑一样,也是全身的镔铁黑甲、面具、铁枪、大剑、黑色披风,左臂上还挂着铁盾,面具上画着契丹崇信的鬼神图案,加上一色的黑马(黑甲骑只是裹着黑甲),在契丹人眼里,他这三百骑就是鬼神的化身,比他日常跳的鬼神的舞蹈靠谱多了。

    而韩延徽下首的那位汉人武将则是韩知古的侄儿,韩匡辽,耶律德光近一年来苦心孤诣的三千汉儿弩手就是他带领着。

    几次大战之后,李晟基的破军弩或多或少传到了大漠,由于龙化州、大定府、临潢府都有大量的汉人工匠,仿制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最关键的是,这三千汉军弩手还都是骑兵,或者说是骑马的弩兵,机动力比李晟基的强弩都可强了不少。

    耶律德光让人将自己面前的矮几挪走,在地上摊开了一大张地图,见众人都围过来了,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说:“就是这里!”

    ……

    六月中旬,李晟基的大队人马终于来到了他们此次南下最凶险的地方——乌古敌烈统军司东南部的一处荒原,当地人叫扎扎乌的地方,周围有很多高低起伏的丘陵,不过全是光秃秃,地上也几乎没有植被,全是黄土和砂砾。

    扎扎乌方园几百里,汉代时这个地方还是草木茂盛之地,可惜经年砍伐放牧,到此时已经荒废了,周围几百里也没有人烟,不过由于故唐驿道就从此穿过,李晟基他们也只好备足了食水草料,准备花上一两天时间一鼓作气穿过扎扎乌。

    扎扎乌此地正好位于北海与云州中间,北去、南下都接近两千里,如果在此被困,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晟南下时,见周边的游牧民族对他们这路大军并没有袭扰之举,一路上还暗自惊讶,故唐驿道的东面便是乌古敌烈统军司,西边就是西北面招讨司,但两路人马都没有动静,原本乞力都还想去北阻卜去招揽自己的族人也被他止住了,北阻卜所在的地方正是后世蒙古国乌兰巴托附近,水草丰美、辽阔,完全没有必要跟着自己南下。

    不过乞力都还是将自己和部属的家眷带走了,阻卜大王和西北面招讨司也没有阻止。

    一切太不寻常了,敌人要不是畏惧他们,就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所以在过扎扎乌时,众人所有的水囊都装得满满的,偏厢车上的水桶也全部加满了,就是怕在扎扎乌被困。

    白天,有高家兄弟和孩儿都四处侦查,一到晚上李晟基就把侦骑全部收回来了,草原上到处都是狼群,搞得不好就会陷入绝境。

    由于随行的妇孺众多,还有不少孕妇,大队也不可能走得很快,在扎扎乌里走了一天后,众人在两座光秃秃的丘陵之间扎下大营,两座丘陵的顶上还各安排了一百人值守,丘陵两侧的出口都用偏厢车堵好,李晟基决定休息一晚后继续南下。

    不过李晟基很快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半夜里,他被叫醒了,当夜在山顶值守的是岳军候的刀盾都,等岳军候领着李晟基爬到山顶上一看,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以两座丘陵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灯火,多半是篝火,从山上朝下望去,到处是星星点灯,人喧马嘶。

    起码有五万人!

    李晟基的心霎时就沉到了谷地。

第九十八章 被困

    李晟基猜的没错,敌人确实来了五万之巨。

    阻卜大王率领阻卜骑兵一万包围北侧的山陵,拔野温的乌古敌烈骑兵一万包围南侧的山陵,两处山口,东有这次围困大军的总管、耶律德光三弟耶律李胡亲领的一万属珊军,还有韩匡辽的三千弩手,西有耶律刘哥率领的五千乙室部骑兵加上五千皮室军,荒原南侧的尽头,还有萧挞野、萧承恩率领的五千西南面招讨司骑兵,防止李晟基南逃,大军总计四万八千人,将以两座山陵为中心的地带围得水泄不通。

    包围圈的外围,还有各部族的老弱一万人,负责各路大军食水、粮草的供应。

    绝地,这正是耶律德光看中的地方。

    李晟基连夜对山顶加强了防御,两个山头各三百人,一百长枪兵、一百刀盾兵、一百弩手,敌人要进攻山头,也只能从南、北两侧进攻,从东西两侧进攻都会受到偏厢车附近弩手的打击。

    第二天一早,李晟基再次登上山头查看,只见山体四周布满了拒马桩,拒马桩的外侧,大批的敌军正在挖掘壕沟。

    狗日的,看来是想把我等困在此地!

    李晟基马上发布了节约食水的命令,将各都所有的水源全部集中起来使用,每天使用的分量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

    饶是如此,食物还好,所有的水、青草加起来也只够五天之用,李晟基随即下令在两山之间的空地挖掘,两百第三都的工兵以二十人为一组,分成十组再有经验的草原骑兵和部族老人的指导下挖井,期望有奇迹出现。

    三天过去之后,十个可能会出水的地方已经挖到地下十丈深,有的除了泥土的颜色比上面的略深一些,没有丝毫出水的样子,有的干脆就挖到了石头。

    李晟基也不气馁,命令工兵继续再找地方挖,同时将横刀都的士兵也撒了下去,与孩儿都一起分头给刚刚刚投过来的部族、士兵做工作,安抚他们恐慌的情绪,防备水没找到,自己内部反而出了乱子。

    第四天,果然出了乱子,敌军用大弩将上百封书信射了进来,上面用契丹、汉两种文字写着“只要杀了李晟基,其它一概不论”,虽然李晟基安排人将五百封书信全部收了回来,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还好说,刚投降的乞力都一千人及其家属就闹腾开了,亏得乞力都死命压着,否则非出大乱子不可。

    第五天,眼看水、青草就要用完了,而挖水井的两百工兵依然一无所获。

    绝望的情绪在整座大营里弥漫着,鄂能温人、阻卜人连一向舍不得多杀的驯鹿、羔羊也开始大肆宰杀了,李晟基走在大营里,本来还想做一些鼓动、安慰的讲话,不过看到那些绝望、甚至仇恨的眼神他还是放弃了。

    如果不是横刀都将他夹在中间,估计肯定有不少人恨不得冲上来杀了他。

    令他欣慰的是,横刀都的战士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日近黄昏,昏黄的日光与扎扎乌地面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李晟基呆呆地站在自己的帐篷面前看着西斜的日头,五天下来他的的双颊深陷,眼圈发青,握着横刀的右手也青筋暴露,还微微颤抖着。

    他旁边站着几个人,李晟基、王存章、岳军候、姚静、高彦均、高彦平、郭荣,还有一个原来勒勒河河谷的薛延陀部的老人,叫薛力居的,这几天就是在他的指点下打井,可惜都没有什么进展。

    众人神色都差不多,均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李承基更是如此。

    他现在对自己恨透了,要不是自己那封信,李晟基也不会率大军千里迢迢北上来来接应自己,就不会发生眼前这一幕!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接着便跪在李晟基面前,“大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您也不会北上遇险,请给我一千骑兵,我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掩护大哥脱困”

    李晟基将他扶起来,“胡说,胡思乱想啥呢,我此次北上,一方面自然是为你,可重要的是练兵,练兵!你知晓吗?再说了,敌军八排拒马桩、八道壕沟,你怎么过去?”,说着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李承基的肩膀。

    说完又看着高彦平,“今日乞力都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自从发生乞力都属下骚乱的事后,李晟基便调整了大营的安排,让高彦平的归义都和高彦均的渤海都将乞力都的一千人夹在中间,以防不测。

    高彦平其实也有些沮丧,听到李晟基询问强打起精神,“大人,没有,不过如果没水了……”

    他的话没说完,李晟基自己也懂,到时候没水了,别说乞力都,就是高家兄弟也保不准起疑心,唯一可靠的也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横刀都和孩儿都了。

    他现在将剩下的食水供应又减少了一半,勉强能再支撑两天,两天后如果再不下雨或者找到水源的话,大军崩溃或者完全失去战斗力是不可避免的。

    “这个月份会下雨吗?”,他看向高家兄弟。

    “大人”,只见高彦均还是少有的沉稳,“大漠在此时节其它地界有可能下雨,不过这扎扎乌一年到头听说几乎很少下雨,有时候甚至几年也不会下,不过”

    一听到“不过”两字,众人都是两眼放光,“不过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这几天下雨也说不准”

    看到众人失望的样子,李晟基也知道高彦均在安慰他,便拍拍他的肩膀。

    这时李晟基前面的太阳已经开始沉入远处的地平线,只露出半个脑袋,天色开始暗淡起来,李晟基心神不宁,准备去工兵那边看看挖井的进展。

    当他转过身来,遥远的东边的地平线上竟然露出了半个月亮的脑袋,李晟基正好站在两山之间的的中间位置,从他的视角,初升的月亮和半沉的太阳好像恰好在两山之间呈一条直线挂于两端,遥遥相对。

    “今天是初几?”,他问身边的王存章,“大人,六月十五”

    “哦,难怪月亮这么圆”,说着便带着众人朝前边走去。

    走了半天也没发现薛力居跟上来,他转头一看,薛力居这老头正对着太阳伏地祈祷,祈祷完了又面向月亮祈祷。

    李晟基见状便停下来等他,这老头是信奉摩尼教的,摩尼教后世也称为“光明教”、“明教”,坚信光明一定战胜黑暗,对一切能发光的东西都崇拜不已,现在天上的太阳、月亮几乎在一条线上,此等奇观,也难怪他激动不已。

    等老头祈祷完了走到李晟基面前,他脸上激动的神色还没有消去。

    “大人”,他一把拉住了李晟基的袖子,“您看这两座山有什么奇异之处?”

