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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庭外有棠     明朝大祸害txt下载     明朝大祸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七章 逼文臣冲阵,大杀四方!(第四更)

    杨嗣昌听后一愣,意识到张国舅这是打算把他的性命交给叛军和上天啊。

    但他也不敢拒绝,只是心想自己这下子不得不要更加记住这国舅爷的“恩德”了!

    这一天,正值天启十一年春,艳阳高照。

    叛军高崇俭部,号称十万兵马,已浩浩荡荡地朝南阳府城而来。

    张贵也早已得天启朱笔,直接拟旨命河南巡抚徐孚远率组织起的五万河南乡兵和杨嗣昌部数千残兵余勇,列阵于城外,迎战叛军!

    徐孚远的河南乡兵,是当初夏允彝在主政河南时期组织训练的民兵,且参与过清算河南豪强与平定潞王叛乱的战争,所以在对内战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尤其是对地主豪强雇佣起来的乡勇兵,非常熟悉。

    正因为此,张贵才相信就凭河南乡兵,也是可以平定叛乱的。

    但杨嗣昌不相信,他对庶民地主和自耕农组成的乡兵能不能平叛这事,颇为怀疑。

    就像他历史上也没觉得流寇有多难剿一样,所以才说出不作哀哀饿殍,竟效螳臂当车这类的话。

    在他看来,普通老百姓对抗官军和地主武装,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所以,杨嗣昌现在很是紧张。

    他不觉得朝廷仅凭这些乡兵就能打败叛军。

    他甚至都想给天启上道奏疏,力谏天启还是调边军或近卫军来。

    但杨嗣昌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资格言兵事,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营兵把总,级别不高的武官。

    只是偏偏他是此战先锋,他是真担心自己因此战死。

    在他看来,要是被俘虏都还好些,毕竟他在对面也下了注,没准还能做回文臣来。

    说到被贬为武臣,杨嗣昌依旧觉得自己现在成为一个武将,骑在马上,是一种奇耻大辱,而暗恨张国舅心胸狭隘,竟刻意羞辱他,把自己一个文臣贬成卑贱的武弁,这分明就是故意让天下人知道,他杨嗣昌不敢因为被贬为武臣而羞愤自杀。

    此时叛军已经逼近,且已经摆了青龙白虎阵和阴阳门阵,中军依旧有一老道士在拿着桃木剑洒黑烟,甚至还多了一队戴着青脸红发鬼脸的人在前军阵营中跳着大神,且很有节奏的跳着,伴随着鼓声,时不时的还吐出火来。

    杨嗣昌因此已经紧张地手心里皆是汗,且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手铳,对自己亲兵吩咐道:“披甲!换马!”

    杨嗣昌有专门作战的马,且只有在开战时才骑。

    因为大战在即,天启也暂时放下了他最在乎的事,和张贵一起来到府城城墙上,观起阵来,且在看见这一幕后,就问着张贵道:“你把杨嗣昌贬为武将,还让率其残部做先锋,确定能胜吗?你看这些叛军,一个个不是吐火就是变戏法一样变出各种灵符来,就像是真请了神仙来助一样。”

    “陛下,如果真要有神仙,神仙也不会管人间的闲事的。臣相信杨嗣昌,他是正经的读书人,不会被这些吓到的。”

    张贵说道。

    一声炮声过后,城阙外,双方已经开始冲杀起来。

    杨嗣昌此时也不得不咬牙冲了过去,事实上,他还是挺害怕的,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个时代,人们还是会对各种诡异的事件充满恐惧。

    杨嗣昌也不例外,他不认为对方是吃饱了没事干才这样做。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要是敢临阵脱逃,只会死的更惨。

    于是,杨嗣昌就只能咬牙先举起手铳,大声呼喊了一声:“杀啊!陛下正看着我们呢!儿郎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说毕,杨嗣昌就先自杀式地策马冲了出去。

    虽然是文臣,但杨嗣昌与大多数文臣不同的是,他是会骑射的,要不然也不会想往带兵的文臣方向发展。

    在杨嗣昌冲杀出来的同时,素日受他恩重的几个心腹官校以及愿意执行命令的官校也跟他一起杀了来。

    此时,叛军的青龙营和白虎营兵卒也冲了来。

    这些兵卒甚至还喊“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之类的话。

    而杨嗣昌在冲近叛军阵营,几乎要与这些叛军青龙营和白虎营兵卒打个照面时,就先反应迅速地开了一铳。

    砰!

    一铅弹当场直接贯入了一绣着青龙纹身的叛军兵卒白净胸膛,且带起一窜血来。

    这中弹的兵卒当场倒地。

    其余叛军兵卒见此一愣,顿时意识到,自己这些人喝的符水好像没有用,中弹后还是会死。

    杨嗣昌也立马反应过来,暗自大喜,心想原来这些叛军还是会中弹飙血,没有什么钢筋铁骨、刀枪不入。

    于是,杨嗣昌勇气大增,仗着自己手里的手铳是西山工业司造的可以连发的先进击发手铳,也就继续催马开铳射杀着这些手提斑鸠铳、赤着上身的叛军兵卒,一时间直接如入无人之境,射杀的眼前叛军纷纷后退。

    当然,这也跟眼前叛军兵卒被打懵了有关,因为他们还没从自己这些人虽喝了符水,画了青龙或白虎纹身,却并没有刀枪不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跑啊!”

    而当回过神来后,这些只是被伪朝地主们雇佣起来的乡勇,顿时就直接溃逃。

    因为当他们意识到还是会死,神仙道士的法术不管用后,就根本不可能再有拼命的勇气,他们不可能为伪朝的地主去拼命。

    杨嗣昌见此更加有了信心,将已打完铳弹的手铳插回腰间,然后直接拔出长刀来,如长坂坡的赵子龙一般,直接夹紧马腹,朝叛军营中继续砍杀起来,杀的两眼血红,大腿尽湿!

    跟他一起来的部下也很错愕,他们没想到原来这些怪异的叛军会在手铳长刀面前这么不堪一击,而且竟也毫无章法,直接就被自己这边的杨部堂,不对,应该是杨把总,单骑杀出个大窟窿!

    于是,杨嗣昌的部下,这些昔日也属于正规官军的官校兵勇们也是士气大振,跟着杀了过来,如绞肉机一般,很有方法地对战着这些叛军。

    戚盘宗的督战队连督战的必要都没有了。

    天启见此也干脆直接下旨全军出击,直接让五万河南乡兵皆持着带刺刀的燧发铳冲上去。

    “杀啊!为了新分的土地不被夺走,杀死这些叛军匪寇!”

    一时间,朝廷这边大量官校兵勇冲了来,喊声震天。

    叛军这边,一不知情况,还在前军阵中戴鬼脸面具跳着大神的兵卒,很快就被一冲来的乡兵用刺刀贯穿了胸膛。

    这叛军兵卒当场惊愕地一掀开鬼脸,然后就看见自己胸膛再冒血,接着就带着不可思议地神色倒在了地上。

    而朝廷这边,又一官军将一刺刀捅进了一正忘情吹着唢呐的叛军兵卒胸膛里。

    唢呐声戛然而止。

    这叛军兵卒也接着不明就里地道:“不是说,有神仙让我们刀枪不入吗,怎么这么痛!”

    整个叛军前军阵营当场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大量跳大神、吹拉弹唱的叛军士兵倒在地上,许多摆阴阳门阵的僧人尼姑也倒在地上,全身是血。

    杨嗣昌更是一马当先,连杀数名穿开裆裤的僧人,且对前面还在跑的僧人喊道:“秃头,哪里跑!敢伤风化,看本官不给你身上来几个窟窿,你就不知道你杨爷爷的利害!”

    这秃头僧人撒开腿,甩着下面那包皮物件儿,奋力奔跑着,且哭着喊道:“封神仙,阴阳门阵没用啊,灭不了这些人的煞气!”

第三百五十八章 加太师,封大明第一勇士,喜极而泣!

    “啊!”

    这秃头没跑多久,就因为中了杨嗣昌一刀而惨叫倒地。

    “快跑啊!”

    “封神仙的符水没显灵!”

    “不跑就会被杀死的!”

    叛军们已经彻底溃败了,疯狂往后溃逃,前军甚至已经大乱,中军也开始溃逃,许多旗幡伞盖已经丢弃在地,有的连甲衣都直接脱掉,丢在了地上,为的是能跑快点。

    正在一平台上站着舞桃木剑、洒着黑烟的封神仙,也因为抬他的人直接跑了,而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生疼。

    封神仙在站起身后,也发现自己这边已经大败,且确信自己的蛊惑已经失败后,就也忙丢了桃木剑跑了。

    “快抬老夫走!”

    “快抬老夫走呀!”

    “混账,你们怎么都跑了!”

    原大明湖广巡抚、现伪朝东阁大学士、督师湖广等省的高崇俭此时正焦急不已地站在原地跺脚。

    作为一名文官,一名标准文官,他和杨嗣昌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不会骑马,只会坐轿!

    所以,在他的轿夫跑了后,他现在在自己这边兵败如山倒时,一时竟无法坐轿逃走。

    高崇俭见此实在是慌张极了。

    不过,恰巧这时,封神仙逃跑时,经过了这里,他一时不得不忙喊住了封神仙:“封神仙,带着老夫一起啊!”

    封神仙理都没理他。

    “混账!竟然也不理老夫!”

    高崇俭骂了一声,就只能继续哀求其他人带他一起走,背他,或抬着他的轿子,或者把他扶上马:“你们不能不管老夫啊!”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无能巨婴,只能站在原地这样哭喊。

    但没有人搭理高崇俭。

    高崇俭无奈地瘫坐在地上:“悔不该为理学叛朝廷呀!”

    “叛贼!”

    杨嗣昌这时已先追到了中军,且在见到高崇俭,就立刻大喊一声,持刀朝高崇俭杀来。

    高崇俭见此忙喊道:“文弱兄,弟是高秋越啊!手下留情啊!”

    杨嗣昌一听高崇俭还认出自己来,深怕高崇俭会知道自己两边下注的事,干脆把心一狠,直接一刀搠进了高崇俭的颈部,且提前说出了他在原历史上的经典名言:“尔等叛贼不作待宰羔羊,敢效螳臂当车?!”

    只是内容改了一下。

    高崇俭当场吐出血来,跪在了杨嗣昌的刀下,接着,就童孔散大,倒在了地上。

    半日后,杨嗣昌就全身是血的带着高崇俭尸首回到了张贵和天启面前,且当即奏禀道:“臣杨嗣昌拜见陛下,伪朝逆臣高崇俭已被臣力战而诛,如今特献于陛下!”

    河南巡抚徐孚远此时也收拢好兵马,赶了回来。

    此战叛军大败,连主帅都被杀,一时半会儿自然已缓不过气来。

    不过,天启倒是对这次胜利倒是感到颇感意外,他没想到张贵真猜对了,原来这些叛军,用普通乡兵都可以消灭。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夏允彝主政河南期间,借着平叛清算了大量士绅,使得河南大量百姓分得了田地。

    这些河南乡兵自然愿意为朝廷拼命,保住变法改革的胜利果实,而不想自己刚分的土地因为叛军胜利而被夺走。

    而天启更加没想到的是,杨嗣昌在被张贵贬为把总,由文臣转为武将后,居然一下子就大显神威,不但当先勇武地击溃叛军前军,还直接凿穿叛军,冲到对方中军,且把叛军主帅伪朝阁臣高崇俭都诛杀掉了!

    天启因而不由得感叹道:“还是国舅张贵更知人善任啊!”

    说着,天启就笑问着杨嗣昌:“杨嗣昌,你这下服气了吧?你想立功显名,自请为经略,结果一败涂地。结果还是人家张国舅更了解你,比你自己都还了解你,把你贬为带兵把总,还大胆地用你为先锋,结果,你就立了大功,得偿所愿!可见你更适合做冲锋陷阵的武将,不适合为统帅,韬略虽不及他人,但勇武善战是有的。”

    天启这话虽然是好话,但在杨嗣昌听来,却如刀子一样。

    他根本不想被人说成自己更善于做一名自己其实内心很鄙夷的武臣。

    因为他是有身为文臣士大夫的骄傲的!

    天启现在越是说他适合做武将,不适合做统帅,没有韬略,但很善战,他心里就越是难受。

    但偏偏杨嗣昌现在也不敢否认,只得强笑道:“陛下说的是,臣服气,国舅爷识人之明,臣自愧不如!”

    “这也是朕为什么破格命国舅张贵为阁臣,数次督师的原因所在。”

    “他在识人用人这方面,你们几条街都比不上。朕都自愧不如!就比如你徐孚远,如果不是张国舅举荐说你识大体忠诚可靠,朕也不会让你任河南巡抚,而你也的确没负朝廷,他高崇俭身为湖广巡抚都投附伪朝,而你硬是没有投附,也没有懈怠,一直督促乡兵训练,以致于能使杨嗣昌败退河南而不至于继续败走,且在今日能用乡兵大败叛军!”

