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文官专政更可怕!不能因他们人多就不杀!
张贵忍不住笑了。
抛开事实谈过错,那还怎么谈?
难道是要学秦桧来个莫须有,强行安个过错?
天启也怒极反笑,看着李标,问道:“你想让朕给孙传庭、周遇吉二人安个什么罪?”
“至少陛下不能偏袒这二人!”
“这二人靠近幸外戚上位,私德有亏,乃奸邪之辈,岂能担当督抚总兵重任?天下人无不质疑其德!”
“就算二人现在没有勾结建奴,将来也会勾结建奴,陛下不能不防!”
“对于这种私德有亏者,陛下授予边防重任,不问其德;却对清流言官刻薄寡恩,就因为安翰林等轻信建奴细作之言,就动辄抄家杀头!陛下这是不公!”
“为君当持正,陛下既然要不拘一格用无德之人,为何就不能对有德之人宽仁一些?!”
李标侃侃而谈起来,舌绽莲花,但话里话外,意思无外乎一个,孙传庭、周遇吉这种人道德上已经有原罪,所以已经不是君子,现在不犯错将来也会犯错,而安桐这些人道德上没有原罪,所以即便现在犯错了那也还是君子。
以道德治国是清流文官们治国议政的准则,也是他们借以党同伐异的工具。
首先外戚、内廷、勋贵、武臣、后宫、庶民等凡是非文官阵营的都属于道德上就不可靠的势力,有道德上的原罪。
另外,与这些阵营亲近或有关系的文官个人,也属于有道德上原罪的人,等于属于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小人,已经不算是君子。
当然,非文官阵营的人如果巴结他们,自然也会有礼贤下士、清正有德这样的美名。
“陛下,臣请斩礼部左侍郎李标!”
张贵给投在自己门下的陈子壮递了个眼色,陈子壮便会意地站了出来,且直接朝李标丢了个炸弹,要求皇帝斩杀李标!
这种时候,张贵自然不会亲自下场再跟一个礼部左侍郎斗。
他只会在涉及保自己该保的人的时候才会亲自站出来。
至于打压不跟自己对付的文官清流,他不用亲自出马,让跟自己理念一致的文官出马比较合适,也就是所谓小弟。
而且这样也能让皇帝知道,文官的确不是铁板一块,而因此让皇帝有更大的底气去做出真正属于自己内心的判断。
李标和翰林清流们很意外,他们没想到陈子壮会直接要皇帝杀李标。
似乎一点文臣士大夫之间的情谊也不讲,要直接撕破脸的节奏。
天启突然觉得上朝其实很有意思,尤其是现在看见这些文官们开始互咬的时候,而不是像自己即位之初时,所有人只向自己这个皇帝狂吠。
只有在这个时候,天启才有了种自己是裁判而不是傀儡的感觉。
天启因而倒也很配合,故作不明白地问道:“卿何以出此言?”
陈子壮禀道:“回陛下,孙传庭、周遇吉二人,一个因进入武备学堂而简在帝心,一个因掌前锋营而拒绝被内贼拉拢而简在帝心,可以说这二人虽然由国舅爷举荐,但能获重用,一切皆出于圣命!而且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明发上谕。现在李部堂言这二人私德有亏,乃奸邪小人,岂不是暗讽陛下昏聩,乃是昏主?”
陈子壮说着就道:“身为臣子,此等詈骂君父之言,不可能不愤慨,故臣请陛下斩杀此等不忠之臣!”
“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
李标急忙否认道。
“不,你李部堂就是这个意思,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靠外戚上位,难道以李部堂的意思,我大明现在有外戚干政吗?!”
陈子壮叱声问后,就又追问李标:“有吗?!”
李标:“臣……”
陈子壮接着就自己回答起来:“陛下,臣认为,本朝现在没有外戚干政,迄今为止,一切皆出于圣谕!只是有人,居心叵测,话里话外,都在把朝堂往外戚干政身上扯,意在坐定陛下是昏君的事实!”
“外戚干政是没有,但外戚扰政是有的!至少有人在做外戚的喉舌!”
李标呵呵冷笑道。
陈子壮毫不相让道:“李部堂真是会杜撰词句,不敢说自己就是有想让陛下背下让外戚干政之歹意,就编个外戚扰政!但鄙人现在就在御前把话说明白。”
陈子壮说着就向天启禀道:“陛下,臣敢现在就去下诏狱,让东厂镇抚司先查查臣有没有和外戚存在着私利来往,乃至受外戚好处,或者送外戚好处,如果有,不用六十两就剥皮楦草,旦有一文钱的贿赂,臣甘愿被剥皮楦草!”
说着,陈子壮就看向李标:“不知李部堂敢不敢也这样做保,言自己没有受清流言官私下半分贿赂?且先下诏狱,让东厂去抄家严查?”
李标气得呼吸急促起来,却又不敢答应,作为礼部堂官,清流中最清贵有权的官员,他怎么拒绝得了各种好处,只故作不屑地道:“本堂懒得跟你计较。”
“那就请李部堂明白回话,是否有外戚扰政?!”
陈子壮回道。
李标不理。
陈子壮则转身道:“陛下,李部堂词穷,且已默认他对陛下不满,骂陛下不明且昏,竟纵容外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让外戚扰政了!还说臣等皆成了外戚喉舌。陛下,若不杀他,则陛下之君德难立,天下亦会因此不安;另,臣等冤屈也难诉,而被强诬成了外戚喉舌!”
“有道理!”
天启点点头,心里暗笑:“到底是只有进士才能对付进士,三言两语,就说的自己好像不杀李标就对不起天下人,对不起满朝大臣了!”
李标也慌张起来,忙否认道:“陛下,臣没有,臣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他李标对您大不敬已昭然若揭,明明在御前有说过外戚扰政,如今却又否认!”
陈子壮趁着李标慌乱的忙着否认时就赶着痛打落水狗,把李标怼得哑口无言,额头冒汗,到后面只得跪了下来,一脸愤懑地看了陈子壮一眼:
“陛下,臣拙口笨腮,实在辩不过他!但臣的确没有欺君之意,请陛下明察!这陈翰林所言皆是狡狯诡辩之言,非君子所为,竟请陛下擅诛大臣,亦非臣子所为!陛下不妨听满朝清议,肯定皆如此认为!”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
许多清流文官此时的确都站了出来。
陈子壮依旧无所畏惧,道:“陛下明鉴,奸臣李标这明显是辩不过臣,见无法以非掩是,故而就喊人,就要以人多来压臣,罔顾欺君的事实,可见其心术不正!”
“以臣之见,我大明如今与其说是有外戚干政、宦官专政,不如说是有文官专政!而且是文官中多数人专横不法所构成的暴政!”
陈子壮说到这里就瞥了李标一眼,心道:“你李侍郎能编造个外戚扰政,我陈子壮也来个文官专政!大家都是翰林词臣出身,说的好像谁不会造词一样!”
李标此时已气得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憋的喘不过气来,只道:“陛下,陈翰林这是牵强之言!满朝大多数清流所持公议怎能算是暴政!”
“多数人的暴政也算暴政!不能因为人多就说不是暴政!”
“难道多数人欺君就不算欺君?!”
“陛下!外戚、后宫干政,宦官专政,人言与史书还能昭其恶,而为后世帝王殷鉴;而文官专政,则人言与史书亦不能昭其恶,陛下不杀,只会贻害子孙,使我大明重蹈两宋覆辙!即因文官专政而亡!”
陈子壮直接否认后,又道:“这些人上欺天子,下乱国政,陛下不能因为他们人多就不杀,也不能因为他们人多就委屈忠良!如今满城所谓边臣勾结鞑虏之浮言皆由这些人所传。陛下杀他们亦是正人心而靖浮言!”
说着,陈子壮就拜倒在地:“请陛下正人心而靖浮言!”
第一百二十章 拖下去,即刻斩了!削言官权力!
李标捂着胸口,指着陈子壮,脸色苍白,满口只有:“你,你,你……”
陈子壮再次强调道:“请陛下正人心,靖浮言,杀奸臣!”
满朝清流言官们,不少也对陈子壮恨得咬牙切齿,但此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陈子壮太能说了。
你要是说他为外戚说话,他就以一起下诏狱让东厂查查谁底子干净的大招来做威胁。
你要是跟着李标一样,赞成孙传庭、周遇吉有原罪,那他就给你扣大帽子说你大不敬,说孙传庭、周遇吉都是皇帝用的人,跟外戚没关系。
你要是说自己人多,持的是天下公议,他却说你们是专政,还说比外戚干政、宦官专政还可怕。
清流言官们已经不敢再言语了,也不敢再仗着人多威胁皇帝,因为他们不愿意真的给自己也扣一个专政的帽子。
“好一个文官专政,史书与人言亦不能昭其恶。”
天启听了进去,且腹诽道:“还是读书人批评其自己人来更狠啊!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过,也没说错,如今大明,外戚后宫出身寒微,早已无威胁,宦官不过家奴,一手诏即可除之,武臣已不能入相,上下官校皆出于兵部任命,唯士大夫做大,又能言善辩,善于文过饰非,故难以尽知其弊,倒是他们自己人才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天启看向了孙承宗:“先生,你认为陈子壮所言如何?”
孙承宗一脸郁闷。
能不能别问我!
没看我最近一直很低调吗?
但孙承宗知道皇帝问他,是在试探他。
他知道皇帝天启最在乎的文官里,就是自己这个帝师,是不是跟他一条心。
孙承宗也就只得回道:“陛下,陈翰林所言是正论!”
孙承宗这话,虽然迎合了天子,承认了陈子壮的观点,但也得罪了清流言官们。
李标等清流言官因此错愕不已地看向了孙承宗。
孙承宗没有看他们,只低着头,他不可能只为了士林名声而真的背叛君王。
天启欣悦地一笑,就道:“就依先生所言,李标明言边臣游于外戚,暗蓄对君父大不敬之意,可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直,机巧诡诈,判斩立决!”
李标听后怔在了原地,随即看向张贵:“国舅爷!你难道就不说些什么吗?!”
在李标看来,这一切都是张贵导致的,自从张贵出现后,就祸害得大明朝越来越不按他们文官所希望的路子走,如今连文官与文官之间都相杀起来。
“陛下,不是我西厂和中军都督府的事,臣一个外戚不便多言,臣请陛下准允,臣保持沉默。”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
李标:“……”
他不得不承认张贵不是一般的外戚那么好对付。
因为这位国舅爷不会直接搞党同伐异的事,除掉别人也总是用皇纲国法来除掉某人,显得自己不是出于私心,还总是拉一帮打一帮,用利益和大义收买人心,更关键的是,凡是选择支持或者站在他这边的人都能升官加爵,以致于到现在都还有很多人在为其说话。
李标只能耍横,激动地道:“陈子壮分明就是你的人!”
“陛下,臣冤枉!”
“陈翰林乃天子门生,臣是外戚,皆只是陛下的人,哪敢互为主仆,为证臣清白,陛下可以下旨让臣与陈翰林去诏狱,受东厂严查。”
张贵忙回了一句。
陈子壮也附和道:“陛下,臣亦愿下诏狱受审,以证清白!”
他与陈子壮的确无私利来往,只是朝堂上会很默契的配合而已。
当然,陈子壮这种历史上宁破家宁看见自己幼子被清军杀死也不肯降清的忠烈之士,张贵也用私利拉拢不了,自始至终,陈子壮愿听张贵使唤,皆因为两人理念一致而已。
“把李标拖下去,即刻斩了!”
天启也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无论陈子壮与张贵有没有私交,他也懒得多问,他甚至巴不得张贵多结些文官,让士大夫内部更分裂,这样他这个皇帝就可以拉一帮打一帮搞制衡。
而且,天启现在最怕张贵说把自己下诏狱的话。
天启知道,如果他真把张贵下诏狱,就不只是前朝不宁,后宫也会不安。
何况,他自问自己那皇后也不是自己好拿捏的。
“陛下!”
李标郁闷地大喊了一声,随即看了张贵一眼,心道:“又是这招!明明知道天子不会将你下诏狱,就动不动让天子把你下诏狱自证清白,你敢下诏狱,他魏忠贤敢审吗?陈子壮肯定也是跟你学的,也动不动以一起下诏狱来威胁!”
李标知道自己现在惹不起张贵和陈子壮这些动不动说一起去诏狱的人了,他是真的怕了。
所以,李标最后只向天启哀求道:“陛下,无论怎样,不能让臣等因言获罪啊,不能阻塞言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陛下真的想让天下从此万马齐喑,无人敢再进言吗?!”
安桐也跟着道:“陛下,臣等死不足惜,然臣等若死,恐无人再敢直言啊!”
“陛下!臣以为,这种险些坏了边事,让边臣枉死的直言不要也罢!”
“如今朝廷要做的,其实是对言路进行改制,不能再让一些奸邪之徒借着直言之名而坏朝廷大政!”
陈子壮道。
天启这里没有理会李标这些人,只让锦衣卫把李标、安桐等人拖了下去。
而李标、安桐等人接下来也的确被枭首。
话转回来,天启这里只问着陈子壮道:“怎么改制言路?”
“首先,言官不能只由文臣当!”
“因为,就现在几个只来自于文臣中的言官所言之事,不足以代表天下民意,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陛下真要纳言听谏,就当听到天下更多人的言!”