    李晟基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再仔细一看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两座山都不高,大概只有一百多米,不过两山的高度几乎一样,四面的山坡也很规整,不想远处那些光秃秃的丘陵,都是歪歪扭扭的。

    但这又如何?无非是两座比较规整的秃山而已,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住薛力居,“老薛头,您的意思是……”

    “不错,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这里应该是两座大墓,我薛延陀部以前也在此处附近游牧过,听祖上人说,在三国时代这里还是水草丰美之地,可自从作为墓地之后这里就衰败了”

    “三国时代,那不就是鲜卑族和匈奴族杂居的时候?”,李晟基心里想着,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继续思考的念头,就是有大墓,全是金银财宝,也不是自己需要的啊,自己需要的是水啊。

    “大人,莫急”,薛力居又拉住他,“草原大人下葬,多半找一处水草丰美之处,有的为了死后能喝上水,还在墓穴附近凿有水井……”

    “啊?”,李晟基这下站不住了,一把抓住薛力居,“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让人去挖呀,不不不,我给你一千士兵,你组织他们去挖,连夜挖!”

    等着薛力居远去了,李晟基心里也在默默地祈祷,这几天他们都在两山之间的低洼处挖井,结果一无所获,如果薛力居说的是真的,那就应该围着山体挖,现在他祈祷的是这水井的位置不要在两山的外侧,而就在两山之间。

    两山对峙的那一侧,每侧也至少有两三里路长,想要准确找出水井的位置是很困难的,薛力居的法子就是全面开花,而李晟基却灵机一动,如果这两座山陵确实是大墓的话,那建造者一定发现了此处在六月十五黄昏时的奇观,那他一定也是一个喜欢对称的人,如果薛力居没有说谎,两山对峙的那一侧有水井的话,必定也在中间位置,没准还一边一个!

    想到这里,他也兴奋起来,带着横刀都仔细丈量了一下距离,大概定了两个位置,再以这两个位置为中心划分了二十个区域,南北两侧各十个,将横刀都、孩儿都分成二十个组,每组五十人负责一个区域,连续动工不停歇。

    当晚李晟基也不敢睡,就在现场盯着横刀都作业,横刀都在北侧的山体作业,到后半夜了,十个作业口都挖开了一丈见方,三丈见深的大坑,依然一无所获,正当李晟基万念俱灰准备撤离时,只见最靠近山体的那一组的铁锨碰到了石头,发出“当当”难听的声音。

    李晟基心里一动,赶紧跑了上去。

    这一组是郑恩亲自带头挖的,到此时已经比别的组多挖了四尺,井下的战士正在里面喊着什么。

    李晟基攀着绳子就溜了下去。

第九十九章 转机

    郑恩也在下面,见李晟基下来了,便打着火把照着地面。

    一块直径约有三尺的圆形石板露出来了,石板上面雕刻着面容狰狞的鬼怪模样的图形,石板下面还是一圈石板,二者中间好像用石灰混合米浆紧紧黏在一起。

    等工兵用专用工具将上层的石板打开,一股清冷、污浊的空气便冒了出来,等这股空气消散之后众人向下一望,一丈多远的深处,一轮明月正倒映在水面上……

    李晟基却发现井下水面的上方还有一个口子,也有两尺两方,这是作何用途的?

    半个时辰之后,孩儿都那边也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水井。

    这两口水井也不知道尘封了多少年,保险起见,李晟基下令人喝的水一律烧开了凉下来再喝,至于牲畜就直接喝了。

    水的问题解决了,大营里渐渐地安定下来,不过摆在李晟基面前的仍然是困难重重,粮食加上羊群、鹿群再支撑个两三个月不成问题,但这两三个月就困守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

    李晟基当然不想这样,不过现在敌军四面包围,东西两侧还有拒马和壕沟,南北两侧虽然没有这些,但想越过山体不惊动敌人完全没有可能。

    帐篷里,李晟基、李承基、郑恩、王存章、岳军候、姚静、高彦均、高彦平、乞力都等人席地而坐。

    “大人”,说话的是乞力都,“根据旗帜的模样,东面的应该是北院大王耶律李胡,他那面白色狼头大旗很显眼,若非耶律李胡亲至,这面旗帜一般不会出现,再说了,四面的人马也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来统领”

    “西面应该是耶律刘哥的乙室部骑兵,还有一部分皮室军,乙室部的狼头旗也很好认”

    “北面的应该是阻卜族的骑兵,我也是阻卜族的,族里一向崇拜巨鹰,巨鹰旗一出现便预示着阻卜大王出现了”

    “南面的是乌古敌烈部,其部多信摩尼教,崇拜太阳和月亮,其日月旗也很明显”

    听乞力都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李晟基今天将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破局。这样四平八稳的等下去,等所有的食物全部吃完了,下场就和缺水是一样的。

    乱中取胜是李晟基的不二法宝,但如何乱起来以便自己从中渔利这需要群策群力了。

    半响,各人都开口了,有的说夜袭,有的说利用高彦均、高彦平、乞力都三部的服饰偷袭,有的说想办法绕道外围袭扰敌军的粮草食水供应……

    李晟基看了一下李承基,这几天他的压力太大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找到水源后稍好了一些,但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晟基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位部下的,心思细且缜密,与自己很像。

    “大人”,李承基看李晟基看向自己,先行了个军礼,“无论夜袭、偷袭、后方袭扰难度都太大,如果用骑兵,越过那八道壕沟就是一道难题,用步军效果则大打折扣,何况最外侧的壕沟附近都立有木寨,晚上都有敌军值守,还彻夜亮着火把,想不露声息地摸过去太难了”

    “刚才大人说到要让敌人乱起来,我估摸着,这个乱一定是我方能控制的”

    “目前有几个可能导致敌人乱起来的因素,一是敌军后方大乱,自己撤去,这个我方不能控制,先舍弃”

    “二是敌军粮草断绝而撤离,这个也不太可能,也舍弃”

    “三是敌军内部出了乱子,互相攻打,这个,说实在的,也不大可能,东西两侧的军队就不用说了,按照乞力都将军、高彦均将军的说法,乌古敌烈部、阻卜部目前对契丹国都很归心,看不出他们会为了我等而反攻其它方面的军队,暂时舍弃”

    “四是敌军发生大范围瘟疫,无奈撤走,这个只能听天由命,舍去”

    “最后一个就是敌军统帅生病了或死了,敌人群龙无首之下自动撤去,这个我等也无法控制……”

    “不!”,李承基的话还没说完,李晟基便打断了他,话说他听到这里就非常满意了,不愧是自己亲手指导成长起来的人,这思考的方式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不过也就是李承基,其他人里,秋悲风、刘承威也可能做到,姚猛、郑恩、王存章等人就不大可能做到了。

    至于欧阳浩、季无忧、元丰等人,他们也可能做到,不过思考的方式就不大一样了。

    李晟基赞许地看了李承基一眼便接着说道:“承基与我不谋而合,我想的就是你最后一点,不过这主动权可是操控在我等自己手里”

    半夜。

    耶律李胡的大帐仅次于耶律德光,也是白色金边,不过帐篷顶部狼头周围的羊毛球节少了两条。

    大帐的周围是三千精锐的属珊军,再外围则是三千汉军弩兵,最外围是其余的属珊军,紧挨着大帐还有一百名耶律李胡的亲卫彻夜值守。

    想从两山之间摸到耶律李胡的大营完成李晟基所说的“斩首”行动,可能性不说是没有,但也接近于零。

    李晟基的优势就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了敌军夜间巡逻的规律,不过大帐由于离得太远,大帐附近的值守情况他并不清楚。

    果然,由他亲自带队的“斩首”十人组好不容易越过第八道壕沟就被发现了,幸好壕沟虽然阻挡了佑国军的进攻,也阻拦了契丹军的追击,李晟基他们有惊无险地退回到两山之间。

    这下李晟基就一筹莫展了,经过此次事件,敌军一定会加强防备,下次再想摸过去就不太容易了,就是想成功越过那八道壕沟都很困难。

    果然,到第二天白天,最外侧那道壕沟后面又开始搭建更多的木寨,木寨上还加强了很多弩手。

    这下李晟基傻眼了,烦闷之下便在大营里随便走动,不久便走到了北山新挖出的水井那边。

    看到水井,李晟基心里一动。

    半个时辰之后,李晟基让岳军候临时负责大营的安全,自己带着李承基、郑恩、王存章三人全副武装通过虎爪飞索来到了井下。

    三人沿着井下那道口子往里爬,口子是朝北、山体里面的,爬了约十来米,眼前出现了一溜向下的台阶,沿着台阶向下走了约五十步,这时候他们四人已经是在山底下了,石阶的尽头是一道石门,举着火把一看,石门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鬼怪图案,与那作为井盖的石板上的图案相差无几。

    石门两侧各有一个怪兽状的凸起,估计就是石门的机关。

    李晟基仔细查看了一下,怪兽与两侧的石墙之间还有一些缝隙,估计不是按下去就是可以拔出来,不过一左一右有两个,到底是哪一个呢?

    李晟基突然想到上次河东大战时耶律德光大帐的朝向。

    草原民族一般以东、以北为贵,现在这石门是坐北朝南,那它的左边就是东边,李晟基让三人将铁盔上的面具拉下来,用力拔了拔左边的怪兽,见没什么动静,便让三人都趴下来,再用力一按。

    按完那一瞬间,李晟基也飞快地趴下了。

    只听了“隆隆隆……”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随着响声还伴随着一阵阵震动,好像整座山陵都动了起来,四人都是万分紧张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半响,见没什么动静了,四人才起身。

    原来石门所在的地方竟然露出了一个大洞!