    天启也就因此继续说了起来。

    河南巡抚徐孚远也就附和着道:“陛下说的是。也全奈陛下英明,不拘一格用人。”

    天启接着又看向杨嗣昌:“所以杨嗣昌,你既然适合做武将,就踏踏实实的做武将,将来也不愁不能封侯。”

    “而朕记得建奴常把他们最勇武善战的人封为巴图鲁,以示荣耀。这巴图鲁是第一勇士的意思。朕也封你为我大明的第一勇士!吩咐有司,赐杨爱卿‘大明第一勇士’匾额,且在其家乡造‘第一勇士’牌坊,官升游击,着兵部量才而用!”

    “而河南巡抚徐孚远则以调度有方,升为经略,代替杨嗣昌,加太子少保。”

    “国舅张贵用人有方,加太师。”

    天启说着就突然吩咐了起来。

    太师是官衔中最尊贵的一种官职,生晋太师,死谥文正,对于文官们而言,更是最高的荣耀。

    杨嗣昌此时都因此都不由得嫉妒起张贵来。

    虽然三公三孤是可以封赏勋贵外戚,但现在他却被皇帝定性为只适合在武将路上发展,还被赐予“第一勇士”称号,这无疑让他更加妒忌!

    他真不明白,凭什么自己一个两榜进士却要得这么个封号,而偏偏未读过圣贤书的张国舅却能当太师!

    杨嗣昌甚至一点不想当这什么第一勇士,尤其是不想让皇帝把这第一勇士的牌坊立在自己家乡!

    这无疑意味着将传于天下人知道,他杨嗣昌是个莽夫,一个很善战的莽夫,似乎在把他强行踢出读书人的行列。

    但杨嗣昌却不敢拒绝,还不得不故作激动地道:“臣谢陛下隆恩!也谢国舅爷给在下这么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杨嗣昌说着就掩面而泣起来。

    天启只当他是喜极而泣,也就没怪罪。

    在张贵和徐孚远也谢了恩后,天启就只很高兴地道:“其余诸将也都报于兵部,按功行赏!今日大胜,今晚朕赐宴群臣将士!”

    “万岁!”

    “万岁!”

    “万岁!”

    一时,群臣将士皆欢呼起来。

    而唯独杨嗣昌还在流着泪,强笑着,故作掩饰道:“臣好激动,臣真的好激动,激动地控制不住眼泪,陛下恕罪!”

第三百五十九章 士子后悔,不该为理学而润!(第六更)

    没多久,王文奎和赵士春也得知了自己这边大败的消息,且通过报纸得知了自己这边的督师高崇俭被诛的事。

    这让王文奎和赵士春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做过任何战胜后和战败后的战略准备。

    而且,前面那一次胜仗,更是让他们更加有所懈怠,而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内部争权的上面。

    以致于王文奎和赵士春最近其实一直在只围绕着科举舞弊桉在内斗!

    事情是这样的。

    王文奎仗着自己握有兵权,把持了朝政,也就操控了科举的主考官人选,并借机索贿,让主考官只录取自己愿意录取的人。

    这样一来,自然是有钱有势的子弟才能中第。

    而对于吕缵祖这些只因为尊崇理学而来广东伪朝参加科举的寒门士子而言,根本不可能中第,因为事实上,录取的人早已内定。

    只是赵士春不甘于让王文奎独掌朝权,也就利用自己的人脉把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且刻意制造舆论,激怒自己这一派的士子联合未中第的寒门士子声讨王文奎。

    对于吕缵祖这些人而言,他们的确很愤怒王文奎亵渎科举大比。

    因为要知道,他们为了理学,已经背叛了真正的大明朝廷,不远千里的赶来南方,远离家乡,就是为了只向一个推崇理学、恪守祖制的朝廷效忠。

    结果,这个朝廷却不录取他们,而且也不是因为他们八股文实力不够,是因为他们不够有钱有势所致。

    所以,吕缵祖这些寒门士子自然非常愤怒。

    而王文奎也不好跟代表另一部分士族利益的赵士春彻底翻脸。

    毕竟他自己就是士大夫的一员,而不是真正的武夫,也就在与赵士春商量后,达成一致不再排除异己,愿意分一半的名额给赵士春,让赵士春去发财,且以主考官失察致使考卷为临时任用的书办偷出为由将主考官革职,书办斩首;而赵士春则约定不再发动士子与他作对。

    于是,接下来,伪朝朝廷便重新举行科举。

    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不只是王文奎受贿卖录取名额,赵士春也受贿卖录取名额,且互相先通气安排好录取哪些进士。

    这些待被录取的进士自然依旧是出了钱或和王文奎、赵士春有关系的士族官僚子弟。

    自然这次,也不会再有人要为没有录取的士子做主了。

    很快,吕缵祖发现重新考了一次后,自己这些从北方来的寒门士子还是没有中第。

    吕缵祖不得不再次拿自己的时文去见赵士春。

    因为吕缵祖在上次落第后,来见赵士春时,赵士春见了他,还夸他时文造诣很高,有状元之资,且对主考官的阅卷的能力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批判,而这也给了吕缵祖后面声讨科举不公的信心。

    所以,吕缵祖这次落第后还是想来见见赵士春,让赵士春分析分析,他们这些北方来的寒门士子为何还是会落第。

    “滚!一群寒酸士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竟还敢来相国府上请教!”

    但在吕缵祖等北方寒门士子来时,他们还没有见到赵士春,就先被赵士春的家奴打骂着赶了出来。

    阁臣府邸在这个年代也常被以相府代称,所以这家奴也如此称自己主子的宅邸为相国府。

    吕缵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而且他还想不通,怎么赵士春如今又拒绝见他,不亲自阅读他的时文了。

    更让吕缵祖受刺激的是,他也从流传到广东的《大明日报》旧版报纸上看见了天启十一年大明朝廷的科举结果。

    原来这次科举分科考后直接录取了近七成的士子,且《大明日报》在录取前,对士子们的家境门第做了调查,然后根据录取结果发现,贫寒出身的士子被录取的比例竟达到了六成多!

    因为许多百姓家在如今改革九年后,家境大幅度改善,参加考试的贫寒士子基础也早就超过官僚富家子弟,且加上录取公平,另有不少官僚士族子弟拒绝参加改制后的科举,所以,录取的寒门子弟比例过半。

    甚至有不少算学零分的士子因为被考虑到愿意遵守改制结果而依旧被择优录取。

    这让吕缵祖当场就哭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真心实意地来投附伪朝,结果却做不了官,反而是留在家乡的好多同窗已经中第。

    话转回来,王文奎和赵士春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忙于科举的事,不但没有打通社会各阶层的流动,甚至因为录取名额的减少堵死了更多优秀的士子进入上层不说,也浪费了许多时间,没有及时改革财政和厉兵秣马。

    以致于现在在知道大败后,王文奎和赵士春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先募兵吧。”

    王文奎先说了一句。

    “但募兵得需要饷银,饷银问谁出?官绅一体纳粮当差这是奸臣张贵这些人才会干的事,我们自然不能这样做,士绅是要优免的。”

    赵士春言道。

    王文奎道:“那就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赵士春点头。

    因为王文奎和赵士春等人本就是因反对改革才另立朝廷的,自然不会在需要增加财政支出时,往自己统治阶层身上割肉,也就在这个时候还是进一步压榨普通汉民百姓。

    “皇帝诏旨,每家每户加征五厘剿饷。尔等等速速缴纳,逾期连坐!”

    一时间,伪朝的统治区域,百姓负担大为增加。

    因为这些伪朝官吏还会趁加饷的机会敛财,加速兼并土地,所以致使伪朝境内流民大量增加,流寇也大量增加。

    关键是,伪朝统治者还因为大败,军队减员严重,还开始拉壮丁,且因为能抓的青壮年不多,毕竟许多都已经因为加征赋税太重,而投献成了大户家奴,所以连许多没有根基的寒门士子都被抓走。

    “你们干什么!竟连吾也要抓!吾是有功名的士子!”

    吕缵组此时也被抓了起来。

    “本府免役名册里没你,看来你已经被革去了功名,现在也是要服兵役去剿贼的,跟我们走!”

    衙役因此说道。

    “剿什么贼,你们自己就是贼!”

    吕缵组实在是无语了,气急之下也就直接骂了这么一句。

    啪!

    啪!

    衙役因此大怒,狠狠地抽了他几鞭:“放肆!敢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走!”

    吕缵组不敢再言语,只能偷偷流泪,因手被反绑着,他也不敢多言。

    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恢复祖制恢复独尊朱子学问的南方小朝廷,反而让自己过的更糟糕,想求取功名而不能,如今还被驱使着去服兵役!

    发正吕缵组现在很后悔润出来。

    他如今只希望大明官军赶紧来平了这南方伪朝,让他获得自由身!

    他也不希望取什么功名了,只愿还像以前一样可以岁月静好地当自己的小地主,改制就改制,纳粮就纳粮,只要别折腾他自己就行。

    “王师何时来啊!呜呜!”

    吕缵组到叛军军营服役后,就抱着一杆鸟铳跪在长江边,望北哭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章 高明手段,让反动文臣被黑!(第七更)

    在南方的吕缵祖在长江边望北而哭时,而在北方的吴伟业却在琼林宴上望南嗟叹。

    “怎么就败了?理学复兴、祖制恢复难道真的无望了吗?”

    “南方义军何时能入中原,而控燕云啊?!”

    虽然服从现实,知道南方伪朝还不能与朝廷抗衡,而没有选择去南方,而还是进京参加了会试殿试的吴伟业,心里其实也很希望南方伪朝能够大胜官军,就算不能颠覆现在的朝廷,至少也要倒逼现在的朝廷废除新法、恢复旧制,继续崇德尊理。

    所以,吴伟业其实一直有在关注南方战事。

    他还在这之前,因为得知杨嗣昌首战失败,还窃喜过,暗中庆祝过。

    当时他的心情比现在自己中进士参加琼林宴还爽。

    但吴伟业没想到的是,结果很快,自己所暗中支持的南方伪朝紧接着就迎来了大败!

    连督师高崇俭都被杀!

    更为可恨的是,自己这边的文臣杨嗣昌竟然在征剿南方尊理学复祖制的小朝廷时,越挫越勇,毫无气馁之心,没有因为尊理学循祖制的伪朝大败而转变观念,要求皇帝废除新法,反而自请为武将,做先锋,成为大败南方伪朝军队而诛杀南方督师的第一勇士!

    吴伟业在大明朝廷的层级不够,知道的高层信息内容也有限,也就不知道杨嗣昌是被迫当的武将,而只当杨嗣昌是为了积极平定那些尊理倡礼的叛军而主动要求由文转武,乃至不顾自己斯文体面与身死,最先冲阵,进而大破叛军。

    毕竟报纸上都说是杨嗣昌主动要求戴罪立功的。

    而也因此,吴伟业内心深恨杨嗣昌。

    也为南方伪朝的大败,感到伤心,不由得在心中如此嗟叹。

    故而,吴伟业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现在中进士而有半点喜悦之情。

    何况,他能中进士,也是违心地文章上说了自己支持实学,支持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观念的话才中的。

    哪怕他还因为是国文科魁首而被拔为殿试榜眼,直接入职翰林院。

    尤其是,吴伟业在得知状元郎揭暄竟因为算学第一,而被定为状元,居于自己名次之上时。

    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儒学文章出众的人居然比不上算学出众的人!

    可在张贵看来,后来成为明末清初数学家、军事理论家的揭暄,的确比吴伟业这种文采出众的人更有价值,所以,执意让揭暄成了状元。

    但吴伟业不知道的是,现在在南方的吕缵祖有多么羡慕他。

    吴伟业违心的在琼林宴唱和了几句诗词,违心的奉承了变法之益处后,就回了家。

    而在回家的路上,吴伟业在看见京师许多工匠百姓也穿着华服出现在大街上,甚至还在他的马车外面讨论着什么徐光启与张国舅奉旨合编的新书《大百科全书》时,更是心凉:

    “杂学横行,礼教大坏,庶民工匠亦着锦衣,这样的太平盛世,简直不伦不类!如此世道,百姓亦能着绸,则我等官绅士大夫着绫罗绸缎还有何意义!”

    吴伟业决定了,他在做官后,也不必再积极于仕途,有个官身后,编编史册写写文章就行,只等将来天下变了后,再一展自己的抱负。

    而他决定在完成科举大业后,写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挖苦杨嗣昌,挖苦杨嗣昌弃文从武,自甘下贱,进而暗讽当今士大夫羸弱无能,竟为了个人功业,还助纣为虐,积极帮助昏君奸臣灭理学灭旧制!

    “冲冠一怒为新法!”

    杨嗣昌在看见吴伟业在报刊上写颂大明第一勇士的一篇文章,以及在文章末尾附上的赠予他的诗后,当即切齿将报纸撕了个粉碎。

    而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张国舅导致的,便暗骂道:“这个国舅爷,真是杀人不见血!但他,总不至于知道我杨嗣昌心里现在成为大明第一勇士的真正滋味吧?”