“故需要让一些持正有识的武臣、庶民也担任言官,如此方能尽听其言,而不让言路尽为文臣所控。”
“其次,当设官报,令官衙设报,既如《邸报》一样刊载国策国事而晓谕天下人,但和《邸报》不一样的是,可以让士民投稿,选其文章故事登载于上,而传于天下人知道,陛下也可通过报刊知道天下言论,还有组织人员去收集各类消息,载于上面,使天下人知道,也让陛下通过官报知道更多的天下事,而不只是通过言官和近侍。“
陈子壮把张贵给他提过的把控舆论的设想提了出来。
翰林掌院学士杨景辰急欲出来反对。
在他看来,让官衙办报以及让言官有非文官的参与,无疑,大明不会再有所谓的公议,因为人人都可以说话,还不如人人都不可以说话。
但被孙承宗这时拉住了他。
孙承宗暗嘱道:“别去争!斗不过国舅爷的!你越争,他抛出的改制建言就会更多!现在这样改制,至少还让文官也跟着说话,你再反对,信不信,他就会让陛下觉得文官人人该杀!”
杨景辰听后只得退了回去,没有站出来,只道:“但这样,公议就不再是我士林公议了!”
“没有就没有!大明是公议说了算,还是天子说了算?!”
孙承宗质问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敢阻止朕改制?下诏狱!朕让谁下诏狱谁就下!
杨景辰也就不好再言语。
而左佥都御史吴玉倒站了出来,孙承宗也没来得及阻止他。
吴玉只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言路只可开于士人,不可开于武夫庶民!武夫乃粗莽之辈,哪里知道礼义廉耻;庶民更不知礼数。且对于庶民,不使其做哀哀饿殍之世,便可称为盛世!怎能还使其有议论公卿之权,这简直是乱尊卑!”
“陛下!这没有乱尊卑!”
“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这是圣人说的话,选有识庶民可直升言官,为君父进言,乱了什么尊卑?”
“除非圣人的话是错的!”
陈子壮直接反驳起来,且又道:“何况,太祖所定《大诰》也有言,民可将不法之事直陈天子。”
“难道,太祖的话也有错吗?!”
吴玉则反驳问道:“官为民父母,岂有子能告父母者!”
“这不是告父母,这是让子民陈词于君父!”
陈子壮回道。
吴玉发现他自己也辩不过陈子壮。
因为儒家的学问很多时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看你怎么用,四书五经也就那么些话,能言善辩者,真正的八股文高手,总是能将这些话,以及所谓祖制,组织成有利于自己的论据。
榜眼出身的陈子壮有这个能力。
吴玉现在也辩不过陈子壮,也还是只能给陈子壮扣帽子:“陈集生,你现在的言论是在惑君乱国!”
陈子壮没理会,因为一般到对方扣帽子时,已经没必要再争辩,他只向天启禀道:“臣只请陛下圣裁!可纳,也可不纳!”
天启想起了陈子壮所言的“文官专政”一词,也就毅然决定道:“拟旨,着制策司议定陈卿之言,拟成言路改制题本呈上来!”
“陛下圣明!”
陈子壮这里也回了一句。
他也没想为外戚说话,也没想照着外戚的意思,请求朝廷改制。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大明真正关心社稷黎民生死的权贵官僚里,甚至不惜得罪食利者的,就只是这位张国舅,这让他也没有办法,与其选择和多数士风堕落的士大夫同流合污,不如做国舅张贵在清流中的奥援。
反正皇帝又不是昏主,不会不懂他。
张贵此时也只是一笑,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让陈子壮这样的人站出来,的确比自己亲自站出来更合适。
源自于台谏制度的大明言官制度,本来的作用是辖制内阁和六部的。
但也因此,言官往往会成为内阁和六部推行改革的阻力,也会成为坏朝廷大政的根源。
所以历史上张居正变法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考成法控制六科。
张贵也知道言官会是变法改革最大阻碍,甚至哪怕是在关外增设一辽南镇,都会受到言官的掣肘。
有时候,张贵真希望天启可以直接废了言官制度。
因为到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成熟的印刷技术,且出现了大量流行于市井的话本,所以,完全可以通过办报的方式,让皇帝看见民间舆论,而不是只让一小部分文官来代替整个天下的言论。
但张贵知道这目前还不可能,天启作为帝王,还是希望阁臣尚书能被言官制衡的。
而且,估计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只怕也无法接受,一个王朝没有台谏官。
所以,张贵只与陈子壮聊过,希望把建言风闻奏事的权力给更多的人,尤其是非文官政体的人,因为不能让皇帝只听来自士大夫阶层的人哔哔呀。
“陛下三思,此制万万不能改!”
“言官须用读书人啊,而且必须是两榜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否则恐会令言官皆把持风闻奏事之权而牟利呀!”
吴玉继续谏阻道。
“难道现在只用两榜进士的文臣,言官就没有借此事牟利的?”
“比如这次建奴的反间计,若不是礼科给谏周邦瑞等贪贿,武长春能利用得了他?”
陈子壮说着就向天启禀道:“陛下,据臣所知,朝中大臣之所以多对孙传庭、周遇吉二人不满,虽与二人由国舅爷举荐有关,但本质上其实是因为,孙传庭在任辽南巡抚期间,垦荒出金州、复州、盖州三州良田无数,而朝中不少言官则有意在于这三州诡寄与飞洒田亩,且以弹劾相威胁,因为陛下下旨这三州之地三年不征税赋,若在这三州招佃收租,不可谓不是厚利!但孙传庭明确拒绝权贵官僚们所请,只分地与平民。”
“陛下令孙传庭于辽南奉旨募带饷民壮十万,不少言官让其送空饷名额给他们,且亦以弹劾相威胁,但孙传庭仍旧拒绝!”
“这才导致朝中大臣多对其不满,尤其是有风闻奏事之权的言官,孙传庭不肯使实边之事为贪官污吏所坏,才招致满朝非议!”
“而这也由此可见,只是文臣充任的言官,也并不清廉。还不如引入非文臣出身的忠直廉明者,或许还能互相监督。”
“陛下,臣也认为陈翰林所言甚妥。”
在任辽东经略期间深受言官所害的兵部尚书熊廷弼也站出来回了一句,且道:“比如这次,如果言官中有熟稔边务的武臣担任,就不会有人人都说孙传庭会勾结建奴,因为稍知兵者,便知道如今建奴最想除掉的眼中刺肉中钉就是辽南,此时传出孙传庭勾结建奴,无疑就是建奴的计谋,而不会相信建奴的反间计。”
陈子壮也跟着道:“没错,如此,也就不必需要国舅爷出来力保,言官内部就能让陛下听到真正的公正之言。”
在登莱巡抚任上而立下收复辽南之功的袁可立也因为受过言官的掣肘,而跟着说道:“臣也认为,或许言官应该多选一些熟稔边务熟稔军务的武臣,如此,更利于陛下做出明断之决策!”
任过边镇封疆的文臣都选择支持。
天启从即位以来也亲历了边事屡次被言官搞坏的情况,这次又亲眼目睹了孙传庭等差点被朝中大臣配合建奴反间计扣个谋反罪的帽子,所以,也就继续言道:“此事不必再议,为中兴大明计,言路不能只开于文臣,再议者,必严办!”
但这对于朝中清流文官们而言,这的确是在变相制衡他们,在变相的搞文武制衡。
所以,吴玉还是不愿意,但他也不敢明确反对。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子壮和他背后的国舅张贵预谋好的,而趁着这次言官等中了建奴反间计而差点坏了大明边事的机会提出来,所以,他便只针对陈子壮道:
“陛下,陈翰林刚才自己承认了,他是外戚朋党,他提到是因为国舅爷力保边臣他才这么做的,他这明显是受了国舅爷指使,他在结党!”
陈子壮没好脸色的看着吴玉:“陛下明鉴!臣刚才不是这个意思!臣也没有朋党,臣若有朋党,也和国舅爷一样,是帝党!如果吴佥宪执意认为臣是国舅爷朋党,那臣愿和国舅爷一起下诏狱,接受东厂严查!”
张贵也道:“臣也愿意!”
“又来了!”
天启无语,突然喝道:“够了!”
接着,天启就道:“诏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说着,天启看着吴玉:“传旨,左佥都御史吴玉御前随意攀咬大臣勋戚,大放厥词,毫无持正之德,不堪为朝臣,将其下诏狱!”
吴玉猛地抬头看向天启,满脸问号:“说要去诏狱的不是我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流也要变法?反东林道德治国!
天启就是想证明一下,只有他才能想让谁进诏狱,谁才能进诏狱,所以才将正对改制言官制度一事疯狂哔哔表达反对意见的吴玉下诏狱,同时也是让吴玉闭嘴,别再哔哔了。
倪知远和武长春也暂时被押回了诏狱。
倪知远自然要被处决。
而武长春则因为积极配合,被留下了一条性命,且张贵奏请天启允准,让其成了他的奴才。
这对于武长春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安排。
他是属于那种不介意做奴才的人,只要他将来能做别人的主子即可。
何况,是做大明国舅爷的奴才,对于武长春而言,比让他当正常人都还好。
也就是说,武长春的性命就捏在了张贵手里,张贵要他死,他就得死。
孙承宗趁着这一日经筵,为吴玉向天启求了情。
作为帝师,他跟天启有着特殊的关系。
天启对他也格外看重。
作为臣子,他也始终抱着忠君的思想,从没有半点要控制君王的意思。
但作为文官士大夫的一员,他对文官士大夫们也有着同为士林中人的同情之心,他内心并不希望自己教育的皇帝视自己这些人为贼,也极力想让君臣关系更加和谐,而达到君臣共治的和谐局面。
孙承宗向天启禀道:“陛下,吴佥宪虽对朝局认识不足,而依旧有党同伐异之见,但到底罪不至死。以臣之见,将其一直关在诏狱,若不明断处置,恐使有些势利小人趁机兴风作浪,而不如尽早处置的好。”
“朕当时也是烦了!这些言官,稍微改点制,就在那里叽叽喳喳,反对过来反对过去,而且人家不少公卿重臣都赞同,提议改制者也辩驳的明白,还不依!甚至到最后还随意攀咬,如疯狗一样,不下诏狱,只怕他们这些人永远也闭不上他的嘴。”
天启说道。
孙承宗道:“陛下说的是,或许这吴玉只是不赞成言官改制,但对于其他新政,还是支持的。”
“既如此,就宣他来见朕!朕倒要亲自问问他。”
天启说着就给魏忠贤吩咐道:“提吴玉来见朕。”
没多久,吴玉就被押到了天启御前。
天启问道:“吴玉,你可知罪?”
“臣知罪!”
吴玉去诏狱后,也想了一夜,并意识到自己昨日在朝堂上的确失去了理智,而忽略了当今天子的图治之心。
他知道,如今想要阻止朝中的变法派把朝政继续祸害下去,只能也以变法的方式来阻止变法,要先投陛下之所好,才能得陛下信任,才能以改制的名义改已改的制。
所以,吴玉此时在见到天启后倒也没有顽抗,而变得识趣起来。
天启见他这样说,也就问道:“既如此,你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臣失礼失德。”
吴玉回道。
“如何个失礼失德?!”
天启问道。
“臣欲御前朝堂上乱言,是为失礼;攀咬勋戚大臣,有党同伐异之心,是为失德。”
吴玉回道。
天启淡淡一笑:“看来,你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吴玉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启又问道:“你想让朕怎么处置你?”
吴玉道:“臣想证明臣等清流言官,非是狺狺狂吠而只知空谈不知民生疾苦不善理政治民之辈,也非真的只会坏朝廷大政,臣请陛下也贬臣做州县亲民之官,臣也愿去一县之地,试点主持变法,增一县赋税而又不会穷一县之民!”
说着,吴玉就拜倒在地:“臣请陛下成全!”
天启听后道:“朕成全你!去做做亲民官,或许对你这个翰林出身的佥都御史有好处。”
“臣谢陛下。”
吴玉回道。
于是,吴玉便被贬去永城做知县。
吴玉则在离开前拜会了孙承宗和杨景辰。
孙承宗则对吴玉笑道:“你前日在御前所言算是长了我清流文官的志气,就是要这样才好,让陛下看见,我清流言官非皆空谈不务实之辈,去做一州一县之亲民官,知民众之所急,晓民众之所难,将来升任阁揆,主持变法者,不愁不是吴公。”
“下官虽无意于功名利禄,但也请阁老放心,下官必不辜负阁老所望,以及朝中清流所望,定让陛下知道,能使大明中兴者,还得是我们清流,而非游于外戚权贵之门的循吏幸臣所能比!”
吴玉拱手回道。
“说得好!”
杨景辰当即附和了一句,道:“公请受敝人一拜!”
“说得不好!”
孙承宗回了一句,就道:“是不要辜负陛下所望!”
“是!”
吴玉答应了一声。
……
“你在朝堂上说得好啊!也成功地让陛下准予了言官制度改革。”
“从此以后,言路就将不再被文官把持,这对于时下进一步端正世风人心,会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办官报的这一制度,将是接下来统一思想的利器,而统一思想后,也就能更好的进行改革。”
张贵则也对陈子壮说起了他在朝堂上的表现。
陈子壮道:“全赖国舅爷的指教。否则,下官一书生,哪里会知道这些良策?尤其是办官报这个,算是一个创举,将来不只可以借此统一天下人积极于改革变法的思想,还可以甄别出锐意于中兴大明和不锐意于中兴大明者。”
张贵点头:“所以接下来你的重心当放在办理官报上!用手中的笔,去引导天下舆论!西山工业司已经研制出石版印刷术,以油印代替活字印刷,印刷速度上比市面上的铜字印刷要快不少,到时候算是你所办报纸印发效率高于别人的后盾!另外,西厂在各处的情报点也会招募大量读报者,将你所办报纸所刊载的内容宣传到最底层的百姓中去!”