    举起火把一看,只见里面竟然是一个大厅,大厅中央放着一个长条形石头箱子,郑恩正想一马当先过去看个究竟,被李晟基一把拉住了。

    他先是用横刀的刀尖在大洞附近的地面戳了戳,见没什么动静,又将虎爪飞索向远处砸去,“叮叮……”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大厅不断传出来,其他三人都是毛骨悚然的,只有李晟基还是神色如常。

    半响,李晟基收回了虎爪,举起火把便走进了大厅。

    走进才看清石箱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尸骨,数了数,有十匹马、十个人,马匹身上的鞍具俱全,人身上的甲胄也在。

    大厅四壁都雕刻着狩猎、征战的图案,每副图案中间都刻着像石门上面那样的妖魔鬼怪,正对着石门的地方又是一道门。

    郑恩等人还想打开石头箱子看个究竟,李晟基连忙止住他们,他这次来可不是盗墓寻宝的,也不想冒犯死者的亡灵。

    看这座大墓的规制,估计是以前草原上的一代雄主,至少是一位“大汗”,李晟基又想起对面那座山陵,两座一模一样的山陵,高度也差不多,难道是父子两代?但也不可能一模一样高啊。

    他在后世对历史很感兴趣,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位人物。

    拓跋诘汾。

    拓跋诘汾之子拓跋力微被后世子孙尊称为北魏的神元祖皇帝,拓跋诘汾曾率领几万骑兵在山泽中打猎,忽然看到有华丽的车辆从天而降,到了地面,见到一位美丽的妇人,侍卫她的人很多。拓跋诘汾惊奇地询问她,她回答说:“我是天女,受命前来与您成婚。”于是一同就寝。清晨,天女请求返回,说:“明年一周年时,再在这个地方相会。”说后就分别,离去时如风雨般急速。过了一年,拓跋诘汾到先前打猎的地方,果然又同天女相见。天女把所生的男儿交给他说:“这是您的儿子,望善加哺育照料。子孙相传,会世世代代做帝王。”说完后就离去了。这个孩子就是拓跋力微。所以当时人有谣谚说:“诘汾皇帝没有妇家,力微皇帝没有舅家。

    如果葬在这里的是拓跋诘汾,那另一侧就是一座空墓,暗指那位天女了。这样的话,两座大墓高度一样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他来到另外一侧那道石门前,石门上并没有什么图案,李晟基心想应该跟刚才那道门一样,正面在外面。

    这样的话,石门面向北边,右手就应该是东侧了,就将右边的怪兽向下一按。

第一百章 暗河

    大门打开之后,又出现了向上的一溜石阶,石阶的那一头不用说是另一个水井所在了,不过为了确证这一点,李晟基还是亲自去查看了。

    果然如此,石阶的尽头是一抹横向的通道,爬过通道则是黑黝黝的水井——山陵北侧的水井。

    回到大厅,李晟基有些不知所措了,想从那一头的水井出去不太现实,先不说如何从里面打开黏在一起的水井盖,就是水井上面三四丈厚的土层也不是他们区区四人能轻易挖开的。

    两个水井、空旷的大厅、一具石棺,就这么简单?

    不对!自己肯定漏掉了什么。

    李晟基让其他人仔细搜索四壁和地面,期望能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半个时辰过后,众人重新更换了火把继续搜索,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李晟基重新将目光锁定到那具石棺身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石棺应该是从外面搬进来的,便准备四人一起动手将石棺搬到一边。

    石棺长约六尺、宽两尺、高两尺,如果是实心的话至少有两千斤,不过既然是一口棺材,里面必定是空心的,四人将火把扔到地上,一人负责一角,慢慢搬动那石棺。

    几人都是横刀都出身,双臂的力气加起来都超过三石,慢慢地,石棺被挪到一边,一块与棺底差不多大小的长方形石板露了出来。

    石板上同样有许多图案,中间还雕刻着一只大大的眼睛,上边还有眉毛,眉毛拧着,单目圆睁,似乎在警告外人不可轻易打开石板。

    李晟基却不以为意,招呼四人掏出障刀,准备将石板撬起来。

    剩下三人可不像李晟基那样淡定,这个时代就是读书人还畏惧鬼神,何况他们三个以前还是目不识丁的粗汉?

    犹豫半响,三人还是与李晟基一起撬开了那块石板,这时一阵清新的空气从下面传来,隐隐约约还有流水的声音。

    拿起火把朝下一望,又是一长溜台阶,似乎看不到尽头,李晟基正要迈步向下走,李承基一马当先下去了。

    李晟基心里暗叹,危难之中见真情,李承基也是当世之人,对陌生、黑暗的害怕不比郑恩、王存章小多少,可他依然冲在前门探路。

    四人鱼贯而下,台阶很长,至少有一百步,随着往下走得越来越近,流水声便愈发清晰了。

    终于,一条宽约一丈左右的地下暗河出现在他们面前。

    暗河估计以前都有,不过四壁都有人工雕蚀过的痕迹,多半是被施工陵墓的人无意中发现了便利用起来,谁能想到外面如此干旱,下面却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你们哪位返回去再叫一百人过来,让他们多带火把、粮食”,李晟基看着眼前这三位。

    这时郑恩、王存章都争着回去,刚才下阶梯时李晟基对他二人的不满他们也感觉到了。

    李晟基想了一下,让他二人都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等郑恩、王存章走远了,李晟基对李承基说:“现在有什么想说的?”,李承基说:“太神奇了,没想到一座荒山之下竟别有洞天”,“就这些?”,李晟基有些不满意。

    作为一个经过他训练的横刀都战士,现在不是大发感慨的时候。

    “大哥,你的意思是利用这地下河流帮我等脱困?”,这时李承基反应过来了。

    “嗯”,李晟基看着火把映照着的流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条地下河应该穿过两座山陵,你还记得吗,我等刚进入这扎扎乌时,北边有一个大湖,估计就是这地下河的源头,南边我等北上时也是一片水草丰美之地,还到处是水洼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地下河的最终去向”

    “更为关键的是,我等北上穿过这一片荒原时,明显感到了北高南低,近处你感觉不到,不过走远了这累计起来的高度可不小,估计也是这条地下河形成的原因,说说吧,我等如何利用这地下河?”

    李承基想了想说:“大哥,如果利用水井脱逃,也只能逃脱身手矫健的人,老弱、妇幼怕是很困难,再说了,马匹、牲口一个也跑不了,难道留给敌军?”

    “再说了,这南北两侧的出口按照您所说的,都在百里开外,北边不说,南边必定还有敌军驻守以防我等逃脱”

    “这样的话就只能实施以前的斩首计划了,这样也好,虽然有些绕路,但能成功摸到敌军背后,斩首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很好!”,李晟基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我想的还不光是斩首”

    不多会儿,郑恩、王存章带着一百人回来了,到底是人多势众,新来的一百人没有丝毫害怕,个个都露出激动、兴奋的神色。

    李晟基让郑恩、王存章各带五十人一南一北向前探查直到找到出口,这地下河岸边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一看就是人力开凿的,一百里路,横刀都的战士一个急行军,一天多一点也就到了。

    李晟基二人回到地面,见到诸人也没说什么,自己到处巡视,安抚人心,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他估计敌军无论如何会在十日之后发动攻击,在大草原上因为容器的原因,军队不可能携带太多的食水,一般是三天,节约一点的也就是六天,料敌从宽,十天,那时被围困的人无论如何也失去战斗力了。

    没想到耶律李胡比他还狠,他的计划是围困十五天,等佑国军奄奄一息时再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是第八天,中午时分,两队人马终于赶回来了。

    听完郑恩、王存章的叙述,李晟基陷入了沉思。

    郑恩去的是北边,地下河果然是从那边的大湖留下来的,大湖周围十里以内没有敌军,只有一些老弱用马匹驮着水桶在湖里装水,估计是送给南边的大军。

    大湖附近也是一座大山,不过那座大山却是郁郁葱葱,与南边大不一样。地下河在接近大湖的地方又有一道石阶通向山上,山腰处也有一道石门,通过这道石门可方便地通到山下,有树木的掩护,一般人也不会发现。

    南边果然是通往那片水洼子,不过却没有明显的通道,最后还是几个水性好的士兵从地下河一直往前游,最后在一个大水洼子出来了。

    这几个人又在附近做了侦查,在扎扎乌与这片水草地的交界处驻扎着一支军队,根据帐篷的数量,只怕也有几千人,并且都是皮室军的旗号。

    半响,李晟基忽地睁开了双眼,一拳砸在帐篷里面的地毯上。

    他的计划很简单,既然是四面围困,要玩就玩个大的,坐困愁城不是他的风格!

