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救下熊廷弼,悬文官首级示众!
张贵一愣,心想天启果然不是只知做木匠的昏君,自己的意思,他这么快就理解了过来。
天启接着又微微一笑:“但朕除了答应你,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这些技术工艺交到工部和兵仗局,无疑还是会将火器粗制滥造,朕也知道,工部和兵仗局缺的不是技艺,是上下都坏了。”
说到这里,天启就道:“五军都督府如今已无任何实权,但现在,朕决定恢复他的一些实权,就在你为左都督的中军都督府设工业司和军械司!工业司由现在给你做事的弟子宋应星任六品主事,军械司就由戚卿家兼任主事,这两司衙门和工厂依旧设在西山。两司的原料采办与成品出售皆需经过西厂批准,而西厂则需要直接报请朕。两司所得利润,朕赐你张家一成,其余管事者与工匠在月俸外也分一成。如此,也算不白让你们为朕做这些事。”
“谢陛下隆恩。”
张贵等皆回了一句,皆由衷地笑了起来。
连宋应星也欣悦不已,因为这意味着本就在吏部等待选官的他总算在朝廷得到了一官半职。
“这么一来,西山不能没有重兵把守。”
“这样吧,西山设堡,置一营,就叫做西山营,仍属京营。接下来练兵扩军,当组建起一支西山营来。”
天启又想了想后,就对张贵说道。
“陛下说的是,只是欲练陛下的兵,就不能没有陛下的将,以臣之见,得先设立一所武备学堂,专选忠勇有智识者为未来将才之储备!”
“因为,现在天下善战之将多为将门私将,并非完全由朝廷培养,非对陛下绝对忠诚的将领。如此造成善战之兵也多为将门私兵,而非朝廷之兵。”
张贵则趁机提出建立军校的必要性来。
天启听后,半晌不语,突然问着张贵:“武备学堂,怎么培养?”
“选不能再杀敌而解甲归田之老将进京替陛下练将,而非留在家中只练族中子弟!另被革职或致仕之知兵有韬略之人也可以用为武学师傅,替陛下练将!也算是人尽其才。比如已下狱的熊廷弼。”
张贵回道。
天启听后,又瞅了张贵半晌,突然问:“那你觉得这个武学由谁执掌合适?”
张贵知道天启的意思,想也没想就回道:“自然是陛下亲自执掌才妥!”
“你既如此说,朕决定试试!”
“军队只听命于朕,将领只听命于朕,这也的确是朕想看见的,若真如你所说,通过一武备学堂得以实现,那自然是最好。”
说着,天启就道:“朕准了!熊廷弼的罪也不追究了!”
随即,天启就对魏忠贤吩咐大炮:“传道旨意,把他放了,就说是国舅爷求的情。”
接着,天启又对张贵说动:“其他知兵致仕老臣或老将,也由你替朕引荐,武备学堂得尽快筹办起来。”
“是!”
张贵回道。
熊廷弼因为在天启二年初的广宁之败而被弹劾去职,和王化贞一起被关在了诏狱里。
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他会在天启五年被处死,成为大明第一个被处死的辽东经略。
现在张贵这个来自后世的蝴蝶略微扇动一下翅膀后,就让熊廷弼个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当然,本质上也跟天启处死熊廷弼的动力不大有关。
要不然,历史上,熊廷弼也不会从天启二年拖到天启五年才被处死。
熊廷弼在历史上被处死跟他个人性格有很大关系,脾气臭,执拗倔强,所以跟谁都不对付,跟东林党搞不好关系,也跟阉党搞不好关系,也不愿意服软,也就落到了身死命没的下场。
当然,在张贵看来,熊廷弼这些缺点,用在武备学堂管教将来的军官生,倒是件好事。
无论该军官生是什么背景,张贵相信熊廷弼都是敢管教的。
……
大明门。
房可壮和其麾下几个死士的首级正悬挂在这里。
从这里进入千步廊,去各中央官衙的文官们看着这些首级,心情如何,可想而知,有深受震动的,也有愤怒的。
“真是残暴不仁!”
接替张鹤鸣担任兵部尚书的王纪,此时就忍不住在路过大明门时,咬牙对同行的给事中侯恂说了一句。
“恢复张江陵官爵,令武臣张贵整顿京营,还设西厂,设武备学堂,使熊廷弼出狱,这桩桩件件都在为其做独夫民贼做准备!”
“自我们这位国舅爷和阉宦魏忠贤得宠后,今上靠着这两人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乱礼乱政,怙恶不悛!房公被诛,钱、管二公下诏狱,也不过是他们在威胁我东林群贤而已。”
侯恂听后也跟着说道。
王纪听后,不由得问道:“他怎么说?难道他也愿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国舅爷挟君乱礼,撺掇的皇帝行刻薄狠辣之事?”
侯恂回道:“他说钱、管二公在诏狱,未见被处置,摆明了是天子在给我东林群贤设置陷阱,谁在这时为他二人求情,或抨击国舅爷等势力,暗蓄对天子不满之意,谁就会被构陷为钱、管二公之同党!他让我们暂且忍耐,当关注天子意在操练自己的兵马一事。”
“他说的是,天子突然下旨整顿京营,且只让武臣张贵提督京营戎政,不令我这个本兵参与,其意无疑是要抛开我文臣独掌兵马,仿武庙旧事,设武备学堂,更是和昔日武庙收大量边军武臣为义子行为如出一辙!天子这是要先练好自己的兵马,才敢在接下来推行自己的新政。”
王纪想了想道。
“所以,不能让天子有自己的兵马!何况,以当今天子之德,若有兵马在手,必行桀纣之事!”
侯恂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纪点首,问:“那他对此提出了什么应对之策?”
“他的意思是,当今天下,不只我们不想天子做独夫民贼,九边诸将门也不想,尤其是辽东诸将门!”
“而陛下要想练兵马,首先得有钱粮,现在陛下练兵之本无非是抄家所得的一大笔钱粮。”
“所以,只要联合九边诸将门和朝中同僚一起借着辽饷急缺,建虏再次兴兵为由,向朝廷大索钱粮,逼着陛下把抄家之得皆充为辽饷,就能让陛下再无练兵之本!”
“即便抄家所得太多,足够供应一年辽饷,还可以趁机多报各地灾情、各地叛乱,总之,想尽办法让要用尽天子抄家所得,最终让这些抄家所得还是回到我们手里。”
侯恂说道。
王纪听后很以为然:“有道理!逼着天子拨內帑充饷赈灾,耗尽其抄家所得,看他如何再练兵?!”
王纪说后又问道:“可天子不拨怎么办?”
“天子怎能不顾军民死活?!一旦因此逼的各镇边军哗变、流民作乱,可不是玩的。”
侯恂冷笑道。
王纪“嗯”了一声,也笑道:“如此,等逼天子把抄家所得拨为军饷赈灾之用,正好可以该漂没的漂没,该挪用的挪用!”
“正是!最好多要些,让天子不但没钱,甚至最后还发现自己竟欠着天下军民的钱。如此,看他如何还敢起练兵的心思。”
侯恂回道。
王纪道:“他这条计策很高明!”
“他已经给在辽诸将和各地督抚写信,很快就有来自辽东和其他各地督抚的急递送来。”
侯恂说着又道:“到时候就看诸公等如何促成此事,逼天子拨內帑出来用于国政!”
王纪道:“放心,吾自有应对之策。”
……
“陛下,吏部、户部、兵部、工部,皆上题本请朝廷拨银。”
这一天,已成为首辅且在西苑当值的韩爌在收到来自四部的题本,准备票拟时,就感到此事不简单,也就没擅自票拟,而是来到天启的勤政殿,把四部题本呈递到了御前。
所谓题本就是以官衙名义上的奏本,而非以官员个人的名义。
而天启在看了题本后,当场就把四部题本摔在了地上。
第四十六章 西厂第一个要查办的奸商:晋商!
“你是说吏部、兵部、工部,连带着你户部都向陛下上题本求拨內帑?”
户部尚书汪应蛟着便服来了张贵这里,且告诉了张贵这事,张贵听后也顿觉不妙,向汪应蛟确认了一下。
“老夫岂会瞒国舅爷!只是这次需要陛下拨的內帑数目颇大,需一千二百多万两银。”
汪应蛟回道。
“这是掐着算了的吧,知道魏忠贤那边抄得的银大概也会在一千万两左右!摆明了是不想陛下有钱操练兵马。”
张贵冷笑起来,接着就以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汪应蛟说道:“大司农,他们这样做,你怎么也跟着这样做?”
“山东巡按来报,郓城、巨野地震,需银一百万两赈灾;陕西巡按也来报,固原州地震,也需要一百万两银赈灾,灾情如火,我不能不报啊,国舅爷!”
“何况,我受国舅爷感召,想到北直百姓受摊派甚重,也就在上个月请旨诏免北直加派,还由户部出银给北直百姓购买谷种垦荒,如今户部也就把最后一点银子都花了。”
“现在,突然要赈灾,然后吏部、兵部、工部又发函来问我们户部还有多少存银说要解决百官欠俸、边军欠饷、三大殿工程工钱积欠的问题,说已上题本,让我们户部想好应对之策,我想了想,这还能怎么应对?到时候只怕还是得找陛下要钱才行!现在也就只有陛下有钱。”
“毕竟,魏公公如今正在大肆抄刘一燝等通敌逆臣的家,是人人皆知的事,而这也就意味着神庙留下的內帑即便因建皇陵和西南、山东新发的战事用去不少,现在陛下应该也还是有不少內帑的。”
汪应蛟回道。
张贵听后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汪应蛟当即起身向张贵拱手作揖:“自然是请国舅爷依旧为天下百姓执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张贵笑了笑,接着就提醒道:“但陛下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希望大司农可不要到时候丢了老脸才好。”
“送客!”
随即,张贵就放下了茶盏。
“下官告辞。”
在汪应蛟离开后不久,张贵就突然问道:“熊廷弼来了没有?!”
韩珪立刻带着熊廷弼出现在张贵面前,答应道:“恩辅,熊部堂来了。”
熊廷弼被放出来后就已被天启重新起复官,以兵部左侍郎衔协办武备学堂教务。
而张贵督办武备学堂教务,故而在设立武备学堂这件事上是熊廷弼的上司。
张贵也就主动让韩珪去传了熊廷弼一来。
熊廷弼一来,就向张贵深深作了一揖,哽咽道:“满朝公卿士大夫,却未想到,只国舅爷肯为敝人执言,请国舅爷受敝人一拜,以谢救命大恩!”
随即熊廷弼就屈膝拜倒在地,行起了大礼。
张贵因听他这么说,也只得受了他这礼,然后才亲自扶起他:“本督也是为国留贤,公何必如此。”
说着,张贵就请熊廷弼坐在自己下首,且道:“现在武备学堂还在筹备中,执教先生与学员就还未定,所以你眼下还不能做武备学堂的事。正好,本督为朝廷又选了三千青壮,准备编为陛下下旨所设的西山营兵卒,而本督又久闻公有练兵之才,所以就请公留在西山,拿着本督的公函替陛下训练这三千青壮,同时指挥他们守备西山。”
熊廷弼起身称是。
张贵便让人拿了盖有自己提督京营关防大印的公函给熊廷弼。
然后,张贵就让韩珪带熊廷弼去见那三千青壮,而他自己则将西厂理刑官孙应元传了进来,问道:“你举荐的那几个夜不收打探得如何?”
张贵为让将来的西厂真的能靠打击商贸犯罪来发财,早就先通过孙应元这个在边军有过当夜不收经验的武官,用重金厚禄招揽了多个边军中的优秀夜不收,进入西厂充任官校,并让这些人专门替西厂打探各类走私、囤积居奇等奸商行为。
而最先被他盯上的就是晋商这个大型走私卖国集团!
对于张贵而言,无论是接下来西山工业规模的扩大,还是西厂扩充兵马,以及给皇帝练兵。都需要银子,光指望魏忠贤抄家,是不够的,而在汪应蛟刚才找他后,更加让他意识到,利用西厂赶紧发笔财非常有必要。
所以,张贵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向孙应元询问起,他曾安排孙应元派被西厂招揽的夜不收去打探各类奸商行为的情况。
此时,张贵在这么问后,孙应元就立刻拱手回道:“禀督帅,他们已传来消息,说他们已查实,下个月初三,张家口堡的几个奸商会送今年最后一批物资去沈阳,且他们已摸清路线。”
张贵听后点头:“很好!这是我西厂办得第一件走私大案,不能有误!”
“卑职明白!”
孙应元回道。
这里,在孙应元回答后,张贵就道:“那就按原计划执行,三日后就出发!”
“是!”
三日后,张贵就亲自率领着自己的八百家丁和孙应元的五百西厂官校,从大白阳堡潜越出关,来到清水河畔扎下营地来。
值守大白阳堡的守备孙应成是孙应元胞兄,已经通过孙应元的关系投靠张贵,此时也带了两百家丁精骑,跟着张贵来到清水河畔。
孙应成对张贵禀道:“国舅爷,卑职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大帅预计会在五日后会到我们堡。”
张贵点头:“那看来,得在五日内截住这股企图运粮去沈阳的奸商,并成功入关。”
说着,张贵就问着孙应元带来的一名叫焦琏的夜不收:“张家口那边出关的商队能不能在五日内到达这里。”
焦琏回道:“回督帅,应该不会有差错,我们的人在该商队中充任护院家丁,早就打探了清楚,一旦商队出现,他就会骑马过来,以射箭探路的名义,用在一处地方同时插上三支箭的方式,给我们通知消息。”
焦琏刚说完,就立即站起身来,兴奋地指着远处一石旁插着的三支箭,道:“国舅爷,他们已经快来啦!”
张贵听后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吩咐下去,准备战斗!”
“是!”
满桂和孙应元、孙应成答应着。
张贵麾下家丁队中的周能不由得把手中的斑鸠铳抱得更紧,开始抖着手取出纸壳弹来。
纸壳弹是眼下家丁队在进行火器训练后所推广的装弹法,作战前每个士兵都要准备纸壳弹,而便于射击时更加便利。
哒哒!
没多久,马蹄声传了来。
接着,就是一大队商队,有上千头骡车,拉着大量的物资。
“出击!”
张贵立即下达了命令。
孙应成和孙应元各带着两百骑兵先包抄了过去,拦住了这商队的前后路。
与此同时,两侧家丁队也组成火器与刀盾、长矛协同的布甲步兵方阵朝商队疾步而来。
第四十七章 西厂办案,挡者即死!