陈子壮听后颇为兴奋:“如此或真能一改当下民众麻木不仁、朝野蝇营狗苟之世风。”
“最关键的是,让我汉人一改理学大兴以后,只注重内圣而趋于内敛保守之习气,当重复汉唐开放且勇于往外拓展之风!”
“首先,就是要反东林所倡之恢复海禁,所倡之道德说教治国之策!不能只囿于轻徭薄赋而惠民,要想办法,在富民之余,也强国!”
张贵回道。
陈子壮点头称是。
作为岭南人,陈子壮并不支持海禁。
因为岭南多山地,将百姓禁锢在土地上,没有多大益处,而不像江南,处处良田,禁海可将百姓禁锢在土地上,由世家大族垄断出海贸易权,所以,陈子壮反而希望朝廷积极拓展海外利益,这样他陈氏作为岭南大族,也必然因此受惠。
在这方面,他和张贵的观念也是一致的。
……
周朝瑞、安桐等人的首级,因为按旨意要传首各边,而第一个要送去的地方就是辽南。
在辽南的孙传庭和周遇吉两人此时只刚刚得知朝中有言官弹劾他们勾结建奴,并因此皆有些惶恐不安。
“孙公,我们要不要写封自辩疏上去?让朝廷明白,这很可能是建奴的反间计。”
周遇吉这天就主动找到孙传庭提起此事来。
孙传庭摆手道:“大可不必!你忘记熊廷弼的下场了?每有言官弹劾他,他必争之!结果呢,反而惹得言官更加猖狂!这件事不是谁有道理谁就对,等着吧,从我们为在辽南争取民心,只把垦出的良田分给庶民起,不肯吃空饷而行贿于朝中大臣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嘭!
周遇吉无奈的一拳砸在了桌上。
孙传庭也没有因他的冒失而生气,反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旨意!着辽南巡抚孙传庭、辽南总兵周遇吉接旨!”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内宦的声音。
周遇吉听后忙问道:“是拿我们的旨意来了?”
孙传庭沉吟片刻后道:“出去接旨吧,让人摆香案,对了,记住,如果真是押我们进京,受审时,把一切罪过我身上推,我是进士出身,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敢贸然逼陛下杀我!这样也能保你一条性命,也算是为我大明留一员将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传言官首级于九边,让天下汉人满意!
“敕曰:礼科左给事中周朝瑞、翰林侍读学士安桐……罔顾社稷安危,受建奴细作贿赂,而污蔑边臣……当枭首而传于各边文武悉知,而使其安心守边杀虏……钦此。”
当孙传庭和周遇吉接到旨意后,一时颇感意外,眉目不自觉舒展开来。
“臣接旨!”
孙传庭和周遇吉欢喜地接过旨意后,孙传庭才向传旨的内宦问起了缘由,然后才得知敢情是国舅张贵救了他们。
接着,孙传庭和周遇吉就看了周朝瑞等的首级一眼。
突然,两人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会和之前一些边臣的结局不一样。
两人自然对张贵力保他们的行为感激不已。
尤其是,西厂竟为此事抓捕到李永芳女婿揭开建奴阴谋,而彻底为他们洗刷冤屈这事,更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国舅张贵虽然身为外戚,但明显更把社稷安危放在心上。
“我们俩这一下子都欠国舅爷太多了!”
孙传庭感叹起来,且看向周遇吉道:
“就说我孙某人吧,之前在知县任上受其推荐入武备学堂,如今才得以在数年内得任封疆;如今又因为国舅爷力保,而不用担下通敌之罪,得以继续效命沙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
“知我者,国舅爷也!”
随即,孙传庭又补充了一句。
话里话外,他似乎都不再顾忌张贵是外戚,而直接表达起对张贵的敬重之意。
“没错,若不是国舅爷,我现在还在京营蹉跎岁月呢。”
周遇吉也跟着说道。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国舅爷会让陛下直接杀了弹劾我们的言官,还将其传首九边,这样一来,我们算是也跟着把言官往死里得罪了。”
孙传庭苦笑着说道。
大明史上第一例言官被传首九边,居然是因为他和周遇吉的事,这不让清流言官恨死他们才怪!
在孙传庭看来,只怕清流言官早在心里计划着,等将来重新掌控朝政大权后,就赶紧为今日这事翻案,为安桐、周朝瑞等正名,而要为安桐、周朝瑞等正名,就得把他和周遇吉的罪定死!
周遇吉点头,问道:“以孙公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不可能再让言官们满意,那只能让陛下满意,让国舅爷满意!让天下汉人满意!”
“多打胜仗,打得越多越好,越大越好,只有这样,我们才越安全!”
“功绩是很难掩盖了的,就比如武庙昔日所指挥的应州之战,翰林官们再想掩饰,也很难彻底掩饰掉。”
孙传庭道。
“您说的是。”
……
传安桐、周朝瑞等首级于九边的传奉官来了宁远。
宁远的袁崇焕和总兵官左辅、参将祖大寿等也正议着事。
祖大寿议着议着就问着袁崇焕道:“袁公,这次朝廷会因此治辽南孙、周二人的罪吗?”
袁崇焕回道:“即便不治罪,也应不会让他们再待在辽南。”
“这就好,这二人只要不在,想必建奴那边就会先收拾他们!”
祖大寿笑着说道。
左辅也跟着说道:“建奴去收拾他们就好!这二人所统领的是天子自己的兵马,且这两人不养寇,不并田,不走私,一旦真等这二人让辽南军镇渐成势力,那就我辽西诸官将只怕会被朝廷秋后算账!”
“没错!”
祖大寿跟着应和了一声,且对袁崇焕道:“袁公,除了孙阁部,我们只愿听您的,如果朝廷再设辽东经略,那这个经略只能是你,而不能是他孙传庭!”
“论资历,他孙传庭也不能和袁公比,若非是因为有贵戚襄助,他孙传庭能封疆一方?”
左辅跟着说道。
袁崇焕摆手道:“不必再言!一切且等朝廷的消息到了再说。“
“老爷,朝廷有人来传旨意!”
这时候,外面传来军士的通报声。
祖大寿兴奋地先站起身来:“朝廷这个时候有旨意来,难道是升袁公为辽东经略或蓟辽总督的旨意?”
左辅道:“但愿如此!如此就能寻机让朝廷放弃在辽南设镇,而掣肘我辽东镇!”
“先去接旨!”
袁崇焕这时候笑了笑,就出了中堂。
没多久,传奉官就宣达安桐、周朝瑞被传首九边的旨意,且还额外加宣了一道斥责袁崇焕轻信投敌生员之词,越权弹劾平级封疆大吏孙传庭的旨意。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袁崇焕因此极度失望,一开始在传旨的传奉官还在时,他还强忍着,待传奉官一走,就当即将一盏茶摔在了地上。
嘭!
“袁公息怒,如今看来,孙、周等所依仗的那位国舅爷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还是被我们低估了。或许天子本人就被我们低估了。”
左辅这时候安慰起袁崇焕来。
祖大寿则跟着说道:“也怨不得袁公生气,整个辽地,两个巡抚,两个军镇,这无疑说明朝廷根本上就不信任袁公,也不信任我们!甚至只怕早已暗蓄清理我们关宁兵的意思。”
说着,祖大寿建议道:“要不,干脆请孙、周二人来共议兵事,然后趁机除掉!我不相信,朝廷还真敢因此开罪于我们不成!“
“不妥!”
“周遇吉还好说,他孙传庭再怎么说也是文臣,杀了后恐惹众怒。”
“何况,当今陛下乃不可小看之辈,要不然如今也不会竟通过查得这事是建奴所谓反间计的理由来保住孙、周二人,乃至保住辽南镇!”
袁崇焕拒绝道。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辽南镇越做越大,直到彻底覆灭建奴,断了我们大家的路?!”
祖大寿问道。
“本官这就给孙阁部写信!”
袁崇焕失望之余,就说了这么一句,并立即坐到案后开始执笔写起来,且道:
“吾倒要问问阁老,国舅爷力保孙、周二人时,他为何不站出来要求陛下阻止国舅爷力保孙、周二人。他作为帝师,又是我关宁兵的缔造者,难道他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将来平辽之功为外戚所夺吗?!”
袁崇焕说着就写了起来,且还在信中表明,只要孙承宗支持他做辽东经略,他保证五年能平辽,并且希望孙承宗能帮忙让他有一个面圣陈词的机会,他想当面向天启陈奏自己的方略,且在信中说,如果朝廷更信任孙传庭,他宁肯辞官不干。
京师。
孙承宗看到袁崇焕的信后,没有说什么,而是在第二天将这信直接给了天启。
天启看后笑了起来:“五年平辽,除非朕是傻子,才信他。”
说着,天启又道:“先生把这信给朕看是对的,封疆一方,这么毛躁,暗蓄操大权之心与轻信建奴反间计在先,如今意图结党阁臣在后,甚至连先生你都敢教训,这个袁崇焕太狂了。”
孙承宗回道:“陛下说的是,臣如今把这信交给陛下,也是希望请陛下保他一条命,以陛下之明,想必也不会与他计较。”
天启只沉下脸道:“拟旨,任命辽南巡抚孙传庭为辽东经略,挂兵部尚书衔,节制辽东、辽南两镇,可斩巡抚及巡抚以下官!”
就这样,天启干脆直接决定让孙传庭做袁崇焕的上司。
袁崇焕收到这则《邸报》后久久不语,看着左辅、祖大寿等人,问道:“你们说,陛下为何突然直接让孙传庭任经略?”
“定是跟外戚张国舅有关!”
左辅说道。
祖大寿也点点头道:“袁公,要不我们还是给国舅爷送笔厚利吧,如今看来,大明能左右圣心者,还是国舅爷啊!”
左辅跟着道:“没错!事实证明,靠孙阁老是不行的!阁老虽然是帝师,但明显圣宠不及国舅爷,孙传庭为何能后来居上,虽然他的确屡次大败建奴,而守住辽南,但本质上说,他就是因为在朝中有国舅爷支持!”
“这孙传庭虽然有国舅爷支持,但此人清廉不通人情,不送礼也不为权贵官僚诡寄田地收租,想必国舅爷内心也是不喜的,如袁公送其厚利,国舅爷转而支持袁公也不一定。”
祖大寿跟着说道。
不是谁都有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好习惯。
袁崇焕现在只知道自己功名受阻,且连孙承宗也未能帮的了自己,而听这些辽西将领这么一说,也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因为没抱国舅张贵的大腿,才有现在的结果,便叹道:“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走外戚门路。”
“谁送的?”
因此,没多久,张贵就府里管家这里知道了有人给他送了厚礼。
“袁崇焕。”
管家回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教导天启皇帝,养廉制度,加强民族教育!
张贵听后,也猜到了袁崇焕送礼的动机。
因为他最近也知道了孙传庭任辽东经略的事。
这让张贵颇感无语。
他不得不承认袁崇焕是真的没有认清天启,也没有认清自己这个国舅爷,更没有认清他自己的缺陷,竟到现在还只觉得自己的失败是因为拜错了菩萨,是因为没给自己这个国舅爷送礼。
问题是,自己不是你袁崇焕所认为的那种外戚。
自己是穿越者,是一个知道国破家亡在即的穿越者。
自己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亡图存,而不是真的只是为了个人利益在胡作非为。
“先别将礼物入库。”
张贵说着就拿了袁崇焕的帖子和礼单来了西苑,向天启禀明了此事。
砰!
天启听张贵禀报后,把帖子摔在了地上:“朕和朕的外戚在他袁崇焕眼里有这么糟糕吗?!”
“陛下息怒,这也是人之常情,这年头,世风就是如此,人人皆以为人人嗜利。”
张贵回道。
“朕不喜欢这种常情!”
天启回了一句,又道:“若不是现在辽东巡抚任上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朕还真想罢了他!”
“既如此,陛下不如先亲自给他手谕一封,诫训他一次。”
张贵回道。
“你说的对。他暗地里跟建奴接触也就算了,企图除掉孙传庭,且在信里意欲拉先生结党也不提,现在竟私自结交外戚!朕就再给他一手谕。若他还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天启点首说道。
“眼下世风堕落如此,是需要一点点更正,首先就是这行贿受贿之风,如今看来,光靠严刑峻法还不够,毕竟东厂的人不可能处处盯着,而这些人又做到隐秘,堵不如疏,本质上也跟朝臣们俸禄收入的确不足以支撑其优渥生活有关,如今看来,要想使吏治清明,上下皆不行旁门左道,或许应行养廉之制。”
雅文吧
张贵这时候提道。
天启点点头,问道:“怎么养廉?”