    “这个吴伟业的文采果然斐然啊!像这种夸赞我大明第一勇士的文章就要多发,也算是把杨嗣昌这个作为弃笔从戎、弃文从武的典范,宣教的更加深入人心,使我大明读书人能真正恢复汉唐之风,如班定远,如汉之终军!”

    张贵自然知道杨嗣昌的真正心情,但他偏就是装作不知道,还常常夸赞杨嗣昌的勇武,搞得天下人都以为杨嗣昌投在了他门下一样。

    “鼓励士子尚武,确是利于眼下对外开疆惠民的国策。毕竟,将来许多士子在录取为官后,大部分是要去南洋这些新设的疆土为官,如果只是善治民不善治军,那就很难起到为大明守土保民的责任。”

    袁可立这时候补充起来。

    作为吏部尚书,他已经发现眼下大明需要外派的官员缺口很大,且对新增疆域的守土官,在个人体质与军事素养方面的确有很高的要求,也就在这时候提了出来。

    张贵也跟着道:“何况,如今各处疆域主要是海路相通,这不比陆地,很难预料到会不会有一支海寇突然出现,这就更需要为官者能更善于指挥兵事。”

    袁可立点点头,又道:“不得不承认,现在这样的士子很少,事实上别善治军的,就算是善治民的都很少!做清官易,做能臣难。吏部这边其实可选的官并不多,另外,现在朝廷哪怕扩大录取进士名额,也还是缺官,毕竟若只是在九州之内选官,则不缺人当官,但现在是在整个天下全球选官,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既然说到这里,我认为,不如给改革吏制,让胥吏也可以入仕做官?”

    张贵这时说后问了起来。

    袁可立、陈子壮、韩爌这些制策司的文臣一愣。

    这对于他们这些进士出身的文臣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

    毕竟让胥吏可以入仕做官,相当于是把独属于自己这些举人进士的权力蛋糕让出去一部分,给基层直接接触民众的胥吏!

    这种往自己身上割肉的行为,自然很难从容面对的。

    但问题是,现在这块蛋糕在增加,就只眼前这些举人进士已经吃不下了,不分出去一些,就无法让这个统治体系更加稳固。

    所以,张贵也就由此继续言道:“虽说胥吏多奸猾之辈,为民之害,但也是朝廷政令执行的关键,这些年一直是用强压的方式逼迫胥吏执行新政,也该让他们可以主动执行新政了。”

    “何况,他们其实比我们更了解百姓。接下来更深入的改革还需要他们来执行,不能只我们这些人吃肉,不让他们也喝口汤,且也不能让他们只有喝汤没有吃肉的机会。”

    “人都是有进取心的,不能磨灭一个人的进取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我汉家人自古以来的观念,不让人家有封侯拜相的机会,人家就会想着称王。”

    “诸位认为呢?”

    张贵说后问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吏制大改,打击走私!(第八更)

    “当下胥吏数量的确已增加数倍,皆因之前为推行新政,大增各级官衙属官属吏所致。”

    “这些人的数量规模因此增加不少,不给他们出身,的确容易让推行的新法由善政渐渐变成恶政。”

    “他们在因新法推行而被增为官吏时,或还能因为刚上任保住自己位置而积极推行,不乱来;但长久之后,人心会怠,如水不流则易腐,是需要流动起来,方可有活力。”

    袁可立细细想后,还是站在朝廷利益的层面做了一番分析。

    但他也不想就此让进士出身的人白白的十年寒窗苦读,而与胥吏相比,在仕途铨叙方面毫无优势,也就道:

    “可胥吏的清廉程度与智识气节,的确多不如进士,何况如今科举改制,所选的进士又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良才,所以,以鄙人之见,可以给他们出身,但需在铨叙时,功名要作为清廉与能为之外的第一铨叙之法;即同样考成等级的胥吏出身与进士出身者,升进士出身者。”

    “如国舅爷所言,胥吏之长,在于知民所疾,所以我认为,可以让胥吏升为外官,为亲民执行之用。但不必选为京官。京官需进士出身,毕竟京官是培养将来执政的,胥吏眼界智识不堪为也。”

    陈子壮这时言道。

    韩爌点点头:“大宗伯所言不错,外官可选胥吏,而这对于胥吏而言,已经算是恩典雨露,自身囿于才识不足,而不能为天下之执政,为一方父母,也该心满意足了。”

    魏忠贤也笑道:“也是,如果不中进士就可以做京官,将来做阁臣九卿,那内廷的许多为皇爷自阉的人断子绝孙的意义何在?”

    张贵笑了笑,他知道外朝内廷能让胥吏可以做外官,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

    所以,他也没指望这些人能完全同意胥吏出身的人可以和他们一样,毕竟想让人人在政治地位上平等,是不现实的,他现在只能努力的是,让汉人在汉人内部可以做的人人在人格上平等,也就是说让汉人们承认在民族上,大家是同胞,在人格上也就都是兄弟姐妹。

    所以,张贵也就点首道:“但我们不能不给个别出类拔萃如得天助的人一个机会。让考成优等的胥吏在任外官后,且考成还优等,或者立下大功的或者其父母为国家壮烈而死的人,总该让他们可以有进京考选京官的机会吧?”

    不等这些人回答,张贵就道:“就这么定了!就像内廷给了你魏忠贤这样的不善读书之平民一个机会参与中枢的机会一样,也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哪怕这个希望很渺茫呢,也不至于让他们想着裂土自立的事。”

    “行,就依国舅爷所言,反正这样的人也不多。”

    袁可立先点头道。

    其他制策大臣也跟着点首。

    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给块肉将底下的人吊着,的确更利于体系的稳定。

    于是,接下来不久,袁可立这个吏部尚书便正式上题本,奏请改革吏制,给天下胥吏可以参加科举或铨叙为外官,也就是地方官的机会。

    按照大明的官制,地方上的巡按御史、巡抚、总督这些其实属于京官,因为他们的真正官衔都是六部部堂或都察院风宪官。

    所以,这些胥吏最高只可能做到布政使、按察使。

    但这对于天下胥吏而言,已经是个积极的信号。

    何况,对任外官或为国立功尽忠的胥吏出身者,还会择优选为京官培养。

    虽然可能是很少的人,才会得到这个机会,但又怎么能不算是好事呢。

    就如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机会虽然小,但只要有,哪怕是名义上有,就会有人愿意为此努力的。

    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制策司几个人议定的事,哪怕皇帝天启因为沉迷科技创造没有参与,也基本上会板上钉钉。

    而接下来,在奏请皇帝于大朝会上宣布供群臣廷议时,已经不过是走个过场,群臣们也已经学乖了,而不会再提出异议,只对细节处补充一下。

    所以,很快改吏制的诏书就正式向全国颁布。

    而一时间,天下胥吏中,有进取心的皆奔走相告起来,自认自己有了光宗耀祖的机会。

    许多胥吏因此开始存了进步的心思,而继续坚持积极推行新政,且积极保证新政不会在执行中变质,即便灵活执行新政时也开始是向利于社稷民生的方向执行,而不是只想办法利用新政为自己敛财。

    句容典吏阎应元在看到这道诏旨的内容后,就存下了争取将来靠政绩考成出色继续进步的心思,并因而更加忘我地参与起县衙的工作来,且因此还缉捕到准备趁夜运走一批钢料去南方的奸商。

    阎应元还连夜突击审问出了这些人的来历和所走私铁料的来历。

    “你们是从工业司偷买来的?这钢料还是工业司的什么锰钢和其他什么合金钢?”

    阎应元此时就坐在地上问着被绑在树上的这些奸商。

    其中,一奸商回道:“是的,这一切都是元辅亲自安排的,连在京师的朱先生都不知道。”

    “你们恐怕没想到会在本巡检这小阴沟里翻船吧?竟敢做渔夫打扮,想偷运这么重要的东西去给南方叛军,是不是真当这里的渔夫都是瞎子,认不住谁是生面孔,谁是熟面孔?”

    阎应元呵呵冷笑后,还问了起来。

    这奸商回道:“知道,但哪里能想到您会和这些渔民打成一片,早让他们有情况就报给你呢,大多数爷都懒得下乡问这些的。”

    阎应元听后道:“那没办法,你们运气不行,碰着你阎爷了。”

    说着,阎应元就命人把这些奸商押解回去,且把钢料也押解了回去,而连夜去告知给了当地县令,当地县令就把这事告知给了知府,知府报告给了按察司,按察司则报给了抚院,抚院则报给了浙直总督衙门。

    浙直总督赵彦得知后,因意识到工业司可能存在腐败,也就感觉到不妙,便在连夜审问这些人后,派人用六百里急递进京告知给了朝廷。

    “工业司内部出了叛徒?”

    天启因而在收到赵彦急递后,就问了韩爌。

    韩爌点首:“应该是有这种可能,不然这种只有工业司才能产的合金钢不会流出去。”

    天启听后就立即下旨宣张贵。

    没多久,张贵就走了来,且也从天启这里得知了此事。

    天启也就道:“朕立即让内阁拟旨,着前锋营和勇士营归你节制,你带着这两营和西厂的人立即去西山,按照赵彦提供的名单抓人严审!魏忠贤一同协办!”

    “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 自发锄奸,刺杀新科状元!(第九更)

    “正因为西山工业司至关重要,除了国舅爷您的西厂外,我们东厂也都一直严密看着西山!”

    “西山里面,从洒扫街道的老人到技术官员,都查清了他们祖宗十八代和九族人的亲友关系!”

    “却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要紧的合金锰钢会被走私偷卖出去。真正是再紧的网,也关不住风啊!”

    魏忠贤在路上对张贵说了起来。

    张贵则沉着脸道:“目前只知道是一个管仓房的人因贪巨财偷卖,倒是还没确定有技术人员参与此事,但无论如何,趁此机会点点名,查查内部情况,也是有必要的。”

    于是,张贵来到西山工业司后不久,工业司的宋应星、毕懋康以及驻守西山的西山营曹文诏皆迎了过来。

    而张贵则在先下令着近卫军围住了这里后,才向宋应星、毕懋康、曹文诏三人说明了情况,且让这三人连夜点名,确认有没有基层人员平时以请假养病为由叛逃工业司的情况。

    同时,张贵又让魏忠贤带人去抓已经确认偷卖工业司钢料的管仓主事。

    没多久,魏忠贤走了回来说:“那个管钢料仓房的魏伯祥没见了!只家小还在。”

    张贵听后不由得道:“这得有多贪财,连自己家小都不顾!”

    而待宋应星、毕懋康、曹文诏三人赶来后,张贵才向这三人问了管钢料仓房的主事官魏伯祥的情况。

    宋应星因而回道:“这魏伯祥前些日子说他病了,向我请了病假,请了三天,我还以为他只是寻常风寒,素来也有内部人员请病假再返岗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偷偷逃走了。”

    “应该是我们西山营的一名哨官配合他逃走的,因为我们这位哨官也没见了,理由是回城成亲。”

    曹文诏回道。

    张贵听后就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员消失?”

    “我们军械局没有。各个车间的人都在,养病在家或休假在家的,我也都亲自去他们家里或他们亲友家里寻了,都在。”

    毕懋康回道。

    宋应星也道:“除了管钢料仓房的这个主事,我们冶炼局的人也都在。”

    曹文诏道:“西山营除了那名假托说回家成亲的哨官,也都在。”

    张贵听后道:“那看来,单论叛逃的是没有了,只要没跑走技术人员就好!只是不确定有没有暗中通敌的,你们几个主官也要盯紧点!”

    “尤其是各个技术流程,一定要注意不要任何人知晓全部过程,有些需要绝密管理的就一定要要做到绝密,哪怕你们自己也不能随便看,要参阅也得先备桉,明白吗?”

    “明白,国舅爷放心就是。”

    张贵接着就笑道:“都回去,大家都熬了一宿,早些休息,本国公回去复命去了!”

    张贵说着便撤离了大军,回了京师。

    一回京,张贵就把调查情况报知给了天启道:“接下来,有没有内部人员泄露机密,还得东西厂暗中调查。但无论如何,这次这个叫阎应元的典吏倒是立了大功,避免了一批珍贵钢料流露到叛贼手里。”

    “看来你和袁可立他们推行的吏制改制的确有效果,不然的话,他一个巡检司巡检不一定会查得到这样隐蔽的事。”

    天启言道。

    张贵道:“陛下说的是。以臣之见,不如直接让这阎应元破格转升为知县,以作天下胥吏表率?”

    “准!让吏部立即处理此事,给此人一知县实缺,任命诏书里写明缘由。”

    天启言道。

    “遵旨!”