这商队的总领范永斗见此一幕,吓得不轻,忙道:“快组织家丁御敌!”
这支商队的家丁们也就立刻将盾牌立了起来,围城了一面墙,而且许多商队家丁也将鸟铳举了起来。
作为常年出关走商的晋商商队随行家丁自然也都不是简单之辈,也都装备着火器盾牌这些。
要知道晋商自己都走私火器。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明军,竟敢劫我们晋商,以后定要问问兵部的部堂!”
这时候,范永斗还忍不住骂了一句。
而在他骂后不久,双方已经越逼越近。
晋商这边的家丁趁着张贵家丁在逼近晋商商队而停下脚步时,先开了枪。
许多铅弹打得张贵家丁如被割的麦子纷纷倒下,整个家丁队开始出现混乱。
周能此时,也因为发现自己身边一同队战友中弹倒下且嚎叫不已,而整个人也顿时很想丢下沉重的斑鸠铳,往回跑。
但平时训练养成的习惯又让他不敢在听到撤退号音前撤退,也不敢丢下沉重的斑鸠铳,因为他脑子里此时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执行任务时,丢下手里军械要打六十军棍、关禁闭三日。
周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大多数人还在继续往前走。
随着停止前进的命令声音响起,周能才如蒙大赦,停下脚步来,且瞥了瞥周围,然后就心跳如雷地看向前方,心道:“早知道不当家丁了,还不如挖煤呢,挖煤不一定遇上塌方,但当家丁则很可能被打死。”
“装弹!”
但周能还是在命令下达后,本能地把纸壳弹咬破,迅速地完成了装弹动作。
“开枪!”
甚至随着一声令下,心思还在神游物外的周能,也依旧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斑鸠铳,扣动扳机。
砰!
四颗重达一两三钱,抵五颗鸟铳铅弹的铅弹,顿时就离开了周能的斑鸠铳,在害得周能身子往后猛退时,就直接破开对面晋商家丁的盾牌墙,打得三个晋商家丁倒在地上嚎叫起来。
与周能一同开枪的还有其他数百名火铳手,上千颗重型铅弹也就顿时如组成起来的一阵狂风,掀翻了整个晋商家丁队组成的盾牌墙。
这些晋商家丁本来在见这支家丁队在被自己第一轮射击时没溃退,而感到紧张起来,如今见对方火铳威力这么大,就跟一小火炮似的,除已经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嚎叫的伤员外,一个个早就没了胆。
许多晋商家丁直接丢下鸟铳就跑。
也有的都已经不知道跑,双腿打颤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有的则直接跪了下来,求饶命。
范永斗见此也惊呆了,本能地腹诽道:“这是什么火铳,好生厉害,如果卖给建奴那边的主子们,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就在范永斗还这样畅想着时,除了西厂自己的卧底,所有晋商商队的家丁想逃跑的皆已被孙应元和孙应成所率骑兵砍杀。
其余晋商商队家丁和晋商商队里的其他随行人员皆被控制。
范永斗在这样想后也已被满桂亲自带人给押到了张贵面前。
“跪下!”
在满桂叱喝一声后,范永斗就跪在了张贵面前。
“名字?”
张贵问道。
范永斗耷拉着脑袋回道:“范永斗。”
张贵听后怔了片刻,问:“你说你叫什么?!”
“晚生范永斗,不知大帅名讳是?”
范永斗以为张贵是认识他的,也就在回答时问了一句。
张贵则在这时对离自己最近的家丁周能吩咐道:“你,给火铳上弹,点燃火绳,对着他脑袋!”
“是!”
周能便抱着斑鸠铳指着范永斗的脑袋。
实战过一次的他现在满脸都写着兴奋,已经没有了初次上阵杀敌时的恐惧。
甚至,他现在还想再体验一次开枪杀敌的感觉,因为他对自己刚才第一次发射铳弹时的体验毫无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死了几个人。
而且,周能现在也开始发现这些素日在他们这些平民面前耀武扬威的豪商家丁们,原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自己才打一枪,就一个个吓破了胆,就连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豪商老爷,现在在自己家主面前也只有哆嗦的份。
当然,周能一想到昔日这些豪门大户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的伤害,他现在巴不得自己家主国舅爷下令让自己一枪打死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豪商老爷。
范永斗此时已抖了起来,谄笑道:“别,别,求大帅饶命!”
“想不被打爆脑袋就如实回答!”
张贵这时吩咐道。
范永斗抖着身子,回道:“是!晚生一定如实回答。”
“你们是去哪儿?”
张贵问道。
范永斗道:“沈阳。”
“那是建奴的地盘,去建奴的地盘做什么?”
张贵问道。
范永斗颤抖着回道:“卖粮卖铁料给建奴。”
“有何物证?”
张贵问道。
范永斗自觉地掏出文书来:“这文书上有卖粮各商号的画押,还有建奴经办人的画押,请您过目,求大帅别让他拿火铳打我!”
张贵给周能递了个眼色。
周能便把枪口朝地上打了。
而张贵则拿了文书看了看,然后哼了一声道:“果然涉及给建奴走私!全部带走!”
“是!”
范永斗等便被扣押起来,所有大骡车的车夫也在张贵麾下西厂官校的威胁下,拉着骡车转向进入了关内。
接下来,张贵还通过审讯范永斗知道了张家口堡的现状,知道张家口堡现任守备王方政已经是晋商自己人,而因此,张贵便逼迫范永斗配合自己西厂骗开了张家口堡。
张贵还令满桂在自己的家丁中将刚才攻击晋商商队时冲在最前面的两百家丁火器手组成了突击队,且在进入张家口堡后,就对满桂喝令道:“带着突击队立即接管城防!”
同时,张贵又对西厂理刑官孙应元吩咐道:“西厂这边官校也是一样,去接管另一处城防。”
随即,张贵又道:“这是我们西厂办的第一个大案子,必须要办出威风来,该杀人就杀人,该见血就得见血!无论是谁,试图反抗就当场格杀勿论!”
“是!”
满桂和孙应元答应着就各带着一部兵丁先采取了行动。
正准备来迎接范永斗的守备王方政麾下守城把总文有功刚带着家丁下来,见此忙大喝一声:“范公子,他们要干什么?!拔刀!”
文有功说着就先拔出刀来。
这时,已经跟着满桂一起先进来的突击队成员周能见此就先抬手一铳,直接当场让文有功身上添了两个大洞。
嘭!
文有功一脸惊诧地倒在了地上。
孙应元则策马率着西厂官校也杀了过来,且当先砍翻了文有功麾下所有家丁,喝令道:“西厂办案!挡者即死!”
第四十八章 拷打奸商,狠狠的抄,抄出威风来!
“西厂?”
大明已经上百年没再出现西厂这个衙门,所以,瓮城内外的官兵对此都很感到意外。
但现在,他们在见到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开铳打死自己把总,还有骑兵直接砍翻自己把总亲兵家丁一幕时,也都不敢妄动,在突击队的人持铳过来,威胁他们放下武器,抱头去城下一临时划定的集中区集中时,一个个倒也很配合。
不过,也有在远处反应快的士兵见此,忙跑去把这事通报给了守备王方政。
王方政听后大惊:“西厂?怎么突然出现一个西厂在我张家口堡!”
天启设立西厂的圣旨没有明发邸报,而且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又有滞后性,关键这还是西厂刚刚开始办案,所以即便是王方政这个守备也感到很诧异。
“不管了,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赶紧派人去通知堡内各东家,然后点上所有家丁随我去另一处城门!”
说着,王方政就把桌子一砸,吼道:“要快!”
“是!”
麾下家丁连忙答应着就去通知去了。
不一会儿,王方政就身着甲衣,持着雁翎刀,带着一众家丁,往另一处城门即北门而来。
结果一到北门,孙应元已率西厂官校接管了这里。
王方政见此不由得道:“娘的,晚了一步!”
“王方政!你涉嫌勾结奸商、走私禁物于敌,现在本官命令你,即刻下马跪着受绑!否则,休怪刀枪无眼。”
孙应元这时站在城墙上喊道。
王方政听后,急忙嚷道:“夺下城门!先登上者,赏银一百两!”
砰!
砰!
砰!
王方政话刚落,四周突然铳声大起,王方政麾下家丁忙持盾阻挡,但这些家丁依旧被持有斑鸠铳的西厂官校用斑鸠铳铅弹打中,王方政自己也中弹在地。
整个城门处的街道上再次血流成河。
孙应元见此喝令道:“把王方政绑了!其余倒地者,无论死没死都搠上几刀!督帅有命,西厂规矩,挡者即死!”
“是!”
一队西厂官校因此即刻拔出西山造的腰刀,走过来朝一具具尸体补刀。
王方政也被绑了过来,且被孙应元亲自押到了张贵这里:“督帅,守备王方政已押到。”
“很好!把他交给本督的随行家丁看着。”
张贵骑在马上说了一声。
王方政见此即刻跪了下来:“督帅饶命!卑职莽撞,冒犯了上差,请督帅开恩啊!”
张贵没有搭理,而是下令道:“本督麾下家丁每队即刻去包围各家晋商宅邸,不得放跑一人,擅出宅邸者,杀!孙应元,你率西厂官校负责抄家,先抄范家!”
“是!”
满桂和孙应元答应着。
接着,孙应元就带着西厂官校直接先来到了范家。
张贵也跟着孙应元等赶了来。
范家家主范明已经得到消息,但他已无法逃出去,因为张贵的家丁已经把这里围了起来,在张贵等西厂官校进来时,他也只能带着一府男丁跪在了院中:“求督主开恩!”
范永斗这时已被张贵的随行家丁押着。
而张贵这时先问着范永斗:“他就是令尊?”
范永斗点头。
范明听这话也抬头看向了范永斗。
这时,张贵就吩咐孙应元说话。
孙应元便道:“我西厂奉皇命督办天下一切非法商贸之事,且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而我西厂现已查明,贵府涉嫌走私通敌,现在要将贵府所有家产抄没,全族之人全部押解进京受审,现在望尔等配合,否则休怪国法无情!”
范明听后愣了一会儿,大喊一声:“冤枉啊!”
“休说冤枉!现已证据确凿,何必狡辩!抄家!”
张贵吩咐了一声。
西厂官校便立即冲进范府里院抄没起来。
没多久,西厂官校就抬出一个个大箱子,也押出许多人来。
随即,张贵就问着孙应元:“现已抄出来多少?”
孙应元回道:“禀督帅,黄金预计有二千多两,白银预计已五十多万两,粮食三万多石。”
“太少了,明显藏匿了,直接拷问这俩家主,逼他们说出藏匿的赃银!”
张贵吩咐道。
孙应元说着就先持起马鞭,朝范明和范永斗各抽了一鞭,喝问道:“说,还有家产在哪儿?!”
“哎哟!”
范明和范永斗惨叫了一声。
范永斗不由得道:“这位督帅,您开恩啊,我们一起发财不好吗,只要您愿意,我们就帮您联络建奴那边,以后让国舅爷有机会跟他们做生意!何况,您手下这火铳这么好,若卖给建奴,建奴人肯定喜欢的,绝对能赚很多银子,到时候五五分怎样?”
张贵冷笑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范永斗还真的是职业商人,现在都还满脑子是生意,也就吩咐道:“继续打,让他清醒清醒,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
“是!”
啪!
又是一鞭下去。
范永斗背上再添一道血痕。
“啊!”
“痛啊!”
范永斗嚎叫着就伸出四根手指:“四六!督帅您拿六成!”
啪!
又是一鞭。
“三七!”
啪!
“二八!”
啪!”
“一九!”
“啪!”
“怎么还打,这位督帅,您难道不喜欢银子吗?!这是为何呀!您喜欢啥您说呀,小的一定照办,只求饶小的这条贱命啊!呜呜!”
范永斗委屈地哭喊着,又道:“您真要是喜欢这样打人,那您要打就打我爹吧,我爹吃打!我真的受不了啊!”
“看样子,不来点狠的,他是不肯说的,还在这里装傻,忽悠本督做生意,他娘的就这么一点小生意也想收买本督的西厂?本督的西厂将来赚的钱能比跟建奴做生意少?”
张贵这么一说,在场的西厂官校也都明白了过来,知道国舅爷是要带自己这些人发更大的财。
而张贵则在这时候吩咐道:“先砸碎这范永斗一颗蛋!叫他不说,看他忍不忍得了这疼。”
“是!”
孙应元知道国舅爷要带自己这些人将来发更大的财后,就决定亲自来,很有积极性,撸起了袖子,持起自己惯用的铁鞭,扒下了范永斗的裤子。
范永斗慌忙挣扎着,呼吸急促地道:“别,别呀!”
“啊!”
只一鞭。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寰宇。
范明在一旁都看得心惊胆战。
“说吧,还藏了哪些家财,藏在哪儿了?”
张贵亲自问道。
范永斗有气无力地问:“真的不能一起发财吗?”
“再砸!”
张贵突然大喝一声。
“别,我说,将军棒下留情!”
范永斗大喝一声,就道:“在后院,一颗海棠树旁的水井里,那里面有暗道,通向地窖的暗道,地窖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孽子!你怎么能告诉他!那可是主子们将来夺天下的根基,还有许多老爷们的分红!”
范明听后着急起来,朝范永斗怒吼道。
范永斗哭道:“爹,疼啊!孩儿忍不住!”
“去抄!”
张贵听后立刻吩咐道。
“是!”
孙应元便即刻带着人去抄了,许久后,才回到张贵这里来:“督帅!抄出大量金银,还有粮食,以及盔甲、火铳、火炮,还有铁料,皆是上等苏铁!”
张贵听后看向了范明范永斗父子:“好个通敌卖国的奸商!”
“先掠之于民,现又掠之于商!新设一个西厂,也不过是为了掠我等商贾而已。你们如此贪得无厌,良心过得去吗?!”
范明冷笑着说后就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们都掠去吧,看你们能挥霍到几时。”
“这话说的,好像你范家很委屈一样。”
张贵也感到好笑起来,随即哼了一声道:“谁让你们不守国法!”
“守国法能成富贾巨商吗?!”
范明突然横眉竖目的吼了一声。
“怎么不能!”
第四十九章 现在抄得越狠,将来奸商才会越少!
张贵也大声喝道,说:“至少不一定需要通敌卖国才能成富贾巨商。除非你告诉我,全天下的商贾都在通敌!何况,我大明朝商税本就很低、还允许商贾子弟寄籍考科举获官身,这都还成不了富贾巨商,必须得靠通敌卖国?”
啪!