“朝廷可以在俸禄之外制定绩效考核与奖励之制,考成优等的官当在使其更易升迁之外,给予厚赏;”
“另外,如阁臣、尚书、总督、巡抚这些大员和正堂官,皆应由朝廷养其幕僚,而他们这些幕僚则改由朝廷所任命之属吏,这样既可以加强对这些大员的控制,也减少这些大员因为公事繁多需聘请更多幕僚而增加私人开支。”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道:“如此,无疑会让朝廷开支大量增加。”
“陛下,这是没办法的事,大明现在要想一改积年弊政,就需要有更多的人参与。”
“不先以钱财动之,光以圣人之道倡导之,恐怕很难成功,只能先通过这种方式,至少让不愿意贪的人而更加愿意地去选择不贪。”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道:“好在现在国库还有不少盈余,还能这样做,只是眼下朝廷兵马在增加,所养工匠也在增加,将来迟早会再次陷入国帑不足的地步。”
“到那时,朝廷已经开辟了更多的财源,会避免这一现象出现的。”
张贵回道。
天启因此道:“那到时候你在制策司提出来,让袁可立他们去制定。”
“臣遵旨。”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笑道:“这次幸而因你提早就在建奴身上布局,盯着他们的细作,才让建奴的反间计没有实施成功。”
“陛下言重。”
天启则道:“你不必拘谨,朕这是真的在心里赞扬你。”
接着,天启沉下脸来道:“但朕想到李永芳这厮竟早已如此用心险恶,为建奴打探情报,甚至图谋离间我大明君臣,坏我边事,而且是不遗余力的做,竟不惜派自己女婿来,实在是让朕越越觉得此人可恶!”
“他到底为何会这么卖力的给建奴做事?就算对朕不满,对朝廷不满,也不应如此才是!”
“臣认为是民族意识不足,功名心太重所致。”
张贵回道。
“此言何解?”
天启问道。
张贵道:“回陛下,这种为能够做开国勋臣、永葆富贵,而不惜认异族为主的人不在少数!”
“如正统年间的喜宁。”
“李永芳这种人也不算特例。”
“以臣之见,皆在于眼下正统之学,于忠孝之教有余,但于民族教育不足。”
“人人都知道忠君尽孝,这里面尽孝倒是可以明确,无非尽孝于父母,但忠君呢?”
“关键是认谁为君?李永芳等人为谋求富贵,不惜任奴酋为君,故才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如果加强民族教育,使人人知道只能认本族之君为君,那即便对朝廷不满,对陛下不满,也断不会弃君又弃国。”
“即便有李永芳这种人,还是为自己的富贵认胡人为君,那天下人就可以断定李永芳这种不是真正的忠君,因为他忠的君根本不算是本民族的君!就可以让更多人从道义上否定他!”
“而现在,天下人还没有这种民族意识,所以,如果李永芳说他已认奴酋为君,忠于奴酋努尔哈赤,不违背忠道,而天下人只怕并无觉得不对者。甚至会有人同情李永芳,觉得是朝廷先对不起他!”
“民族。”
天启沉吟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张贵,一脸严肃地问道:“照你的意思,如果不加以警惕的话,像李永芳这样的人会很多?”
张贵点头:“尤其是国家衰败之时。陛下,两宋灭亡时,投金投元的还少吗,尤其是灭南宋的还就是汉人。”
“可见,只有忠君之念而忠于民族之意识者,会很容易觉得自己忠于异族之君也是忠君,也是循正道。”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每个汉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君主,进而背叛自己的民族?”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得让制策司注意到这个。”
天启说道。
张贵道:“陛下圣明!有民族之意识,就能有同胞之意识,如此也能使本族之民少些内斗,多些精诚团结,而能一直对外,使外患不足惧,内忧无处生。则国家也能更强盛!”
幸好天启不是异族皇帝,对于张贵的说话,也就很赞同,而道:“也就是说,李永芳不仅仅是叛君,还背叛了民族!是故,他已犯汉奸之罪!”
“陛下圣明。”
“那照这么说,秦良玉这些非我汉家之人,但又忠于朝廷,怎么看待,难不成要对其存有戒心?”
天启举一反三道。
张贵道:“陛下,民族是一个文化概念,非是以血统论异同,接受我华夏文化且同化者,自当已算同族,而如李永芳辈,剃发易服而弃汉家文化者,虽是汉人然亦不是汉人也。”
天启听后点头:“说的对!现在看来,李永芳的确可恶,若有朝一日能生擒他,定要严惩!”
……
李永芳这里还不知道在张贵的影响下,大明天子已经将他视为最可恨的人。
而他现在才刚刚得知自己针对孙传庭和周遇吉实施的反间计没有成功。
“天启真的没有因此对孙传庭和周遇吉怎么样,反而杀了弹劾他们的清流言官?”
李永芳甚至因此不可思议地问着带回消息的李率泰。
李率泰是他的儿子,且在李永芳问后,而继续回道:“是的!父亲!辽东那边还传来最新消息,天启不但没有处置孙传庭和周遇吉,如今还让孙传庭做了辽东经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锄奸!当复汉唐雄风,护本族忠魂!
李永芳听很是失望:“怎么会这样!主子们知道后肯定会责怪我们办事不力。”
说着,李永芳就吩咐道:“立即传信给武长春,让他赶紧回话,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这明国皇帝会没有中我们的计?!”
“是!”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则狂躁的把桌子一拍:“快去!大金要是不能在将来取得整个天下,我们李家就会一直被骂成是汉奸,只有让大金夺了天下,我们才能翻身,这样才能跟着主子们一起奴役天下汉人!所以,必须竭尽全力地做成主子们要求的每一件事!”
“明白!”
李率泰答应着后,就又禀道:“父亲,有个叫许都的士子,本是明国武备学堂第一期学员,后任西厂理刑官,自言对明国现所行新政不满,来投奔我大金,且要求见您,您见还是不见?”
“武备学堂?!西厂?!”
李永芳听后顿时来了兴趣。
李率泰道:“没错!他说宁效当年宋朝士子投西夏之例,也断不愿做奸贼爪牙。”
这段时间,因为大明朝廷在江南严格进行着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的新政,且又实行考成法,的确使得有些对新政不满的士子投奔建奴。
所以,李永芳对于突然有一个叫许都的士子来投,并不觉得奇怪。
但李永芳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此人既然已经成了西厂官校,怎么还想着来我大金?真的只是对新政不满?你说,他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儿子不知,但儿子觉得,就算他有别的目的,以他一介书生,应该也只能是如当年王化贞一样,劝父亲归顺朝廷,不然,难不成他一个人还能做成什么事?”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想了想也觉得只能是这样:“那就见他,他真要是来劝降的,老夫倒要看看他怎么劝。”
“如果他真是来投我大金的,正好,老夫就想有个来自西厂和武备学堂的人,好好了解了解这个西厂和武备学堂,以及缔造这一切的那个张国舅!”
……
“李永芳,狡诈如狐,老谋深算,当年辽东巡抚王化贞便被他骗得丢失广宁重镇!”
“我们这次既然决定要生擒或除掉他,就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要按照督帅嘱咐的那样,推演、模拟、再模拟,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想到。现在这老贼已经答应见我,到时候就在他见我的时候采取行动!”
金州城里,许都正对自己西厂锄奸队的骨干们训着话。
而这时,被调到锄奸队任他副手的刘宗敏则忍不住说道:“我还是觉得许千户您独自一人去见那老贼,还是太危险!”
许都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班超敢做的事,我许某人也一样敢!国舅爷早就教育过我们,汉人当复汉唐雄风!”
“何况,只有我这个的的确确是来自江南的士子去,李永芳这老贼才不会怀疑。”
“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李永芳,冒如此大的风险!”
这时,另一锄奸队的成员在这个时候有所动摇道。
“值得!如国舅爷所言,他李永芳是民族败类,多活一日,就对我汉家多一份背叛!不论做出任何牺牲,也要除掉他,不如此不足以捍卫本族之忠魂,即便到时候万一真不能除掉他,但只要让其寝食难安,也值得!”
许都回道。
众人这才点头,没说什么。
接着,刘宗敏道:“那我们就按计划推演,许千户见他李永芳时,我们在李永芳府里策反的婢女小娥便会……”
待刘宗敏说完后,许都就道:“如果小娥提前被发现,到时候我会直接行刺他李永芳,而你们也不必再出现,按照乙计划撤离。”
“明白!”
……
李永芳还不知道西厂这边已经在密谋除掉他,因大明厂卫现在已经不怎么注重对外间谍工作,他本人也没太想得到大明朝廷会有人挖空心思的想除掉他,或者说,在这个近现代民族意识还没完全形成的时代,他也没觉得大明朝廷会有权贵官僚真将他恨之入骨。
李永芳只是在见许都的这一天好奇地问着李率泰:“你说,他许都为何直接要求见老夫?”
李率泰回道:“或许他是想通过您直接见到大汗。”
李永芳点首。
“大汗驾到!”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满洲人的喊声。
李永芳听后忙出了大门来迎接:“奴才给大汗请安,大汗今日怎么想到莅临寒舍?有什么事,直接唤奴才去听命就是。”
“本汗听闻你今日会见一干来自武备学堂和西厂的投奔者?”
努尔哈赤开门见山问道。
李永芳谄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主子!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叫许都,本是江南生员,后通过武备学堂入仕。还与三贝勒当年派进关的大兵对战过。主子您也知道,明国现在在江南大搞清丈田亩和追缴逋赋,把江南官绅得罪的很,许多官绅士子对明国朝廷很不满,而他许都也因此偷偷出关,通过走私商旅联络到奴才,说想要见见奴才。”
“本汗就猜到此人极有价值!偏偏他西厂和武备学堂防备森严,你们这些奴才一直也打听不得什么,如今正好可以通过此人知道他们如何练兵,为何能战胜莽古尔泰带去的大兵!也正因为此事,本汗才来亲自见你。顺便。”
努尔哈赤说的这里,就看向李永芳:“本汗听说你最近新纳了一小妾?”
李永芳尴尬笑道:“托辽东那边的人帮忙买来的瘦马,正要请主子来品鉴。”
后金物资匮乏,人口也匮乏,且本族女子多是农妇,毫无情趣和姿色,作为去过京城,见过关内繁华的后金大汗努尔哈赤,也很想尝尝不是只会捕鱼和游猎而是会弹琴唱曲的汉家女,以满足内心之欲望。
但作为整个后金政权的首领,他不可能贸然的在自己后宫添加汉家女,这样会引起其他满洲贵族的不满,会让满足贵族们觉得努尔哈赤在有意抬高汉人的地位。
故而,努尔哈赤要想满足这方面的欲望,只能去一些汉官家中,学一学曹操。
如今,努尔哈赤也就来了李永芳这里。
李永芳自然不会拒绝,且道:“巧合的是,那个许都也是今日来见奴才。”
“那就让本汗和你一起见他!”
努尔哈赤心情舒畅地道。
大约到了巳时正,许都在被搜身后就由李率泰亲自带到了李永芳和努尔哈赤面前来。
而在来的途中,许都也通过李率泰得知今日要见他居然不只是李永芳,还有建奴的大汗努尔哈赤!
许都因此心里倒也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自己锄奸队做出的缜密计划还是发生了变故,努尔哈赤居然会突然出现!
“见过大汗和李总兵。”
许都只能强装镇定,向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行了礼。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捉李永芳!努尔哈赤:辱本汗太甚!
在许都见努尔哈赤和李永芳时,此时的李府后门外,装扮成商客的刘宗敏在看四周没人后,就学了三声鸟叫,随即就看了看后门。
没多久,李府后门就探出一面容姣好的女孩脑袋。
“不要紧张!像之前一样就行。”
刘宗敏点了点头。
“嗯。”
这小娥点点头。
刘宗敏接着问:“外面怎么添了许多大兵?”
“听说是建奴的大汗来府里了。”
小娥回道。
“糟糕!”
刘宗敏心里暗叹不妙,但也还是强作镇定,问着小娥:“你怕吗?”
小娥摇头,神色坚毅地道:“不怕!他们杀了我爹娘,我愿意为你们杀掉他,哪怕要因此死掉!”
说着,小娥笑道:“这样还能早点见到爹娘呢。”
“你也是可怜人。”
刘宗敏说着就先将一小钢瓶取了出来,且打开了小钢瓶上的金制阀门,朝下风口的方向丢了去,并对小娥说道:“我再演示一遍,照我刚才做的打开,然后丢出去,知道吗?”
小娥点头:“早就记住了!”
“那也还是要演示一遍,怕你情急之下就忘了!”
接着,刘宗敏又将一个透明琉璃面具从褡裢里取了出来,且对小娥道:“你过来,我给你戴上这个,然后你再拿着我给你的几个瓶子打开丢到前院里去,不用担心他们的亲卫将你拿下,这瓶子里的气体一出来,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会失去行动力。”
“我记住了!”
小娥答应道。
刘宗敏便将琉璃面具套在了小娥头上,因闻道小娥身上传来的一股皂荚味的馨香,便又嘱咐道:“如果琉璃面具被夺,就先捂住口鼻,却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衣服打湿后再捂住口鼻。”
“嗯。”
小娥答应了一声,接着就回了府。
而刘宗敏则也带上琉璃面具直接往前院跑来,且趁着一守在前院的亲卫不注意就把一钢瓶丢了过去。
一亲卫见丢在自己面前的钢瓶在冒黄绿色的气,只觉得奇怪,不由得捡了起来,对同伴道:“这瓶口金灿灿的,想必涂的金粉,这瓶子无疑是件宝贝,是谁突然丢在这里的?!冒的绿气是什么?”