    他让乞力都、高彦平、上官景手下的骑兵全体出动从北面出发,到达北面的大山后,上官景及黑甲骑在山上等候,乞力都、高彦平带着近两千人大摇大摆去周边牧场弄马——借也好,抢也好,就随他们了。

    北边的牧区都是阻卜族的范围,按照乞力都的说法,三千皮室军、一万骑兵几乎将整个部族的可战青壮抽调一空,只要他们行动快,就算阻卜大王反应过来了也不怕,与湖边姚静汇合后四千多骑兵袭扰也好,打游击也好,都能分散围困大军的力量。

    如果没发现那就更好了。

    南边派出了一百横刀都士兵,都穿着乞力都部族的服装,想办法绕过那边的皮室军,南下去云州让姚猛过来接应。

    这样一来,两山之间的防御力量就大大减少了,只有两千弩兵、岳军候的第三都、四百横刀都、五百孩儿都、五百鄂能温青壮、五百薛延陀骑兵,一共五千四百人,一旦敌军发动雷霆一击,还不知道能支撑几日。

    不过李晟基却信心十足,山顶加偏厢车,他还真不怕敌人来进攻。

    南边带队的是王存章,横刀都的士兵都会游泳,抱着用油布包好的衣服、武器、十天的干粮,沿着暗河往下游,漠北六月中下旬的天气他们还算适应,不过钻出水洼子后一个个也是冷得直打哆嗦。

    上岸穿好衣服之后,一行人便直接往西走,一天后他们袭击了一个牧场,抢了一百匹马便直接南下了。

    南下的牧区都是乙室部以及依附他们的小部族,九十九泉的战斗中,小部族的精锐力量几乎被杀光了,而乙室部的精锐却在扎扎乌与李晟基对峙,加上他们一身的牧民衣服,一行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便越过了萧挞野的防区,又回到了唐驿道上。

    一路上不断袭击牧区,抢夺战马,到最后他们几乎是一人五马,而受袭的牧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马贼,只能自叹倒霉。

    就这样一路南下,终于在五日后抵达了云州,到云州时一百人全部累得虚脱了,马匹也倒毙了一半。

    姚猛等人听闻了此事也是大吃一惊,现在李晟基就是他们的天,如果天塌了他们还真不知晓怎么办。

    商议之后,决定留季无忧、李承训守卫云州,带上全部骑兵,包括姚猛、契必信、呼延赟的一千五百黑甲骑、韩令昌的一千平州都、单廷贵的一千轻骑、薛矩的一千,一共四千五百骑先行出发。

    李继基带着三千强弩都,以偏厢车为依托,在后面跟着。

    这样一来,云州、朔州、蔚州三地就空了,只能依托城池防守,一旦高模翰发了疯,此时来到三州打草谷,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姚猛等人管不了这么多了,李晟基为大!

第一百零一章 大战

    第十天了,围困大军却依然没有动静。

    李晟基也有些疑惑,不过他现在也不慌了,敌人打的注意他大概也猜到了,还不是在等我食水用尽之时再一举破之。

    第十六日,敌人终于开始进攻了,四面同时进攻!

    此时,距南北两路出发已经八天了,李晟基也暗暗为两路人马担心,特别是北路,那可是四千多骑,如果敌军在北面还有一支大军等着,结果就糟糕了。

    不过他现在也无暇顾及,先打退敌人的进攻再说。

    敌军估计两山之间的佑国军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故此将东西两侧的壕沟都填了,拒马也搬开了,两侧各出动了三千人,全部是大盾在前,弓箭手、弩手在后,再后面跟着大队的手持各式武器的士兵。

    李晟基的防御重点在东侧,那边有装备精良的属珊军,三百两偏厢车堵住了东侧出口,后面是一千弩手,弩手后面则是第三都的三百长枪手和五百鄂能温长枪手。

    西侧也是三百两偏厢车,后面也是一千弩手,弩手后面则是三百第三都的刀盾兵,五百薛延陀骑兵。

    李晟基带着四百横刀都、五百孩儿兵、第三都剩余的三百弩手军中策应。

    李晟基此次北上,偏厢车带的物资除了粮食意外,最多的就是弩箭了,每人五百支,两千人就是一百万支,按照大战时每人一天损耗一百支计算,可满足五天的作战要求。

    另外所有骑马的骑兵都带了一百支弓箭,在紧急情况下也可投入使用。

    如果五天之内,南北两路还没有动静,那李晟基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一百步,姚静的弩手发射了!

    西侧的弩手排成了四排,每排两百五十人,四排弩箭破空呼啸而去。

    李晟基站在自己那辆特制的大车上观看射击效果,只见四排弩箭射过去后,西侧前行的敌军中前部立刻变得稀疏起来,不禁频频点头。

    再看东侧,估计是没有料到过了十五天敌军还有战斗力,一向装备精良的属珊军竟然没有举盾,不过他们都带着铁盔,四排弩箭过去之后,三千人的队形的中前部略显得稀疏,但比西侧就好多了。

    但一个意外的情况让李晟基有些措手不及。

    敌军队伍里居然也有弩兵!

    还是与佑国军一模一样的强弩!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掌握弩兵训练的要领,排成一排就开始向两山之间射击,仰射的角度也不统一,弓弩也没有佑国军的精良,所以对佑国军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藏在偏厢车后面的士兵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远处的士兵倒有一些中箭倒地。

    李晟基赶紧让远处的士兵藏到山体两侧,对于敌人突然出现的弩兵,自己想想也就了然了,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的破军弩保护得再好也必定有漏网之鱼,再说了前年姚玮还给石敬瑭送去了一把。

    东西两侧在后面观战的耶律李胡、耶律刘哥也吃了一惊,都十五天了,敌军如何还有反击的余力?

    随即一想,莫非将储存的食水重点保证了弩兵?想到这里便放下心来,吹动号角继续进攻。

    五轮弩箭过去之后,西侧耶律刘哥的皮室军三千人的大阵变得有些七零八落了,向前行进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听到号角声后才狂喊着继续加速朝前冲。

    这时西侧的一千弩手又分成了两排,一排五百人专司射击,另一排则专司上弩,在敌军冲到跟前时又射出五轮,侥幸冲到跟前的只有几百人,面对高高的偏厢车以及早已准备在后面的刀盾兵刚一露头就被砍下去了,侥幸爬上偏厢车的胡兵也被五百薛延陀骑兵手持的长枪刺倒。

    耶律刘哥见势不妙赶紧鸣金让残余的兵力撤了下来,经此一战,三千皮室军几乎伤亡一半,大多数是被弩手射杀的。

    东边的敌军好一些,属珊军还好,仅伤亡了几百人,不过跟着的弩手却惨了,由于契丹国的弩手只是作为远程打击力量来用的,并没有配备铠甲,在佑国军弩箭的攒射下几乎伤亡了一半。

    属珊军确实悍勇,个个手持重型武器嚎叫着冲到了偏厢车前,在大盾兵的掩护下有不少冲上了偏厢车,不过岳军候第三都也不是白给的,爬上、冲上偏厢车的一律被后面的长枪手刺死、刺伤(爬上、冲上去的一刹那必然处于无防备状态),个别特别悍勇的,也被后面严阵以待的横刀都、孩儿都射死。

    李承基训练的那五百鄂能温青壮特别突出,个个手持比普通长枪长得多、粗得多的大枪,平均一米九十的身高,站在偏厢车后面就像巨人一般,长枪一捅下去就是一个大窟窿,鱼鳞甲也不管用(鱼鳞甲对防护刀砍很有效果,不过对于直刺,特别是大力的直刺效果不大),使得往日悍勇无比的属珊军也心惊胆战,最后干脆不进攻了,一个个缩在大盾后面等候鸣金的声音。

    “哐……”,听到久违的声音,剩下的属珊军、弩手在大盾兵的掩护下徐徐退回去了,不过在中途又受到佑国军弩手的无情抛射,最后也不管什么军令了,扔下最后面的一排大盾兵一个个狂跑不止,搞得大盾兵在后面狂骂不已。

    此战属珊军、弩手各伤亡一半。

    山上的战况与山下差不多,由于只有一面可进攻,而那一面每次上去的人数也不能太多,太多了也站不下,敌军进攻了几轮后,各扔下几百尸体就撤回去了。

    “嗡……”,悠长、厚重的牛角声从东侧大营传出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西侧、北侧、南侧各飞出一百骑驰向耶律李胡的大帐。

    大帐里,耶律李胡一脸阴沉地看着几位,耶律刘哥、拔野温、阻卜大王拽里奇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大帐里还有一人,赫然是那契丹国大萨满的首席护卫、属珊军/狼牙都的总教头耶律元!

    不到两个时辰,四面累计伤亡达三千多人,就是人多势众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

    “大王”,半响耶律元开口说话了,他也是契丹皇族,他的爷爷和耶律德光的爷爷还是亲兄弟,又是大萨满的人,大帐中只有他有资格打破沉默。

    “看来李晟基一定挖出了水,不然今日之战就无法解释了,也是我等轻敌了,我斗胆建议,再攻击一次,多用盾牌遮护,多用勇士,临近大车时,使用重斧砍断大车之间的连接,推倒大车,这样一来,李晟基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南北两侧的山体全面进攻,消耗敌军的弩箭,掩护我军东西两侧的正面进攻”

    如果此时李晟基在的话一定会恨得牙痒痒的,这耶律元几条建议,条条都击中了他的软肋,如果他的骑兵还在也不怕,因为有大量的弓箭手掩护,不过现在高彦均他们不知还在什么地方,紧靠孩儿都和横刀都的弓箭掩护恐怕忙不过来。

    不过有人帮他化解了一个难题,只见拽里奇站起来说:“大王,我族中人丁单薄,如果是这样的战法,不到两天只怕会损伤一半,我…我回去也不好同族人交代啊”

    阻卜族刚归附契丹国不久,他可不想为了一个李晟基而大幅削弱本族的实力。

    见拽里奇说话了,拔野温也站起来说:“大王,下官同意拽里奇的说法,我建议还是从正面进攻,不过可以多安排几个轮次,以疲累敌军”

    乌古敌烈部很早就投降了契丹国,拔野温还是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大祥稳,不过为了族人着想,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弟兵白白消耗在侧面的攻击上,现在契丹国看中他的就是乌古敌烈部(原拔野古部)雄厚的实力,如果都消耗在这一战,今后乌古敌烈部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受重视就是两说了,没准由契丹人随便揉搓也大有可能。

    耶律李胡正想发作,看到耶律元递给他的眼色便很不情愿地止住了。

    其实耶律李胡自己也清楚,契丹国立国还没有多少年,想要在这漠北之地长治久安,渤海、室韦、乌古敌烈、阻卜、奚几大部族的支持必不可少,至于女直、靼鞑、粘八葛等部落现在双方都互相防着呢,暂时相安无事而已。

    如果这四大部族起了乱子,契丹国又面临一阵腥风血雨,他耶律李胡再凶残好杀也必须忍住,这也是他二哥耶律德光临行前一直叮嘱的。

    想到这里,他大声说道:“好了好了,你等的情形,本王都知晓,就无须啰嗦了,就依拔野大祥稳的,每次三百,安排五轮正面进攻,其它的依照耶律元的意思办”

    敌军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不过这次却大不相同。

    东西两侧还是三千人,不过前有大盾,每人还将盾牌举到头顶,组成一个“乌龟阵”向前缓慢推进,南北两侧山上的进攻也是如此。

    见此情形,李晟基也有些一筹莫展,亏得李承基在一旁提醒:“大人,快准备火箭!”