说毕,张贵就亲自一鞭子抽在了范明脸上,喝道:“少为自己的不忠找借口!别的商贾被厂卫查没可能有冤枉,但唯独你们几个晋商不会被冤枉!”
范明继续冷笑:“忠?为朱家尽忠?他朱家,一个起家凤阳的流寇之后,也配我们尽忠?阁下可知道,就连曲阜衍圣公家,都不用他朱家人赐的官位祭祀圣人,都是用前元的!”
范明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咬牙又问道:“他朱家的江山跟我范家有什么关系?!”
“但跟本督有关系。”
“另外,你范家通敌,危害的不只是朱家,也有全天下的汉家人,你想当建奴的奴才,进而跟着你主子更好的奴役天下人,总不能拉着全天下的汉人跟着一起被奴役。”
“无论怎样,你通敌卖国是跟全天下的汉人有关系的。”
张贵说着就看了周能等家丁一眼:“你们之前沦为饿殍,流离失所,就跟这人关系!是他们把粮食、铁器走私给建奴,让建奴有本钱侵略大明,迫使朝廷不得不花更多钱粮御敌,也就导致你们的赋负增高,且在贪官污吏的压榨下,最终不得不变成流民。”
张贵这么一说,周能等家丁两眼顿时就生出火来,周能甚至忍不住喊道:“公子,请让我一铳崩了他!”
“崩了他太便宜了,得将他明正典刑!”
张贵说着就喝令道:“继续去抄其他奸商,使劲的抄,掘地三尺的抄,抄得越狠,将来奸商才越少!还要抄出我西厂的威风来!”
“是!”
等到次日。
张家口堡的通敌晋商才被悉数抄没。
西厂也因此抄得资财无数。
孙应元不得不向张贵请示道:“督帅,银子、粮食、铁料这些炒出来太多了,骡车不够,人力也不够,怎么办?”
张贵听后道:“我大明即便缺骡子也会不缺人,我们来的时候,附近有大量流民,要么是来自辽东的难民,要么是来自山西的流民,如今聚集在这里,本就是只是想靠做些搬运的体力活果腹,既如此,你带着官校去招募一批来,让他们用麻袋给我们背运物资去京城,告诉他们,愿意背的,管一天三顿干的!本督会让人在沿途设立饭点,背多少天就吃多少天饱饭。这对于他们而言,总比挨饿强,何况这都还没造反劫大户,可见都是温顺好管的,正好把我们的人抽出来,不必负责搬运,只负责监工即可。顺便也把快烂了的陈粮消耗掉。不得不说,这些奸商真是可恶,国内饿殍遍野,他们给建奴存的陈粮都已经用不完到快腐烂的地步。”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孙应元答应着。
接着,张贵又嘱咐道:“顺便,也借此机会,把这些流民都引到京畿去做兵源储备,你派人在暗中观察,凡是领饭时老实排队的、上厕所主动报告的、把吃食先分给自己家人的青壮,皆挑选出来,作为接下来的兵源储备,无论是西厂也好,还是京营,接下来得要扩充兵马,毕竟抄了这么大的几家奸商,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未来是热兵器为主的战争,对个人勇猛的要求降低,需要的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所以张贵让孙应元选潜意识里就愿意服从集体规则的人为将来的兵源。
“是!”
于是,数日后,在张家口堡去京师的路上,许多流民被组织起来充当背运工,一个个只为了吃饱饭,背着沉重的抄家物资往京师去,一路接着一路的,犹如蚂蚁搬家一般,乍眼一看,似乎就是一条人墙横亘从张家口堡去京师的路上。
怀来的大乡绅黎宗威很快就从家奴这里知道了这一现象,且来到自家庄园寨城上看见了这一幕,一时不由得咋舌道:“造孽啊!把粮食给穷人吃!”
“父亲说的对,看样子是张家口堡的几家晋商被抄了,也不知道多少权贵官僚因此断了财路,我们卖给晋商的粮食只怕也收不回银子了。”
黎宗威的儿子黎义富说道。
黎宗威沉着脸道:“你立即进京一趟,把这事告知给京城的那些当官的老爷们,打听打听,这西厂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尽做伤天害理的菩萨事!”
“是!”
……
京师。
张贵因为汪应蛟告诉他四大部衙要找皇帝要钱的事,所以比天启要提前知道几日。
故而,在天启收到四大部衙找他要钱的题本时,张贵已经带着西厂官校和自家家丁去了张家口堡。
而现在,在张贵返程时,天启收到四大部衙找他要钱的题本后不久,他就下旨于勤政殿平台宣见这四部尚书。
“皇爷召你们来,是为你们上本言拨银之事,你们再把你们各部需要多少银的事再报报,皇爷也知道户部现在没银子,所以待会儿,是需要赶紧拨內帑以补各部急需的,内阁与司礼监就在现场票拟批红,然后你们立即回部里办这些事;不需要的就不忙着票拟批红。”
魏忠贤这时转达着天启召这些人来的意思说道。
一听魏忠贤这么说,四部尚书皆非常欣悦,毕竟这意味着皇帝是愿意拨出內帑的。
尤其是兵部尚书王纪已经忍不住嘴角渐渐勾起弧度,他知道接下来让陛下掏空內帑,没法再练兵,明显是可以办到的。
按惯例,作为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张问达这时候先禀道:“陛下,吏部两京一十三省共欠俸禄已达一百八十六万余两白银,其中湖广、四川几个地方的官吏已经有三年没有发放俸禄。”
天启听后点头:“直接拨內帑两百万两到吏部,票拟批红吧。”
“是!”
魏忠贤有些肉疼地和韩爌一起回了一句。
而张问达则和王纪互相瞥了一眼,偷偷一笑。
王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列禀报,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户部按例该在他前面要银。
户部尚书汪应蛟带着一丝羞赧之色,道:“陛下,户部刚收到山东和陕西灾报,合计需要两百万两白银赈灾。”
“拨两百五十万两內帑银给户部,两百万两用作赈灾,五十万两以实太仓,而备不时之需,如周济入关难民。”
天启吩咐后就道:“票拟批红吧。”
“陛下爱民,仁德直追尧舜!”
汪应蛟没想到皇帝不但给官员发钱时不犹豫,在给百姓发钱时也没犹豫,自然很是感动。
“陛下!据辽东经略王在晋和巡抚袁崇焕,还有蓟辽总督王象春等报,今年合计需辽饷和边饷二百七十万两,还有西南那边战事胶着,需再调客军,也需军饷一百六十万两,还有山东平乱,还要一百二十万两,合计要五百五十万两。”
兵部尚书王纪回道。
“拨!”
天启只说了一个字。
魏忠贤急忙提醒着天启:“皇爷,內帑现在只抄得一千二百多万两!”
“没听见吗,票拟批红!”
天启压着怒火道。
“是!”
魏忠贤只得答应着。
韩爌也跟着应了一声。
王纪暗笑。
这时,工部尚书姚思发出列道:“陛下,三大殿工程还短银两百万五十万两。”
“魏忠贤,算一下,前面几项拨了后,内廷还剩多少內帑?”
天启这时问道。
魏忠贤回道:“还剩两百二十六万多两。”
第五十章 查抄得晋商巨额赃款,天启震惊!(加更!求追读)
天启听后沉默了下来。
“三大殿关乎国家大典,不可不修,那就给工部拨內帑先只拨內帑两百二十万两用着吧,內廷怎么也还是得留个几万两银子,不然怎么过日子?”
过了一会儿,天启才说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时,王纪站了出来。
天启见此神色严厉地问道:“哪里不妥?”
“如今陛下需整顿京营,充实兵马,以实中廷,怎么着也得留两百万两银子,与其掏空內帑,不如对天下百姓加征税赋二厘,宁肯苦了百姓,也不能苦了君父!”
王纪回道。
他自然是不想让天启有钱练兵,但他越是不想,就越刻意在御前表现的为皇帝着想,甚至不惜主动提出加税这样的建言。
“陛下,臣认为不可,如今光辽饷加征就已经导致天下饿殍遍野,流民无数,乃至如今山东发生了民乱,再加征下去,恐天下处处狼烟啊!”
户部尚书汪应蛟不等天启说话就先反对起来。
王纪争辩道:“不过加征二厘,又有什么,难道大司农心里只有百姓没有君父?!”
汪应蛟道:“陛下!虽说加征二厘不多,但一旦执行下去,到了地方,官吏们直接给百姓加派时,就会变成二两啊!”
“陛下,臣认为,天下百姓是会理解陛下这点难处的,现在加征,将来也可以免除嘛。”
王纪提议道。
汪应蛟则反问道:“请问大司马,加派辽饷现在免了吗?”
王纪听后,脸一红,当即向天启禀道:“陛下!大司农这是暗喻陛下无能,他这是欺君!”
汪应蛟则直接长拜在地:“陛下,臣今日即便被治罪,臣也要说,陛下若不想天下处处饿殍,处处狼烟,就不能再加饷了啊!”
“安安饿殍还想效螳臂当车?”
王纪反问了汪应蛟一句,就对天启禀道:“陛下,臣认为加征二厘与社稷无碍,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天下大多数百姓都是良民。即便饿死也不会造反叛国,即便有几个刁民要闹事,也不过是旦夕可剿,而陛下的兵马不能不练,何况练好了兵马,几个流民闹事也就更加形成不了大患!如今,大司农这样阻止陛下,明着为民,其实是居心否侧,意在阻止陛下练兵!”
王纪此时直接倒打一耙,明明是他有意阻止天启练兵,却三言两语的把这个锅扣在了汪应蛟身上。
汪应蛟一时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气得直接质问王纪:“大司马,敝人何处得罪了你,如此加害敝人!”
“陛下!大司农此言分明是在以谗言惑君,臣只是以一片忠心对陛下!”
说着,王纪就看着汪应蛟:“大司农若没有此意,就该让陛下有练兵之银,而不是在这里阻止天下子民为君父分忧的孝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汪应蛟回道。
天启看了王纪一眼,道:“都退下吧,就依汪卿所言,不加饷于百姓,朕不练兵就是。”
“陛下圣明!”
汪应蛟回了一句,接着就和其他三位尚书一起退了下去。
“陛下真把內帑都拨了出来?”
而王纪一回来就把天启尽拨內帑的消息告知了侯恂,侯恂听后很是惊喜。
王纪点头:“不但如此,本堂还将了他汪应蛟一军!”
说着,王纪就把他在御前的话给了侯恂。
侯恂听后:“大司马此计高明,他汪应蛟投在了奸臣张贵门下,若能让陛下对汪应蛟感到不满,将来或许可以通过整汪应蛟牵连到他张贵!”
“本堂正是此意!现在也许天启只会觉得阻止他练兵的是汪应蛟而非我们。”
王纪笑着说后,又道:“接下来,还是那句话,该漂没的漂没,该挪用的挪用,总不能真让天下臣工只靠俸禄活着吧。”
“大司马说的是,蓟辽一带漂没后给他们剩个该拨饷银的二成就可,毕竟是我们文臣在管。皮岛毛文龙那里,一介武臣,剩一成就行了。”
……
“魏忠贤,内廷真的只剩下六万多两內帑?”
天启在这四部尚书走后就问起了魏忠贤。
魏忠贤哭着脸道:“皇爷,真的只剩下了六万多两,好不容易内廷可以宽绰点过日子了,现在又得紧巴巴的过了。”
“紧巴巴的没什么,关键是练兵练不了了。”
天启叹了一口气。
接着,天启又问着魏忠贤:“你知道,朕现在最不想见谁吗?”
魏忠贤回道:“国舅爷!”
天启点头,说道:“是啊,朕允诺给他煤炭补贴,还采纳他的提议设工业司和军械司,允诺他想做利国利民的事尽管来找朕要银子,还有他提出要练兵,要筹办武备学堂,朕也答应了,也让他来搞,朕现在就怕他因为搞这些来找朕要银子,但结果朕没有!他本来就是个实在人,意气风发,要是知道朕拿不出银子,岂不让他消了意志?”
说着,天启又问道:“你说他要是知道,朕把银子都给了外朝文官们去做正事,他会不会埋怨朕?”
魏忠贤心想:“别说国舅爷,我都有点埋怨了!”
当然,魏忠贤明面上自然不敢这么说,只强笑道:“国舅爷会理解皇爷的。”
““陛下!国舅爷请求陛见!”
这时,外面一内宦进来禀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天启听后站起身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对魏忠贤吩咐道:“你去见他!就说朕不在,想个办法,把他支走!”
天启说完就躲到了暖阁里面。
他现在本能地有些不好意思见张贵。
因为童年一些生活经历的关系,天启不喜欢看见自己身边人对自己失望。
所以,他现在也怕张贵因为他没钱而失望。
“是!”
魏忠贤其实现在也不想见张贵,但无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没多久,魏忠贤就疾步跑了回来:“陛下!国舅爷是来上本的。”
天启恼怒道:“不是让你支走他吗?!管他什么本,也不能让他进来!”
魏忠贤则把题本递到天启面前:“陛下,是银子!”
“向朕要银子的题本?!”
天启问了后,立马就踹了魏忠贤一脚:“你难道不知道朕没银子吗?!”
魏忠贤摸了摸大腿,委屈道:“陛下,是国舅爷送银子来了!”
“送银子?!”
天启听后,急忙从魏忠贤手里夺过题本来,打开一看,就不禁念道:“臣……奉旨打击天下走私……查抄得白银一千八百多万两入官。”
“这么多?!”
天启双手颤抖地看着题本道。
第五十一章 夷九族!抄家也得卷起来!
天启因此忙亲自走出了大殿来见张贵。
“陛下!”
张贵见天启笑着自己走来,也就唤了一声。
天启直接问道:“你真抄了这么多银子?”
张贵点头,回道:“陛下,可以亲自去看看,臣已经让人把需要入官的银子抬到了西苑。”
天启也就真的来了放银子的地方,待看见内侍们将一箱箱装满银锭的箱子都打开而显现出光彩生辉的一个个大银锭时,已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设西厂,且让张贵提督西厂,负责打击奸商,本只是想让张贵有个便宜行事的权力,而不会被文臣欺压,顺便给內帑增加点收入,维持一下商贸秩序。
但天启没想到,这张贵的西厂不开张不说,一开张就有够朝廷吃三年的节奏。
忽然,天启又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严重的通敌卖国行为,也就突然严肃问道:“这些晋商怎么会有这么多家产?”