紧接着,这亲卫就猛地咳嗽起来,他突然才意识到这黄绿色气体很刺鼻。
没多久,这亲卫又觉眼睛难受至极,皮肤也灼痛至极,接着,整个人就倒在地上,嚎叫起来。
他的同伴听说是宝贝正看过来,也被这气体刺激的不行,一个个先后抓胸扶墙的咳嗽起来,一时间也如瞎子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面目不清晰身影也不清晰的人正在往这边来,还在丢着什么,让这里的黄绿色气体越来越多,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染成黄绿色。
小娥这里偷偷抄近路来到前院,将刘宗敏给的钢瓶打开阀门丢了一个在前院。
“有刺客!”
看见他的努尔哈赤亲卫忙喊了一声,正拔刀,朝小娥这里跑来,就觉两肺部要炸了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小娥见此忙将更多的钢瓶打开,往前院里丢,一时整个相对封闭的前院里,黄绿色气体越来越浓,努尔哈赤带来的人和李永芳自己身边的人都在院子里咳嗽惨叫。
……
话分两头。
在刘宗敏见小娥之前,许都刚见到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且致礼后,李永芳就看向李率泰道:“你抱着的盒子是什么?”
李率泰回道:“是许千户献给父亲的礼物。”
“礼物?”
努尔哈赤先问了一句。
许都故作淡然地道:“没错!这是明国中军都督府西山工业司出品的工业品,叫神仙气,闻之能使人振奋,而可助益于士兵作战时提振士气。”
努尔哈赤听后觉得奇怪:“竟有可提振士气之物?”
许都点头:“如闻女人体香就心潮澎湃一样,他们工业司也由此获得灵感,研发出此香料。”
“工业司,还搞出提振士气的香料,这西山还真是让人令人感到神奇,你们皇帝和武备学堂的学员上次在西山能大胜我三贝勒的旗兵,莫不是就是靠这些奇技淫巧?”
努尔哈赤问道。
许都回道:“自然是有关系的。”
努尔哈赤听后忙命道:“把礼物打开!”
“喳!”
李率泰忙打开了礼盒。
然后,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就看见了一个精致钢瓶躺在锦盒中。
李永芳忙捧了过来交给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道:“这精钢用来做瓶,真是暴殄天物。”
说着,努尔哈赤就问:“香味在哪儿?”
许都拱手道:“请给在下,让在下为大汗演示。”
努尔哈赤也不担心许都一介匹夫能用钢瓶在自己面前对付得了自己,便把钢瓶递给了许都。
许都则直接叩开阀门。
嘭!
在一股黄绿色气体冲出来时,许都立即把钢瓶对准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猛地咳嗽起来。
在李永芳和李率泰等还是一脸懵时,许都忙捂住了自己口鼻,也将钢瓶口对准了李永芳和李率泰以及屋里其他人。
这些人都咳嗽起来,努尔哈赤更是喘气不断。
许都则赶紧把茶水倒在袖子上,然后用湿了的袖子捂住口鼻,而这时,外面也有亲卫见状闯了进来,结果一进来,也被呛的不行。
许都这趁此夺下一亲卫的刀,随时准备杀掉努尔哈赤和李永芳。
但这时,外面也传来动静,这动静就是小娥搞出来的。
许都因此干脆持刀杀了其他亲卫和李率泰,且跑了出来,打开大门。
门一打开,刘宗敏就丢了一琉璃面具给许都,而他自己则带其他锄奸队队员冲了进去,杀了院里其他亲卫。
许都随后跟了来,带着刘宗敏来到了李永芳和努尔哈赤这里,指着一还在嗷嗷叫的肥胖老人道:“这人就是李永芳。”
刘宗敏因此忙吩咐人扛走了李永芳。
而接着,许都指着一瘦黑老人道:“他是努尔哈赤,把他也带走!”
努尔哈赤今年身体机能已经下降,比之前要瘦了不少,按照原历史的发展,他要在天启六年下半年征伐蒙古后暴毙,故而,现在的他,在体态上,已经不如李永芳。
努尔哈赤现在只觉胸口撕裂一般剧痛,呼吸都很困难,浑身乏力,也就只能任由这些人把他们带走。
“上车!”
很快,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就被扶上了城,且往沈阳城外赶去。
他们赶来的这处城门已经被锄奸队的其他成员拿下,且同样用的是毒气。
张贵在西山设立工业司后,就让宋应星等人,着实对象征化学工业基础的“三酸二碱”进行研究制备,而本该在历史上于八年后才出现的盐酸,也就在他的影响下,提前出现,而也因此使氯气这样的毒气可以通过天然矿物软锰矿而得以在西山被制备出来。
本来通过软锰矿和盐酸制备氯气要等到十八世纪才出现,张贵现在则让他提前出现在了西山。
而张贵在让西山工业司制备出氯气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他用在对付敌人上面,如此可以缩短对付敌人的难度。
这次,西厂锄奸队生擒李永芳也用了工业司所制备出来的氯气。
至于琉璃镜面具则是西山工业司自己研制的防毒面具,里面装有用纯碱煮过的炭粒。
当然,这些东西造价都特别昂贵,光是氯气制备成本都不是后世电解工艺可比。
连装氯气的瓶胆和瓶口也都是涂了一层金。
所以,目前只有西厂采取特别行动时才用得起,不可能用于大规模军事行动。
闲话少叙。
许都和刘宗敏等押着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出城后,就立即往驾着有滚动轴承的新式马车去了辽南。
他们锄奸队的人已经提前联络了周遇吉派骑兵接应他们。
而现在,他们需要保证的是李永芳和努尔哈赤不因吸入太多氯气而直接死亡。
因为让这两人直接死亡,实在是太便宜了这两人。
毕竟这两人都欠下了对辽地汉人百姓的累累血债。
“许千户,你给他们呼吸,还是我先?”
刘宗敏很难为情地问道。
“国舅爷说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们,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一人一个!后面轮着来!”
“啊!”
许都已经毫不犹豫地先朝努尔哈赤的嘴怼了去。
努尔哈赤瞪大了眼:“辱本汗太甚!”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后金全乱套了!背叛本民族不得好下场!
许都和整个西厂的锄奸队也没想到模拟数次的精密计划,还是会出现偏差,本来是打算借助西山工业司提供的装备,尽量生擒到李永芳的。
但他们没想到,结果不但生擒了李永芳,还生擒了努尔哈赤。
而这一下子,他们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整个后金政权因此全乱套了。
当从毒气中,捡回一条命,而逃回后金汗宫的努尔哈赤亲卫将,将这事告知给皇太极等人后,皇太极等人立刻带了兵马,往李府赶来。
皇太极等自然扑了个空。
许都等早已离开李府。
但毕竟是丢了大汗,皇太极和其他八旗贵族,只能满城寻常,也开始出城搜罗。
后金是兵民合一,不打仗时,八旗兵还得从事生产或者督促自己的包衣奴才从事生产。
而现在,皇太极和其他八旗贵族都动员起了各自旗下旗丁,去四处搜罗努尔哈赤。
一时间,整个沈阳城周围因此直接乱成一锅粥。
“诸位贝勒爷,我们发现多路马车印!据东南西北方的暗哨汇报,他们都有看见马车急速驰过。”
此时,建奴梅勒章京希图就向皇太极汇报起来。
锄奸队自然不会在逃走时,只驾一辆马车跑,而是在各个方向都有布置迷惑建奴的马车。
皇太极此时听后也不得不承认擒走他父汗和李永芳的人真是狡猾,竟会迷惑他们。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同为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这时问道。
皇太极道:“我们各自去一个方向。”
说着,皇太极就先自己带本旗巴牙喇往辽西方向而去。
阿敏则往辽南方向而去。
其他贝勒则选择了其他方向。
只是跟着皇太极一起去的范文程则在皇太极奔向西边后不久,策马过来劝道:“贝勒爷!让奴才们去找吧,现在沈阳不能无主事者也!”
皇太极很赞许地看了范文程一眼,接着就策马回了沈阳。
阿敏这里也没安心追,在听到人传消息说皇太极回沈阳后,自己也先赶了回来,而只派麾下几个巴牙喇去追。
……
“建奴来了!”
把头探出马车外的小娥见到有建奴骑兵出现后,就忙对许都等人喊了一声。
许都等人也就给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做了人工呼吸。
两人因为本就没在毒气里待太久,现在又被做了人工呼吸,倒是保住了一命。
只是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肺部还是已经受了不可逆的伤害,依旧喘气乏力。
许都和刘宗敏两负责锄奸队的头亲自押着他。
而在小娥喊后不久,刘宗敏才走到马车外,看了追过来的建奴骑兵一眼道:“怎么没多少人追来,建奴对救他们自己的大汗不积极吗?!”
“估计现在只想着赶紧抢汗位呢,现在他们追过来了,就给我们的人发信号!”
许都回道。
“是!”
没多久,周遇吉就带着数百骑赶了来,且与这些建奴追兵对战了几个回合,这些建奴追兵因为急于救下自己大汗,倒也死战不退,以致于双方都折损了不少人马。
周遇吉因此不由得暗骂:“不就是抓个李永芳,这些建奴怎么给死了爹娘一样!娘的!”
即便如此,一想到国舅张贵的恩情,周遇吉也没想坏了西厂的事,依旧带着麾下骑兵拼命阻击这些建奴追兵。
而许都等人因此顺利押着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到达旅顺。
“你们说什么?!这是奴酋努尔哈赤?”
孙传庭在旅顺见到许都等人押来的努尔哈赤后,很是惊喜地从案前走了过来。
许都拱手回道:“岂会欺瞒部堂,学生亲耳听见他自己说他自己是努尔哈赤。”
孙传庭看向很是虚弱的努尔哈赤,接着又看向了许都:“你们西厂这次算是又立了大功啊!”
许都微微一笑:“侥幸而已,幸赖国舅爷让学生等主持锄奸之事,也全赖孙部堂等人支持,否则,仅我西厂锄奸队,倒也办不到此事。”
“时来上下皆同力,以后,你们锄奸队再有什么大动作,我辽南上下官兵必还会积极配合。”
孙传庭回道。
“多谢!”
许都回道。
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被押到旅顺后,基本上不会再有被建奴兵救回去的可能。
但为防夜长梦多,当晚,许都等人还是直接就押着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乘船走海路去登莱,准备在登莱登陆,从陆路回京师,而没打算通过辽西走廊回京师。
“背叛民族者,皆不得好下场!”
皇太极这里在赶回沈阳后就再次来到了李永芳的宅邸,且在李永芳的宅邸捡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一张纸条。
看见这纸条上的内容,皇太极拧起了眉头。
跟着皇太极一起回来的宁完我也看见了这纸条上的内容,一时心里也五味陈杂。
“用心真是毒辣!如此一来,汉人士子岂不是不敢尽心谋事?”
济尔哈朗走过来后则说了这么一句。
皇太极则突然道:“等几位贝勒回来后,立即议事,但今日这事不得宣布出去,有散播者,斩!”
“喳!”
……
自从张贵对天启说李永芳这样的人积极为建奴做事,是因为整个大明的士民民族意识缺乏后,天启就对这个说法一直很放在心上。
他越想越觉得张贵没说错,儒臣们在讲忠时,只讲到了忠于君,没有讲到忠于国,忠于整个民族。
一时,天启也更加承认,李永芳的确不仅仅是背叛了他,也是背叛了整个华夏。
而且,不少他族之人都是归附华夏,敬仰中华,即便有本族之风俗,然亦接受汉家之风俗,认我汉家君王为君,而李永芳倒好,为了自己的富贵,叛君又叛民族。
天启因此越想越气,而不再把李永芳只当一个叛臣看待,也对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你们东厂镇抚司得给西厂学学,把心思也要多花心思,盯着那些背叛朕背叛整个民族的败类,把他们尽量都抓捕归案!不能让他们日子好过!别让朕失望!”
“皇爷放心,东厂和北镇抚司已经在积极抓捕企图叛逃者,已经在辽南和辽西抓了几个偷偷过去的士绅!”
魏忠贤回道。
天启听后点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
“皇爷,国舅爷求见!”
“快宣!”
天启忙唤道。
而张贵一来到天启这里就道:“陛下!臣突然收到一条好消息,如今赶着来告诉陛下。”
“什么好消息?”
天启问道。
张贵回道:“臣派去建奴内部打探机密的细作来报,他们已经生擒了奴酋努尔哈赤,还有李永芳!”
与此同时,韩爌也急忙往勤政殿赶来:“陛下!大喜!刚刚收到辽南的八百里急递,奴酋努尔哈赤、李永芳由西厂锄奸队抓获,已从旅顺押送回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分朱家之利,朕不怕做暴君!
天启几乎同时听到了来自张贵和韩爌所通报的喜讯。
但他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西厂竟然抓获了努尔哈赤和李永芳。
关键是,能抓获李永芳就够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抓了获努尔哈赤。
“这是真的?”
天启因此问道。
张贵回道:“陛下,臣等岂敢欺君。”
天启则亲自夺过韩爌手里的急递看了起来。
而魏忠贤则一旁倒是有些失落,他没想到,西厂还是压自己东厂一头。
明明自己东厂已经很努力了啊!
“好!好!很好!”
天启这里已经连声称赞起来,且道:“朕要将这件事拜祭太庙,告诉列祖列宗!”
接下来,在等待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被押来的这些日子,天启激动的是每日觉都不曾好睡,日思夜盼的想赶紧看见被西厂锄奸队活捉回来的努尔哈赤和李永芳。
“你们西厂这次再次立了大功,等朕真的见到了努尔哈赤和李永芳,把他们的首级供在太庙后,朕就重重赏你,朕到时候直接加封你太师!”