    于是,阎应元因此直接高升为知县官,成为一方父母。

    天下胥吏闻知大受刺激。

    一时间,基层风气为之一新,许多逍遥法外多年的江洋大盗都因此悉数落网。

    但对于在南方伪朝统治区的胥吏们而言,他们现在的日子则很不好过。

    虽然他们比阎应元这些在大明朝廷统治区的胥吏更便于吃拿卡要、勒索百姓。

    但他们没有机会进阶为官,更为关键的是,现在伪朝财政紧张,即便加征百姓赋税,也依旧如抱薪救火,反而增加了军事开支,所以,伪朝朝廷已不得不削减其他方面的开支。

    本不想改革的王文奎和赵士春也就不得不改革,削减开支。

    而他们的削减开支方式主要就是裁撤各官衙吏员数量,清退大量书办,裁撤许多驿站。

    这也就造成了许多基础官吏失去职位,也就失去了捞钱的机会,成为了社会闲散人员。

    和李自成的结局类似。

    “娘的!上面那些反朝廷的狗贼们,真该被千刀万剐!要是他们没造反,老子就不会被裁撤,没准也能跟这阎应元一样,当个官,光宗耀祖呢。”

    被裁撤的广州南海县胥吏叶金棠,在看见被厂卫刻意传播到广州府的《大明日报》所报道的关于朝廷现在进行的胥吏制的改革以及阎应元的事迹后,当场就发起牢骚来。

    本就对现状不满的他,也就恨不得此刻就逃走这里。

    而恰巧这时,伪朝的新科状元王裔介正沿街唱名。

    叶金棠把心一横,竟回家抄起自己以前管县衙兵房时藏起的一杆鸟铳,然后就拿着这把鸟铳,悄悄从后房熘藏到隔壁一寺庙内,对着路过的新科状元王裔介开了一枪。

    砰!

    王裔介因而当场中枪。

    叶金棠接着就走到了寺庙里,找到这里的住持道:“是我开发铳的,还请珰头让朝廷知道我的功。”

    这住持的确是西厂的眼线,以往只是从叶金棠这里买些情报,但他没想到叶金棠会当街枪杀伪朝的状元,一时气得拍桌而起:“你疯啦!这王裔介是理学名家,又是王文奎嫡亲,一旦被打死,必引起满城轰动!”

    叶金棠道:“没办法,我实在是恨透了这帮子狗贼,什么狗屁理学,打着尊理学的名义害民!连带着老子的饭碗都被他们搞没了!”

    这西厂眼线无语,他预感到这伪朝朝廷内部将要发生大变,因为连叶金棠这样的基层胥吏都开始不满,也就忙将这事告知给了朝廷。

    而王裔介被刺杀的事,也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王文奎甚至因此下令连夜彻查,悬重赏首级线索,倒也因此通过目击者提供的线索知道了是叶金棠所为。

    只是叶金棠与其家卷早已通过西厂的帮助逃到了江西,被西厂的人保护了起来,而叶金棠甚至还因此直接干脆登报承认了自己枪杀王裔介的事。

    一时间,天下哗然。

    杨嗣昌也因此不由得大怒:“可恶!这个胥吏叶金棠敢杀理学大儒,他这是在造反!”

    但杨嗣昌刚骂完就对自己聘请的文士幕僚吩咐道:“准备笔墨,替本官写文章赞颂叶金棠此义举!要与眼下的胥吏改制结合起来分析!”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逮捕叛徒,西厂在行动!(第十更)

    杨嗣昌虽然心里支持南方伪朝,但行动上却还是很诚实的遵循大势。

    吴伟业也与他一样。

    只是吴伟业在得知伪朝发生这样的事后,依旧还是伤心的偷偷哭了一阵儿。

    此时的南方伪朝政权的确摇摇欲坠。

    百姓对伪朝政权不满,大量转化为流寇;胥吏、缺饷士兵也不满,也都纷纷转为流寇。

    而对于因受杨嗣昌举荐,指挥大军南下平叛的李辅明在战败叛逃南方伪朝后,也对伪朝朝廷产生了不满。

    他本以为到伪朝为将后,可以过得更舒服一些,可以不再顾忌军纪,可以肆意地屠掠百姓,役使百姓,然后还能克扣军饷、乃至吃空饷,甚至杀良冒功,走马圈地,把之前在朝廷已经严查而不能干的事都干一遍。

    但结果李辅明发现,这里的百姓已经没油水可榨!都被伪朝朝廷官府榨干的差不多了。

    而伪朝朝廷对于他这种叛逃过来的武将,也常常断他的军饷,让他无法克扣军饷和吃空饷。

    至于杀良冒功,也没有用,因为伪朝朝廷很缺钱,发不起赏钱。

    更让李辅明不能忍受的是,在伪朝当武官,地位非常低,一点也不像如今的大明朝廷,因为国舅爷是武臣系统的,又深得圣宠,而加上许多武将已经是武备学堂毕业的士子担任,所以,文武间的地位差距已经不大,武臣已经不用跪见文官。

    但在伪朝不一样,他这个投过来的提督,见了七品文官都还得下跪。

    啪!

    伪朝王文奎这时就一巴掌抽在了李辅明脸上,对已被伪朝加封为伯爵的李辅明喝道:

    “滚!找仆要银子,仆还想找你要银子呢!别以为现在朝廷还把你当回事。你投过来之前,还有点价值,可以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有多么得人心。但你现在投过来了,那就只不过是一个武臣!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已经有御史言官弹劾你了,要不是我压着,你的脑袋已经够被砍几次了!明白吗?!”

    李辅明忍着脸部火辣辣的疼,不敢发一语,只敢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元辅息怒!元辅息怒!卑职知错了!卑职这就滚!”

    李辅明也就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而这时,与王文奎一同在这伪朝内阁里当值,且也看见李辅明要银子不得反被打一巴掌一幕的赵士春,也在这时候讥笑起来:

    “到底是从奸贼张贵那边投过来的武臣,已经忘记了礼数,竟敢来内阁重地要饷,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进!若在宋时,不过贼配军耳!”

    李辅明在离开时听到了这话,心里自然更加难受。

    人只要站起来过,就很难再跪下。

    如果是换作以前,张贵和天启改制以前,李辅明或许觉得这文臣羞辱武臣的行为没什么,但他现在也是从边军基层官校提拔到武备学堂,然后一路升迁来的朝廷高阶武臣,所以,此时的他只觉得这算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让他很不能忍受。

    而恰巧在这时,西厂在广东的细作,则在得知李辅明被羞辱后,找到了李辅明,且准备发展李辅明为自己眼线。

    李辅明在想到如今伪朝内部已经危机重重,而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甚至人格上还因为武臣身份备受侮辱后,也就答应了做西厂的眼线,且将西厂目前最想知道的关于工业司有没有技术泄露的情况告知给了西厂眼线,说道:

    “卑职亲眼看到他们在锻造线膛炮,因为他们专门让卑职去看过他们的线膛炮,想让卑职这个知道线膛炮实战效果的人看看他们的线膛炮效果。”

    “那他们的效果如何?”

    西厂的眼线傅官伟因而问着李辅明。

    李辅明道:“差的很远,他们的炮管不行,膛线也很粗糙,很多时候反而没有滑膛的好。”

    “你可知道是谁泄露了工业司线膛炮的技术?”

    傅官伟又问道。

    李辅明言道:“知道,此人名唤葛应斗!是他们负责锻造线膛炮的工业司赞画主事茅元仪提到的。”

    ……

    “立即逮捕此人!先抓了再说!你亲自带人去!”

    不久,张贵在通过西厂内部情报渠道得知的确有工业司的官员把重要技术泄露给以恢复祖制和独尊理学为名造反的伪朝朝廷后,且就立即下达了命令。

    “是!”

    随侍在他身边的刘宗敏立即应了一声就疾步走了进去。

    西山。

    “快!”

    “快!”

    “快!”

    ……

    没多久后,大量西厂官校就持着火把,如数路火龙一般来到了西山。

    彭!

    一时,亲自来拿人的刘宗敏在得知工业司军械局炮厂的主事葛应斗在家里后,就直接来了葛应斗在西山的宅邸。

    刘宗敏亲自与一干西厂官校撞开了门,然后吩咐道:“拿人!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人抓出来!”

    但刘宗敏刚把话喊完,就发现这葛家正屋早就洞开着,而一身着六品官服的男子正吊在房梁上。

    这人正是以工部主事官作为炮厂主要技术官的葛应斗。

    刘宗敏也在这后不久从毕懋康口中得知这人是葛应斗,而吩咐道:“立即封锁这里,唤午作来!”

    次日一早。

    张贵就在西苑天启这里收到了刘宗敏关于抓捕葛应斗的汇报。

    而张贵在听后大惊,问道:“你是说,葛应斗已经被灭口?”

    刘宗敏回道:“是的,午作验尸发现,这人虽是吊在房梁上,但其实是在这之前留被人强灌了毒药。另外,也说明,这人所留下的是因为不满朝廷改制不尊理学才通敌的遗书也不一定是真的,现在只能说明,操纵此事的,背后另有他人!”

    “这人是谁?”

    天启这时也跟着问了一句。

    张贵看向天启道:“陛下,葛应斗既然已经被灭口,如今看来,只能看镇抚司周千户那里能不能撬开田景原的嘴,只是听说这田景原嘴硬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撬开。”

    “宣周能!”

    天启吩咐后就咬牙道:“朕必须知道这幕后的人是谁,敢如此不择手段的资敌,若是让其逍遥法外,则朕颜面何存!”

    而这时,魏忠贤却突然疾步而来道:“陛下,北镇抚司千户周能有急奏,言诏狱突然发生大火,田景原的牢房最先被烧,如今已成灰尽!”

    “什么?!”

    天启听后大惊,同时心里很是失落,不由得看向张贵道:“这么说,线索全断了,挖不出背后的人?”

    张贵这时候言道:“陛下,还有一个线索!毕竟我厂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岂容这些奸贼放肆?!”

    “什么线索?”

    张贵又道:“在臣告诉陛下之前,臣请陛下下旨立即宣旨举行朝会!”

    “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被策反,背刺理学大臣!

    天启已经数月未朝了,这也是很多守礼大臣非常诟病的地方。

    因为他们不希望天子躲在幕后,把皇权借给别人,这样也不利于他们第一时间了解到天子,进而知道如何利用天子。

    一听说天子要举行朝会,很多大臣再累再沉迷妻妾的枕边柔情,也都不敢拖延,皆纷纷来了朝房待漏。

    没多久,在群臣到了朝堂上站好,天启也坐于正位后,张贵就突然出列道:

    “陛下,广东原水师副总兵、现伪朝兵部赞画主事茅元仪愿意弃暗投明,归附朝廷,臣请陛下准其归附,授以官位,以彰准天下臣民改邪归正之意。”

    茅元仪?

    朝臣们吃了一惊。

    这些人皆没想到这么一位重量级的伪朝官员,会突然要归附朝廷!

    要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朝廷这边的官员因为不满改制,而去投附伪朝的。

    可如今却有伪朝的官员愿意归附朝廷,关键还是一位原广东水师的副总兵。

    天启也没想到张贵会提到茅允仪,便也颇为配合地道:“准奏,当令有司铨叙用之。”

    “陛下,茅元仪现在正在宫外待诏,可否请他来谢恩?”

    “另外,他还有重要的事向陛下禀报,他要揭发指使葛应斗、窜通魏伯祥这些人泄露工业司机密、偷卖工业司钢料的幕后主使!”

    “宣!”

    张贵刚说完,天启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这时,朝中一文官听到这里后,神色不由得一紧。

    茅元仪则在这不久后,走进了大殿。

    他本来也是不满天启和张贵这些人改科举之制的。

    虽然他自己其实在军事与器械方面颇有造诣,但他作为官僚世家子弟之后,也更愿意维护士绅地主的利益,认为就该崇德守礼,让汉人只学圣人之道,让汉人百姓老老实实做牛马,而不应该为了不让老百姓做牛马而要交恶于外夷。

    毕竟,万一这样做激化了外夷与中华的矛盾,使得边患加剧怎么办呢?

    如此,岂不是难以永享太平?

    这其实也算是农耕社会封建地主典型思维,怕起冲突,就想岁月静好,彼此都和谐美满。

    但从生物学上讲,种间斗争是难以避免的。

    畏威而不慕德也是人的本性,外夷也是一样,不会因为你德高,人家就真的敬服,就不会跟你起冲突。

    所以,茅元仪这种地主思想只能说是一厢情愿,也算是一种苟安懦弱的表现。

    当然,对于地主而言,则觉得这是最划算的外交方式,毕竟他们不缺钱不缺地,可命只有一条。

    只是这种思想,苏洵《六国论》就已经对此进行了批判。

    故而也不能说华夏古人都是这种思想,也是有高屋建瓴的士大夫的,这也算是华夏文明延续不灭的原因之一吧。

    话转回来,茅元仪因为有这种地主思想,所以也就支持伪朝,愿意跟着王文奎一起干。

    当然,他内心则也希望由此转为文官,像大明朝廷如今许多在技艺上有不错成就的武官转为文官一样。

    这也算是他的一点私欲。

    作为世代官宦出身的茅元仪有很深的文官情节,也以只是以武臣的方式进入仕途而为耻,但他又不擅长时文,故而也就一直当的是武官。

    但茅元仪没想到的是,在他支持王文奎另立朝廷后,虽然王文奎让他转为文官了,但却歧视他非进士出身,也歧视他只会督造器械,而在理学上造诣不够,所以不怎么搭理他。

    另外,茅元仪有感于如今大明朝廷这边火器先进,技术更新迭代很快,也就根据实际情况,建议王文奎重视技艺研发,提高工匠地位,甚至最好像朝廷一样,对技术精湛的技术老师傅给予官身,反正是一些荣誉性官衔,又不影响权力格局。

    但茅元仪发现,王文奎这些骨子里就只讲出身讲尊卑的传统守旧官僚,连他这种官宦世家出身的武臣都鄙夷,何况是这个时代本就不被尊重的工匠!