“陛下不知,每年建奴从辽东劫掠到大量金银后都会从晋商手里买粮,这么多年,晋商早已富可敌国。只是因为晋商树大根深,在张家口堡已与当地官僚勾结,朝廷也有不少人为他们掩护,故而没人知道罢了。”
张贵说着就把范永斗等的供状拿了出来:“陛下,这是奸商们的供状,里面详细供认了他们如何勾结权贵官僚、通敌卖国的行径,还请陛下御览。”
天启接了过来,认真看着。
张贵继续说道:“除了白银一千多万两先用骡车押回京师外,还有粮食六百多万石,铁料五十多万斤、火药二十多万斤,接下来,陛下无论是养兵发粮还是练兵打造军械都是充足的了。”
“朕的朝廷每年漕粮不过四百多万石,结果这些晋商一年输送给建奴都有六百万石!敢情,朝廷优免天下官绅粮赋,他们就把粮赋全部拿去滋敌?这天下有粮大户,个个该杀!”
天启咬牙说了起来,他此时恨不得下令把全天下官绅都杀了。
因为天启很清楚,百姓们不可能是把粮食卖给晋商的,因为百姓自己都没多少粮食吃,唯独还能有余粮卖给建奴的,只能是官绅,没准还有天下的藩王们。
“传旨!西厂所查得奸商,俱夷九族!”
天启也就在这时下了一道严旨。
“遵旨!”
魏忠贤回道。
张贵这时建言道:“陛下,以臣之见,夷九族还不够,这些奸商所犯的不仅仅是简单的通敌卖国之罪,还意在勾结建奴,夺大明社稷,奴役我天下汉人。他们这比谋逆还严重,谋逆是叛陛下,但他们不但叛陛下还叛了整个汉家天下!他们的这个罪与其说是谋逆罪,不如说是汉奸罪,在处决上,汉奸罪当比谋逆罪更加严厉!”
虽然天启是皇帝,但也是汉人,对华夷之别这样的民族思想也是能接受的,如今听张贵这么听话,也就颇为赞同:
“你说得对,通过他们的供词来看,他们要帮助鞑子夺我汉家河山,这不只是反我朱家,也是反整个中华!”
“昔日太祖曾有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立法陈纲,救济斯民,故而有建国大明、复我汉家河山的千秋伟业!”
“如今这些奸商,竟意图再使汉家河山为鞑子所据,真正是比反贼还可恶!反贼或可是因为官逼所致,可背叛中华无疑是本心就已经坏了!”
张贵见天启接受了自己言语间透露出的“民族思想”,很是欣悦,而觉得这或许可以让天启开始逐渐意识到他所面对的社会危机不是一家一姓之危机,而是整个汉家的危机,而渐渐的将中兴大明提高到中兴整个汉家华夏的高度。
“陛下圣明!故臣以为,为警示天下商贾,为让人知道通敌卖国的下场有多严重,且为让天下汉人开始有大明国家利益为重的意识,对于这些背叛天下人的人,当让这些人遗臭万年!”
“怎么个遗臭万年?”
天启忽然问道。
“如秦桧这种背叛全天下的,尚被铸白铁跪像,受万人唾弃,他们也当有此待遇。”
“另外,当铸他们跪像便池,以被天下人之污秽时刻玷污之!朝廷或还可在各处集镇、城池等人流聚集地建造公厕,用他们的跪像便池做公厕便池,如此既避免因为污秽遍地导致瘟疫丛生,也可让天下人每时每刻都受到警示,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坏到背叛华夏炎黄的地步!”
张贵回道。
“准!”
天启说后,就对魏忠贤吩咐道:“就按国舅爷这样说的拟旨,以后问刑条例里新增一条罪,叫汉奸罪,且犯汉奸罪者,按国舅爷说的处置,另外,主犯所受之刑也不得轻于谋逆之犯。”
“是!”
魏忠贤自问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位国舅爷更狠,硬生生地扯出一个“汉奸罪”来,把这些人所犯之罪的严重程度拔高到不只是背叛一家一姓之江山的地步。
魏忠贤不禁心道:“这样一来,那些在我大明举业仕途不如意,想去鞑子那里谋新功业的文人士子们就得多考虑考虑另投蛮夷为臣的后果了。”
“想必这些奸商背后也涉及许多人的财路,你们西厂这一抄,也算是把他们的这条财路断了。”
天启突然替张贵有些担忧地说了起来。
张贵道:“臣有陛下,有像魏公公这样心系天下安危的大部分汉人支持,倒也不畏惧少部分自私自利者。”
天启点点头,看向魏忠贤:“你听见国舅爷的话了吗,他说你心系天下安危,是个忠君爱国的汉人。”
魏忠贤笑道:“奴婢不敢瞒皇爷,国舅爷是懂奴婢的,奴婢的确和国舅爷所言,与背叛陛下背叛天下汉人的汉奸不共戴天!奴婢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连你魏忠贤都这样心系天下,很多人连你都不如啊。”
天启又说了一句。
魏忠贤:“……”
“奴婢品德很差吗?”
“虽然你挡了他们的财路,但他们明着造反还是不敢的,不过还是得抓紧练兵,等朝廷有了足够的兵马,你西厂才能继续办这样的大案,把背后更大更多的汉奸抓出来。”
天启说着就又看向了一箱箱银子:“幸好你抄来这么多银子,倒也朝廷有了充足的练兵之饷。”
说着,天启就问张贵:“前期你需要多少银子练兵?”
张贵回道:“整顿京营和扩充京营,打造诸项军械和建造营房,大约需要两百万两。”
“朕给你支三百万两!不够再找魏忠贤要!”
天启大手一挥说道。
接着,天启又说道:“你们西厂接下来也得扩充官校,在西厂原规定的分成基础上,再增加一笔经费,两百万两够不够?”
张贵回道:“谢陛下,这应该够了!”
天启点头:“再加一百万两,作为朕给你们西厂的赏银,以后多给朕抄些奸商出来!”
“遵旨!”
张贵回道。
天启笑了起来,心道:“这样花钱才爽,比之前给外朝拨內帑的感觉舒服多了。”
魏忠贤看得眼热。
毕竟他东厂辛辛苦苦也才抄了一千二百多万两,而西厂第一笔就抄出一千八百多万两现银,其他粮食铁料什么的还不算,如今得到的赏赐也比东厂多。
这让魏忠贤不得不承认,有国舅爷这个西厂对比着,自己东厂以后抄家的压力很大。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皇爷这么撒钱给西厂,是有意重用西厂的意思。
为此,魏忠贤决定卷起来,在传完旨意后,也没回府,连夜就把田尔耕、许显纯、杨寰等东厂镇抚司的人叫了来开会:“西厂抄晋商得银一千八百多万两入官的事,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别告诉咱家,你们不眼热。”
说着,魏忠贤就主动问道:“说,你们眼热不眼热?”
“自然眼热,娘的,西厂已按规矩自留五百万两,现在皇爷又加四百万两给西厂自用,这得分多少?关键西厂现在人还不多。”
田尔耕说着就咂舌起来。
魏忠贤见此道:“怎么,想改换门庭?咱家倒是可以帮你,现在就去认国舅爷做干爹!”
已认魏忠贤为干爹的田尔耕忙赔笑道:“干爹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觉得,他西厂人少都可以搞这么多银子,我们东厂镇抚司的人这么多,而且还多是抄家老手,不应该在抄家上落了面子,只要安心抄,绝对比西厂抄得多。”
“这倒是像样的话。”
魏忠贤说道。
“干爹,儿子也觉得,我们东厂真要认真起来,未必输给他西厂,就几个晋商算什么,能跟天下的贪官相比?”
“就说这几年辽饷开征后,兵部那些狗日的几个没大肆漂没贪墨?只怕早个个富得流油!只要安心抄,不怕不能超过西厂,儿子已经得到消息,皮岛的毛文龙毛总兵对兵部只给他一成军饷的事很不满,有意上疏揭发呢。”
许显纯跟着说道。
“那就让他揭发!告诉他!咱家给他撑腰,一定帮他收拾了这帮贪官污吏!”
魏忠贤因此吩咐道。
“是!”
许显纯答应着。
魏忠贤接着语重心长地道:“都要上点心,不要让皇爷觉得有了西厂后,我们东厂就可有可无,明白吗?”
“明白!”
第五十二章 献出《大诰》!请恢复剥皮实草祖制!
“你说什么?!张家口堡的晋商被西厂抄了?”
在张贵率领着西厂一干官校和自家家丁押着抄没晋商的钱粮回京时,兵部尚书王纪也从诸生黎义富这里知道了晋商被抄的消息。
王纪听后整个人当场就如被人重重在胸口锤了一拳一样,半晌都缓不过气来。
他不禁心道:“这一下子,岂不是说,陛下又有內帑了,我们想让陛下没钱练兵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晚生岂敢满您,您老去崇文门看看就知道了!现在那里都还有西厂的人在组织民夫运粮呢,另外,范家等人也都押去了刑部大牢,您老也可以去刑部问问。”
黎义富回道。
“这个西厂是要在断天下人的财路!”
嘭!
同在这里的吏部尚书张问达一掌拍在案上,颤着双齿说道。
“你说的对,他这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关键是这下子,我们才漂没后送到张家口堡的军粮,眼下就又变成了朝廷的粮食,还有我们还放在晋商那里的银子,也都进了内库!”
同在此处的侯恂心疼地说了起来。
黎义富急道:“各位官爷,还是说说该怎么办吧?”
王纪苦笑起来:“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要求陛下把西厂抄了的晋商家产都还了,让陛下恕他们无罪?”
“怎么不能!”
“许多边镇督抚与总兵也有份额在晋商那里呢,他们这样做也是断了许多边镇督抚总兵的财路,难道陛下连这也不怕吗?!”
黎义富问道。
侯恂摆手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但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大家暗地里卖点粮食卖点人给建奴没什么,但真要明着逼君,还是不行的,不是谁都愿意为了一点子钱粮就要赌上九族的命,还有赔掉祖宗几辈子的忠烈名!”
“没错,这个亏只能吃下去了,但也不能白吃个亏!西厂断乎留不得!”
王纪说道。
“本来就不应该有!”
侯恂说了一句,又道:“要不是韩爌这个奸臣把持内阁,再加上魏忠贤这个阉宦与他的那些阉党成员如给事中霍维华等把持朝纲,这西厂在陛下下旨设立时就得被封驳!”
“也难怪天子让张国舅这个武臣掌西厂,如今想来,没武臣直接用训练有素的兵马,如何抄得了晋商?”
王纪冷笑道。
“无论如何,如公刚才所言,西厂留不得,得上疏,请天子撤掉西厂!”
侯恂言道。
王纪道:“天子只怕不会答应。”
“这事由不得天子!”
“国舅爷此举触了众怒,即便我们不上疏,也会有其他人上疏,晋商背后牵涉到多少人,公不是不知道,除非天子真要把正常言事的大臣都杀了,否则,天子一日不撤西厂,则朝臣们请撤西厂的声音一日不绝!”
侯恂言道。
王纪点点头。
这时候,给事中魏大中走了来,慌忙地对王纪、侯恂道:“陛下下旨,设汉奸罪,被抄奸商皆夷九族,铸跪像于天下各处关城门处,还要立其跪像便池于各处新建公厕,以使其遗臭万年!另外,天子欲明日在勤政殿午朝,言议袁可立所上疏行新政之事。”
“什么?!”
王纪听后大惊。
侯恂也不禁叹道:“怎么如此歹毒!”
“撤罢西厂刻不容缓,明日午朝,当上言谏君!”
王纪忙道。
侯恂点头。
……
天启的确决定要在次日于勤政殿举行午朝朝议。
名义上是言在袁可立上疏建言朝廷变法行新政后,朝议当如何实行新政。
实际上,是因为天启从魏忠贤这里得到了一份来自毛文龙的奏本,毛文龙在奏本里言他的军饷只领到了一成,与圣旨明言发放的数目相差甚远。
边镇将领领到的军饷不足数,在大明已经是常见现象。
一般情况下,边镇将领也不会上疏奏报此事,毕竟这牵涉到上上下下许多人的乌纱帽。
现在毛文龙选择奏报此事,原因很简单,就是魏忠贤为他撑腰,有意要搞个大事。
天启也在得知此事后就决定在朝堂上揭开此事,并以此为契机,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整肃吏治运动。
因为任何新政开始实施前都得先整顿吏治,不然新政任何措施都无法执行下去。
天启也深谙这点,自然也会这样做。
……
“启奏陛下,西厂设立有违祖制,即便是宪庙时有所立,也在后来纳贤臣之言,废西厂而行宽法于世。如今朝廷却重设西厂,实在是有意令暴政重新,为陛下仁德不受其玷污,臣请撤西厂,并废汉奸罪之条例,此非宽刑治国之道,亦非圣人之道!”
而让天启没想到的是,这日午朝,侯恂就趁着这次午朝率先攻击西厂,要求皇帝撤设西厂。
“启奏陛下,西厂虽一设立就办下奸商通敌大案,然西厂权力过大,横行不法,动辄破家,草菅人命,如此下去,恐扰乱天下,臣亦请陛下下旨废西厂,而不可再移太阿于臣下,使权臣滋生也!”
接着,连兵部尚书王纪也忍不住站出来禀道。
“启奏陛下,有西厂则朝纲乱,有西厂则天下不安,尤其是这次悍然抄没边镇巨贾,难免牵涉到边臣,只怕会引起边防不稳,臣认为为使天下安定,当罢设西厂!”
随即,吏部尚书张问达也跟着要求皇帝撤掉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请陛下撤设西厂!”
……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文官开始出朝班,请天启撤设西厂。
明显西厂的确触了众怒。
有属于晋商一党的文官更是声泪俱下地痛斥起西厂来。
天启渐渐沉下脸来,他本想趁这次早朝对满朝贪官污吏发难的,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先朝西厂发难了。
而这些文臣们则并没有要因此结束的意思,似乎天启不表态,他们就不会罢休。
给事中魏大中准备此时也从朝班中站了出来,拿出一份他上朝前拿到的由数十位乡绅地主声讨西厂的联名信来,而有意把请皇帝撤掉西厂的谏言推到高潮。
但张贵为了将来能全球收保护费岂能容忍这些人如此诋毁西厂,也就在魏大中说话之前,先出朝班道:“陛下!臣认为西厂并非违背祖制,因为太祖虽未设过西厂,也只言过不可再设丞相制度,从未言过不得设西厂。”
说着,张贵就问着侯给事:“请问侯公,是也不是?”
侯恂大怒,半晌后,才憋出一个字:“是!”
“那算有违祖制吗?”