天启这一日正对张贵说着话,且许诺着要因为努尔哈赤被西厂生擒这事加封张贵为太师。
在大明,太师是一个很尊贵的官阶,轻易一般不会封,整个大明也没几个得到。
生前就更难得到。
但天启觉得,以抓回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这个功劳,加封张贵太师,是值得的。
只是天启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从万历以来给大明造成不少麻烦的努尔哈赤真的已被生擒,非要等见到努尔哈赤真人后才肯加封张贵。
张贵对此只是一笑。
因为眼下是天启朝,谁也不知道大明是不是还会在接下来的甲申年京师陷落,进而走向灭亡?
所以,张贵对任何加封都不怎么感冒。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努尔哈赤和李永芳都被生擒后,会给后金,给整个历史造成多大变动。
张贵自己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的锄奸队会生擒努尔哈赤。
他给锄奸队的任务只是针对李永芳,给李永芳这种在后金搞反间计的大汉奸予以教训。
而现在连努尔哈赤都被生擒来,那无疑意味着后金的皇太极会提前成为后金大汗,且会提前开始自己的集权之路。
据张贵所知,皇太极比努尔哈赤更有政治智慧。
历史上,皇太极即位后进一步壮大后金政权的实力,开始改国号为清,编汉八旗、满八旗。
从而把一个满洲军事贵族进一步转化为满、蒙、汉贵族官僚勾结在一起谋夺天下的政权。
而这个政权无疑更具有将来夺取汉家江山的可能。
这让张贵不得不承认,眼下对汉人加强民族意识的教育会显得更加迫切。
因为要阻止汉人中的大地主大官僚为了继续奴役天下汉人,而轻易地与异族勾结在一起。
光靠儒家的忠君思想无疑是不够的。
虽然很多官僚士大夫嘴上都在说忠君,但其实大多数内心也是在看哪位君主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而选择忠心的君主的。
而且加强民族意识的挖掘,还能让百姓更具有反抗性。
百姓们对君王无疑更加没有概念,但在自己汉人不能被外虏和汉奸一起奴役这方面,还是有利益需求的。
而现在,张贵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激发百姓的民族意识。
“皇爷,许都他们已经把奴酋努尔哈赤和李永芳押到了京师。”
这时候,魏忠贤来向天启禀报了一句。
“总算押到了!”
天启听后很是兴奋,且在接下来带着张贵等人亲自去了诏狱。
努尔哈赤和李永芳在被押解进京后皆被关在了诏狱里。
没多久,天启就看见了努尔哈赤,问道:“努尔哈赤,你可想过有今日?”
努尔哈赤没有理会天启,只是捂着胸口咳嗽。
不过,天启此时也没有生气,只说道:“虽然你是朕梦里都想千刀万剐的人,但朕也不得不承认,你也算是个人物,竟让本朝吃了那么大的亏,辽地好些大城皆被你所夺,如果不是朕的内弟和他手底下的人厉害,朕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将你明正典刑。”
“咳咳!”
努尔哈赤听天启这么说后,才无奈地说道:“又是这个张国舅!我可以见见他吗?”
天启道:“他就在这里。”
努尔哈赤回头看去。
天启也指了张贵一下:“他就是。”
“好个俊美少年!皇后想必也不会差吧。”
努尔哈赤回道。
天启怒道:“这不是你该想的!”
努尔哈赤呵呵冷笑,然后看向张贵道:“张国舅,你与他们不同,你竟早就盯着我大金,还早就布置了这些诡计,而不像明国大多数权贵官僚那样,只想着从我大金这里赚取好处。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真的能做到。我想问问,那是什么气体,为何能害得我如此憋闷难受!却又为何,你的人对我呼吸后,又能使我好受一些?”
天启给张贵递了眼色:“回答他。”
张贵道:“我们西山工业司将它叫做氯气,是陛下下旨拨银在西山设工业司研制工业品后,我们的人研发出来的,你能第一个体验到,也是你的荣幸。”
“工业品,没想到我努尔哈赤会败在这上面。”
努尔哈赤听后感叹了一句。
接着,努尔哈赤又对天启言道:“大明皇帝,本汗也低估了你,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的臣子们不会心甘情愿地让利于你的,只有我大金才能带着他们一起分你朱家之利!除非,你不养你朱家的人了。”
天启沉下了脸。
但努尔哈赤说的的确是事实。
供养宗室的花销在嘉靖朝就已经占据大明财政收入的一大半,如今自然更加严重。
还有就是,除江南外,其他富庶省份,田地也大部分为宗室所占,天启要想富国惠民,真正的大难题其实还是宗室改革。
“不劳你操心,与亡国相比,这些又算的了什么,朕已经担了暴君之名,还担心多担点吗?”
天启冷声说道。
张贵则瞅了天启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这也许就是天启跟他弟弟不同之处,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弟弟到煤山自缢也没敢对宗室动手,而没有因此落个刻薄宗室的骂名,天启倒是对所有骂名早已不在乎,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他似乎只在乎自己的江山还能不能延续下去。
“好!”
努尔哈赤突然大喊一声,道:“本汗突然倒有些希望你能成功,能让一个两百五十多年的王朝继续中兴下去!”
天启没有多言,只看向李永芳:“李永芳,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李永芳则突然转身向天启跪了下来,瘪嘴哭道:“陛下,罪臣李永芳求您一件事啊!”
“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加封太师,削弱士权的利器!
李永芳则磕了一头道:“罪臣请陛下不要以汉奸罪剐臣,也不要以臣汉奸罪宣于天下,也不要让他们再铸跪像,甚至做成便池,像在辽南,孙传庭他们已让人做成的那样,放在城中公厕,还竟让那些牛马一样的贱民也在臣的跪像头上解手,侮辱臣!”
说着,李永芳哭喊一声:“陛下!罪臣再怎么说之前也是大明正四品游击将军啊,世袭的千户官啊,怎么能受如此侮辱啊!虽说成王败寇,但也犯不着被一群军户贱民侮辱啊!呜呜!”
李永芳作为大明曾经的一员边将,在努尔哈赤刚起兵后不久,而且是在萨尔浒发生之前,努尔哈赤这支股投资潜力不明显的时候,就果断率全族投靠努尔哈赤,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希冀可以靠努尔哈赤在将来做个从龙之臣。
不然,以他当时的地位就算弃城逃跑也没必要去投靠一个刚起兵造反的努尔哈赤。
所以,李永芳在乎的就是能在史册上留下辉煌一页。
但他没想到,现在明廷设了一个汉奸罪,还要让天下汉人都可以羞辱他,这无疑他在历史上将留下的不是辉煌,而是丑恶,与秦桧一样的丑恶,这是他万难接受的。
李永芳更不能接受的是,人人都可以羞辱他,甚至是庶民都能羞辱他。
所以,李永芳现在向天启哀求起来,且道:“只求陛下不要这样处置臣!臣保证,只要陛下答应臣,且给臣一个机会,臣定替陛下在三年内平辽!”
天启道:“朕不能答应你!朕现在需要通过你来让天下汉人知道,哪怕对朕恨之入骨,不愿意为朕的官,也不能背叛自己的民族!”
李永芳听后颓然地倒在了地上,接着,他突然朝张贵怒吼起来:“张国舅!你这个祸害!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本该是大金开国功臣的,我本该是新朝勋贵的,我本该是流芳百世的!”
张贵只是摸了摸鼻头,没有理会李永芳。
接下来,因西厂抓捕努尔哈赤有关,张贵自己也如天启所承诺的那样,被加封为太师。
至此,张贵成了大明最年轻的太师。
天启也算是确信了努尔哈赤真的被抓获,且饶有兴趣地问着张贵:“你说努尔哈赤被我大明生擒后,建奴会有什么反应。”
“以臣愚见,他们会先想办法掩盖消息,而避免人心不稳。另外,只怕我大明国内也会有许多人想掩盖这个消息,而不想让人们知道西厂的功绩,毕竟文官们更希望西厂只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天子鹰犬机构。”
张贵回道。
天启点头:“你说的没错。”
张贵接着道:“不过,请陛下放心,这已经由不得他们,臣既然能让工业司制备氯气让努尔哈赤这些人在这工业品上吃大亏,那自然也能通过工业司的工业品,让想掩盖这件事的人都无法如愿,除非,陛下也不愿意让天下人知道西厂抓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这事。”
天启忙问道:“什么工业品?”
“回陛下,如今工业司已经研发出了一种新的印刷术,用石版进行油印印刷,印刷工人只需用油脂做墨,把要印刷文字写在石版上,接着涂墨后就可以印刷,因为油脂吸墨而斥水,而这样也就不必再排列铜字块。”
“更关键的是,印刷成本降低,因为不再使用铜字块,如此就能在短时间内扩大印刷规模,只需培养足够多的印刷工人即可,而不用要等着先造好一批铜字块后才能扩大印刷规模。”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激动地道:“朕得去看看,若真能不再使用活字块,则天下书籍市价无疑会大跌,士族就更难把控学问。这是利器,削弱士权的利器!”
“陛下圣明!”
张贵就知道天启会意识到印刷术改进对整个社会的影响,也就回了一句。
没多久,天启就来到西山的印刷作坊。
这家作坊是西厂所开,用的是工业司的印刷设备,聘用的是工业司自己培养的印刷工人,而西厂开印刷作坊的目的就是为已经创办的《大明日报》提供技术支持。
在天启准予言路改制后,便下旨着各官衙办报。
西厂是头一个响应,直接先办了一个《大明日报》。
现在天启到这《大明日报》的印刷作坊后,就看见已经有大量印刷好的最新一期《大明日报》堆积在库房里,而且这些报纸第一版都写上了西厂锄奸队擒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立下大功,皇帝因此厚赏西厂有功人员的报道。
天启发现这些报纸全是刊载的这些内容,一时感到很是惊奇:“这么快,他们就印了这么多?”
“是的!陛下!这就是新印刷术体现出的实力。”
张贵回道。
天启则往印刷作坊的印刷车间走来,只见有印刷工人在石版上用笔蘸着油脂写字,而一旁的印刷工人则已经在另一石板上涂墨,接着,还有一印刷工人正在将裁减好的纸贴上去印刷,整个就是一流水线。
天启见此看了半晌,突然说道:“怎么没想到加个木制机括,在涂墨的同时,就用手摇动一根手柄,把纸张压印上去,这样就不用再让人专门压印,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还能更快一些。”
“是!臣说给他们知道。”
张贵回道。
天启道:“算了,朕回去帮他改吧。”
接着,天启又道:“其实还可以造一个大型木转盘,印刷的人全坐在转盘上操作,这样就可以转动转盘操作,而不用起身跑动,在转盘上还可以再添加一些机巧,最好用之前你献上的滚动轴承之技艺,把滑动印好的成品直接通过滑轮带动给带出去,而不用因为取成品而来回跑动,工人也不用太辛苦。”
“陛下,您是行家,这还得靠您来设计。”
张贵笑道。
天启点头,且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灵感付出实践:“回宫!”
突然,天启问着魏忠贤:“明天还有没有别的事。”
魏忠贤回道:“明天经延!”
“又要经延!当皇帝真累!”
“孙先生是不是把朕经延的时间安排的太勤了点?”
天启突然觉得好烦,灵机一动道:“给孙先生放一天假吧。明日你亲自去告诉孙先生,就说朕头疼,经延取消!”
“是!”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而张贵也没打算阻止天启这身为技术宅的爱好。
接下来,他在送天启回西苑后,就直接去了西厂衙门,准备犒赏西厂这次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有功人员。
“敕曰:锦衣卫千户、西厂锄奸司理刑官许都、刘宗敏……义民小娥,于此次西厂锄奸司生擒努尔哈赤、李永芳之事中立下非凡之功,令朕心甚悦,可谓国有干臣义民,则社稷可安,奸贼可灭……加封许都为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刘宗敏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赐五百金……义民小娥授锦衣卫百户,赐三百金。”
第一百三十章 士大夫气疯!他张国舅欺人太甚!
张贵亲自向有功人员宣读旨意后,就将官服与佩刀和赐银递给了他们,同时也将西厂内部按例赏赐的银两也给了他们,还亲自将西厂内部制定的金质奖章贴在了他们各自的胸前。
西厂内部有很完善的奖掖制度,且以金、银、铜三种奖章代表三种不同等级的贡献。
而按照张贵的要求,有一枚金质奖章以上者可直接来府见他,不用通报,且会优先获得升迁机会,以及其他特权。
所以,这时,齐聚在这里的西厂在京其他官校,在看见许都等锄奸队成员获此殊荣后,不由得都看得眼热。
当然,这也是许都等人该得的。
毕竟一旦行动失败,面临的就不只是死亡,可能是受尽各种酷刑。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大明的官制改革是一件很慎重的事。
所以,西厂和东厂也一样,内部骨干都是挂的锦衣卫官职,封赏也是挂锦衣卫各类官职,但不实际负责锦衣卫事务,只是虚职而已。
“你们这次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英勇事迹接下来也会通过《大明日报》迅速在全天下流传,任何别有用心之人都不可能磨灭你们的事迹,而你们也不会因为是西厂的人,是朝廷的鹰犬,就会像东厂一样被打上横行不法、恶贯满盈的标签。”
“不仅仅是《大明日报》会宣扬你们的事迹,西厂专门出资设立的各大文社、戏班,也会通过写话本、剧本的方式宣扬你们,朝中有些文官清流想抹黑你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在西厂为朝廷做事,就从此里外不是人,而不能锦衣还乡,这不会!科举中第能有牌坊旗杆,我西厂为朝廷立功者也会有!西厂会组织百姓策动百姓这样去做。”
张贵接着就说了些勉励的话。
西厂官校们,尤其是许都这种本是文人士子出身的西厂官校,心里深处对可能不再为世人尊敬的担忧因此大为消散,并都回道:“我等以在西厂做事为荣!定当谨记西厂栽培之恩!”