    李晟基一拍大腿,“对呀”,此时天干物燥,又许久没有下雨,正是他此次北上的秘密武器——火箭大派用场的时候呀。

    可惜弩车只有二十辆,不知道管不管用。

第一百零二章 惨烈

    二十辆弩车,每辆上面固定着两张可上下调整位置的五石弩机,弩机比破军弩大一些,使用的弩机、弩箭均由精铁整体锻成,弩箭长约三尺,将弓弦拉到固定的位置后,箭头及后面三寸的地方还露在外面,而专用的火箭则是在这三寸的地方绑上厚厚一层浸过油的麻布。

    每张弩机的拉弦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双臂加上腰腹的力量两人可拉开五石的弩弦,不过还是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至于发射时用的悬刀用手肯定是扳不动的,需要用一个铁锤用力砸。

    由于弩箭的重量、长度都比两石的破军弩大许多,故虽然是五石弩,但射程仍与破军弩差不多,也就是一百步左右的有效射程。

    每张五石弩上面装有三个卡槽,可同时发射三只弩箭。

    靠近弩机的那扇偏厢也做了一部分包铁的处理,防止发射火箭时烧到。

    很快,东西两侧每侧十辆弩车、二十张大弩、六十根火箭都布置好了,调整好位置后随着一声大喊,“砸!”,弩车附近的弩兵拿起手中的铁锤几乎同时砸向悬刀。

    火箭带着“呼呼”的呼啸声冲上了天空,瞬间又掉头向下,砸向两侧的乌龟阵。

    由于此时两个乌龟大阵已经行进了一段距离,火箭几乎全部砸在乌龟阵的中后部位,凌厉的火箭有的直接将木制的盾牌击碎,有的钉在上面烧起来,有的还穿过盾牌击中了下面的士兵。

    不过负责弩车发射的弩兵却没空观察射击效果,一轮发射过后,马上调整弩车的位置、弩机的高低、上弦,接着便是又一轮发射。

    两轮火箭射过去后,两侧的乌龟阵有些乱了,龟壳里面的“肉”露出来不少,这时破军弩也配合车弩开始发射了,很快就加剧乌龟阵的混乱。

    这时如果有一支重骑切入乌龟阵,乌龟阵必破无疑,可惜……

    不过到底是有盾牌的保护,在五轮车弩、破军弩发射完,两侧的敌军各伤亡了几百人后大队人马还是冲到偏厢车前。

    这次在排在乌龟阵前面的都是皮室军、属珊军的“勇士”,全部拿着狼牙棒、大锤、大斧等重型武器,来到偏厢车前面后,手持狼牙棒、大枪的勇士与偏厢车后面的佑国军士兵对垒,而拿着重锤、大斧的士兵则拼命砸向连接偏厢车的铁环。

    一时偏厢车都剧烈震动起来,“哐哐……”的巨响动静大得连驻在大营中间位置的那些士兵家属也紧张地看向两边。

    不过两辆偏厢车之间还有几寸的距离,这些勇士砸向铁环时也不是高枕无忧,迎接他们的是长枪、弩箭,不过这些勇士身后也有弓箭手和弩手保护,一时双方的伤亡都大了起来。

    “嘣!”,一根铁环被砸断了,原本紧连着的两辆偏厢车都是一晃,不过铁环砸断后偏厢车还有四根钉在地上的木楔,想将偏厢车推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李晟基这一方到底是占了熟悉地形的优势,在长枪、横刀、弩箭、弓箭的连番打击下,西侧耶律刘哥的勇士们首先抵挡不住了,一个时辰之后几百勇士几乎全部阵亡在那里,后侧掩护的弓弩手见状也向后撤,可惜此时想撤已经来不及了,偏厢车后面的弩手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过后,能成功跑回耶律刘哥大营的只有少数。

    不过李晟基这边也好不到那里去,负责这一侧防御的一百刀盾兵全部阵亡,薛延陀五百青壮阵亡一半,弩手阵亡两百,连协防的横刀都和孩儿都也损失了几十人。

    东侧的状况更为惨烈,战斗到最后,已经有三辆偏厢车被推倒,属珊军的勇士从空隙处杀了进来,经过激烈战斗,第三都的两百长枪兵全军覆没,五百鄂能温部的青壮损失了一百人,弩兵损失了三百人,最后还是横刀都及时加入战团后才将敌人击退。

    这边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双方都没有吃午饭,最后在偏厢车两侧留下了大量的尸体,血液也铺了厚厚一层。

    李晟基、郑恩、郭荣和两百孩儿都依然在大阵中央没动。

    此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与地上大滩的血迹交相辉映,令人触目惊心。

    山顶的战斗要稍好一些,一方面是阻卜族和拔野古族并没有派出自己族里最强的勇士去攻打,还有就是山顶处一次性最多只能上去一百多人,有三百人防御的第三都应付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敌军发动了一次三百人,共五个波次的进攻,到最后两个山头的第三都士兵也几乎阵亡了一半。

    不过敌军的损失更大,两侧各三千人的乌龟阵最后侥幸或者回去的只有几百人,在山上进攻的部族骑兵也至少损失了两千人。

    两天大战下来,李晟基这边伤亡两千人,契丹军则伤亡上万。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包括李晟基在内都有些动容了,李晟基还在暗暗地祈祷,今天就到这儿吧,如果此时东侧的属珊军再发动一次进攻,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守住防线。

    怕什么来什么,李晟基正担心呢,东侧又发动进攻了。

    三百骑!

    三百高大的黑马全身裹在铁甲中,马上的到骑士也是黑披风、黑衣服、厚重的黑铁甲、铁盔、狰狞的铁质面具,清一色的重剑。

    为躲避佑国军的破军弩,到一百步距离时,三百骑士突然都钻到了马腹下,来到偏厢车前时才回到马上,然后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接越过了偏厢车!

    黑骑士途中损失了约有一百人,不过有两百人成功的越过了偏厢车!

    现在守在偏厢车后面的是四百鄂能温青壮、三百横刀都战士,有人数的优势,便两三人对付一人和黑骑士厮杀起来。

    黑骑士人数虽少,可个个悍勇无比,以一人对付多人竟然还隐隐占了上风,最后郭荣带着两百孩儿都加入战团才勉强和他们打了个平手。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披头散发的黑骑士更是骁勇过人,死在他一人手下的佑国军士兵只怕不下二十人。

    李晟基看得睚眦欲裂,正想提着长槊上去助阵,没想到那黑骑士竟然杀出重围,双手提着滴血的大剑向李晟基冲过来!

    此时李晟基身边就只有郑恩一人了,郑恩正要上前迎战,李晟基推开他,从偏厢车上取下一把专门为他打制的破军弩,弩弦已上好,上面有三根弩箭。

    李晟基左手握着弩把,右手一握悬刀,三只弩箭带着清啸射向那骑士。

    这时李晟基与那黑骑士的距离只有十几步,如此之近的距离想避开三只弩箭的攻击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想到那黑骑士见李晟基刚举起破军弩便向后一仰,与此同时,三只弩箭从他上空呼啸而过。

    不过这时李晟基已经从偏厢车上跳下来了,长槊的锋刃直接刺向黑骑士的腹部,不过黑骑士的反应更快,“呼”地一下干脆躺在地上,等李晟基举起长槊继续向他刺去时,那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招数(或者是法术),整个身体竟平空后移了几尺,然后突然站了起来。

    这时李晟基的长槊刃部还在地上,正想举槊平刺,那骑士却一下子跳到长槊上,手中的大剑也迅雷般向他刺来!

    李晟基立即弃槊,不过那人竟然有强横的滞空能力,手中的大剑依然刺向了他。

    太快了,李晟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扑!”一声大剑撕破铠甲刺中身体的声音传来,李晟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郑恩挡在自己面前,大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从后背露了出来。

    “呀!”,李晟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瞬间便发出了两支铁簪!

    这时黑骑士握着大剑还在向前刺,两支铁簪全部射入他的腹部。

    黑骑士放开大剑,双手捂着腹部不住地后退,这时周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没有了这位黑骑士惊人武艺的牵制,剩下的黑骑士被横刀都、鄂能温青壮杀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将黑骑士围在中间,有长枪、横刀、破军弩、还有弓箭,黑骑士见状知道已不能幸免,便摘下面具,一张瘦长惨白的马脸露了出来。

    赫然是那耶律元!

    只见他先是大笑几声,接着说道:“你就是李晟基吧,哈哈哈,今天差点杀了你,奈何苍天无眼!”