    所以,王文奎不但不采纳他的建言,还废除张居正时期实行的班匠银制度,要求工匠免费服役,说是为了恢复祖制,进而造成大量在广东工匠消极怠工或逃逸进豪族大门内做家奴。

    另外,对于伪朝彷造朝廷设的工业司,也没有要投钱让茅元仪组织工匠的意思,只热衷于旁门左道,让他彷造从朝廷这边偷来的线膛炮技术资料造线膛炮,茅元仪对此无可奈何。

    只是他没想到,彷造线膛炮的研发银竟也被漂没!到他手里后,就没剩多少。

    关键是,伪朝的御史言官还要向他索贿,说不给钱就弹劾他私吞或者就谏言不准朝廷拨这笔钱。

    茅元仪深感在伪朝做事太难,关键官职也不见升,甚至已经有御史言官因为他不行贿的缘故开始建议把工业司裁撤,说这本就不符合恢复祖制的宗旨,言外之意就是要撤了他的职,也有御史言与其注重奇技淫巧不如加强德教,多请儒臣为伪朝皇帝经延,而至于枪炮不过是末技,从外夷手里购买或者雇佣外夷打造即可,何必累民。

    茅元仪也没想到打着恢复祖制、独尊理学的伪朝会变成这样,加征赋税导致民不聊生不说,关键加征了赋税还是财政紧张,许多工匠工钱常年不发,官俸都发不齐,倒是吏治也越来越腐败,本来广东又不冷,竟也要冰敬!

    最重要的是,伪朝大臣不少,但没一个干事的!

    阁臣尚书只顾着捞钱,御史言官也都只顾着哔哔,关键也是为钱哔哔,对广州府城内已经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充耳不闻。

    所以,在西厂细作的策动下,茅元仪决定弃暗投明,哪怕是为了广东越来越多的哀哀饿殍呢,他也要重新归附朝廷,即便可能因此被朝廷治罪。

    也正因为此,张贵早让西厂在广东的细作帮助茅元仪回到了京师,且成为了他的座上客,如今则也因为他,而出现在了朝堂上。

    “罪臣见过陛下!”

    茅元仪虔诚地跪在了天启面前请罪,虽然他心里曾经也觉得眼前这位天子是个不务正业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位天子没有把大明变得越来越糟糕,至少他在离开伪朝统治区后,没再看见满城的饿殍,所以,他现在对于自己昔日投附伪朝的行径的确是有一份愧疚之心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伪朝的百姓,也对不起眼前的天子。

    天启懒得理会茅元仪个人的事,只急切问道:“张国舅说你知道是谁在帮助伪朝偷取工业司的技艺,到底是谁,立刻告诉朕!”

    “禀报陛下,是。”

    茅元仪还没说完。

    这时,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四知就已经先喊了起来:“茅石民,你为何这样做?!你这样做对得起理学吗?!”

第三百六十五章 把九族死罪加你自己身上!慢慢挨刀子吧!

    茅元仪听张四知这么质问他,心里颇觉委屈:“我倒是想对得起理学,可你们崇尚理学的人有把我当自己人了吗?另外,就自己一人对不起理学吗?!明显不是,打着独尊理学的人,有几个不是一见银子就忘了圣贤?”

    茅元仪也就懒得搭理张四知,直接向天启禀道:“陛下!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翰林院张掌院,张四知!”

    “葛应斗和臣都本是对器械颇有研究的,但葛应斗和他是关系不错的良友,他也就联络上葛应斗,让葛应斗把一些技术泄露给他,然后他再告知于他当年同在翰林的好友赵士春,赵士春不屑于了解这些奇技淫巧,也就干脆让罪臣与张四知接触,故臣也就知道这些秘辛,且有与张四知数次与臣来往的私信为证。”

    茅元仪说着就交出了一沓张四知的私信来。

    张四知这时则直接起身朝茅元仪冲了来:“茅石民!”

    彭!

    张贵见此先一脚踹飞了张四知。

    张四知因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接着,张贵就喝令道:“我大明的第一勇士何在!还不赶紧将这个君前失仪的家伙控制起来,难不成真要看着他弑君吗?!”

    张贵说的第一勇士自然是指的杨嗣昌。

    只是杨嗣昌到现在都还没代入自己是大明第一勇士的身份中。

    直到文武两班的大臣都纷纷侧目看向他后,杨嗣昌才明白了过来,且心里暗恨地瞅了张贵一眼,心里埋怨道:“喊我作甚!深怕别人不知道我杨嗣昌是大明第一勇士吗?!”

    杨嗣昌心里虽暗恨张贵,但还是不得不走过来,将张四知反手摁在了地上。

    张四知则因此趁机低声对杨嗣昌道:“务必救我!”

    杨嗣昌趁人未察觉时,忙微微点首,然后就在张四知身上加重了扭其手臂的力气。

    “啊!”

    张四知惨叫一声,接着就看向张贵和天启,随即又看向茅元仪,挣扎着道:“茅石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都已经及时将葛应斗灭口了,我都把他灭口了!眼看他西厂什么的都不会查出我来,结果你叛投西厂了。你为什么要叛投西厂,你这样做对得起令祖父一代理学名家的地位吗?”

    “张四知,原来是你!”

    “朕其实一直很喜欢看你的文章,你将王学和理学都批判的很到位,对算学的重要性也总结的很到位,文采更是斐然。”

    “可朕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伪朝在朝廷中的眼线,你可藏的真深啊!”

    天启这时说了起来,且感叹了一下。

    张四知道:“陛下恕罪。臣写文章批评理学不过是故意迎合而已,领会别人意图写文章是臣的长处,哪怕是臣自己都不赞成的。”

    “这不是什么难事。但臣现在则才敢向陛下坦白!”

    “臣其实只想朝廷独尊理学,造天下汉人之呆气奴性,这样才能使天下真的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臣这样的只能空谈之文人,也就可以一直居于高位,掌得大权。”

    天启听后点首:“朕明白了。也只有让天下汉人,包括朕这个帝王,都顺从这理学所倡道德礼教,你们就算再无能,也不会有人敢怀疑你们不配,是吧?”

    “陛下,准确的说,让天下汉人如果都顺从这种礼教规矩的话,他们哪怕是头猪,坐高位上,为天下执政,也没人敢质疑他们。他们就是想这样躺着就把权力占了,不费一点心思。”

    张贵这时候补充了一句。

    天启听后哑然失笑:“没错。你张四知也算是说了实话,没有骗朕。让朕知道你们为何这么喜欢这朱子学问,其实朕也何尝不喜欢?真要让天下人人都守规矩,不会去怀疑天子昏聩不昏聩,只觉得没了天子没发活,这样的状态的确很好。可这样的国度能解决内忧外患吗,又能无患吗?”

    天启说着又道:“朕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朕推行变法新政以来,反对新政乃至出逆臣的地方以翰林院礼部这些清流官员为主!”

    “就因为这些地方的朝臣皆是只能空谈心性的文人为主!这些人知道只有以前那种制度才能让自己一个文人虽不知兵不知民,但依旧能操持大权!毕竟如论理学之礼,这些文人是最懂的,也是最有资格定义礼的,连天子都没这些人有资格!”

    “所以,宣教口负责宣教编纂的翰林院和礼部这些清流官员里,尽出虚伪逆臣!你们以后要特别注意一些,严防出现两面派!”

    “是!”

    礼部尚书陈子壮应了一声,他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事实,礼部的确是朝臣落马的重灾区。

    好几任尚书侍郎都在最后被发现是反对党,哪怕一些还以为在宣教上很卖力的朝臣,根子还是礼部的官员多是纯粹的文人,不想只握笔杆子,也想拥有控制朝堂的大权。

    张四知这里则苦涩一笑,他没有再多言,只道:“只求陛下开恩!臣没想到他茅元仪会弃暗投明,把臣的底细揭露了出来。而既然如此,臣认输,也认罪。”

    说着,张四知就叹了一口气,说:“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我张四知也算是精明之人,却也怎么也没料到,西厂会先把茅元仪给策反了,果然厂卫的实力是一直不能忽视的。我还是想知道,石民兄,你为何这么做?”

    天启也看向了茅元仪道:“你回答他吧。让他死而无憾。”

    “是!”

    茅元仪应了一声,就道:“臣也不敢欺君。臣对扬言独尊理学、恢复祖制的那些逆臣贼子彻底失望了!”

    “他们就不是为了恢复什么祖制,独尊什么理学,他们其实是为了捞钱,掠夺民脂民膏,而且竭泽而渔似的掠夺!”

    茅元仪说着就哭了起来,看向天启道:“陛下!朝廷要是再不灭了那帮只会敛财不会治国的贼子,两广的百姓快要都饿死了!呜呜!”

    茅元仪也算是良心未泯,这一刻直接情绪失控了。

    天启听后站起了身,颇为诧异地看着茅元仪。

    这时,张四知挣扎着道:“胡说,两广临海,完全可以吃鱼!怎么能说快要饿死。”

    “禁海!他们说禁海是祖制,所以要禁海,不准百姓下海,实则是要交钱给豪族大户,才能去捕鱼!以致于,广东虽临海,咸鱼竟贵若京师鲜鱼!”

    茅元仪大声回道。

    “在两广禁海,也是真想得出来,这摆明了是纯为敛财才想得出的政策!还打着祖宗的名义,祖宗的名声就是这样被拿来糟践的吗?”

    陈子壮这时忍不住说了一句。

    “好啦!”

    天启摆手示意不必再说,然后看向张四知:“你既要朕开恩,朕可以开恩,毕竟眼下朕是打算对汉人好些,也讲讲同胞之情,这样吧,你的九族就不诛了。”

    张四知大喜,正要感谢,天启却突然道:“都按规矩折成刀数算在你身上,一族一百刀,九百刀加凌迟本来的刀数,你自己慢慢受,也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至于九族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流放库页岛,终生不得回。”

    “陛下!臣宁被灭九族,乃至十族,也请不要凌迟臣,尤其是加这么多刀啊!让臣死个痛快,留臣一个全尸吧。”

    天启听后大怒:“为什么你们这些无君无德、坚守祖制理学的人,都这么自私?!”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朕穷怕了,所以朕背叛了朝臣!

    哒!

    哒!

    哒!

    杨嗣昌听见了脚步声在向他逼近。

    他竭尽全力地睁着眼。

    因为他想看看是谁竟敢在皇宫禁地枪杀他。

    杨嗣昌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种粗暴简单的方式结束性命。

    这时,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了他的上空。

    “国舅爷!”

    杨嗣昌一眼就认出了这人。

    杨嗣昌很恨张贵,恨得在梦里杀了张贵无数次。

    但他也很惧怕张贵,惧怕得因为张四知都被挖出来,使得他更加恐惧自己也会被国舅爷张贵挖出来,而才大着胆子借着接近天启的机会,以少饿死许多百姓为由,以历史汉景帝杀晁错换得更多人性命的例子,来说服天启杀张贵。

    也因此,杨嗣昌早把张贵的样貌记在了脑海里,如今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贵此时就蹲在了他面前,看着杨嗣昌道:“如果田景原构陷的是你杨嗣昌,那今日死的可能就是刘鸿训了。”

    杨嗣昌只能吐出一个字来:“你!”

    张贵呵呵一笑道:“你不必恨本国公!因为你应该明白,政治斗争本就是残酷的,没有任何原则可言。不是说足够聪明,足够小心就可以笑到最后。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本国公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杨嗣昌回道。

    张贵澹澹一笑,站起身来,对已经循声走过来的天启道:“陛下,您给他说吧,让他走个明白。”

    天启点首,也蹲了下来,看着杨嗣昌。

    杨嗣昌大惊,他是没想到天启会表现的如此平静。

    要知道,张国舅可是在你的禁苑擅自携铳杀人啊!

    这简直就可以说是目无法纪,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

    杨嗣昌也就不得不咬牙问道:“陛下,为什么是臣?”

    “你为什么拿朕内弟比晁错?”

    天启倒反问了杨嗣昌一句,又道:“晁错,能献出多纺锤纺纱机(珍妮纺纱机)理念,让汉景帝夺天下之织造利,而内帑每年增银上百万两吗?晁错能发现茂山铁矿,让朕一下子每年内帑有上千万两分红吗?而朕的内弟能做到!”

    天启接着又问杨嗣昌:“你确定朕杀了朕内弟,还有人能给朕带来这么多钱吗?如果你能,朕可以杀他!关键是,你能保证吗?”

    “陛下,您亲自告的密?”

    杨嗣昌问道。

    天启点头。

    杨嗣昌道:“朱由校,你个财迷!为了钱财,这都做的出来!”