张贵问道。
侯恂没想到被张贵抓到这么个短板,在御前的他,也不敢强词夺理,只得道:“不算!”
说着,侯恂就对天启作揖:“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接着,张贵又道:“陛下,臣认为大司马所言有误,西厂到现在才只办一件案子,那就是范氏等奸商通敌卖国事!还没办其他案子呢,怎么就说我西厂横行不法,草菅人命了?!我们办范氏等奸商,可是证据确凿,连陛下也御览了所有物证,大司马还这样倒打一耙,是因为和奸商是一伙的,还是有意暗讽陛下是昏君,不明是非吗?!”
“陛下,大司马这是在拿未发生的事往我们西厂头上安,这是栽赃,这是陷害,臣请陛下治其妄言之罪,乃至欺君之罪!”
“你!”
王纪下意识地持象笏指向张贵,气得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得也跟着作揖认罪:“臣失言!”
“另外,陛下,大冢宰以边臣威胁朝廷不要设西厂,明显有意在说我大明的边臣皆是通敌卖国的奸臣,非忠臣,他这是挑拨边臣与朝廷关系,有意乱我大明江山!故,臣请陛下将他下狱,问其是何居心?!”
张贵又说道。
张问达没想到张贵这么能说,不由得忙解释道:“陛下,臣没有此意!”
天启这时见这些文臣吃瘪,由衷的高兴,便道:“西厂既然一没违背祖制,二没违背国法,三没到乱天下的地步,就不必撤了,现在朕要说的是涉及军饷发放的问题,据皮岛总兵毛文龙报,他今年麾下所得军饷才不到一成,朕也就让东厂查了一下。”
说着,天启就喝令道:“把人带上来!”
王纪等兵部官员不由得开始心慌,暗道:“这个毛文龙什么意思?!”
很快,魏忠贤就让锦衣卫把一戴着镣铐的男子带了上来。
这男子叫汪文言,是活跃在大明朝堂上的政治掮客。
王纪一见到汪文言就紧张起来。
而这时,天启则吩咐着汪文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
汪文言答应着就道:“兵部漂没的银子皆由罪员整理成账册,如今账册已交给魏公公,上面有兵部各级官吏漂没军饷的详细数目,其中北兵大司马分一百八十万两!”
“陛下,漂没是旧例!非臣贪墨,请陛下明鉴!”
王纪这时候忙强辩了一句,意思是文官盗取军饷能叫贪吗?
“陛下,漂没虽是旧例但不算祖制,且亦是贪墨!且臣近日翻太祖所颁《大诰》规定:只有贪墨六十两以上者,薄皮楦草!臣认为,既然要谈祖制,当请恢复这条祖制,以整饬天下吏治!”
张贵说着就把一直揣着袖子里,随时准备拿出来吓唬和自己作对的大臣们的《大诰》拿了出来。
在场大臣们见此,皆震惊在原地。
要知道朝臣们在朱元璋驾崩后就一直有意不让人知道这本书。
以致于很多人都对这本书很陌生。
结果张贵却提了出来。
连帝师孙承宗都很是惊愕:“你张国舅没事把《大诰》拿出来作甚?我作为帝师,都没敢跟陛下提起这书。这国舅爷够狠啊,因为一些大臣们用祖制来针对他西厂,他就趁此机会拿《大诰》出来!”
“太祖《大诰》,朕也听闻,只可惜不知为何如今早已难见踪影,屡次着师傅们去寻访此书来,就说未寻访到。”
天启见此如得神器,忙激动地道:“把《大诰》呈上来,朕细看看!”
而此时,天启才发现魏大中还站在朝班外,也就问道:“你也是要奏请撤设西厂的?”
魏大中现在有点不敢跟国舅张贵交锋了,也就忙道:“回陛下,臣不是,臣是想说,有西厂其实挺好的。”
第五十三章 再祭大杀器,百官震撼!
魏大中这话让在场的文官们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一个六科言官怎么帮着西厂说话了。
张贵也很意外地瞅了站在文官班外的魏大中一眼。
“别怂啊!”
“继续刚啊!”
“是见我拿出《大诰》后,怕刺激得本国舅再放个大招吗?”
张贵腹诽了几句。
虽然在明朝儒臣们经过两百多年努力,让《大诰》逐渐淡化到还没《金0瓶梅词话》在如今大明朝好寻找到的地步,但这不代表真心想寻访就寻访不到。
要知道,朱元璋早就以家里有《大诰》,若犯罪就能减刑的方式,让明初许多百姓家做到每户一本。
真要在民间寻找,还是寻找得到的。
只是地方上的官衙不再承认这书的法律性而已。
说来也讽刺,最强调祖制的官僚们,对真正象征祖制的《大诰》却不愿意承认。
张贵此时把这《大诰》拿出来,算是打了这些文臣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大话也不敢说,也没法说,总不能说祖制可以违背吧。
天启见魏大中这么说,也就道:“既如此,回班吧。”
“是!”
魏大中忙退回到了朝班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国舅爷惹不得,他现在拿出《大诰》,谁知道我要是再刺激他,他还会拿出什么来?希望我这样说,还能让陛下放弃恢复剥皮实草的祖制吧,相比于剥皮实草,西厂真没啥!”
天启这时拿到了《大诰》,且看了看,然后看向了王纪等人,沉声道:“你们为天下军民找朕要银子时,朕可是半点犹豫都没表现出来的,然后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朕的?在私吞军饷时,就也没犹豫一下?!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朕对你们的信任吗?!”
“陛下,《礼记》有言:刑不上大夫!臣请陛下做仁德之君,宽刑治国!勿要听奸佞谗言,行非圣君之道!”
王纪颤声辩解道。
张贵笑了起来:“讲道理,你们不听,非要讲祖制;现在讲祖制,你们又来讲圣人言;这天下到底是你们说了算,还是陛下说了算?!竟然还说,按祖制来,是行非圣君之道,按你的意思,太祖非圣君?”
说着,张贵就道:“陛下,大司马这不但是欺君,还是在欺祖!”
“陛下,臣!”
王纪顿时急了,忙着要辩解。
天启直接就命道:“来人,将兵部涉及贪墨此次所拨军饷者,悉数逮捕,先下诏狱,籍没家产。另外,三法司须按《大诰》所定祖制处置!贪墨六十两以上者,剥皮楦草!”
“罪员还有吏部和工部贪墨帑银的证据。”
汪文言这时候禀道。
天启则道:“一并如此处置,该抓就抓,该剥就剥,不可姑息!以使我大明政清人和!”
“不可啊!陛下!”
刑部尚书黄克缵这时候痛声呼喊了一声,接着道:“陛下,如此处置实在太过苛刻,老臣请陛下怀仁开恩,宽恕他们吧?!”
大理寺卿萧近高也道:“陛下,诚如大司空所言,此非仁道之为呀!昔日太祖是因天下初定,人心轻浮,固不得不行重典,可现在我大明海晏河清、人心归顺,当行仁政啊,陛下!”
左都御史邹元标道:“陛下明鉴,为不使圣德落于不仁之地,此旨,三法司实难执行!”
“大明如今哪里还海晏河清,人心归顺,朕明明看见的是内忧外患!以朕看,现在我大明朝已到了不行重典不行的时候!”
天启说着就道:“必须按祖制行事!”
“请陛下收回成命!”
黄克缵回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近高也跟着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
邹元标也跟着说道。
他们三人现在是三法司的堂官,他们自然知道大明现在天下吏治如何,也知道自己如果执行皇帝这旨意,将要彻底得罪天下文臣,而背上酷吏骂名,也就不愿意执行。
“你们敢抗旨?”
天启这时冷声问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请陛下收回成命!行仁道,勿以严刑上士大夫!”
……
偏偏在天启这么问后,更多的文臣一窝蜂一般的这么喊了起来,意在阻止皇帝以君权来压迫三法司执行祖制。
王纪见此开始生出一丝希望来,偷偷一笑。
“锦衣卫!”
但天启也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主,当场大喝一声。
“臣在!”
掌锦衣卫时,且负责西苑禁卫的张贵应了一声,就瞅了在殿外的锦衣卫们一样。
“陛下!您若真要执意如此,臣等只能请辞!”
黄克缵等也不甘示弱,把头上粱冠取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一时间,许多文官都这样做。
这时,吏部尚书张问达不由得喊道:“陛下,您难道真要让朝堂上从此空空如也吗?!而使朝政陷入混乱吗?!贪墨六十两以上就剥皮楦草本就不合常理,谁不知我大明素来官俸薄,六十两以上就要用如此酷刑,如此一些臣工殒命事小,陛下失德事大啊!陛下!”
“荒唐!陛下恪守祖制行事,如何是失德?官俸薄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贪墨的理由?嫌当官没多少钱可以不当官啊?想要发财可以经商、去战场上搏军功啊!何必打着为君父效忠、为生民立命的名义盗取民脂国帑、行硕鼠之举!”
张贵这时候驳斥起来。
接着,张贵便再次祭出一大杀器,对天启禀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皇明养士两百年,已不缺甘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之国士!即便遵循祖制,我大明依旧有官可用,而且有不少好官可用!臣请陛下开恩科!在一批不愿朝廷澄清吏治的禄蠹贪吏去后,正好可以让有志为国者为朝廷效力!臣相信,有不少士子是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命的,哪怕俸禄的确微薄!”
天启深以为然,在大明,三条腿的蛤蟆可能不好找,但两条腿的儒生到处都是。
于是,天启就点了点头:“没错,卿所言甚是!”
接着,天启就看向在朝文官们:“谁要想辞官,现在就站出来禀明,朕就在这里准了!不要耽误朕接下来开恩科,取真正的贤臣!”
“开恩科?”
“还可以这样?”
在场的文官们忽然意识到,皇帝要真按张贵所说的这样做,那自己这些人就白辞官了,根本没用!
因为大明到现在,的确不缺大官的人,在吏部,一个县丞的缺都有不少人排队,有些地方如江南一带,等着做官的士子如过江之鲫,别说发俸禄,就是不发俸禄,甚至倒贴,估计都还会有士子愿意出来做官。
毕竟有不少士子本身就是大地主家庭,有钱,不在乎俸禄,只是为了名位。
孙承宗也不得不暗自惊叹国舅爷张贵更高明,心想再反对下去也不知道国舅爷会又拿出什么大杀器来祸害朝堂,也就识时务地站出来道:“陛下,臣赞成国舅爷所言,为澄清吏治,当以祖制处贪吏!”
礼部尚书孙慎行有意反对开恩科,便道:“陛下,科举乃抡才大典,岂能。”
但孙慎行话还没说完,礼部左侍郎魏广微就急忙道:“陛下,臣认为国舅爷所言乃真知灼见之言,当开恩科,既彰君父隆恩,稳天下人心,也为国选真正干才,补朝政之不足!”
魏广微巴不得孙慎行阻止皇帝开恩科,那样孙慎行只能辞官,而他正好代替孙慎行成为礼部尚书。
要知道,大明阁臣尚书就那么几把交椅,能早点占到一个是一个。
孙慎行见此大怒,急忙直接长拜在地,改口道:“陛下仁厚!开恩科乃善政,臣替天下士子谢吾皇隆恩!”
魏广微:“……”
刑部侍郎乔允升见刑部尚书黄可缵扬言要辞官拒绝执行剥皮实草之刑,就迫不及待想升为刑部尚书,实现位列九卿理想的他也毅然站出来道:“陛下,臣赞成国舅爷所言,为澄清吏治,当以祖制处贪吏!甚至不当只是六十两,而是哪怕贪一文也是不忠,也当剥皮实草!”
乔允升这样做无疑相当于明着告诉天启,快让我当刑部尚书,我愿意执行您的旨意,哪怕改成贪墨一文也剥皮,我也愿意执行,只要让我升官!反正为了官,我就要卷,提高忠诚的要求标准,卷死这些同僚!
黄克缵无语地看向乔允升,并不得不承认文官里不少人巴不得取自己而代之,也就反悔道:“臣老迈昏聩,国舅爷之言令臣醍醐灌顶,臣愿意执行陛下旨意!”
乔允升怒瞪向黄克缵,心道:“这么无耻?!”
左都御史邹元标也在这时起身改口道:“国舅爷之言令臣振聋发聩,臣收回刚才之言,愿意执行陛下旨意!”
大理寺卿萧近高也把梁冠戴了回来:“臣刚才莽撞,陛下恕罪!”
王纪见此,不由得心道:“都不护我了?”
第五十四章 杖毙首鼠两端之臣,清蠹虫,言变法事!
张贵看了这些文官们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满朝进士果然都是人精啊。
比海草还会摇摆。
上一刻,这些文官还齐心协力地要求撤设西厂,反对恢复剥皮楦草的祖制。
下一刻,这些文官就一致地拥护起张贵的主张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贵才是文官领袖呢。
当然,这些文官此刻拥护张贵的目的各有不同。
有的是见张贵祭出开恩科这个大杀器,知道无法再阻止皇帝意志,也就转而企图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有的则是见皇帝可以通过开恩科来替补自己这些要辞官的人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不得不转变态度。
对于黄克缵等要以辞官抗旨的文官而言,他们宁肯让皇帝和国舅张贵如愿,也不能让别的文官如愿,从而占据了自己的官位。
毕竟谁让这些文官从背后捅他们刀子。
魏广微、乔允升等文官则非常愤怒。
在他们看来,你们自己要辞官抗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不允许我们支持皇帝、国舅爷吗?
天启看着这一幕,一直阴沉着脸,且道:“辞官抗旨在先,欺君不敬在后,反复横跳,首鼠两端,狡诈圆滑,将三法司三堂官与礼部尚书即刻拖下去,杖毙!朕不允许朝堂上再有这种言语前后不一的奸猾之辈存在!”
作为有朱元璋血脉传承的朱由校自然不允许有人在朝堂上这样戏弄他。
好的进言,他可以听,甚至会很好的践行,如“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的进言被朱元璋很好的践行一样,朱由校对于袁可立要求变法的进言也一直记在心上。
但对于首鼠两端、没有原则甚至大有玩弄他意味的人,他则也不会手软。
总之一句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留。
黄克缵等很是错愕。
他们显然只知道和想取自己而代之的文官们斗去了,而忘记了如今这位皇帝是不允许自己被戏弄的!
“陛下圣明!奸猾之辈就该诛杀!”
