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六镇总兵上疏,治以谋反之罪!
郭之琮勐把桌子一拍,叱喝道:“你们大胆,竟敢这样威胁本院!”
张雄听后持刀走近问道:“这么说,中丞是不愿与我们一起举兵以清君侧了?”
“倒也不是!”
郭之琮果断秒怂,道:“朝中如今的确有奸臣,要清君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草率,九边可只是你们一镇起兵?”
“自然不是,大同、延绥、固原、宁夏、山西五镇也会起兵。”
王承允回道。
郭之琮听后道:“看来只蓟镇与辽镇、甘肃三镇未参与。”
“甘肃太远,没联络,蓟镇和辽镇皆是他张国舅自己人,自然不会清君侧。”
张雄回道。
“这次朝廷改革卫所制,废军户,诚然伤及到了你们根本,夺了你们役使军户之权。你们六镇起兵欲清君侧,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们可有想过一旦兵败的后果?”
郭之琮询问道。
王承允道:“岂能未深思熟虑?朝廷兵马无非集中在蓟辽与京畿,我们清君侧,打下京师确实很难,但如今朝廷锐意革新的根源其实不在京师,而在西山,以及在西山工业司名下的工厂作坊,那上百万工匠与百姓。西山那些人本是流民,只是被张国舅这个奸臣给变成了逼迫朝廷改革的鞭子。我们只要屠掉西山那些人,朝廷就没有了变法改革的鞭子,也就没有了动力。”
“正是这个道理。这些流民本就是多余之人,就该全部杀掉,而不使之成为朝廷负担。”
张雄跟着附和起来。
王承允继续道:“另外,除了屠戮西山,我六镇兵马一旦弃守边镇,就能南下如鞑子一样,屠掠关内百姓,亦如安史之乱之事,使朝廷疲于应付,将来待我们杀得天下生民大减,朝廷又不能聚歼我们时,自会招安我们。到时候,我们依然能为国守边。而朝廷则因为生民大减,自不必再需要改革而养更多生民,只怕光是为休养生息都得花费十年以上的光阴。”
“或许待我六镇兵马大乱关内后,鞑子也会再次入关抢掠,到时候朝廷只怕会对自己如今的行为感到更加后悔。”
张雄笑着说道。
郭之琮听后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说,但你们可想过,朝廷是不是早就也预料到了这一步,且有所应对?”
“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王承允回了一句,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愿意如鱼肉一样任其宰割!真要是只靠饷银和养廉银过日子,谁他娘的还愿意在这苦寒之地替他朱家守关!”
“这样吧,你们六镇总兵和我们几个巡抚先上一道本,反对朝廷坏祖制,而撤卫所废军户。朝廷自然明白我们的言外之意,如果他们就此不再坚持这样做,自不必冒着九族之祸去与之刀兵相见,如果他们坚持,再像关内百姓举起你们的屠刀也不迟。”
“毕竟直接兴兵关内,到底会令你们武夫将来的权力更加受限。要知道,五代之乱就是因你们武将乱来导致,结果天下人莫不视武将主政为大忌!现在你们贸然为之,只会让将来武将的日子更加难过。我们毕竟不是鞑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做冒天下之大不韪事。”
郭之琮道。
王承允听后想了想道:“反正等其余五镇兵马到达宣府也需要时间,可以先上道本。朝廷若就此放弃撤卫所废军户之想法,自然皆大欢喜!”
因天启和他的宠臣们决定要撤卫所而废军户,对大明军制进行改革,故而一时间也就使得九边战云密布。
大明帝国边军中许多高级官将开始有了反意,蠢蠢欲动。
天启在这不久也收到了郭之琮、王承允的奏本,且对张贵等言道:“三个巡抚,六镇总兵,联名上疏,要朕恪守祖制,不得撤卫所而废军户,最重要的是不希望朕废军户,夺了他们合法奴役军户的权利。母庸置疑,朕要是不答应,他们是会要起兵的。”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他们如果真要因此起兵造反,朝廷自然也就只能应对这种结果。”
张贵说道。
兵部尚书卢象升跟着道:“关键是怎么应对,天下各卫所的军官自然都不愿意接受撤卫所,而废军户。”
“一旦他们都跟着相应,就不是小部分人引起的动乱。”
“更为重要的是,会导致边事大坏!”
“朝廷之前决定先这样做着,就是为了试探试探这些人,而如今试探的结果很明显,已经有六镇总兵和三镇巡抚在向朝廷暗示,如果朝廷执意这样做,他们似乎就要起兵造反!”
“国朝的总兵到底不是唐朝的节度使,他们和各级官校仍旧是朝廷任命的,故而不一定都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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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兵饷钱粮也控制在朝廷手里,除非他们自己变成兵匪,南下劫掠,不然,他们就算起兵也持久不了。所以,以臣看,朝廷最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南下劫掠的问题。”
“一旦这样,他们就与流寇无异,且比流寇更难围剿一些。故而,真要继续改革军制,当要防备这些边军变成兵匪流寇!”