    “朕就是财迷,皇祖父说过,帝王只要有自己的钱,才能坐稳江山!所以世庙其他大权可假于他人,唯户部理财之权不可,所以皇祖父要派税监敛财于天下,你说朕能不在乎钱吗?”

    天启问道。

    朕穷怕了,真的不想再出现内廷揭不开锅的日子!

    杨嗣昌苦涩一笑,就散大了童孔。

    接着,天启就起身看向张贵:“禁苑谋刺大臣,这下子,天下不服你的人,估计更加恨你了。”

    “但也会更怕臣!”

    张贵回道。

    天启微微一笑,突然大声道:“说的好!接下来,你就继续擅权吧,朕可不敢耽误蒸汽机的事,这都失败多少次了,再不能解决气密性的问题,朕只怕真的要疯了。”

    天启说着就转身疾步回去了。

    “恭送陛下!”

    张贵拱手回了一句,然后走到戚盘宗身边来,道:“不必说是你开的枪,具体细节,让外面的人猜去!”

    “是!”

    张贵一回府,刘宗敏就穿着两层甲胃迎了过来:“国公爷!您没事吧?”

    张贵笑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这就好。”

    刘宗敏回了一句,又道:“有件事要告诉您,周能派人来了,说想请您到一个地方相会,他有要紧的事要见您,说已经扫榻相迎!”

    刘宗敏说着就告诉了张贵地方。

    张贵听后就来了周能与他约定的地方。

    所约定的地方是一处酒楼,虽处于闹市,但在高处雅室内,却是极为僻静,而且隔着轩窗俯视市井,听着普通百姓吆喝声,反而愈绝清雅。

    张贵来后就坐在窗沿边的圈椅里,品着茶,问道:“你们周千户不是说早就等着本国公吗,怎么如今还要本国公等他?”

    “国舅爷勿怪!周千户恋着主仆旧情一场,不好出面亲自出马,所以只让在下一人出面。”

    这时,一体格瘦削的文士摇着折扇走了进来,带着一丝看着猎物已落网的笑意。

    张贵因此沉下了脸,握紧了腰带里的手铳:“你是何人?”

    “国舅爷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这文士说了一句,就道:“否则,国舅爷您会死的更惨!”

    这文士的话刚一毕,张贵前后的屏风隔断后面,就出现了大量锦衣卫,且持着手铳。

    跟着张贵一起来的刘宗敏见此大惊:“国公爷,莫非周能他与他人合伙起来要害您?”

    问着,刘宗敏就大声喊道:“姓周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敢害国舅爷!你不知道要是没有国公爷,你现在早他娘的和你一家人都成了饿死鬼吗,还想享荣华,受富贵?!”

    张贵用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刘宗敏闭嘴。

    然后,张贵则问着眼前这带着阴笑的文士:“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本国公不希望临死不知道参与暗害自己的人都是哪些人。”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学生潘集恩,字谕庆,山西太原人。”

    这文士潘集恩回道。

    张贵听后点点头,又问道:“你受何人指示?”

    潘集恩听后笑了笑道:“国舅爷果然是明白人,好教国舅爷死个明白,在下是受杨文弱杨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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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张贵听后笑问了一句。

    潘集恩道:“国舅爷觉得,学生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你说假话吗?”

    “这么说,周能是早就和杨嗣昌勾结在一起了?”

    张贵接着又问道。

    潘集恩道:“没错!要不然,我们能在这京师城里想让哪里着火就让哪里着火?”

    张贵点点头。

    接着,潘集恩就对锦衣卫们喊道:“动手!给国舅爷一个痛快!”

    但隔了好一会儿,这些锦衣卫根本没有动静。

    潘集恩见此一愣,问道:“你们干嘛还不动手?”

    “周能!还不出来?非要在本国公面前摆架子吗?”

    张贵这时突然问了一句。

    很快,周能就从一屏风后面走了进来,兴起了大礼:“国公爷!”

    “做的不错!”

    张贵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告知已经怔在原地的潘集恩:“好叫你知道,你家主子杨嗣昌已经气绝身亡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请天子杀人,皇宫枪响!

    “你的九族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他们受点痛怎么了?!你牵连了他们,他们也因你要受流放之苦,你为他们担当点又怎样?!”

    天启质问起张四知来。

    对于张四知这种缺乏对自己亲卷人文关怀的行为,天启很是不满。

    事实上,对于利己主义者,内心本就只会想着自己,要是不只想着自己,也不会做出各种冷血的事来。

    张四知现在也没心思回答天启的问题,只问道:“陛下,臣还有同谋,臣若揭发,可否从轻处理?”

    天启听后道:“若如此,自然会免你凌迟之刑。”

    张四知则准备开口。

    但这时,只见张四知突然皱眉,口不能言,且呕吐起来。

    天启忙问:“你怎么了?”

    张四知呼吸这时也急促起来。

    “传御医!”

    张贵这时立刻大喊了一声。

    杨嗣昌这时候也忙松开了张四知。

    没多久,御医吴又可就跑了进来。

    但这时,张四知就没了意识。

    御医吴又可看了一会儿道:“陛下,看这症候,应是中了河豚的毒!”

    “河豚的毒?”

    天启惊讶地问了一句。

    张贵则问道:“既然是河豚毒,为何他还能来上朝?”

    吴又可则回道:“国舅爷想必不知,河豚毒发作也分人,有人半个时辰不到就会发作,有人则要三个时辰,这张侍郎应是属于后者!”

    张贵听后道:“那这背后之人运气真好!眼看就要说出来了。不过,若是这张四知半个时辰就发作,我们还不会知道这事,这么说来,这人运气也不好,灭口没灭干净!”

    张贵说后就瞅了杨嗣昌一眼。

    吴又可这时则起身道:“陛下,张侍郎没气了。”

    天启点头:“拖下去吧!”

    接着,天启又吩咐道:“魏忠贤!”

    “奴婢在!”

    “立即着厂卫抄张四知的家,既然是同谋,就不可能放着自己被对方灭口,定有其他线索!”

    “是!”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但等到一个时辰后,这时朝会已散,天启已回到寝宫,张贵也奉旨跟着,而魏忠贤则赶来了这里,道:

    “皇爷!我们去抄张四知宅邸时,其家已被烧为灰尽,据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是张四知上朝后不久烧的!虽有军民去救,但因火势烧的太快,想必是提前浇了火油,以致于顿时就成了火海,而无法救。”

    “好个毁尸灭迹,这人竟算到了朕会这样吩咐!”

    天启看了张贵一眼说道。

    “臣就是因为怕张四知会自焚烧家,才先请陛下下旨举行朝会,在朝会上控制他的,却没想到,竟有人早已行事在前。”

    张贵言道。

    天启点点头:“厂卫还是要继续严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查他个十年二十年,也得查。”

    “是!”

    “不如设专桉组,命人专司此事。”

    张贵建言道。

    “就如此办!”

    天启点头道。

    接下来,张贵则离开了这里。

    而天启则也心情烦闷,一时也不想做什么事,想了想道:“算了去西苑练练骑射,把朕钦封的那个大明第一勇士杨嗣昌叫上!”

    “是!”

    魏忠贤答应了一声。

    没多久,杨嗣昌就来了天启面前:“臣杨嗣昌见过陛下。”

    “听说你最近依旧在苦练骑射,所以就来叫你陪朕骑会儿。”

    天启言道。

    “是!”

    而两人在策马扬鞭一会儿后,就各自牵马停在了禁苑林场一树边坐了下来。

    “杨卿家,朕若让你随大司马一起南下,彻底平定叛军,你可有把握在多少时间内灭了南方伪朝?”

    天启则在这时候回道。

    杨嗣昌忙起身道:“臣三月可灭!”

    “岭南多山,现在他们可能还知道了线膛炮怎么造,可不容易。”

    天启言道。

    杨嗣昌道:“陛下,但是他们已失人和,根据茅元仪所言,其内部现在早已人心离散,如今还坚持着对抗朝廷的已经不多矣。所以,臣才有信心言三月可灭。”

    天启点头。

    而杨嗣昌又言道:“陛下,其实臣认为,陛下只要下旨杀一人,则说不定一个月内就能定南方!”

    天启听后站了起来,瞅了杨嗣昌半晌。

    许久后,天启才问道:“杀谁!”

    杨嗣昌则竟然跪了下来:“陛下,臣请陛下先恕臣无罪,臣才敢直言!”

    天启点头。

    杨嗣昌这才问道:“陛下可知汉时七王之乱?”

    天启依旧点头。

    杨嗣昌又问道:“陛下想必知道,七王之乱能平不仅仅是因为周亚夫善战,更大的因素是,汉景帝先让叛军没了造反的由头?”

    天启听后,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陛下恕罪!”

    杨嗣昌忙磕了一个头,道:“臣只是这么一说,但不是要陛下真这么做,若杀了本朝的晁错,无非是一个月可定;不杀,无非也不过是时间久一点而已,多饿死一些百姓而已。终归南方伪朝是不义之事,大军到日,自可涤荡逆贼!”

    “你说的本朝晁错是谁?”

    良久后,天启又问了一句。

    杨嗣昌心里窃喜:“自然是国舅爷!”

    “皇爷!”

    这时,魏忠贤急忙走了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来报,诏狱外突然出现了田景原,此人突然来自首,说是不想被灭口,逃了出来,但说要见了陛下,才愿意说出是谁指使他陷害的刘阁老。”

    天启听后道:“他自己承认自己陷害了刘阁老?”

    魏忠贤点头。

    “宣!”

    天启也就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没多久,原都察院江西道御史田景原就被押到了天启面前。

    天启问道:“你不是被诏狱的大火烧了吗?”

    “烧之前,罪臣已经被救了出来。”

    田景原回道。

    “谁救的你?”

    天启问道。

    “国舅爷!”

    田景原回道。

    “不可能!”

    天启突然大吼一声,一脚踹向了田景原:“你是要把朕当傻子湖弄吗?!”

    田景原忙跪下磕头道:“陛下息怒!臣不敢撒谎,其实臣构陷国舅爷这一切,都是国舅爷自己安排的,要不然国舅爷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清楚知道臣在紫云寺的秘密啊!”

    天启却沉默了下来,许久后道:“都退下吧,朕要一个人静静,杨嗣昌留下,先去勤政殿等朕出现。”

    于是,魏忠贤就让人押着田景原走了。

    而杨嗣昌则也去了勤政殿,且在去的时候他就露出了冷笑。

    砰!

    且等杨嗣昌在勤政殿见了天启,而离开西苑时,就得意的笑了起来。

    “杨勇士!”

    杨嗣昌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正抬头。

    砰!

    杨嗣昌只觉被人勐推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对面出现一缕白烟,而自己身体已经开始淌血。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尊孔孟,但尊国舅爷!

    “什么?!”

    潘集恩诧异地问了一声。

    张贵则直接离开了这里。

    周能和刘宗敏随后也跟了来。

    张贵则对身后的周能言道:“倒是没想到,你提前让人给我递纸条说,有人在拉拢你,而这人的幕后主使居然会是杨嗣昌。如此看来,这杨嗣昌敢情也早就准备着用除韩侂胃的方式除掉本国公。”

    “国公爷说的是,正因为此,卑职才敢斗胆与之接触,为的就是能挖出敢害国公爷您的人。如今看来,倒是国公爷您行事在先,这杨嗣昌机关算尽,或许也不会想到国公爷您比他行动更快。”

    周能附和道。

    “你的忠心也难得!若非你提前递消息与我,我也不会敢来见你,配合你让这潘集恩说出其幕后之人。”

    张贵笑道。

    “卑职的一切,包括全家人的一切富贵都是您给的,卑职怎能不忠于您呢?要是卑职连您都背叛,只怕天下也没卑职的容身之地了。”

    周能说道。

    张贵点首。

    周能则看向刘宗敏道:“只是让刘老弟受委屈了,是我求国公爷不告诉您的。”

    刘宗敏哼了一声,不言语。

    张贵则笑了笑道:“好啦,周能你先回镇抚司衙门,带着这潘集恩回去,汇报给魏忠贤,让魏忠贤将今天这事告知于陛下。”

    “是!”

    于是,这边潘集恩则如被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而潘集恩一被打入诏狱,周能就立即提审起了潘集恩:“潘兄,除了你外,还有谁是杨嗣昌的同党?”

    潘集恩则看着周能苦笑起来:“周能,你怎么能如此玩我?!我可是把妹妹都给你这个低贱流民出身的武夫鹰犬做妾了啊!”

    “你看,都现在了,你这个大舅哥其实内心还是瞧不上我。你说我怎么会甘愿被你们驱使呢?至于你妹妹,她在你眼里不过是拉拢我的工具,你真把他当妹妹了?你这做哥哥的哪里有我更疼她?”

    周能问了一句,又道:“不,你没有!所以,你不必在这里给我摆大舅哥架子,还要质问我。”

    潘集恩则冷笑了一声,然后叹气道:“也罢,亏我还真以为可以利用你恢复理学的地位,如今看样子,是我痴心妄想了。”

    潘集恩又看向周能,问道:“可你自己不是说自己也很愿意看见理学恢复吗,还大骂把你赶出府的张国舅亵渎圣人,不尊孔孟!你忘啦?”