魏广微见此大喜,果断站出来,附和了一句。
乔允升也跟着出来禀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更多的文官站了出来,禀道。
既然皇帝的意志不可阻挡,他们自然也不愿意逆势而为。
张贵见此不得不承认,黄克缵等人与其说是被朱由校诛杀,不如说是被这些文臣们自己所杀。
很明显,文臣内部没有那么团结,在利益面前,他们在需要出卖自己队友时也会毫不犹豫的。
黄克缵、邹元标、萧近高三人和孙慎行便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陛下!臣错了!”
“陛下开恩!”
“陛下恕罪!”
黄克缵等也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
天启则没有搭理黄克缵等人,他现在只想清理一批不配合自己的蠹虫,好为换一批新鲜血液做准备。
这些人被拖出来后,就被锦衣卫摁在地上,由一名宦官监督者,开始行廷杖之刑。
啪!
啪!
啪!
随着一板子接着一板子落下,不知过了多久,这四名文官就因此气绝。
天启这里瞥了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们一眼,吩咐道:“把王纪等贪墨者也押下去,涉嫌贪墨者,该抓就抓,该抄就抄,皆按祖制实行,刑部左侍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理寺少卿暂署三法司事!”
“遵旨!”
魏忠贤、乔允升等回了一句。
“陛下!臣有话要说!臣有话要说!”
王纪等在被拖下去时,也大声喊了起来。
但天启仍旧没有理会。
在张贵祭出“剥皮楦草”与“开恩科”两大杀器后,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文臣势力真的没那么可怕,随便用些手段,就能起到二桃杀三士的效果,现在还只是有个张贵这样的皇亲外戚被自己重用,就制衡得许多文官变得听话起来。
当然,一想到大明现在的处境,天启倒也没想让文官们只是听话,对于愿意为国谋事的,他还是愿意以国士待之的。
所以,接下来,天启就又很诚恳地道:“现在议袁可立上疏所言变法事,如袁可立所言,如今大明,国困民乏、内忧外患,已到不能不革新之事,朕深以为然,诸卿以为当如何变法,大可畅所欲言,言政自不当罪,朕愿视卿等为股肱,卿等亦当以赤子之心报之,而非乖觉奸猾之心。”
变法?
事实上,从小只接受儒家思想的文官们最多只想做一下裱糊匠,对于变法一向视为畏途的。
所以,大多数文官没谁想过变法这事。
张贵对此也是无语,皇帝好不容易想励精图治,你们这些两榜进士倒是积极一些啊,非要让人拿着鞭子赶吗?
“也难怪历史上,即便到崇祯时期,大明快要亡国的时候,大部分文臣都还只是忙于争权夺利,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真的没把社稷黎民放在心上。”
张贵不由得如此腹诽道。
一想到大明亡国有日,而作为皇亲,与大明国运休戚相关,他也就不得不站出来,主动言道:
“陛下,臣认为,既然要变法,得先立好变法之目的,刚才陛下言大明现今国困民乏、内忧外患,故臣认为,如今变法之目的当在于富国、强兵、惠民三样,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如张贵自己所想,大多趋于保守的文官们是需要有鞭子赶着才愿意向前跨一步的。
张贵没说之前,皇帝问变法事,大多都以沉默相对。
现在外戚张贵这么一言,怕张贵再次借变法乱礼的杨涟就忍不住先站出来道:
“陛下!臣认为内忧外患、国困民乏,皆在于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倒也不必大兴变法,只需遵循祖宗成法、典章礼制、以俭治国即可!”
“《尚书》有言:‘毋作聪明,乱旧章。’昔日汉武帝信张汤之言,改汉高祖之制,天下从此民生凋敝,盗贼蜂拥,后汉宣帝恢复汉高祖之制,天下则大兴,可见陛下欲要大明中兴,只需循祖制礼章、行节俭即可。”
张贵听出了杨涟之意,决定反将一军,道:“陛下,臣认为,杨副宪所言不无道理,裁减用度却为良法,不如就让杨公主持陛下所言之变法事,而使国富民丰!”
天启点点头:“杨卿乃先帝所托之顾命大臣,在扶朕登基时也立下大功,素来颇有声望,由杨卿主持新政,行裁减诸法,甚妥,朕决定就让杨卿入阁理事,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
杨涟慌忙喊了一声,道:“陛下,臣不配为阁臣,臣也无能主持新政,臣只适合为科道言官,针砭时弊,请陛下明鉴!”
杨涟的意思很明显,我只想当个键盘侠,没事哔哔一两句,让我做实事,我不干!
当然,杨涟也知道去主持新政虽然权力很大,但其实是个得罪既得利益者的活,没准讨不了好,落个被士林诟骂的下场。
杨涟真的很担心天启要破例让他入阁理事,接着又急忙道:“陛下,其实裁减用度很简单的,没有臣也能施行,陛下只需下旨令内廷二十四衙门和外朝各部院以及两京一十三省衙门裁减就行了!”
这一刻,天启算是给了一个杨涟主持朝政的机会,但他不愿意把握住。
天启只得看向张贵:“你继续说,如何富国、强兵、惠民。”
第五十五章 设制策司开始变法,以汉奸罪剐范永斗
“是!”
张贵也就再次持象笏言道:“确立好变法目标后,就当开始研究制定出哪些变法政策,臣认为需要设立一个制策之官衙,作为提出、研究并提请陛下颁布相应政策之所,并任命若干制策大臣负责制定相应新政之法。”
张贵知道大明现在是积重难返,但他不知道大明现在是该直接撇开整个文官政体另起炉灶,还是该继续信任文官政体进行内部变革。
不过,张贵的打算是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他劝动天启让他在西山搞工业,且以搞工业的方式,走拉拢底层军民的方式来重新建立起一个大明新政体的路线。
一方面,他也劝说天启给张居正恢复名誉,且支持文官政体中的一些还愿意革新的文臣继续在内部进行变革。
在张贵看来,如果后者能够成功变革,他自然不必在将来建立起一个以工业为基础而实行先军主义的组织后,对整个文官政体进行血洗,将所有的官绅地主彻底铲除,代之以新的统治阶层。
而如果后者不成功,张贵自然得要在将来对整个文官政体进行更残酷的血洗。
可以说,张贵现在支持变法,其实是在给大明现有的文臣士大夫们一个机会,一个将来不被彻底血洗的机会。
“甚善!拟旨,设制策司,就在朕的勤政殿左侧书房内值事,元辅韩爌、锦衣卫都督张贵、司礼监首席秉笔魏忠贤、登莱巡抚袁可立调任进京任堂官与翰林编修陈子壮以原官为制策大臣。”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就下达了设制策司的旨意。
杨涟这时忙站出来道:“陛下,制策乃献策之处,事涉新政纲目,不应有内臣与外戚参与!”
天启就猜到会有人反对,但他就是故意要这么做,因为他现在发现,如果有勋贵外戚加上内臣制衡,文官们在做事上会更愿意服从自己这个皇帝的意志。
杨涟这么说后,天启直接就问道:“涉及新政变法,勋贵皇亲和内廷的意见,就不能征询一下吗,那这新政变法万一涉及到勋贵皇亲和内廷怎么办?制策司不是执政机构,是献策之所,不能以常例而论!”
制策司的出现,意味着新政走出重要一步。
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变法,怎么实行新政,还得继续看制策司为皇帝献出哪些新政策。
不过,在袁可立进京以前,制策司还不会开始办公,张贵也不用去这里点卯,议议新政,他现在主要精力还得放在为皇帝筹办武备学堂的事上。
而为筹办武备学堂,除熊廷弼外,张贵还荐举了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一干老将为总教习。
彼时,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等武备学堂总教习已经到京。
另外,奉召进京准备参考武备学堂的天下文武生员和选自京营与边军中有过功绩的低阶武官也基本上已经抵京,准备应考进入学堂,成为武备学堂第一批军官生。
按照设武备学堂的旨意明确谕示,两京一十三省的文武生员皆可进京参考武备学堂,另外在京营与边军中有过不错表现的行伍也可进京参加武备学堂的考试。
而一旦成为武备学堂的军官生,毕业后会直接授予七品以上的武官官身。
之所以允许文科生员参考,是因为眼下大明文生员非常多,不少人要想通过举业做文官,还是很难的,倒有不少愿意从武做官的。
要知道,明朝名将俞大猷就曾是生员。
而为了给这些想弃文从武的生员一个机会,也就没有限制生员文武之别。
张贵和熊廷弼、沈有容、马世龙、李承先等也在这不久后,开始考选着这些生员,最终录取了上千名文武士子和武弁为武备学堂的军官生。
在张贵筹办武备学堂期间,王纪等涉嫌贪墨军饷、工程款等官员也开始被东厂抄家。
受魏忠贤指示,而早已准备好的东厂和镇抚司官校,在王纪等贪墨官员被押走当天就直接奔向了兵部衙门、吏部衙门和工部衙门。
当然,这些官员在京城的宅邸也被提前埋伏好的东厂官校给围住了。
乃至这些官员在其老家的祖宅以及其他各地别苑,都已经提前埋伏上了东厂和镇抚司的人。
所以,东厂在抄起这些人的家时倒也顺利,也抄得很彻底。
毕竟东厂镇抚司这次可是铁了心再掀起一番大规模的抄家行动,而目的就是要把西厂比下去。
兵部尚书王纪、吏部尚书张问达、工部尚书姚思仁、兵科给事中侯恂等贪官也在接下来被押去了皮场庙,等着被行刑。
除此之外,范明、范永斗这些晋商子弟也因犯汉奸大罪,而被押去了刑场,等着受剐。
不过,在被押去刑场前,范明、范永斗在看见刑部大牢的牢房公厕里做的他俩跪像后,当场就先崩溃了。
范明本体直接跪了下来,对牢头哀求起来:“爷,烦请给上面说说,不要这样啊,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啊!这样侮辱我们,我们哪担当起啊,呜呜!这怕是做了鬼,也得被阴司里其他的鬼嘲笑啊,毕竟谋反的贼都没被这样羞辱啊!”
“少他娘的聒噪!老子吃饱了撑的吗,会给你们几个犯汉奸罪的给上面传话?圣旨明谕,你们这样做,是要勾结鞑子奴役我们全天下的汉人,老子好歹也是汉人,凭啥要为你们这些狗日的想奴役老子的人传话?”
牢房骂了这范明一句。
范明等晋商无奈,只得接受这份严惩。
没多久,这些晋商就被押去刑场受剐。
“啊!”
“痛啊!”
这些奸商一时在被行刑时惨叫不已。
百姓看着被剐的范永斗等人,大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互相打听着这些人犯了什么法。
被张贵安排到百姓中,打听各路消息并暗中发展西厂下线和引导民众觉醒民族意识的西厂便衣们,则在一些百姓问起时,主动解释道:“说是这些人犯了汉奸罪,是皇上最新颁布的一种罪刑,要比谋逆罪还重!”
“那什么是汉奸罪?”
许多百姓很感兴趣地问道。
这西厂便衣也就回道:“就是不仅仅背叛了陛下,还背叛了全天下汉人,企图勾结鞑子一起奴役全天下汉人,比如让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做他们的奴才,然后一辈子被他们欺负。”
“我呸!”
一百姓听后因此忍不住向被剐的范永斗等人啐了一口,且道:“那这些人真是该死!”
“没错,的确该死!想让我们都做奴才,简直就禽兽不如!”
百姓们这才开始渐渐明白了汉奸罪的缘由。
……
“你说什么,晋商被抄了?!”
嘭!
李永芳,投降建奴的第一汉奸,也是第一个投靠满清的明朝高阶武臣,如今的他已备受努尔哈赤信任,娶了建奴宗室女,成了后金额驸。
而李永芳一直负责代表后金与大明内部势力进行接触和勾结,在这之前,他就先后通过假意归附大明而诱骗的王化贞贸然出击最终成功帮助努尔哈赤夺下广宁。
只是现在李永芳没想到,他一直负责暗中联络,为后金走私各类重要物资的晋商,居然在他刚助自家主子得到广宁后,而被抄了。
第五十六章 李永芳吐血!皇帝意气风发!
李永芳已然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可怕的后果。
后果就是,自己大金将会失去大量的重要物资来源!
“是的,父亲,我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他们不但被抄了,而且还以汉奸罪被处以了极刑。”
李永芳之子李率泰回答后,李永芳直接猛力推翻了眼前的案桌,问道:“谁干的?!”
李率泰回道:“说是明廷新设的西厂,提督西厂的是国舅张贵!”
“国舅张贵?”
李永芳喃喃问了一句。
随即,李永芳又问:“他是怎么知道张家口堡这几家晋商的?就算他知道,他为何敢去抄?!”
说着,李永芳直接揪住了自己儿子李率泰的衣襟,吼道:“回答我!他为何知道,即便知道又为何敢去抄?!”
“儿子还不知道,不知道这位国舅爷为何会这样做。”
李率泰回道。
李永芳则松开了李率泰的衣襟,冷笑起来:“无论如何,这个国舅爷看来不简单,能顺利抄走晋商所有财产,定然是提前做了准备!不过,也由此看出,这位明廷皇帝也不简单,突然设西厂,又让外戚提督西厂,倒是有些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魄力!”
李率泰道:“父亲说的是。”
李永芳接着又问道:“你刚才说,晋商皆以汉奸罪被处以极刑,什么是汉奸罪,这明廷怎么搞出这么个罪刑来?”
“这是明廷天子新立的罪刑,言通敌卖国者,皆为汉奸,而汉奸者,不仅仅是背叛他天子,也是背叛天下汉人,企图勾结鞑子奴役天下人,乃忘却祖宗之辈,既不忠也不孝更不义,故比谋逆罪还重,当处以同谋逆罪一样的极刑,且刻跪像于各处城门外以及各官衙外和各公厕内,其中各公厕内铸造的是跪像便池,受万人万世侮辱……”
李率泰还没说完。
李永芳就大吼一声:“别说了!”
随即,李永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几欲晕厥。
李率泰见此扶住了李永芳,急忙唤道:“父亲!”
李永芳有些站立不稳,呼吸急促地道:“是谁,这么歹毒?给朱由校出这样的主意!”
……
“这个国舅爷是欺负我们不敢直接造反吗?!竟想着用抄晋商的法子来发财!”
通州。
一深宅大院内。
东林党元老李三才也在知道晋商被西厂抄没,乃至王纪等因贪墨被剥皮实草以及范永斗等晋商还被处以极刑的事后,咬牙说道。
“这是我们没想到的,一个两年前还不过是个监生之子的国舅爷,竟然会知道张家口堡的晋商。”
即将进京任工科都给事中一职的方有度此时暂时住在了李三才府上,且也是他把这些事告知给了李三才,而在李三才知道这事且问了这么一句后,他也跟着说了起来。
李三才苦笑起来:“如此说来,是别人将这事告知了国舅爷?”