张贵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因为在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行动中起到关键作用而立功受赏的小娥,问道:“小娥姑娘,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时,刘宗敏也神色凝重起来。
而已经是官身的小娥则有些迷茫地回道:“回督帅,小婢家人都被建奴杀了,被建奴抓去给汉奸做了包衣奴,如今有机会不再做包衣奴,全靠你们西厂,小婢想继续为西厂做事,因为小婢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别的,只要让我在西厂,我做什么都行,我也没有家,西厂以后就是我的家。”
张贵听后道:“你不用小婢小婢的称呼,你现在是朝廷的锦衣卫百户官。”
“是!”
大明女子是可以任武官的,如秦良玉和张凤仪。
小娥也没想过自己会做官,但无论如何,她对于还在辽地被建奴奴役的汉人而已,无疑也有些激烈作用。
张贵答应了小娥的请求,让她继续为西厂做事,且道:“那你就留在西厂,以西厂为家!”
“谢督帅!”
小娥答应道。
刘宗敏这时候则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喜色。
西厂像小娥这样出身底层且是孤儿背景的人很多,比如刘宗敏这样的流民,也是因为明末大背景下自耕农大量破产而成为孤儿,如今不得不以西厂为家。
这些人对西厂的忠诚度会很高,也愿意为西厂做事。
而张贵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他们被文官士大夫们污名化,也要通过内部教育,让他们从认知上摆脱自卑,而不觉得自己因为出身底层,且是厂卫,而真的在道德上不如文官士大夫这些读书人,且没有这些文官士大夫受天下人欢迎。
这样一来,也避免,西厂的人在将来会为了得到道德上的认同,而选择向文官士大夫靠拢。
张贵得让他们的荣誉感的建立不是来自于士大夫的认同。
在张贵见西厂这次锄奸有功人员时,翰林掌院学士杨景辰也正对通政司左通政龚鼎和说起此事,且道:“新的《邸报》就不必再登载这次西厂生擒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之事了。”
龚鼎和点头道:“吾正有此意!岂能让厂卫得天下赞誉!”
杨景辰轻蔑一笑:“尤其是这次主要立功者,是叛我士林之许都,宣扬此人功绩,无疑于在告诉天下士子,想报国立功,当弃笔从戎,加入西厂!只要《邸报》不载此事,举人以下的寒门士子,根本无门路知道这事,如此利于安天下士心。”
“杨公说的极是。”
龚鼎和赞同道。
“卖报!卖报!”
“新出的《大明日报》”
“奴酋努尔哈赤、汉奸李永芳被西厂锄奸队许都许千户等人活捉!”
“有皇上亲审努尔哈赤、李永芳内容,看奴酋如何如何回答我大明皇帝之问话,看大汉奸李永芳为何下跪哭求皇帝陛下!”
“礼部右侍郎陈子壮撰文称赞这次西厂锄奸之功绩,且有元辅韩公为此事所赋之诗一首。”
……
这时,在两人谈话的茶楼下,突然传来报童的声音。
杨景辰听后顿时沉下脸来,往外眯眼一看,就见一穿了西山棉布衣的男孩正抱着一大沓写有“大明日报”四个竖排大字,形似揭帖,而又比揭帖大不少的纸,在街上喊卖。
更有谁都知道的西厂直营店综合门市外,有同样穿着西山棉衣的寒门书生在对一干士民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而且这些士民都在认真听着,关键是聚集的士民越来越多,因为这门市外写了“听完报可领三尺棉布。”
大明西山纺织业发达,尤其是在纺纱机已经可以同时用十六个纺锤纺纱后,已经出现严重的产能过剩。
毕竟大明大部分百姓没有什么钱且自给自足,所以内需消费市场不大,主要消费群体依旧是权贵官绅,但这些人以绫罗绸缎为主,也就造成西山的产能过剩,许多棉布滞销。
为此,张贵干脆让西厂把这些棉布大批采购过来继续作为动员底层百姓为自己做事的工钱。
城中乞讨为生的乞丐和平民家的小孩,替西厂的《大明日报》卖报,就可以得棉衣一件。
寒门书生若为百姓读报一旬,也会得棉布一匹。
连来听报的都可以得三尺棉布去。
这些棉布对于西山而言是滞销的过剩产品,但对于最底层缺衣穿的百姓而言,还是很需要的硬通货。
所以,张贵在提高纺织业的生产力后,依旧让其成为了改造大明社会的助力。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张国舅怎么这么歹毒,又是用他西山的棉布棉衣收买庶民,他西山的棉布就算多如泥沙,何不直接烧掉,也比像现在这样祸害天下强!”
左通政龚鼎和已经先敲起了桌子,吹胡子瞪眼道:“这让我们怎么瞒?!”
“不能让他们这么宣传下去,这样下去,《邸报》瞒和不瞒都没有用!”
杨景辰也咬牙说了起来。
“那该怎么办?”
龚鼎和问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官绅: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输?!
杨景辰思索一会儿后,看向龚鼎和道:“朝廷封赏张国舅他们还没多久,他们即便连夜排铜字块,也不会印多少,我们干脆发钱去把报纸都买走,而至少不让这些《大明日报》流出京城!”
龚鼎和点头:“你说的没错,目前看,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杨景辰、龚鼎和这些官僚士大夫并不差钱,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地方上的大地主,也是大富商。
毕竟作为朝中的大官僚,在这个官商不结合就不可能经商成功的大明后期社会里,他们不只是兼并田地,也会兼并大量产业。
所以,买下目前出现在京城的所有《大明日报》,对于他们而言的确不算什么大钱。
没多久,京城各门就出现了专门收购《大明日报》的商贾,而且是高价收购。
百姓们在看了报上的内容后,倒也乐于把买来的报纸转卖换钱。
因而,一时间,这些受背后文官如杨景辰等人指使来收购报纸的商贾们,倒也收购了不少《大明日报》
“侯爷,有商贾在高价大量收购我们的报纸。”
周能也因此向张贵说明了此事。
张贵听后道:“让他们收购,我们这里加大量印就是,本侯倒要看看,这背后不想让天下百姓看报听报的人,到底有多财大气粗!或许这样也可以让他们长长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所鄙夷的奇技淫巧,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打击!”
“既如此,那就让他们买?”
“让他们买!”
于是,接下来,依旧有大量的《大明日报》出现在市井之中,甚至不少开始成批装船通过运河运去其他各地,还有成批装在骡车上运出关外的。
而不愿意让《大明日报》大量出现在市面上的一些官僚士大夫们,依旧还在让他们手底下的商贾去收购这些报纸。
但很快,他们发现他们收购的速度赶不上《大明日报》刊印的速度。
“老爷!真的不能再收了!”
“我们存在京城几个钱庄的银子都快花光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头一天刚几乎买完京城里的《大明日报》,第二天就又有大量的《大明日报》出现,而且依旧是登载的关于与西厂有关的功绩之事。他们印刷的速度很快,我们根本买不完。”
商贾刘东此时就对自家老爷杨景辰诉起了苦。
杨景辰此时也很郁闷,不由得道:“看来,这西厂是铁了心要宣扬自己,关键他们怎么印的这么快?!”
“没错!照这么下去,我通政司的《邸报》登不登他西厂这次抓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事,也已无济于事。”
龚鼎和颇为无奈地说道。
而杨景辰则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道:“既然他们要竭力宣扬自己,那我们也来办报,印大量写有他西厂腌臜事的报纸,也照他《大明日报》这样发行出去。”
“那就得想想,西厂到底做了什么腌臜之事。”
龚鼎和说着就又道:“不能胡编!不然被张国舅告到陛下面前,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又说我们在诬蔑胡乱攀咬。”
杨景辰点头:“那就认真想想西厂到底做了哪些恶?”
龚鼎和想了好一会儿道:“还真想不出来,这西厂一直是打击走私和追缴逋赋,这些陛下和百姓不会认为是什么腌臜事!”
“西厂想不出来,就想东厂的!我们只提厂卫的黑料就是,比如东厂田尔耕这些混账,诬陷一些富商是盗贼,而敲诈其银两的事。”
杨景辰道。
龚鼎和点头:“那就只提厂卫,不提是东厂还是西厂。”
杨景辰说着就看向刘东:“你立即去多找些会铜字印刷的工匠来,我们这里要办报时,就不用现去招人手。”
“是!”
刘东答应了一声。
没多久,的确没有商贾再大批量高价收购《大明日报》。
只是市面上突然多了一种报纸,是翰林院发行的《翰林日报》,里面大量登载了厂卫各类不法的内容,如敲诈商贩、吃拿卡要等事。
而且,这《翰林日报》也学着《大明日报》去收买一些孩童和乞丐卖报,收买一些寒门书生给百姓们读报。
总之,在《大明日报》的刺激下,高高在上的官僚士大夫们第一次也开始去跟底层的百姓们接触起来,去企图影响他们,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张贵看到这《翰林日报》后,只将负责西厂内卫监察的周能叫了来:“我们西厂真做了这么多恶事?”
说着,张贵就道:“你先看看,先看看后再回答我。”
“是!”
周能便看起了《翰林日报》。
待看完后,周能就回道:“侯爷,这些都不是我们西厂做的!这些都是东厂和北镇抚司干的,我们西厂底下有谁犯了事,卑职都先禀告给了您,这上面没有一件卑职给您禀告过的事。原因就在于,当时您已经及时下达指示,让我们西厂自己已经解决这些事,所有就未能传播开,他们也就没法知道。”
张贵听后道:“那这些人还真是卑鄙!明明是东厂和北镇抚司干的,非以厂卫称之,还也以此直接批评厂卫,说的好像所有厂卫都不是好东西一样,明显是暗蓄把我西厂也搞臭的心思!”
“侯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能问道。
“让我们的《大明日报》把我们西厂在打击走私和追缴逋赋过程中,所收集到的一切与官僚士大夫有关的腌臜事,多报道些出来,要比预计要登载的更多些,什么爬灰、养小叔子、在佛寺淫0乱这些,都报道出来,别留面子!”
“另外,继续扩大《大明日报》的印刷量,反正我们有新的印刷术,扩大印刷量很容易,另外把报价下调,薄利多销!”
张贵吩咐后就又道:“他们以为暗搓搓的用东厂的罪黑我西厂的人就可以实现让我西厂名誉扫地的目的?真是想的美!”
“殊不知,我西厂早已准备让他官僚士大夫做的那些事都被拿到太阳底下晒晒,让天下百姓们知道知道,他们所敬仰的读书人,到底有多高尚。”
“是!”
在张贵这样安排时,天启也从一名言官上奏的奏疏里看见了一份《翰林日报》,且知道了许多厂卫做的丑恶之事。
而因此,天启就将张贵和魏忠贤叫了来。
两人一来,天启就拿出《翰林日报》问着两人道:“西厂和东厂真做了这么多害民的事?”
魏忠贤因为主要精力都是在宫内,所以对宫外的事还不是很清楚,也就本能地为自己东厂说话道:“回皇爷,奴婢东厂的人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祸害百姓呢?”
说着,魏忠贤就看向张贵:“只是不知国舅爷的西厂这边是不是有国舅爷不知道的人在底下胡作非为也不一定。”
“孙云鹤不是你东厂的?”
天启这时候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用报纸揭露官绅黑料后,朝野震动!
魏忠贤不一定一震,心道:“这《翰林日报》上面提到自己干儿子孙云鹤了?”
张贵则在这时候说道:“陛下,臣也看了这份报纸。”
“而且,臣正要向陛下禀报的是,这份报纸他所报道的事不严谨!”
“这家报纸在提到一件事时只说是厂卫谁谁做的,却不写明是东厂还是西厂,这岂不误导东厂和西厂皆在做祸害百姓的事?”
“魏公公的东厂我不知道,但臣的西厂是绝对不会做祸害百姓的事,即便西厂底下的人真做了,臣也会早已解决,将其踢出西厂!”
“所以,这报纸如此报道,无疑有意陷害我西厂,请陛下明鉴!”
“宣旨给翰林院,他们所办的《翰林日报》必须注明犯事厂卫人员是东厂还是西厂!否则,不得再办!另外,这一期,让他们重新刊印,把原报纸收回。”
天启因此宣旨道。
接着,天启又指了一下眼前的《翰林日报》道:“眼下这一份,你们自己认认,这上面提到的厂卫人员里,哪些是你们西厂,哪些是你们东厂的。”
“是!”
张贵和魏忠贤答应了一声就仔细看了起来。
很快,魏忠贤就发现这里面全是自己东厂的人。
魏忠贤因此勃然大怒:“这翰林院是想干什么?!我东厂又没招他们惹他们!”