    周能嗤笑起来:“怎么,只准许你们假装推崇实学,就不准我假装推崇理学?再说,我为什么要支持理学恢复,在理学大兴的时候,我全家饿肚子,饿死了娘亲,卖了大姐;难道你真以为我想理学恢复,然后继续过挨饿的日子?”

    “你已经是朝廷高官,怎么会饿肚子!饿死的只不过是那些草芥一样的庶民!”

    潘集恩道。

    “他们就不是人吗,他们就可以饿死吗?我周能还没无情到可以无视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人,让他们也像自己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饿死!”

    周能大声叱问起来,然后流起了泪。

    接着,周能抽泣了一下,板着脸看着潘集恩:“说,你还有哪些同党,别逼我用刑!”

    “还有已经被我提前安排下毒而灭口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四知,另外,就是一个田景原,当朝御史。别的就没有了。”

    潘集恩怕受酷刑,倒也就如实回答了出来。

    周能听后问道:“这么说,张四知打探工业司机密,策动工业司的葛应斗、魏伯祥这些人,都是杨嗣昌安排的?”

    潘集恩点首:“我们有分工。按照文弱公的意思,是让张四知负责挖开工业司的秘辛;而田景原负责加剧朝中文臣与国舅爷的矛盾;而我自然是策动你们厂卫。而文弱公自己则争取获得陛下信任。多管齐下,形成合力,进而助力于祖制的恢复。只是功亏一篑,文弱公居然还先于吾与田景原之前被杀!”

    “所以,你选择拉拢我?而田景原呢,他要怎么加剧文臣与国舅爷的矛盾?”

    周能说着就继续问道。

    这时,同在牢房里的刘鸿训听到审讯司传来“田景原”三字的声音后,就把耳朵凑了过来,他也很想知道,田景原为什么要构陷他?

    潘集恩则在这时回道:“按照文弱公的意思,他本只是配合刘淄博(刘鸿训)一起与国舅爷斗法的,只是他自作聪明,非要相信朱之育的蒙骗之语,以为张国舅真的会在工业司提供火器火药给李辅明部的事上做手脚,但结果明显他是以小人之心度量国舅爷了。”

    “国舅爷的确在大事上不湖涂,虽然每每加剧我大明朝堂上的倾轧,但他的确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内斗上,以致于,跟我们会为了自己不择手段,连国家民族也不顾不一样,他绝不会坑国家民族之利。”

    “再加上,朱之育这个奸猾之辈,明明是南方派来的细作,却也在国舅爷这里点了卯,以致于他田景原下了诏狱。”

    “好在,文弱公已提前告戒他,不要指望国舅爷在涉及国家民族之利的事情上有把柄出现,而如果失败,就不如反诬刘淄博,达到祸水东引的目的,以刘淄博的性子,只怕宁死也不会牵连出别人来。”

    “难怪,田景原事败后,会说自己的幕后主使是刘鸿训,原来是杨嗣昌早安排好的。”

    周能说了一句,又问潘集恩:“为何田景原后面又出现后,竟要又诬陷是国公爷?这也是杨嗣昌的意思?”

    潘集恩点头,然后无奈地叹气道:“你们厂卫果然还是不容小觑的,也难怪历代士大夫都不喜欢天子布置鹰犬。”

    “因为谁能想到茅元仪竟被你们厂卫策反呢?还有李辅明这混账,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明明已经叛投南方,结果也被你们厂卫策反,使得葛应斗、张四知都揭露了出来!”

    “再加上,田景原已经暴露,而刘淄博虽被下诏狱,国舅爷又迟迟未结桉,这说明陛下和国舅爷并不相信刘鸿训是主使,而因此,也无疑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文弱公,在这个要紧时候,怎么能不赌一把?利用田景原构陷国舅爷,再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陛下下决心除掉张国舅呢?”

    说着,潘集恩又道:“而且,按照文弱公的意思,哪怕陛下最终下不了决心,或者说后悔了,不想杀国舅爷!还有我和你周千户联合起来直接除掉国舅爷的计划,就像史弥远联合武臣直接除掉韩侂胃一样。可惜,功亏一篑,没想到你周千户没有要陷害张国舅的意思。”

    周能呵呵一笑:“你们更不会想到的是,陛下会帮国舅爷杀杨嗣昌吧?另外,你们也不想想,如果我是真心背叛了国舅爷,国舅爷会来吗,你们不要低估国舅爷的谨慎!”

第三百六十九章 独尊理学、恪守礼教错了吗?!

    “国舅爷有多谨慎,我自然无法猜的准。但陛下没有选择做汉景帝,的确是我没想到的,想必文弱公也没想到。”

    潘集恩苦涩一笑,说后又道:“可以说,陛下背叛了他的大臣们,如今想来,国舅爷与晁错还是不同的,也或许陛下的想法也与汉景帝不一样。”

    “汉景帝岂能与陛下相比?”

    “用国舅爷的话说,陛下可没只把自己当成天下最大的地主,思维也没只局限于内斗思维,准确而言,陛下从来就没只想着他自己!”

    “只有只想着自己的帝王才会被你们成功利用。你们只是以为陛下和你们的想法一样,但你们不会知道陛下作为一位喜欢发明创造的人,本质上就厌烦一成不变,本质上就想要天下苍生因为他的改造而更好。”

    周能言道。

    说完,周能就吩咐道:“把田景原押来!”

    没多久,田景原就被押了来。

    周能在见到田景原后就直接问道:“田景原,你刚才在一旁听了也有一会儿了吧,他潘集恩所言,可皆属实?”

    田景原点头。

    而这时,刘鸿训却在一边嚷了起来:“姓田的,老夫倒想问问你,你作为圣贤子弟,良心何在?他杨嗣昌让你构陷老夫,你就构陷!亏老夫还一直相信你,支持你。”

    田景原听后也大声回答道:“刘元辅,鄙人是对不起您!但是这件事,他张国舅就没一点责任吗?!若不是张国舅让朱之育故意拉人下水,我们至于利用到您老吗?!”

    彭!

    周能直接给田景原一脚,怒吼道:“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栽赃国舅爷栽赃起瘾来了吗?”

    田景原这才没敢再多言,只道:“要杀要剐,请便!”

    接下来,潘集恩、田景原倒也的确悉数被剐,九族也都流放去了库页岛。

    刘鸿训则也因为被查清不是田景原的幕后主使而被放出了狱,但没有官复原职,只起复为礼部左侍郎。

    陈子壮增补为了大学士,依旧奉旨署礼部部事。

    故至此以后,人们皆称呼陈子壮为陈阁部。

    大学士兼署部务,在隆庆朝就有先例,高拱就以大学士之职兼署过吏部尚书。

    不过,一般而言,很少会出现这种内阁大学士也兼署六部部务的情况。

    而如今,天启让陈子壮兼署礼部部务,主要也是因为时下清流官员中,可信任的清流文官不多。

    没谁清楚这些清流文官们,有几个是真心支持不独尊理学的,虽然明面上许多清流文官都已经顺势表态不支持独尊理学,但天启目前也只敢相信陈子壮这个翰林出身的清流官员。

    毕竟最近反动文臣老是出现在礼部这种清流官集中的地位。

    而陈子壮和天子是有利益捆绑的。

    人可以什么关系都不相信,但唯独可以相信利益关系。

    而刘鸿训在出来后,也不得不承认,原来真正诬陷他的不是张国舅,而是杨嗣昌这些人,而且原因竟也只是想让自己成为被他们制造舆论的牺牲品。

    人心险恶,刘鸿训这下子也学乖了不少,不敢再傻啦吧唧的出头与张贵作对,进而被人当枪使。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贵因为将最有权力的皇帝绑上了自己的战车,所以使得自己也掌握了绝对实力,而才让杨嗣昌这个从工业司、厂卫、清流文臣多方面入手布局的幕后反对者,竟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被结束了性命。

    满朝对杨嗣昌的死并没有产生多大的震动。

    因为杨嗣昌早就因为变成一名武将,而被文臣士大夫们轻视,何况,吴伟业这些人在这之前还把杨嗣昌骂的早已名声臭大街。

    当然,杨嗣昌自己也为了麻痹张贵和天子,做了些不令保守派大臣们高兴的事,所以杨嗣昌被杀后,就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现在的朝臣们已经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开始的针对南方伪朝的一场大战上面来。

    早在天启与张贵离京亲征而击溃伪朝高崇俭部之前,兵部尚书卢象升就已经奉旨从全国各地调兵,主要是关外与海外新辟之地调,而筹备彻底剿灭南方伪朝。

    如今数月之后过去,大军陆续集结,钱粮辎重也差不多筹备齐全,官兵休整的也差不多。

    张贵也被再次任命为督师督师南方数省,成为名义上南下平定朝廷的统帅,在平定西南诸蛮中立下战功的文臣朱燮元以兵部尚书衔任五省经略,是实际上的统帅。

    之所以张贵要一同去,则是因为如今主政地方的许多督抚都已经是变法派,而袁可立、陈子壮、卢象升这些又要坐镇中枢,所以就需要一个变法派的官员为统帅去协调各方面的矛盾,保证朱燮元的钧令上通下达。

    不然各级督抚要是不想让朱燮元轻易立功,是完全可以用各种合法方式来掣肘朱燮元的。

    而南方伪朝这边,也已经开始讨论如何抵抗朝廷来剿灭他们的事宜。

    “如今之计,唯有联夷灭寇方能保住正统!”

    王文奎则因此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南明史上弘光政权的文臣们提出联虏平寇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文奎等大臣则对此表示同意,而决定继续加强与外夷的合作,对抗朝廷。

    很明显,伪朝这些主张独尊理学、恢复祖制的士大夫们,是宁肯指望外夷,也没想过去指望他们治下已被动愿意支持他们独尊理学、恢复祖制的汉人百姓们。

    关键是,王文奎所谓的“联夷灭寇”方略,是花钱雇佣外夷兵为大明作战。

    而雇佣外夷自然是需要银子。

    所以,王文奎等伪朝士大夫这样做明显是又在给自己创造大发横财的机会,而因此借伪朝皇帝的名义,下达了加征“雇夷饷”的征税名目。

    有时候不得不令人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在造反,还是说真的只是想借着造反的名义放肆捞钱。

    当然,这可能也由不得他们自己。

    而实际加征于百姓身上的“雇夷饷”自然要比名义上的加征税赋多好些倍。

    王文奎等伪朝大臣们自然又发财不少。

    只是百姓更加困苦,不仅仅是大量贫农中农破产,连许多富农都开始破产。

    叛逃国来的魏伯祥对此都看不下去,而不得不求见到王文奎,反映起百姓负担过重的事,且道:“难得中枢都看不见吗,整个广州府都饿殍遍野了啊!”

    王文奎道:“民生艰难,仆是知道的,但时运至此,也只能坚持坚持了。”

    魏伯祥道:“再坚持,百姓就都要反了!恢复祖制、独尊儒学,不应该是为了便于横征暴敛于民啊,元辅!如今朝中那么多贪官,随便抄几个,也不至于非要加什么雇夷饷来盘剥百姓!”

    王文奎则突然把桌子一拍:“你休要如此妄言,如今朝廷恢复祖制、独尊理学,众正盈朝,吏治清明,哪里有什么贪官?!贪官遍地那是奸臣张贵所把持的北方伪朝的情况,不是我们的情况!难不成,你要说恢复祖制、独尊理学、恪守礼教错了吗?!”

第三百七十章 本是要立志锄奸,结果却要求和!

    魏伯祥听后这才意识到,此时的确不能承认自己这边吏治不行,不然就谈不上独尊理学、崇德重教会更清明。

    于是,魏伯祥只得认罪道:“下官失言,元辅勿怪!”

    王文奎见此也消了气,坐下摆手道:“算了。你初次投附正朝,对吏治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对北方伪朝的吏治印象上面,也算是情有可原。”

    “元辅说的是,是下官还还没把观念转变过来,而产生了误会。幸好得蒙阁老您及时提醒。”

    魏伯祥违心地回答了起来,为了承认恢复祖制、独尊理学是政治正确,为了真的能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种伦理等级继续存在,为了能够真的让汉人在肉食者与百姓之间存在着人格与政治地位上的等级,他就必须附和王文奎的说后。

    这就像皇帝的新装。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没穿衣服,但也必须承认皇帝是穿了新衣的。

    王文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能及时明白就好。至于你说城中遍布的饿殍,事实上,皆是奸臣张贵乱政所致!”

    “若非是张贼乱政,致使依旧从于他的那些官员在其辖区内横征暴敛,产生大量流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流民出现在广州府,进而使广州府遍布饿殍。”

    “可以说,责任皆在他张贼!”

    魏伯祥听后愕然看了王文奎一眼,心道:“还可以这样想?”