    声音到最后竟有一丝悲凉,李晟基看着怀里的郑恩,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后便点点头。

    霎时弩箭、弓箭齐发,全部射到那人身上,不过李晟基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郑恩。

    郑恩受了致命一剑,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周围全是火把,李晟基仍然跪在地上,双手抱着郑恩的遗体,他左手搂着郑恩,右手将郑恩的圆睁的双目合上,然后又紧紧将他搂在怀里。

    想起郑恩跟自己在一起的一幕幕,还有他留下来的孤儿寡母,豆大的泪滴像雨点般落了下来。

    “痛煞我也,郑贤弟……”

    两山之间的佑国军营地上,李晟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久久地回荡着……

第一百零三章 反击

    李晟基还在营地里大哭,东面耶律李胡的大营却出现了喧闹声,渐渐地喧闹声越来越大,把正在悲痛哭泣的李晟基都惊动了。

    李晟基擦干眼泪回到自己那辆特制的大车上,只见东面的大营好像水烧开了一样沸腾起来,到处是乱哄哄的人喧马嘶的声音,靠近佑国军这一侧的营帐全部烧起来了,火光的映照下,奔跑的士兵和乱窜的马匹清晰可见——失火了?

    这倒是好事。

    不过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跳下大车三两步便蹿向北边的山坡,不到一刻的时间就爬到坡顶,正在这边值守的岳军候见他来了,赶紧一把将他拉上来。

    站在山顶上,东边大营的沸腾的状况便看得更清楚了。

    夜空下,绵延十几里路的大营到处是大团的火光,就好像一簇簇篝火,火光将大营照得像白昼一样,四下奔跑的人和马匹在火团间穿梭着、喊叫着,有一大群骑兵正在大营里穿梭,场面蔚为壮观。

    “大人,半个时辰之前,东边的大营估计还在准备饭食,北边突然出现大群的骑兵,具体什么来头看不清楚,这群骑兵直接冲进了大营,四下放火、杀人,您上来时,这群骑兵又从南边折回来四处砍杀营里的四散的士兵,据属下估计,应该是绕到北边的上官景他们”

    话音未落,只见有几十骑向佑国军这边的营地跑了过来,来到偏厢车前,后面的士兵不禁没有防备,反而欢呼起来。

    李晟基又连滚带爬地向下跑,来到偏厢车前,当前一骑上面的骑士不是上官景是谁?

    来的正是上官景他们。

    十日前高彦均、高彦平、乞力都、上官景等四千多人从暗河北上,两天后来到大湖附近,大湖附近倒有一个小部族的牧场,可惜只抢了三百多匹战马。

    茫茫漠北,草场虽多,可想随时找到放牧的部族也不容易,最后还是乞力都带着三百多骑一路北上,打着契丹皮室军的幌子洗劫了好几个南阻卜族的牧场才凑够了四千多匹(要有鞍具,只能抢牧民现成的),不过等他带着四千多匹马南下时间已经过去九天了。

    四千多骑立刻在黄昏时分南下,一路裹挟运水的牧民直到两山附近,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敌人东南西北四座大营根本没有料到佑国军居然有一部分还潜到了外边,也没有料到敌人会抹黑偷袭他们,故大营周围一点防备也没有。

    高彦均、高彦平和上官景想直接袭击阻卜族的北大营,可乞力都死活也不同意,最后四人商议之后,干脆绕到东大营附近直接袭击耶律李胡的大营。

    当时耶律李胡大营正在准备晚饭,耶律李胡本人也在又丢了近三千人,特别是丢了耶律元的三百魔鬼骑之后,将拽里奇、拔野温、耶律刘哥又招到大营大发雷霆斥责了一顿,由于各大营的主将都不在,也不敢开饭,静静地等着耶律李胡的命令。

    四千多骑带着火把冲进东大营后,见了帐篷就点,见了士兵就杀,一时搞得大营鸡飞狗跳。

    东大营经过两天的大战之后,一万属珊军还剩五千多人,三千弩手只剩下一千余人了,除了值守的士兵,剩下的人都卸了甲静等开饭呢。

    于是,四千多骑如入无人之境,冲到耶律李胡大帐附近时才受到了一些阻击,不过在高彦均四百渤海都、高彦平八百归义都的冲击之下很快也溃不成军,而乞力都的一千骑、上官景的两千多骑则绕开大帐继续向南攻击。

    半个时辰之后,乞力都、上官景便冲到了最南边,又纷纷勒转马头开始重新往北冲。

    这时北大营、南大营都知晓了东大营发生了战事,可惜由于主将不在,也不敢随意出击,只是紧守大营,暗自戒备。

    上官景冲到大营中间时,让手下继续冲击,自己则带着几十骑回到佑国军大营的东侧。

    听了上官景的讲述,李晟基长舒了一口气,他们来的正好,再晚一天估计佑国军大营就保不住了。

    看着东边的大火,李晟基带了三百孩儿都跟着上官景来到东大营,此时东边的战事已经快结束了。

    耶律李胡的大帐篷也烧得只剩下几根骨架,不过大帐里并没有人,估计是逃跑了。

    等大火烧得差不多了,战事也全部结束了,高彦均、高彦平、乞力都等人都来到大帐附近拜见李晟基。

    此战,佑国军以微小的代价消灭了耶律李胡的属珊军近四千人,其中杀死两千多人,俘虏一千多人,消灭弩兵五百多人,俘虏四百多人。

    大帐里还有奚族看守牛羊的老弱两千人,牛羊几万头,缴获战马一千多匹,大部分在大火起来时都四散逃走了,估计等天亮的时候还会有更多的战马返回来。

    审讯俘虏之后,得知耶律李胡等人带着一千余骑逃走了,不过一听说四座大营的主将都在此议事,众人都是后悔不已。

    如果将四人一锅端了,这战事就结束了。

    李晟基命令将俘虏中的契丹族士兵全部杀死,带着剩下的一千余俘虏、牛羊回到两山之间,这些人、牛羊加进来,佑国军的大营就有些拥挤了,李晟基干脆命令将东侧的偏厢车往外移了一百步,将另外三百多辆偏厢车也放到哪里,形成了一道长约四里的新的防御阵地。

    ……

    东大营的东边约三十多里的地方,依然是光秃秃的山陵和遍地的黄土、砂砾,荒山之间约有一千余骑正慢慢穿行着,队伍中间耶律李胡、耶律刘哥、拔野温、拽里奇四人都沉默不语,垂头丧气地坐在马上。

    由于走的匆忙,一千余骑中有一半的人没有着甲,着甲的全部是四人的亲卫和在大帐附近警戒的士兵。

    “狗日的,这敌军是何来头,怎么还有穿着皮室军和属珊军服饰的?”,半响,耶律李胡开口了,今天的战斗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先是三千属珊军、汉军弩手组成的攻击队伍在战斗了一天后被佑国军消灭,逃回来的只有区区两三百人,最后自己的堂兄,大萨满的首席护卫、属珊军的总教头带着三百全体契丹人都引以自豪的“猛虎骑”(一般人私下都称之为魔鬼骑),准备做决定胜负的最猛烈的一击,结果也全军覆没。

    耶律元的死让耶律李胡的心都在滴血,自己回去怎么跟二哥交代啊?!

    “大王,这必定是李晟基的援军到了,至于属珊军和皮室军的服饰,不是他们化妆的,就是高彦平、高彦均那两兄弟到了,我可是瞅见了一色的马槊兵”,耶律刘哥说道,他心里也不爽,虽然耶律德光的实力削弱他很高兴,可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骑兵打败了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呃,不对,这高家兄弟也被围在里面啊,怎么就出来了?”,耶律刘哥脑子有些乱了。

    “你等亲眼见过高家兄弟没有?”,他赶紧问其他人。

    “没有”、“没有”,拔野温和拽里奇异口同声地答道,四人逃离大帐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还顾得上认人?

    “大王,看来是高家兄弟又教会了一支善使马槊的骑军”,耶律刘哥看了一眼耶律李胡说道。

    耶律李胡却没接话,一方面他认定了这一定是李晟基北上的援军,绕过了萧挞野和拔野温两路,从北面直接袭击自己,另外他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耶律李胡,耶律德光的三弟,在兄弟三人中属他最为悍勇,善使三石硬弓和三十斤的狼牙棒,号称契丹国的第二勇士,深得他母亲述律平的喜爱,不知此次大败之后,母亲大人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看重自己?

    不过仓促之下被敌人以这样的方式打败,却更让他这个一向自诩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的猛将非常不甘心。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他猛地勒停战马,回头对自己的一个亲兵将领说:“你带一百人就在此地收拢溃兵,其他人跟我回大营!”

    他所说的大营当然不是东大营,他自然是去耶律刘哥的西大营,拔野温、拽里奇则返回自己的大营。

    现在西大营还有五千多乙室部骑兵,加上自己这一千余属珊军,六千多契丹劲旅,尚可一战!

    至于拔野温、拽里奇两部,这两日他们的损伤不大,都还有七八千骑。

    加起来还有两万多骑,他就不信了,以他这两万多骑,如果不犯轻敌的错误,怎么也不会输给李晟基!

    再说了,这扎扎乌在大漠中间,今夜来的几千骑估计是李晟基好不容易凑过来的,不可能再有援兵了,从云州到这里可是有两千里路啊。

    随即又派出一百骑,让他们去南边通知萧挞野,让他将侦骑的搜索范围扩大到三百里,如果再犯让援军绕道北上的错误,他定斩不饶!

    至于耶律德光和自己母亲那里,他可不敢不敢派人回去禀告,他决定就以剩下的两万多骑击败李晟基,只要抓住了李晟基,一切都可以揭过去。

    看着天上的明月,他暗暗发誓。

    李晟基,我必定亲手将你活捉!