方有度点头。
“是谁让他这么干的,难道是朱由校这个独夫民贼?!”
李三才压低着声音问道。
方有度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一直低估了这位天子,他或许早已通过厂卫打听清楚了晋商的事。”
“关键是国舅爷这个祸害,竟然敢真的去抄!更关键的是,他怎么就抄了出来!他麾下那些西厂官校绝非简单之辈。”
李三才道。
“或许跟西山有关。”
方有度回道。
李三才好奇地问道:“西山?”
“没错!”
方有度点了点头,又道:“我们这位国舅爷颇有识人之明,先是举荐了一名满桂,使陛下最终得以杀我上百名伏阙言官,且除掉了骆思恭等亲近我们文臣的锦衣卫官员,接着,一提督京营戎政,就用了一个周遇吉,还带着其训练的五百官校去了西山,而去西山没多久,这五百官校就和另一千家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没了晋商。”
“这跟西山有什么关系?”
李三才有问道。
“火器!”
方有度道:“我们买通了刑部的人,他们从范永斗口中打听得知了这些人能成功抄没晋商的原因,就是因为其火器更犀利!西山在大办钢铁,又设了军械司,想必是因为知道了一种新的火器锻造法,且明显锻造速度很快,不然不至于这么快就有这么多火器出来。”
李三才点点头,一掌拍在几案上,呼吸很重地道:“这西山不能留着!即便不提这火器,光是他西山现在养这么多流民,就是个隐患,让他们这么养下去,把流民变成了良民,仆从丫鬟从何而来?”
“您说的是,西山是不能在留,不能允许国舅爷在西山搞什么工业品,开各类作坊,不说别的,在供应军队的棉甲胖袄方面就抢了我们不少生意。”
方有度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不能再轻视这位国舅爷乃至他背后的那个独夫民贼!得派人先去打听清楚,最好安插一些我们自己的人进去再说!”
李三才接着道。
“没错。”
……
西山。
“西山很可能已经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而,你们要多布置眼线!”
这天早上,张贵正向韩珪和宋应星嘱咐着关于进一步加强西山内卫工作的事。
“恩辅放心,我们绝不敢马虎。”
韩珪和宋应星听后皆答应着。
张贵点了点头:“这就好,去吧。”
韩珪和宋应星便离开了武备学堂。
两人离开后不久,张贵就来了武备学堂。
因为今天武备学堂开学第一天,天启也要来。
天启一到武备学堂,就在张贵的带领下,来到了武备学堂的校场上。
待他看见一众学员已都穿上绣有武备学堂字样的靛蓝色布面甲制服,朝气蓬勃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便忍不住展颜一笑。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些学员高声喊了起来。
天启也就更加振奋,还在接下来,毅然决定和这些学员一起陪练。
乃至到饭点食,天启也不顾魏忠贤的劝阻,拉着张贵一起与这些学员们一起用堂食。
天启还主动问着一名负责直接指挥学员们训练的教习官:“你叫什么名字?”
这教习官回道:“回陛下,臣卢象升,现为兵部武选司主事,受国舅爷举荐,以原官任武备学堂骑兵科教习官。”
天启点头:“不简单,文臣来做教官,你为何答应他的举荐?”
卢象升回道:“因为国舅爷给臣的书信中说,若刀兵不掌于陛下,则会亡国;臣虽愚笨,亦有为陛下效忠之志!”
天启听后笑着看了张贵一眼,问道:“这么英武不凡的人,你竟也寻找到的?”
“陛下谬赞,尽心即可。”
张贵回道。
天启便拍了张贵肩膀一下,道:“果然还是自家人可靠!”
说着,天启就看向卢象升等人:“朕非昏君,卿等亦非苟且之辈,犁庭扫穴当有时,勒石燕然犹可待!”
“陛下说的是。”
卢象升回道。
“臣夏允彝,他日亦愿为陛下犁庭扫穴,立万世太平!”
因天启这么一说,一叫夏允彝的学员忍不住起身作揖一拜。
卢象升、黄得功等也跟着一拜。
天启见此扶起了他:“如此甚好!”
接着,天启问着卢象升:“你为何是骑兵科教官?”
张贵替卢象升回道:“陛下不知,他虽是文臣,但天生神勇,尤善骑射,如果大明会试以考骑射为主,他必是会元!”
“难得!”
天启感叹了一句,随即就问着卢象升:“你们打算怎么练骑兵科的学员?”
卢象升回道:“熊部堂和国舅爷他们已经商量确定,以后练重甲骑兵。”
天启点点头,问着张贵:“为何是重甲骑兵?”
张贵回道:“他们将来要组成的兵马是陛下的禁军,陛下的禁军铁骑,自然得是可以披坚执锐的重甲铁骑,何况,现在陛下也有这个实力,财力且不说,西山工业司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为陛下提供大量造甲所需的钢铁!”
天启笑着称是。
与朱元璋、朱棣、朱祁镇、朱厚照这些一样,喜欢骑射的天启还决定亲自参与重甲骑兵训练。
一时,天启还真的选了一副重甲披挂在身,与卢象升等骑兵科学员排列成重甲骑兵阵,对冲了起来。
一阵混乱的冲阵后,天启被卢象升用蘸了白灰的无头长矛在胸膛上戳上了一白点,但他也并不恼怒,只笑着道:“这个卢象升,果然比朕更善于冲阵。”
说着,天启就道:“卢卿,再来!”
“是!”
……
新任兵部尚书孙承宗此时也在这里,看着这一幕,便不禁问着熊廷弼:“公觉得陛下这样亲历战阵训练,是好是坏?”
熊廷弼瞅了孙承宗一眼:“如果是在敝人任辽东经略以前,会觉得这事坏事,陛下万金之躯,怎能效武庙之举,但现在,敝人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国舅爷让天子亲自执掌武备学堂,还引荐数名文武双全之士与其同练,也未尝不是有再复大明辉煌的深意。”
第六十章 朕欲立威于军,亲掌兵马!
“报!陛下,我西山营的哨骑发现,来西山的不是普通边军,而是鞑子,建奴鞑子!”
因张贵举荐而调任新设西山营任参将的孙应元,此时刚下马,拜在天启和张贵等人面前,就立即抱拳禀报了起来。
当初,在张贵提起西山不会被权贵官僚所容,而天启因此决定在西山置一营兵马后,便有了西山营。
明代军制分为卫所制和营兵制。
营兵制主要是以募兵的形式组建成一营兵马,镇戍各地。
而一营兵马的数量通常不固定,多则上万少则一两千,营主将的级别也不定,有总兵领一营的,也有参将、游击、守备领一营的。
而西山营只三千兵马,皆是张贵在从流民中选出八百青壮为自家家丁后,又从新到流民中选出来的三千青壮。
而编入西山营的这三千青壮在一年前就由张贵委托给了熊廷弼训练。
熊廷弼在辽东练兵数年,还带着新练兵马与建奴打了几场胜仗。
也正因为此,在袁应泰代替熊廷弼任辽东经略之前,努尔哈赤屡次进攻沈阳和辽阳都没有在熊廷弼手里讨得便宜。
只是熊廷弼后来被京城里的言官弹劾去职,袁应泰走马上任,代替熊廷弼成为辽东经略后,才导致大明连丢沈阳、辽阳两处重镇。
可见熊廷弼善于练兵。
熊廷弼在武备学堂筹办期间,主要工作就是受张贵嘱托,练西山营的兵马。
而在半年多以前,武备学堂学员正式接受训练开始,西山营才交给了孙应元,由孙应元继续进行训练,且顺便征剿附近流寇,积攒实战经验。
如今,整个大明西山一带的军事力量,除了张贵的家丁队和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外,就是西山营。
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就是武备学堂的学员和教习组成的一个编制,合计一千余人。
但入伍生总队从学员到教习皆是精英,如熊廷弼、马世龙、沈有容、卢象升、夏允彝、黄得功等。
而前面提到的西山营和武备学堂是现在西山一带直接效忠于天启的兵马。
张贵的家丁队自然直接效忠于他自己。
掌控京城和西苑禁卫的兵马则是周遇吉的前锋营和满桂的神枢营。
其中,周遇吉的前锋营负责整个京师的防卫。
前锋营是天启让张贵提督京营戎政后,张贵提拔周遇吉,且让周遇吉将从京营中整顿出来的劲卒整编成的一支兵马,算是京营现存唯一可战的一营兵马。
满桂能掌控神枢营则是因为他在受张贵举荐任京师副总兵后,于百官伏阙西苑的事件中表现良好,受到天启信任,被直接提拔神枢营坐营指挥使,其麾下家丁也编入到神枢营内,故而使得他现在相当于成了天启的禁卫统领。
在听到来西山的是建奴后,张贵在紧张之余,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利用这几支效忠于皇帝的兵马以及自己的家丁队,击退来犯之敌。
天启也是一样。
两人因此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为了消灭西山,直接请虏入关,果然如卿所言,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卑劣事!”
旋即,天启沉声对张贵说了一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乃明智之君,早已做了准备,西山一带,陛下的兵马加上臣的家丁,合计有五千兵马,且各个健壮如塔,忠勇敢战,所持火器甲胄也皆是上品,所以守住当是没问题。”
“只是陛下不宜身涉险地,还是回京较妥,京城城高墙厚,神枢营和前锋营兵马更多,也更易护得陛下周全,这里不如留给熊部堂统率御敌,熊部堂在辽东就统领过数十万兵马,乃我大明鲜有的统帅之才!陛下让他在西山统率西山营和武备学堂入伍生御敌,当没有问题。”
张贵这时提议道。
魏忠贤听了也连忙赞成,他虽然很不喜欢熊廷弼,但也不得不承认熊廷弼在指挥打仗上还是很靠谱的,也就道:
“皇爷,国舅爷说的是,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这里有熊部堂,想必是万无一失的。”
“宋人为防武夫乱政,故令文官掌兵,如今我大明亦变成文官掌兵,然文官掌兵又使文官乱法,天子之威亦丧!”
“如何才能使兵马护国安邦?只能天子亲掌!可天子只一人如何亲掌?只能立威于军!如何立威?当效太祖、成祖亲自领兵杀敌!”
天启说到这里,毅然决定道:“朕不回京,就在西山,张贵也留在这里,统筹调度诸事,魏忠贤,你回去,严查趁朕不在而胡来之人。”
“皇爷,这……”
魏忠贤很意外地忙看了张贵一眼。
张贵也是无语,但他没有阻止天启,毕竟他不可能阻止一个皇帝想立威于军的雄心,也就答应道:“是!”
魏忠贤见张贵没反对,他自己也不好在触逆圣意,也只得答应着离开了西山。
“虽说陛下已决定要亲自指挥御敌,但这谋划还是可以归之余众人的,臣认为还是将熊部堂、马都督、沈总兵皆传来一起参与军机为好。”
张贵提议道。
“准!”
天启点点头,又对张贵笑道:“把卢象升、夏允彝还有那个孙传庭也叫来!朕看他们也很知兵,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知人善用的,冷眼看了半年,武备学堂的人竟不少都跟朕在朝堂上看见的那些读书人大不一样。”
“是!”
张贵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让人去安排。
孙应元这里则奉天启的旨意继续派出哨骑去探知来袭建奴的情况。
“建奴所长者,以楯车加重甲步军进行步战,其中各牛录之巴牙喇为主兵,最是悍勇!另有负朱箭者,负责维持士气。按照建奴规矩,有怯战者,会被负朱箭者用无头朱箭射上红点,战后这些身上有红点者就会以怯战之罪被斩杀!而也因此,建奴兵马变得悍不畏死!”
半个时辰后,在熊廷弼等来了天启这里时,天启就很认真地听着熊廷弼关于对建奴兵马的了解。
“难怪卿在武备学堂入伍生总队和西山营内,设训导官负责带兵突击与宣教忠君报国,还设镇抚官维持军纪,更要求火器发展到破楯的地步,敢情早就备着将来与建奴作战,想必举荐熊爱卿替朕主持武备学堂,也是想到他是目前唯一胜过建奴的帅才?”
天启对张贵笑着说了起来。
张贵笑道:“凡是瞒不过陛下。”
天启拍了张贵一下:“你呀,心思之远,让朕也没想到,也难怪天天在西山排演鞑子戏,还要朕设汉奸罪,在西山工业司和军械司几个大厂做活的百姓们只怕也早就把鞑子视为大敌了吧。”
张贵点头:“差不多,臣的要求是,就算是小孩,也得知道奴尔哈赤是谁。”
“甚好!如此民心可用!”
天启起身说了一句,接着就问熊廷弼等:“诸卿认为,此次当如何御敌?”
“来犯之建奴有一千五百余人,用建奴自己的话说,是一个甲喇,五个牛录,以臣之见,可让西山营出西山堡迎敌,国舅张贵领麾下家丁策应,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随陛下留在西山守卫。”
熊廷弼道。
“不!”
天启摆手道:“朕亲率武备学堂的入伍生总队正面迎敌,国舅张贵率家丁策应,你熊爱卿率西山营迂回到建奴后方。”
“陛下是想让建奴有来无回?”
熊廷弼问道。
天启点头:“没错!天子脚下,他们怎么能说来就来!”
熊廷弼忙谏阻道:“陛下,不可,这样实在是太冒险,陛下亲自迎敌,一旦有闪失,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建奴可以随意潜越入关,败也能全身而退,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天启说了一句,就道:“朕意已觉,不必再议!”
天启说着就拿出一道早已拟好的密旨给熊廷弼:“朕其实也早有打算,已拟好任你熊爱卿为北直、山西、山东三省督师的圣旨,以兵部尚书衔,节制这三省所有兵马,一旦建奴被朕亲自击退,你可以直接命令各边督抚率边军拦阻关外建奴援军,阻截关内败退建奴,他们谁要是不干,你可直接斩之,当然那种情况下,他们想必不会不干,不然就是明着投敌了。”
张贵和熊廷弼不禁对视了一眼。
同时,张贵不禁暗叹:“天启才是运筹帷幄的统帅之才啊!”
“遵旨!”
熊廷弼也立即应了一声,他见皇帝早有决胜之心,也就没再谏阻,只是在离开天启这里后,才对张贵暗嘱道:“若情况有变,还请国舅爷直接让家丁强请陛下逃离,别的武臣临阵脱逃,可能会被处死,但陛下绝不会杀国舅爷的。”
张贵淡淡一笑,旋即只点了点头。
第五十七章 处斩细作,血流成河!