    王文奎这里则继续说道:“可恨的是,茅元仪这个暗藏祸心之辈,竟骗过了仆,而叛逃朝廷,做了逆贼!也因此,工业司铸炮的事也就只能由你来负责,而好在,你总算是个明白人,没让仆和赵阁老失望。你可务必要铸造出这线膛炮来!”

    “是!”

    魏伯祥说着就叫起苦来,说:“不过,元辅,下官去这里的工业司看了,坦白讲,我们现在即便知道了线膛炮是怎么造的,也造不出来,造出来的也都是粗制滥造。下官虽然在那边只是管仓的,但管仓也需要掌握一些基本的炮管知识,不然也不好维护。据下官所知,能造线膛炮的炮管得需要更好的钢,目前我们的钢其实达不到要求。”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王文奎问道。

    魏伯祥:“设立科学院,专门让一批有这方面学识技艺的匠户研制新钢材,给他们官身,允诺造出来后会加官进爵。”

    “荒唐!这怎么能行!”

    王文奎直接怒叱起来,道:“赵士春的人已经不停上疏弹劾仆也沉迷奇技淫巧之术,设工业司,说仆借机敛财肥己。如今再给一些匠户官身,就因为他们会炼钢打铁,这成什么了?这与乱祖制朝纲的伪朝有何区别?你是要仆被满朝同僚骂的个狗血喷头吗?”

    “元辅息怒,是下官失言!”

    魏伯祥道。

    王文奎则道:“理学为体,杂学为用,这些奇技淫巧直接拿来用就是,又非根本,何必过于执念!”

    “仆看你也是受伪朝毒害颇深,该多读读朱子集注清清脑子才好。什么钢材这些,仆写信给朱之育,让他想办法偷买些回来,你们只管认真铸炮就是。”

    “是!”

    魏伯祥应了一声。

    接下来,魏伯祥只能继续茅元仪的工作,让工匠们用粗制铁料铸线膛炮,而希冀自己这边的卧底朱之育真的能从北方搞来新钢料。

    而王文奎倒也在这之后没过问过魏伯祥铸炮的事。

    他现在正和赵士春这些伪朝实权大臣们围绕着该从哪里支取钱粮来给皇帝造皇陵的事搞得焦头烂额。

    最终王文奎和赵士春暂时决定,从才征上来的雇夷银中挪用一部分,用做造皇陵,毕竟造皇陵不仅仅是为了天子颜面好看,也是象征朝廷安稳,当然更重要的是,又可借此抹一层油,把归到国库的雇夷银再漂没一部分。

    只是代价就是要少雇佣一批夷兵,少买几艘夷船。

    而南方伪朝在张贵和朱燮元率朝廷大军南下到来的前夕,所做的除了确定“联夷平寇”方略、加征雇夷银与挪用雇夷银造皇陵两件事外,还做了一件事就是追赠建文帝谥号、追赠方孝孺谥号以及为许多儒臣平反,以此作为表明自己这个朝廷崇儒重德。

    另外,在朝廷大军南下前夕,南方伪朝还搞了个万国来朝,请了许多外夷来朝贡,以彰显自己朝廷正处于盛世。

    而伪朝借此机会,倒也与许多外邦约定好了一起出兵对抗朝廷大军,钱自然是南方伪朝出。

    对于濠镜的佛郎机人等外邦倒也愿意被南方伪朝雇佣,一是可以赚钱,二是他们也更喜欢主动放弃海洋权益的南方伪朝。

    等到朝廷大军抵达归附伪朝的岳州府城时,双方的水陆大军在这里相遇。

    朝廷这边是八万精锐近卫军,列阵于江东,而南方伪朝这边则是十万大军与三万夷兵列阵于江西。

    在近卫军开始发炮进攻时,南方伪朝这边也开始发炮。

    可当南方伪朝这边的官将打开火药箱准备给火炮填弹时,却发现许多火药居然掺了大量沙子。

    “这么打!娘的,这不是坑人么?!”

    南方伪朝的总兵官杨振威因此大怒,直接先带兵跑了。

    受雇佣的佛郎机人理尔德也见此干脆带着自己的佛郎机雇佣兵跑了,且在跑回广州后对王文奎道:

    “元辅,我们可以为了银子帮你消灭贼寇,但你们怎么能用沙子冒充火药来蒙骗我们?!这是要我们白送了性命吗?!你们这样的行为很可恶!”

    “用沙子当火药?”

    王文奎听后也吃了一惊,但他也相信此时理尔德不可能说假话,也就当场怒拍桌子:“赵士春,你混账,火药的银子,你都敢吞!”

    王文奎之所以在这时候骂赵士春,是因为火药厂是由赵士春的人在管。

    赵士春这里也已得知了自己这边大军溃败的事,而且也从杨振威这里得知了火药掺假的消息,且问向与自己一党的伪朝兵部尚书左梦仝:“你怎么能把沙子当火药给前方大军?!”

    左梦仝则忙拱手道:“阁老息怒,本朝一直很缺火药,不这样不行啊!只有暂以沙子充火药,才能让大军愿意去前方对战,不然,大军肯定不愿意走的呀!朝廷本来就缺银,哪里能让大军不缺饷也不缺火药?只能缺火药,而不缺银啊!”

    赵士春听后不好再说什么,兵部造火药的银子他也漂没了不少,哪里敢深究,也只得接受了左梦仝的说法,然后道:“如今看来,只能请和了!”

    “阁老英明,其实现在未尝不是取王而代之的机会!”

    守旧的传统文臣们时刻也不会忘记内斗,此时,左梦仝也就趁机建议起来。

    赵士春点首:“来人!备轿,仆要进宫!”

    “国舅爷,我们此战胜了,对面已经不战而溃。”

    而官军这边,朱燮元已经来到张贵面前奏禀起来。

    张贵听后颇为惊讶:“这么快就见分晓了?”

    朱燮元道:“下官也觉得奇怪,但事实上,他们的确溃退了,他们甚至都没发炮!”

    张贵则道:“还是小心为妙,说不定有诈!经略觉得呢?”

    朱燮元点首:“国舅爷说的有理。按理,不可能这么败的这么快,对方也是水陆兵马皆有,且还有不少夷兵。”

第三百七十一章 当场跪下:学生支持变法!

    一时间,张贵和朱燮元都不敢相信官军会胜的这么快,所以不得不稳健一些,只先让部分官军渡江靠岸追击。

    但就在这时,刘宗敏来向张贵禀报:“对岸派来使臣要见督师和经略。”

    “求和来了?”

    张贵听后,就站起身来。

    接着,张贵就拧起眉头,看向朱燮元问道:“还是说,他们这是意识到朝廷大军难敌,而刻意求和,以拖延时机,好调集更多兵马?”

    朱燮元想了一会儿,道:“国舅爷,下官倒是觉得,可以趁胜追击。他们应该不是刻意求和,以为再战!而是真的无可战之力。”

    “一则,根据厂卫提供的情报,伪朝叛军除雇佣的外夷夷兵外,并无战意;二则,他们不求和还好,一求和,这只能说明他们只有苟安之心,而非真要一统寰宇之志!所以,只怕执政当权者也无战意。”

    张贵听后点点头,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朱燮元到底是历史上指挥秦良玉等兵马平定西南奢安之乱的人物,于军事上的判断的确有理有据。

    而他也从善如流,没有因为朱燮元这种历史上本就善于做统帅的文臣比自己更善于分析战况而心生嫉妒,也就点了点头:

    “那就请经略代本督师,传达进军钧令,刘宗敏你跟着一起去,就说经略的意思就是本督师的意思!至于对方求和的人,将他叫来,本督师亲自会会他!”

    朱燮元也不得不承认,国舅爷虽心狠手辣,对士大夫从不高看,但在大事上,还是很愿意尊重同谋者的意见的,并不出现专横刚愎之行为。

    所以,他心里也不禁对张贵刮目相看,暗想难怪袁可立、陈子壮这些人如今都对其马首是瞻,连大内的魏忠贤也对其恭谨有加,敢情不仅仅是因为圣卷正隆。

    “是!”

    这里,朱燮元便和刘宗敏出了张贵的督师大帐,来到了几名兵部赞画主事集中的参军室,相当于后世的参谋室,调遣近卫军各军渡河追击。

    随着一道道钧令下道,官军开始大举渡河,抢滩登陆。

    一时间,大江西岸皆是官军。

    有官军为抢功甚至已进抵到长沙府附近。

    沿途各地士绅因为怕被清算,纷纷组织自家乡勇打着涤荡逆贼、迎合王师的旗号,组织起乡勇,把伪朝任命的官员绑缚起来或者直接杀死,开城投附官军。

    因此,整个伪朝统治区是土崩瓦解,没多久,大量州县就被官军收复。

    而被赵士春派来求和的使臣伪朝太常寺少卿姚之景,则在这种背景下,见到了张贵。

    姚之景也没想到他自己会有这样的境遇。

    本来是大明香山知县的他,在收到不尊汉贬夷就会被抄家的诏令,正判了一件屈夷尊汉的桉子后不久,却又一下子成了逆臣,被王文奎、赵士春在另立朝廷时改升为了伪朝御史。

    当然,王文奎、赵士春自然也是想拉拢地方官员,避免他们不支持自己另立朝廷,才升迁这些地方官员,且把他们升回京里严密看视,再将自己的人派去各地州县任正堂官,进而加强自己对地方的控制,使得自己在伪朝的权力更稳固。

    这样也算是一种阳谋。

    在内斗方面,王文奎和赵士春这些人都还是有水平的。

    只是姚之景因为是率先做了一件尊汉贬夷桉子的官员,所以,被王文奎和赵士春一直认为他是支持变法改制、支持尊汉贬夷的官员,而把他升回京后就一直弃之不用,也没再升迁他。

    但到这个时候,赵士春为了能够与大明朝廷划江而治,为了能与朝廷求和,就想起了被他们打为变法派的姚之景,当即超擢姚之景为太常寺少卿,派其来谈和。

    姚之景一见到张贵,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道:“国舅爷,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天下有不尊理学的,也有尊理学的,有守圣贤之道的,也有不守圣贤之道的,又何必兵戎相见,何不大发仁爱之心,允我们这些崇理学尊礼教的汉人,自封一地,让尊理学的来这儿,不尊的去你们九州其他地方,不好吗?”

    “国舅爷不是一向提倡汉人当重同胞之前,当有民族意识吗,何如现在就非要把只想做理学门徒的天下汉人斩尽杀绝?”

    “你们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吗?战场上得不到的,就别想在谈判桌上得到。你觉得你们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张贵问道。

    姚之景道:“无论如何,请国舅爷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面,允我们隔江而治。我们愿意岁贡金三十万两,粮两百万石,绢十万匹。”

    “现在知道提汉人二字了?这一带的汉人百姓被你们害的有多惨,你们没看见?你们逼的他们饿死时,想过他们也是汉人了吗?”

    张贵问道。

    “这……”

    姚之景想了想道:“他们是自愿的,自愿捐饷的,哪怕饿死自己也要捐饷的。”

    “毕竟他们要是不愿意,原则上是可以拒绝的,是可以走的,但他们自己选择了捐饷,自己选择把自己饿死,也要支持理学,支持祖制,虽说这样的忠良百姓难得,令人可敬,但他们饿死确实也怪不得我们啊!”

    张贵听后不由得火起,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便道:

    “无论他们是不是自愿,我大明天子就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百姓成为饿殍,今日要是答应你们求和,那就是对不起陛下!另外,要是让你们自立,则是对不起华夏!至于汉人百姓,他们如果真是自愿为你们死,那行,那你们就组织百姓们继续为你们死,本督师自会组织愿意为朝廷平叛的百姓。”

    张贵说后就吩咐道:“徐孚远!”

    新任两广总督徐孚远走了进来:“下官在!”

    “把他送走!另外,立即沿途组织民工,告诉当地百姓,凡愿意支持朝廷改制、不愿意为理学牺牲的民众,皆可领救济粮或者参加民工队,做工挣钱!”

    “是!”

    徐孚远应了一声,然后对姚之景道:“请吧!”

    姚之景犹豫了一下。

    张贵见他不走,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扑通!

    姚之景突然跪了下来,道:“督师容禀,学生与那些宁饿死也要捐饷资助独尊理学与恢复祖制的愚民不同,学生一直深信学问当实事求是,也一直认为汉人当独尊,只是学生怕死,不敢学腐儒殉节,且也一直希冀能再得君父雨露之恩,故留着受辱之身,苟且到今日,如今得见督师,转述完赵贼之乞和言后,只想求督师准学生归附,哪怕学生回去只做一个普通汉人,也比学生在伪朝与外夷一起欺负自己民众强!”

    “请督帅恩准!”

    说着,姚之景就重重磕了一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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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大祸害介绍:
穿越成为天启朝外戚张贵,因不想将来被李自成拷掠致死,不得不走上祸害大明朝权贵官僚的道路。
言官骂他挟君乱礼。
藩王骂他贪得无厌。
官绅恨他刻薄狠辣。
但无奈九边总兵多是他门下走狗,连九千岁都是他干儿子,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大明朝就这么被他任意摆布着。明朝大祸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大祸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大祸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