第一百零四章 须卜居次云

    李晟基回到佑国军的打大营后,激愤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不过又有一件事情让他头疼起来。

    不是耶律李胡等人的去向,他料敌从宽,就是耶律李胡不在了,还有西大营的耶律刘哥,南北大营的人马也损伤不大,就目前来看,仍然是敌强我弱的境地。

    所以,他依然以防守为主,在敌情没有大的变化之下,静观其变。

    不过这几日的战斗,佑国军伤亡了近两千人,这是他掌军以来伤亡最重的一次,还损失了横刀都的大将郑恩。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怎么处理将士们的遗体可是头等大事,搞得不好就是一场瘟疫。

    将他们都带回去是不现实的,就地火化也没有这么多的材料——储存的木材现在烧水、做饭都有些紧张了。

    就地掩埋?他又不忍心,主要是怕自己走之后契丹人的破坏。

    怎么办?寻思良久,他突然想到了两座大墓。

    只要找到了墓室的正门,将一千多将士暂时存放进去,将来自己实力足够了再北上将他们迁葬到云州不就行了吗?相信将士们的家属也会理解的。

    北边的大墓因为已经有棺椁在那里,再将战士们的遗体放进去就不太合适了,按照李晟基的设想,南边的大墓多半是空的,只是为了遥尊那位传说中的天后。

    如果是这样的话,安放将士们的遗体倒也合适,至于会不会受到天后的“诅咒”,完全不在这位来自后世的人的考虑范围——这天后的传说,历史上类似的传说比比皆是,任何一位英明神武的领袖人物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不过在李晟基看来,那都是其后世子孙往自己祖先脸上“贴金”之举,全部都是假的。

    第二天,也是李晟基大军困在两山之间的第十八天,看到西大营并没有大举进攻的动静,李晟基将大营的防务委托给岳军候,自己带着李承基和十名横刀都战士进入了南侧水井的甬道。

    与北侧一样,穿过甬道之后是一溜下行的石阶,不过南边的石阶比北边的长许多,李晟基清晰地记得北边只有五十步左右,而这边竟然有一百步!

    为了确证这一点,李晟基又让李承基走了一遍,最后确定是一百步。

    也许是这边地势低一些?

    李晟基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带着众人来到石门前,举起火把一看,石门上并没有狰狞的鬼怪图案,周围全是一些花鸟山水的图案,中间则是一副仕女图,一位袅袅婷婷的仕女抱着琵琶。

    仕女坐在一块石头上,坐北朝南,在她的身后有一顶帐篷,帐篷周围则是一群牛羊。

    图案的中间则是大山,大山之南有河流,河流上有张帆的船只,还有洗衣的妇人。

    李晟基看了这幅图案,心中若有所思。

    石门两侧的机关也不是异族怪兽模样,而是象征着中原文化的一龙一凤,这下李晟基就挠头了,到底是龙还是凤?

    想到这座大墓埋葬的可能是一位女子,李晟基让其他人趴下后便按了按那凤头,按了许久也没反应,这下李晟基着急了,地底下几十米深处的气温比上面低得多,不过李晟基的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又按了按那龙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机关设置得不一样?还是由于年代久远,机关失效了?

    李晟基蹲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半响李承基说:“大人,莫非这两个机关需要拔出来”

    李晟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早就这样试过了,还轮到你来指点我?

    不过李承基的话还是提醒了他,这道石门的机关确实与北边的不同,又想了一会儿,将自己铁盔上的面罩拉下来,示意大家继续趴着不动,再次朝那个石雕的凤头按去。

    这一次按住后便没有松开,果然,一阵“隆隆隆……”的响动过后,石门慢慢地缩到一侧的石缝里,露出一个大洞。

    等里面的空气消散得差不多了,李晟基举起火把朝里边望了望。

    又是一座大厅,不过大厅的高度比北侧得矮了许多,整个空间显得有些压抑。

    大厅中央摆着一举木制棺材,黑中带红,轻轻一叩,隐约发出了金属的声音——金丝楠木!

    也不知道这口棺材保存了多少时间,目前还完好无缺。

    大厅里没有像北边那样殉葬的马匹和人员,不过四壁也雕刻着图画,凑近一看,全部是南方的景色。

    难道是一位远嫁到草原的南方公主?

    李晟基在脑海里搜了搜,南方嫁到草原的历史上知名的只有一位——王昭君。

    拿着火把靠近棺椁正面仔细查看了一下,只见上面果然有一行小字,小字是用篆文刻上去的,黑色的字体与周围黑中带红的油漆混在一起,不仔细查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靠着自己的古文功底,李晟基最后还是认出了那行小字:

    “须卜居次云之椁”

    明显是一位胡人的名字啊,为何用汉文书写?

    如果是王昭君,必然会写上“宁胡阏氏王昭君之椁”,而“须卜居次云之椁”肯定就不是王昭君了,估计是一位仰慕中原文化的草原贵族女子。

    与想象中的天女之墓不一样,李晟基这下又挠头了,这间墓室可是有主人的,还是一位仰慕中原文化的胡女,自己即使找到了墓室正门,也不太合适将将士们的遗体搬到这里来。

    又想到“须卜”、“阻卜”,估计这位还可能是阻卜族的祖先之一。

    靠在大厅中间的柱子上歇息,李晟基猛然想到这间大厅的石柱比北边的多了许多,联想到矮得多的的层高,长得多的石阶,莫非这上面还有一层?

    赶紧打发李继基等人再四处查看。

    半个时辰后,李承基发现了一处比较特别的地方。

    棺椁正面的一幅画的画风与其它几幅乍看之下相差无几,都是山山水水,不过仔细一瞧,这山山水水里面竟然还有牛羊和帐篷。

    有一顶帐篷的圆顶还突了出来。

    在经过李晟基同意后,李承基将那圆顶用力一按。

    只见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这幅刻着图案的石壁竟然向上缩了进去,又露出一个石洞!

    在石洞里面没走几步便遇到一行向上的石阶,石阶的尽头又是一道石门,这处石门的画风就与北边的相差无几了,两边的机关也是狰狞的怪兽。

    按照北边的方法打开石门后,里面又露出一间大厅,不过这间大厅中间并没有石棺或者木棺,而是一座石像!

    石像是一个胡人女子模样,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大厅四壁的图案与北边相差仿佛,石像头顶的石壁上还有一副仙女在云端的图案。

    这下李晟基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估计这下边的墓室早已存在,后来的人挖掘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不过由于下面那女子在草原上也颇有些名气,后来挖掘的人也不敢破坏,干脆就在墓室上面又加了一层,将那石像放在第二层。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存在更长的石阶、更矮的大厅、更多的柱子,至于一层的金丝楠木棺椁,估计是后来挖掘的人重新安置的,否则也不可能保存至今。

    至于那上面的石像,估计就是拓跋鲜卑族想象中的天女,她怀中的婴儿就是草原的一代雄主拓跋力微了。

    至于势力一直在阴山两侧的拓跋力微为何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安葬在荒无人烟的的扎扎乌,那就不是像李晟基这样的历史“半吊子”所能揣测的了。

    不过李晟基现在也不关心这个,他现在急切地希望找到墓室的正门。

    找了许久也一无所获,眼看火把就要灭了,一行人便返回到外面。

    等李晟基他们来到外边,天已经快黑了,问了岳军候,对面也没什么动静。

    想到墓室里那个“须卜居次云”,他让人把乞力都叫了过来。

    “须卜?居次?”,乞力都一听也有些发蒙,他现在连汉话都不会说,还需要孩儿都的人翻译,就是一个粗人,哪晓得自己祖上的事情,何况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

    “大人,我族中有一个老人,精通汉文,我这就去把他请过来”

    等乞力都再次过来时,他身后跟着一个老头,约莫五十多岁,身材身材瘦小,不过一双眼睛倒炯炯有神。

    那老人叫阻卜怀恩,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去过洛阳求学。

    但他听到“须卜”、“居次”两个词语时眼神有些激动,隐隐还有些泪花。

    半响,他才对李晟基说:“大人,这须卜就是我等阻卜族在汉时的称呼,居次就是须卜族对大可汗女儿的称呼,类似于汉人的公主,云则是这位公主的名字”

    “故此,须卜居次云,就是须卜族的云公主”

    “我阻卜族在汉代时其实是匈奴下面的一个大部族,历来为匈奴大可汗扼守东面,后来又融合了柔然、鲜卑、突厥、回鹘等多个部族,才变成今天的阻卜族”

    “这位须卜云居次,哦,公主,正是我的祖先,大人,请允许我进去拜谒”

    李晟基心想让阻卜怀恩进去看一下也好,没准能发现些什么,便让横刀都的士兵带他进去。

    一个时辰后,阻卜怀恩回来了,他一见到李晟基便跪下了。

    “感谢大人,感谢神明,让我见到了几百年前祖宗的灵位”,阻卜怀恩抬起头恭恭敬敬地说道。

    随着阻卜怀恩的讲述,李晟基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汉代。

    汉元帝竟宁元年(前33年)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请求娶汉人为妻。元帝遂将王昭君赐给了呼韩邪单于。单于非常高兴,上书表示愿意永保塞上边境。

    王昭君抵达匈奴后,被称为宁胡阏氏。昭君和呼韩邪单于共同生活了三年,生下一子,取名伊屠智伢师,封为右日逐王。

    建始二年(前31年),呼韩邪单于去世,王昭君向汉廷上书求归,汉成帝敕令“从胡俗”,依游牧民族继婚制,复嫁呼韩邪单于长子复株累单于,两人共同生活十一年,育有二女,长女名须卜居次,次女名当于居次。须卜居次嫁于匈奴右骨都侯(匈奴王族之外的最大的异姓首领)须卜当,育有二子。