而这时,天启也看向魏忠贤道:“魏忠贤,你们东厂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皇爷说的是,奴婢定会严加整顿。”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且接下来,因为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魏忠贤也还是不得不把《翰林日报》中提到的孙云鹤等东厂官校奏请革职,而以此作为对天启的一个交待。
不过,至此,魏忠贤也把《翰林日报》以及其背后的文官给深深恨上了。
“这件事说来本跟我们东厂没关系,是那帮外朝文官们嫉贤妒能,不愿意承认西厂的功绩,而在见西厂的《大明日报》大量报道西厂擒获努尔哈赤和李永芳的事迹后,就故意出了这么一个《翰林日报》来,想抹黑西厂,但因为他们没找到西厂什么腌臜事,所以,他们就拿我们东厂的腌臜事来报道,只将这些事安以厂卫之名,而有意误导天下人,让天下人以为无论东厂西厂都不是什么好人。”
许显纯向魏忠贤汇报这件事的缘由后,魏忠贤就将手里的一盏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道:
“抹黑西厂就抹黑西厂,偏偏还想着把我东厂一起搞臭!当真以为我东厂就好欺负吗?!”
许显纯说着就拿出一份《大明日报》来,递给魏忠贤:“干爹别生气,这次虽然遭殃的是我们东厂,但西厂也没打算放过这些办《翰林日报》的人,您看这份《大明日报》,是今天发行的,全写了文臣士大夫们的丑事,连翰林院掌院杨学士昔日在翰林院同周延儒、缪昌期等侮辱冯铨的翰林丑事都揭露了出来,而且是翰林官文震孟亲笔写的!”
魏忠贤忙看了起来,不由得大喜:“好!好!这次也让他们这些清流文官也颜面扫尽一回,咱家要把报纸呈递给陛下!”
说着,魏忠贤又问着许显纯:“这《大明日报》市面上多不多?”
“多着呢,到处都在发,几乎人手一份。”
许显纯回道。
魏忠贤道:“这件事,我们东厂得帮帮场子!你传我的话,把东厂这边查到存档的关于清流文官们的丑事都送给办《大明日报》的人!另外,让司礼监帮着印《大明日报》,印的越多越好,这笔款子,咱家自己出!”
“是!”
……
“这,这,这……这简直可恶,非常可恶,可恶至极!”
杨景辰看见最新一期《大明日报》大量刊载他们士大夫的丑恶之事后,当场气得话都说不明,一时只觉胸口憋闷至极。
龚鼎和则忙道:“赶紧让他们把这报纸高价收回来!赶紧收回来要紧啊!”
刘东回道:“老爷们容禀!现在收不回来了,他们印发的太多了,现在满京城每隔十步就有人在买这报纸,而且不少已经装船南下,我们根本收不过来,因为小的已经先筹钱收了,收不过来。而且价格比我们的《翰林日报》低一倍。我们《翰林日报》无论是印刷的量还是价格都打不过他们。”
“什么?!难道说,这上面说的我翰林丑事就真的要传满天下吗?!”
杨景辰说着就晕厥了过去。
“杨公!”
龚鼎和等忙扶住了杨景辰,且掐醒了他。
杨景辰醒来后依旧在意着这事,道:“诸公想想办法呀,这事关我等清流声誉啊!万万不能让其继续传啊!”
“您说的对,是有关我等清流声誉。不能让这些士林丑事继续被《大明日报》传扬,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伏阙求见陛下!求陛下下诏着各官衙停止办报,且收回已发报物,而还天下一清白!”
龚鼎和回道。
“陛下不会答应的,还不如直接去求见张国舅,陈子壮昔日提出办报以开言路,肯定是他在幕后指使,也正因为此,才有我等今日被他西厂的《大明日报》如此诋毁抹黑。”
杨景辰这时候回了一句。
“向外戚求饶!这有失我文臣风骨!”
龚鼎和对此表示反对。
“没错!我们怎能向一寒微出身的外戚求饶!”
“从来只有外戚向我们折腰的道理。”
……
其他清流文官皆如此说道。
“风骨与士林清誉,孰轻孰重啊,诸公!”
杨景辰感叹起来。
“也罢!”
龚鼎和叹了一口气,只得表示妥协,且与杨景辰等文官真的来了睢州侯府。
没多久,张贵就知道了许多清流文官来找他的事。
正与陈子壮、文震孟几个支持变法改革的文官谈着《大明日报》接下来办报方向的张贵知道后,只是笑了笑道:“他们这是求饶来了。”
文震孟因此道:“以下官猜测,他们定是请国舅爷答应,一起上奏陛下,停办官报,且收回以前发出去的报纸。”
陈子壮也点点头:“当官报传播的内容向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时,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官报的继续发行,阻止出现不利于他们的舆论!舆论只能被他用来威胁朝廷,但不能用来威胁他们。”
“开弓难有回头箭,这场关于舆论争夺的战争一旦打响,什么时候结束就由不得他们。”
张贵回道。
“国舅爷这话的意思是?”
文震孟问道。
张贵笑了笑道:“《大明日报》的印刷量远超《翰林日报》,乃至能达到每日可以满足京师大部分人可以阅读到《大明日报》,是因为我们雇佣了上万人参与此事,这里面大部分人好不容易有个稳定的活计,怎么能为了一部分人的声誉得到保全,而让他们再次过上饥寒交迫的生活?”
“这自然是不能的!”
陈子壮毫不犹豫地回道。
张贵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所以本侯才说,这事什么时候结束已由不得他们,甚至说已经不能结束。报纸这个东西一出现,他就不可能因为某些人想阻止他出现,他就不出现!大势不可挡!”
陈子壮点头:“别说他们,就算陛下下诏不再办官报,鄙人也不答应!毕竟是上万人的生计,如果在我大明两京十三省都开上报纸,那就不只解决上万人的生计!”
“侯爷,通政司龚通政与翰林院杨掌院等不少清流文官在外面嚷着要见您。”
这时候,一家丁走进来向张贵禀道。
张贵起身对陈子壮、文震孟等人道:“走,我们去见见他们。”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挑起理念之争,张贵让文官又分裂了!
杨景辰等人为说动张贵放弃办报,还将张贵未来的岳父商周祚也请了来当说客。
所以,当张贵出现后就先朝商周祚行了一礼:“不知岳翁与诸公来寒府是为何事?”
商周祚道:“他们是要我来劝劝你,停止办报,且一起向陛下上疏,撤回之前允许各官衙办报的诏令。你意下觉得如何?”
“这事请恕小婿万难从命!”
张贵先回了一句,又道:“何况,外戚岂能扰政?诸公要是觉得办报之事不妥,完全可以自己向陛下上疏嘛。”
杨景辰见张贵如此不给面子,不得不忍怒道:“国舅爷,这办报是各官衙皆可办报,国舅爷身为西厂提督,自然可以就办报一事上疏,算不上扰外朝之政!”
“即便如此,本侯也没有和你们一起联名上疏的道理!”
张贵回道。
杨景辰则不得不咬牙忍怒,再次说道:“国舅爷,难道您真的要一直这样与天下人作对吗?”
张贵笑道:“本侯怎么和天下人作对了?”
“国舅爷您应该明白!”
杨景辰大声回了一句。
张贵回道:“本侯不明白!”
“国舅爷!”
龚鼎和这时候也忍不住大喊一声,道:“您虽是贵戚,但您不能只知道为一朝富贵着想,而应该想想将来!”
“你在威胁本侯?”
张贵问道。
龚鼎和道:“国舅爷怎么想都行,但这就是事实!您不能只想着迎合当朝的天子,而不顾及将来被秋后算账!如弘治朝张氏二外戚在世庙时的下场!”
张贵道:“本侯做这些事从不是为了自己这一朝有更大的权势,是真的为了社稷。所以,你们这么威胁本侯没用!”
“饶是如此,国舅爷您也不能自甘下贱,而去结交庶民,乃至让庶民知道朝堂政事,乃至让他们可以物议公卿士大夫!”
“这是在颠倒尊卑,大坏体统!”
“国舅爷,您已是贵戚,非布衣也!您不能还将自己与布衣等同视之,而不知维护同为食利者之体面!”
杨景辰回道。
张贵笑了起来:“是你们当时建议陛下广开言路,故而陈翰林提议办报,而使更多的民情舆论通过报纸以达天听,而使君父更加明晓天下民意!怎么,你们现在又借着要本侯维护同为食利者之体面的理由,来想本侯去阻止陛下广听民间舆情?”
“这岂不是要阻塞天子视听?!”
张贵说着就质问道。
“天子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广开言路是开言路于士,而非百姓。”
“百姓若有冤,自有登闻鼓以达天听!”
“如今办报是在让庶民百姓同士大夫一样可以议论国事,知道尊者之过,这有违天下事只可由肉食者谋之的理!也不合尊者讳之理!”
龚鼎和回道。
张贵呵呵冷笑:“那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怎么解释?”
“庶民百姓虽重,只是重其不为哀哀饿殍,不为刁民,而非真要置其于士之上。”
“对于民,当如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国舅爷还需要老夫给你细讲这圣人之道,方能懂这里面的道理吗?!”
杨景辰问道。
“不对!”
张贵回答后,就道:“我怎么听有儒臣说过,圣人这句话是这么读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张贵说着就看向文震孟和陈子壮:“你们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学问好,你们且说说,到底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说着,张贵又向商周祚拱手:“顺便请教一下岳翁。”
陈子壮、文震孟和商周祚忽然意识到这圣人的话因为句读不同,的确会产生出很大的歧义。
文震孟还喃喃念了起来:“也是!到底该怎么句读呢?”
陈子壮道:“这还用多言?国舅爷的句读才是对的!”
杨景辰则反对道:“不对!国舅爷的句读是错的!”
“国舅爷的句读是对的,圣人绝无愚民而使百姓只为牛马之意?!”
文震孟这时跟着表态道。
“国舅爷这句读是错的!如礼不下庶人,不需要让百姓知道何为礼,只需让百姓听从读书人礼教就是!”
龚鼎和回道。
商周祚道:“这不对!礼不下庶人,是苛责百姓有完备的礼节,而不是说让他们不知道何为礼,让他们只听从读书人的使唤。小婿这句读没错。”
“错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士者,劳心也;百姓者,劳力也。老百姓自当由士者治之!”
跟着杨景辰一起来的一翰林官大声回答道。
“礼不是士大夫奴役百姓之权!礼当起于敬而止于仁!所谓治人,也应当是施仁爱于民,方是圣人之意,而不是统御役使百姓如牛马之意!你们这是曲解了圣人之意!”
陈子壮继续回驳了一句,且道:“所以国舅爷的句读才是对的,才是符合圣人之意的!”
“错的!”
杨景辰当即继续反驳道,且开始搜肠刮肚的想去引用一两句四书五经上的话来,来说服陈子壮,让他承认,圣人就是要让读书人比百姓更高等,读书人就是百姓的奴隶主,同时也是说服他自己,这样他就能依旧可以在接下来很安心的使用奴仆,役使百姓。
但这时,同杨景辰等一起来的翰林侍读学士倪元路在听陈子壮这么说后,也站了出来:“杨公,国舅爷的句读好像是对的,如少宗伯陈部堂刚才所言,圣人应该不是欲使百姓为奴的意思。”
倪元路说着就又自己想了想,随即又更加笃定地道:“嗯,我觉得国舅爷的句读是对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宋人的曲解,不是圣人愿意!”
“没错,圣人之意应该不是要视百姓为牛马。”
“我也觉得国舅爷的句读是对的。”
……
一时间,杨景辰好些个清流文官也在这时,站到了张贵和陈子壮这边,毕竟不是所有文官都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
何况,受王阳明影响,大明从后期开始,思想领域本就活跃,许多人开始跳出程朱理学的樊笼,像王阳明一样,去主动思索。
而杨景辰因此脸色颇为难看,看着倪元路等人:“你们!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听信了他陈集生的蛊惑!百姓虽不是牛马,但也不是人上人!”
“没错,不能乱了尊卑,所以,国舅爷的句读是错的。”
龚鼎和回道。
“对的!”
倪元路改换阵营后,就也当即回了一句。
“错的!”
“对的!”
“错的!”
……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同样一句儒家之言,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所持的理解也不同,一时间竟都争执的面红耳赤起来,几欲要打起来。
张贵见此澹澹一笑,他也明白这看似句读之争背后潜藏着思想理念上的严重冲突。
许多读书人已经把儒家学问变成了维护自己作为人上人特权的一种工具。
当然,也有还存在有“天下之行,大道为公”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在坚持的认为儒家学问是他们在治国安邦的工具。
不同的人选择不同,所持的观念也不同。
但只为自己利益说话的还是大多数。
此时坚持说张贵的句读是错的文官就还是占大多数,像倪元路这样选择支持张贵和陈子壮的还是不多。
张贵见此,不由得对陈子壮说道:“看样子得赶紧让经学书籍皆有标准的句读啊。”
“国舅爷说的没错,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读书人会曲解圣人之道。”
陈子壮回道。
“你们礼部对于这方面的改革义不容辞。”
张贵回道。
陈子壮道:“回部里后,我就上本,请求推行句读之法,且让天下经学之书,皆只有一套句读标准,而避免世人曲解圣人之意!”
文震孟道:“那这个只能由陈公您来做总裁,负责编排经学句读者,也只能是学问正派的翰林清流,而不是意欲以圣人之道役天下百姓的杨掌院之流来编排!”
“文湘南!你们休想得逞此愿!你们才是伪学之人,我们才是正派,给四书五经句读,只能由我们来!”
杨景辰这时忙大声反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