孙承宗点点头:“公说的是。”
熊廷弼则突然叹道:“但他们不会允许陛下有自己的兵马存在的!包括眼下正在给陛下打造军械以及让大量流民可以重新稳定生活的西山,也不会被允许存在!”
“你说的他们是谁?”
孙承宗听熊廷弼这么说,忽然很严肃地看向熊廷弼问道。
熊廷弼呵呵冷笑道:“大司马知道敝人说的是谁!”
孙承宗未答,只道:“至少本堂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
“老爷,您说,这国舅爷这是什么心思,让这些贱民棉衣随便穿,煤炭随便用,粮食随便吃,虽说是把这些作为工钱在发,但也不能这么造孽啊。”
回京的方有度带着几个仆从先便服来了西山。
他决定来亲自看看这个传闻中让刘一燝等权贵官僚差点要让顺天巡抚派兵屠灭的地方。
此时,方有度也就正站在一处属于西山外围的居民区内,看见一干刚来西山不久的一些妇孺都不但穿着没有补丁的棉衣还在用丈夫刚领来的棉布做着棉衣,连在自己母亲旁咬着手指的小孩,也没有像运河上一些贫家孩童一样光着腚,而是穿着件新棉衣,憨憨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母亲做为冬天准备的新衣。
而与方有度一起来的一位叫来升的仆从也因此忍不住说了起来。
方有度听后,便冷声笑问道:“看见这些贱民也跟你们一样穿的起棉衣,吃得饱饭,是不是觉得自己白当奴才了?”
这来升因此回道:“老爷您英明,奴才的心思瞒不过您,奴才的确觉得心里不平的很,奴才们能吃饱穿暖是因为老爷的恩典,这些贱民凭什么!他们还没成为国舅爷的奴才呢!所以,奴才不明白国舅爷到底是什么心思,非这样造孽!”
方有度道:“想知道原因就仔细去打听着!打听他们为何产这么多棉布出来,还有在这里的中军都督府工业司和军械司,到底在做些什么火器,怎么做的?以及西山的兵力防备,有多少家丁,在这里的西山营有多少人马等等,都要打听清楚!若是能打听清楚,老爷我必有重赏!”
“放心吧,老爷!”
来升答应着,就带着几个仆从去了新到流民排队的地方。
方有度带他们来,就是要派他们去打入张贵西山所建工业区的内部。
为此,来升等早就换了一身补丁衣服,抹黑了脸,然后混进了新来流民的人堆里,开始忍受着西山工业区管事人员们的喝骂。
“都他娘的给老子排好队!”
“叫你排好队,听不见啊!”
啪!
荣升太康伯府内卫局警备大队一名队正官的周能正持着鞭子亲自鞭笞着不按规矩排队的新到流民。
许多没有排队意识的流民因此被打得纷纷躲避,然后乖乖排起队来。
来升等几个仆从也不得不忍耐着这样的鞭笞,只是眼眸里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恼恨之意。
要知道,他们以前在方府时,都是他们这样鞭打辱骂佃户的,可从没有他们被鞭打辱骂的时候。
张贵早已让宋应星根据这些日子跟流民接触的实际经验,总结了一套甄别流民中是否有细作的办法,其中就有观察这些流民神色有何不同的办法。
周能就接受了这样的培训,且他本就是流民出身,对于真正的流民受到差役豪奴鞭打辱骂时是什么表现再熟悉不过。
所以,周能此时很快就注意到来升几个人不对劲,并因此刻意继续抽打着这几个人:“看什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不该打?!”
来升强忍着不满,只得赔笑着答应。
在一旁负责登记的老童生见此有些看不过,不由得劝着周能:“打几下就完了,何必这么严苛。”
“您老不知道,上面说了,第一道审核时就得严些凶些,真正只想吃饱饭有个活干的老百姓,无论怎么打,都只会看着后面那几口煮着粥的大锅,只有假装老百姓的细作因为之前没挨过饿的,才觉得现在是在被侮辱。俺饿过饭,以前为了讨点吃的,被财主家的狗咬都不恼,更别提被人这么打了。”
周能说着就走过来,对已经排好队的第一排流民说道:“把你们手都伸出来。”
来升没想到这西山招募雇工,会检查的这么仔细,一时有些扭捏的把手伸了出来。
他这一伸出来,就把周能瞧出了端倪。
跟着来升来的五个仆从也被瞧出了端倪。
周能当场下令将这几个人带到关押室去。
一到关押室,周能对来升几个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我们没谁派,我们是来应募做工干活的。”
来升有些底气不足地回道。
“放你娘的屁!”
周能把桌子重重一拍:“看看你们的手,他娘的,是拉纤握镰刀锄头的手吗,一点茧子都没有,就算要做探子,也不知道做仔细些?!”
周能说着就又吩咐道:“把牙张开!”
来升等有些犹豫。
“张开!”
周能大喝一声后,来升等才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
周能见此忙咧开了自己的嘴,指着自己的大黄牙道:“看见了吗,这才是老百姓的牙,看看你们这常刷青盐的牙,比小孩乳牙还白,就这也好意思来做探子,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来升听到这里直接跪了下来,哭道:“这位大爷饶命啊!小的们也没想到国舅爷的人查的这么严,我们也只是奉老爷的命来探探虚实,实在是不得已啊!求开恩啊!”
“求开恩啊!”
另外几名仆从也跪了下来。
周能见此只吩咐道:“一并带到审讯室处去!”
“是!”
……
这里张贵从武备学堂回来后,宋应星就迎了过来:“不出恩辅所料,这些日子,西山抓获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有些已经审出来,的确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
张贵听后问道:“都有哪些势力的人?”
“有内地文官士大夫们派来的,有蓟辽边将们派来的,还有勋贵藩王们,甚至还有建奴的人。”
宋应星回道。
张贵听后道:“把供词给我,我亲自交给陛下,这事按理是归东厂管,得由陛下下令给东厂。但直接派到我西山内部来的探子倒是可以直接由我们处决,让家丁队以这些人是来谋害皇亲、毁灭西山的名义,全部集中起来处斩,同时借此机会让西山所有雇工知道,这些人是想要西山灭亡,让大家再次失去家园,流离失所,另外记得表彰及时发现细作的有功人员。”
“是!”
宋应星答应着就将已带来的供词给了张贵。
而在这没多久,来升等被派摸底西山的探子们皆被押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西山公审台上,且在西山内部的文职管事人员向西山所有雇工宣读完这些人的罪责后,这些人的首级就被摁进了铡刀里。
底下的雇工们已经因此议论起来。
他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混进自己这些百姓队伍,企图谋害给自己这些人衣食穿的国舅爷,以及竟然想毁灭西山。
“他们为什么想害国舅爷,国舅爷那么好?”
“是啊,国舅爷的西山庄惹到他们什么了?”
一些新来的百姓因此问道。
“你们才刚刚上识字班,没到上夜课的时候,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国舅爷是皇上派来的大善人,是来救济我们的,但在有些只想把我们变成奴才的奸臣贼子眼里,国舅爷就不是大善人,而是大恶人,是大奸臣!他们恨不得除掉国舅爷,然后让天下人都不敢再做大善人,然后就能继续逼我们卖儿鬻女!”
“当然,他们也不想我们在国舅爷的西山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他们只想我们去给他们种地当奴婢,所以,他们还想要毁灭西山,不只是奸臣贼子们想毁灭西山,关外想奴役我们汉人的鞑子们也想毁灭西山。”
在一些来得早且已经接受过一些宣教的百姓们阐述下,许多新来的百姓才明白了过来,且渐渐的,群情因此激奋起来,振臂呼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宋应星在等待时辰到时,也大喊了一声:“行刑!”
彼时,负责执刑的家丁们立即放下了铡刀。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百姓们欢呼起来:“好!好!好!”
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还没被查出来的细作见此一幕不禁胆寒,开始筹划着逃回去。
而张贵则已把这些供词趁着天启来武备学堂与学员们一起参训时,递给了他。
天启看了这些供词后,目光透着杀气道:“他们明显是针对西山的工业司来的,还有西山这么多新编为户的百姓来的,最终的目的,是冲着朕来的!”
第五十八章 东厂拿人,抗命者,杀无赦!
“陛下说的是,臣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低估反动者的恶意,他们会有多卑劣,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现在他们只是不想西山存在,或许将来他们会连大明都不允许存在,而是想着易姓改号。”
张贵说道。
天启听张贵这话,如耳边起了个焦雷,当即转头瞅了张贵半晌。
张贵见此忙拱手:“陛下,无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自古皆是如此!当大明不能带给他们好处时,就是他们投附新朝之时。”
“魏忠贤!”
天启突然大喝一声。
魏忠贤忙走了来:“皇爷请吩咐!”
“抓!”
“能抓的都先抓了!”
“杀一儆百!如遇抵抗,以抗命之由,格杀勿论!”
天启咬牙吩咐后,就把张贵送来的供词朝魏忠贤抛来。
供词散落一地。
“是!”
魏忠贤立即捡拾起地上的供词来,双手捧着,疾步出了大殿。
张贵看着魏忠贤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狠厉之色,也就猜到,接下来东厂镇抚司的人肯定要在魏忠贤的命令下,严格执行着天启皇帝的“杀一儆百”行动。
天启皇帝看到了西山的价值,经过张贵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通过怀柔示仁就能消弭这种来自各方势力的挑战。
而也因为此,张贵在西山搞的工业,算是再次加剧了大明朝堂上君臣之间的斗争烈度。
大臣们显然低估了这个烈度。
如同他们低估了当朝国舅张贵对他们的敌视程度以及对他们的了解程度。
可以说,在前世受过各种屠龙之术教育的张贵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阶级属性,了解他们的软肋,也了解他们在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因为有个姓周的人把历史里的真相直白简单地告诉给了他!
而他们也就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位国舅爷的影响下,使得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在加大着对他们的敌视程度。
何况,他们的皇帝陛下本来就不笨。
京师一处大型青楼里。
工科都给事中方有度此时已经哆嗦完,正和几位同僚于贤者时刻,抨击着时政。
“当今天下,外戚不法,阉宦横行,天子亦不行德政,刻薄寡恩,动辄抄家灭族,则国如此下去,岂能有宁日?!”
方有度此时就举杯感慨了起来。
一旁的御史汪惟德附和道:“公此言有理!尤其是我们这位国舅爷的西山庄田!陛下竟也允许外戚在那里大搞奇技淫巧,安顿流民,编其为户,而不令其还乡复耕,这样下去,早晚会激起民变!”
“还有西厂,欺凌商贾!”
“还有东厂镇抚司,欺压百官!”
“还有圣驾不居正宫,在西苑设制策司,而乱章法!”
其他在这里的文官跟着呼应着。
方有度则很是激昂地道:“敝人相信,邪不压正!早晚奸臣贼子必被绳之以法,天下仍将由仁德之君主宰!”
咚咚!
而这时,急促的登楼脚步声传来。
“散开!东厂拿人!”
没多久,东厂的官校已经冲了进来。
方有度见此有些惊愕,忙闭住了嘴。
“你们厂卫的人再嚣张,也该长双眼睛,知道这里谁家的产业吗?!这可是成国公。”
这家青楼的妈妈刚说完,一把利刃就在拔刀那一刹那间,没入了这妈妈的腹部。
而握着这刀的正是许显纯,许显纯冷冷地道:“管他娘的是谁的地盘,皇爷有谕,缉拿钦犯,抗命者,格杀勿论!”
这妈妈憋屈地抽了抽脸,随即就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这时拔出了刀,任由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只递了个眼色,就有官校将一小厮提拉过来。
许显纯向这小厮命道:“把你们家老爷指出来!”
这小厮正是方有度的小厮。
方有度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厮,一时大为惊骇。
这小厮也认出了他,且指着方有度:“那就是我家老爷。”
许显纯因此带着东厂官校们朝方有度走来。
酒壮怂人胆,再加上,在这秦楼楚馆早就威风惯了的汪惟德等几名文官倒也气势汹汹地站在了方有度前面,拦住了许显纯等人。
汪惟德还直接叱问道:“你们这些给阉竖使唤的鹰犬到底想做什么?!”
许显纯回道:“奉旨捉拿钦犯!尔等最好让开,否则别怪王命无情!”
啪!
汪惟德竟突然一巴掌扇向了许显纯,大喝一声:“放肆!”
接着,汪惟德就道:“你们厂卫平素飞扬跋扈,肆意抄家也算了,如今竟还要在这里撒野,带走朝廷忠良,要带走可以,除非先老子身上踏过去!”
“没错,除非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几名文官喊了起来。
汪惟德又道:“你只管回去告诉魏阉,少假称皇命来吓唬人!他若真敢要和天下儒生作对,那就让他堤防着将来同刘瑾一样的下场!”
噗呲!
一丝清脆的金属切入碳水化合物的声音传来。
许显纯握着刀把旋转着已经没入汪惟德腹部的绣春刀,冷笑道:“你的话,本千户会带到的,但是皇命的确说的是抗命者杀无赦!”
“你!你!”
“我可是,我可是御史!我老师乃是顾命大臣!”
汪惟德惊愕而又恐惧地说道。
“凭你是谁的学生,也不能对抗皇命!”
许显纯说了一句。
嘭!
汪惟德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文官们顿时被惊吓得没了半分胆,皆急忙走到了方有度后面,且一文官还把方有度推到了前面:“钦犯在此,我们没有违抗皇命!请珰头带回!”
许显纯见此,冷冷一笑,接着就将手一挥:“拿下!”
“是!”
两东厂官校便过来将方有度擒拿了起来。
方有度还不知道他给西山安插细作的事被发现了,也就又怕又惊地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拿我,你们这是构陷忠良,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方有度不停地呐喊着,直到被拖到诏狱后才没再呐喊。
……
“什么?!方叔(方有度的字)被东厂的人拿了?”
没几日后,在通州的李三才就从方有度的门客汪崇孝这里知道了这一消息。
汪崇孝道:“千真万确!晚生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得明白,是西山那边安插细作的事出了差错,西山那边对安插过去的探子查的极严!所有去西山的流民会先被管事的人刻意辱骂责打,观其反应,然后又会被检查手指,有没有带茧子,还有牙齿,第一顿饭还会被逼着吃混杂有沙粒的粥,看其反应是否甘之如饴,想要蒙混过去,非常的难!所以,许多探子细作都被查了出来,方叔派去的也被查了出来。”
说着,汪崇孝就问着李三才:“修吾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李三才瞅了汪崇孝一眼,随即仰天一叹:“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