    “我就是须卜当、须卜居次云的后代,乞力都也是”,阻卜怀恩眼里噙满了泪水。

第一百零五章 纯骑兵之战

    耶律李胡退到耶律刘哥的西大营后,由于皮室军、属珊军的“勇士”在近几天的战斗中消耗殆尽,而李晟基依旧窝在大营不动,也不敢像往常那样继续进攻偏厢车阵地,而是命令拔野温、拽里奇各分出三千人继续在东边扎营,扎营时有乙室部三千骑兵在一边警戒。

    李晟基没有出击,纯骑兵硬碰硬的战斗他现在还没有把握,就是打赢了估计也是两败俱伤,还是依托偏厢车消耗敌人划算一些。

    至于近一千五百将士的遗体,在阻卜怀恩的帮助下,佑国军成功地发现了南大墓的墓室正门,就在安放“天女”石像的北面,李晟基安排人将将士们的遗体全部放到石像附近。

    由大多数是汉人的士兵守护在上面,相信有一半汉人血统的须卜云公主也不会怪罪,须卜怀恩、乞力都等阻卜族的人也会理解。

    有四千多“生力军”的加入,耶律李胡更不敢直接进攻佑国军大营了,不过他还有援军,等援军一到,他马上就会全力进攻。

    他的援军有两处,一处自然是扼控扎扎乌南侧的萧挞野,另一处则是西北招讨司下面的粘八葛部和阴山南麓的鞑靼部。

    粘八葛部也是铁勒九姓的后代,部族强盛,刚依附契丹国不久,正是他们为大契丹国出力的时候。

    而鞑靼部则是阴山南麓的阻卜族的别称,虽然不如粘八葛部,但一次性出动三千骑兵还是绰绰有余。

    就在两军又恢复到以前的“对峙”状态时,扎扎乌南边,暗河的南出口,两支军队碰上了,一场纯骑兵之战马上就要上演。

    时间已经到六月底了,草原上的青草茵茵,野花遍地,树木繁茂,正是牛羊马儿养膘的好时候,不过一场即将上演的大战却破坏了这一幕。

    扎扎乌南边的草原上,两支大军正对峙着。

    北面的自然是萧挞野、萧承恩的五千以鞑靼族为主体的皮室军,南面的则是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赶到扎扎乌的姚猛大军——一千五百最精锐的黑甲骑,韩令昌的一千平州都、薛矩的一千妫州都、单廷贵的一千雁门都。

    黑甲骑就不用说了,韩令昌的一千人中有五百骑可是以前的属珊军,骑士、马匹也是甲胄齐全,除了武器之外,与黑甲骑也相差无几,他这五百骑还全部是铁锤、重剑、马槊这样的重武器,战斗力与黑甲骑相比也不遑多让。

    薛矩的一千妫州骑是以原来妫州的八百骑为核心补充了两百吐谷浑部族骑兵形成的,骑士甲胄齐全,全部使用横刀,马匹前半身裹有皮甲,薛矩自己则是一杆祖传的大戟。

    单廷贵的一千雁门都还是以“游侠”为主,骑士都着轻甲,武器五花八门,马匹不着甲。

    而萧挞野的五千皮室军则是骑士全身铁甲,马匹前半身铁甲。

    契丹国立国至今,由耶律阿保机一手创立的皮室军目前也在慢慢分化。驻扎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旧都龙化州三个地方的皮室军都以契丹本族的迭剌、乙室及其它部族士兵为主,杂以归降的乌古敌烈、渤海、室韦、汉军等部族的优秀骑兵,有变成固定地方或随耶律德光大帐移动的宫帐军演变的趋势。

    这三个地方的皮室军总数有七八万,其中更有精锐中的狼牙都,是契丹国军队的精华。

    外围的招讨司、统军司则有驻守的皮室军,不过现在多以当地部族精锐为主组成,杂以少量的契丹、渤海和汉军。

    这些外驻皮室军总数约有四五万,分驻契丹帝国各个要地。

    再就是战时临时召集的普通部族骑兵了,如果是青壮的话,全部加起来也有十万之数,如果是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全部动员,则有二十万到三十万。

    所以契丹国的全部军力加起来也就是二十万到四十万之间,不过由于全部是骑兵,实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如果境内的汉人全部动员的话,兵力总数绝对超过六十万。

    至于后唐,骑兵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五万之数,而偏隅江南的南唐骑兵加起来有没有一万之数还是一个问题。

    这就是历来北强南弱,北方统一南方的核心原因所在。

    回到眼前的战斗。

    与李晟基不同,姚猛却想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骑兵之战。

    特别是对面有以前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现在又被他骂成“狼心狗肺”的李力儿(现在叫萧承恩)时,他不顾随行的欧阳浩的反对,想进行堂堂一战的心思愈发迫切了。

    不是他狂妄,而是他现在有狂妄的本钱。他、契必信、呼延赟一千五百骑都是历次大战后剩下来的精华,契必信、呼延赟也是骑兵中的勇将,加上全身的加厚的铠甲,他很有信心就凭他这一千五百骑就能击破对面的五千皮室军。

    而韩令昌的一千平州都他认为只是略次于自己。

    有这两千五百人,天下虽大,何处不去得?

    至于单廷贵、薛矩两人,到时候作为两翼包抄以及战后追击使用,硬碰硬是不能上他们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使姚猛信心更足,历次大战后,黑甲骑也及时总结了骑战的经验,经验很多,大的方面有这么几条:

    一是枪尖进行了大的改制,以前厚厚的锥形枪头也加长了,形制还变成前段尖、薄,后端粗厚的障刀、锥体的混合型,中间还有血槽,这样的枪头打制不易,李晟基到云州之后也只积攒了五千个,全部装配给了黑甲骑。

    这样的骑枪,加上马匹高速奔驰带来的巨大的惯性,除非你是全身板甲或山文甲,否则刺下去就是一个窟窿。

    二是横刀进行了弧形化的处理,唐横刀虽然锐利,但刀身却是直的,步战还好,骑战却有诸多不便,特别是在对付步兵时,改成弧形、加了护手后,倒提着在冲刺时对付步兵那叫一个爽快。

    四是头盔的处理。以前的头盔都是铁制的,里面垫几层麻布,李晟基到云州后进行了改良,先是在铁盔靠近顶部的地方钻一些小眼儿,然后用弩弦穿起来,最后再将厚麻布垫在里面,防的就是像狼牙棒、大锤等重型武器的砸击。

    五是战术配合,骑枪冲刺时武艺高强的仍然对准敌军的骑兵,一般的则对准马匹,虽然有些残忍,但这也是无奈之举,高速奔驰中想瞄准骑在马上闪避的骑兵也不容易,刺中马匹后,在巨大的惯性下枪杆容易折断,不过用一杆长枪换一匹马怎么说都值得。

    六是取消了标枪,标枪在奔驰中投掷太过麻烦,投掷标枪时身体必须后倾,这时对马匹的操控技术就很关键了,再说了标枪投掷不易,一不小心就会扎到前面的骑兵,所以都改用了弓箭。

    弓箭抛射容易,不求杀敌多少,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扰乱敌军。

    对面的萧承恩也是信心满满,经过他的训练之后,五千皮室军不仅保持了以往骑术精湛、马战悍勇的传统,阵型、纪律和战术配合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以往横刀都惯用的骑枪他倒没采用,五千人中有四千人都是自己从小惯用的武器,只有他亲领的这一千人改用了草原民族惯用的狼牙棒,还在狼牙棒的顶部加了一个枪头,这样的狼牙棒便变成了类似于马槊那样的武器,可刺可砸,也十分威猛。

    自己这一千人包括马匹在内也是全身甲胄,另外四千人则是骑士全身甲胄,马匹前半身甲胄。

    纯骑兵之战是对马术、武勇和装备的综合考量,混战在一起后对战术的要求就大大降低了。

    “狗日的李力儿,可敢与我一战?”,姚猛大声喊道。

    此时的斗将很少见,大多是混战中的捉对厮杀,姚猛这一喊也就是扰乱的心神,降低敌人的士气。

    “敢!”,没想到对面也是一身大喊,不过李力儿却没现身,他的一千骑兵却缓慢地向他压过来,后面跟着萧挞野的四千骑。

    “狗日的!”,姚猛见状赶紧带着契必信、呼延赟也压上去,后面跟着韩令昌的一千平州都。薛矩和单廷贵的两千骑却没动。

    “砰!”,两支骑军碰上了,姚猛祖传的铁枪直接刺中一个拿着狼牙棒的敌兵,枪尖刺破了他身上的鱼鳞甲直贯入里,等他拔枪的时候,另外一个敌骑却挥起狼牙棒向他砸来,姚猛正想挑起刺中的那个敌兵砸向他,那骑兵突然身形一矮,挥起的狼牙棒也掉了下去——他的战马被一杆骑枪刺中了。

    姚猛精神一振,左手的流星锤“忽”地飞出,正砸在一个张牙舞爪的敌骑身上,右手的铁枪顺势一递,正好刺中他的咽喉。

    当姚猛杀得起劲时,契必信也没闲着,他是李晟基一手训练出来的,标准的骑枪、弯刀,不过与其他人相比,他多了一柄小铁锤。

    他的骑枪直接刺中了一名敌骑,不过自己的战马却被另一名敌骑的狼牙棒砸中了,眼看就要落马,他将骑枪用力向前一送,骑枪连着敌人都掉到马下,几乎同时他飞快地跨上了敌骑的战马,又抽出了弯刀和铁锤,挡住了狼牙棒致命的一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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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唐介绍:
后唐末年
石敬瑭卖国前夕
太行山一个山寨的内斗
改变了历史进程
......漠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漠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漠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