吏部尚书袁可立这时说了起来。
张贵点头道:“既然刚才大冢宰言,边军各级官校不一定都是一条心,那不如,直接砸银子先策反在卫所制中获利最小的军户和大部分下级军官,收买拉拢还想建功立业不想背上反贼恶名的中层军官,孤立上层军官!用医护兵凌迟解剖逆犯的法子,层层解剖,区别对待!”
“这是个好法子。九边有督抚、总兵、巡按,各营守备、千总、把总,还有各卫所千户百户,军户与营兵,以及民壮与乡勇,哪里都是想造反,都反对改革军制的。用银子策反和收买不想反乃至不敢反的,倒是比直接派大军围剿更划算,能节省不少粮秣,多花银子比多费粮秣好,还能避免大量边军变成流寇兵匪,进而屠掠生民。”
卢象升附和着道。
袁可立也点头笑道:“臣也附议。另外臣认为,三镇巡抚和六镇总兵的联名上疏,可以先留中,使其处于不明状态,待朝廷瓦解其内部后,再发下谕旨,令他们接受朝廷的安排,如果他们还欲起兵,自然就只能等着被朝廷瓮中捉鳖,治以谋反之罪!”
天启听点头:“就这样办。”
于是,接下来,大明朝廷这边开始利用自己的厂卫系统所拥有的强大情报能力,开始派出多路缇骑校尉去九边联络九边中下层官校,同时,资政学堂也派出候补官员假扮成江湖术士与赤脚医生、侨商等身份进入九边各镇,直接接触底层边军士兵与军户,而借着医治或救济军户的名义,建立各类组织,意在将来好发动士兵与军户,为朝廷出力。
而在明面上,朝廷则什么都没做,也对三镇巡抚和六镇总兵的联名上疏没什么回应,甚至连三边总督和另外几位巡抚被杀的事,也没问。
渐渐的,郭之琮、王承允和张雄等人有些坐不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临阵倒戈,主要是朝廷给的太多了!
王承允因而不由得对郭之琮和张雄二人说道:“另外五镇已经聚兵往宣府来,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不可能不会发现,还有三边总督和几位巡抚被杀,也不可能不知道。但现在,为何朝廷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我们送去的奏疏也没发来谕旨。朝廷这是何意?”
“或许是朝廷还在为要不要继续改制的事争论。且再等等,等其余五镇兵马都到了再说。”
郭之琮不由得说道。
张雄也道:“如今也只能这么想,朝廷最好是放弃改革军制,这样我们也没必要非得起兵造反。”
王承允听后也点了点头,叹气道:“也罢,那就再等等看。”
“报!”
但这时,王承允的家丁走了进来,且递来一封奏本:“朝廷谕旨到了!”
王承允听后忙接过了谕旨,也没给郭之琮看,自己直接就先翻了起来。
郭之琮也没介意,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因为这些武将不买朝廷的账,使得他这个巡抚也就如同虚设了。
啪!
王承允看后直接把有谕旨批复的奏本摔在了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张雄见此问道:“信上怎么说?”
王承允恨声道:“大骂了我们一顿,直接问我们是否要造反,且言我们这样干涉朝廷大政,乃以下克上、乱朝纲的大不敬之事!且让我们等待钦差前来查办我等!”
“朝廷口吻竟这么严厉?”
郭之琮一时很意外地说了一句,道:“这说明朝廷是有恃无恐。朝廷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能轻举妄动才好。”
“怎么,真要乖乖等着钦差来拿我们,然后我们自己把脖颈洗干净了,等着朝廷来砍?”
王承允冷声问着郭之琮。
郭之琮见王承允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也就只得附和着道:“也是,那就反吧,但我建议,就算要反,也不能纵兵劫掠,对于底层的官兵们,给足赏银,让他们愿意为我们卖命!尤其是得先让他们吃饱。”
王承允冷笑一声:“给什么赏银,谁的银子是大风刮来似的!还是让他们去抢才是正经,普通百姓,被抢了,难道还掀起大浪不成。”
“也罢,当本院什么都没说。”
郭之琮只得如此回道。
王承允接着就对张雄吩咐道:“你带人先去把兴和新到的那个杨知县先抓起来,到其余五镇总兵和那两位抚院到宣府,就杀他祭旗!”
“好!”
半月后,天启九年六月这一天。
当大同总兵渠家祯、山西总兵朱尔同、宁夏总兵王朴、固原总兵朱梅、延绥总兵左光先以及固原巡抚胡廷宴、延绥巡抚岳和声这些人到达宣府后,王承允与郭之琮等人就与上述这些人正式开始集兵,擂鼓鸣炮,而决定起兵清君侧。
彼时,原是近卫军官校的杨修春被押了上来,且被摁跪在了地上,准备被枭首祭旗。
而杨修春却在这时朝带人押他来的参将张雄叱骂起来:“你们这些反贼,不会有好下场的!想造朝廷的反,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是螳臂当车耳!”
彭!
张雄直接朝杨修春踹了一脚:“少他娘的在这里胡浸!看看你那妻女,待会儿就会被我们轮番玩个遍,直到玩死为止,你要是懂事,现在就说几句好话,没准爷爷我还能给她们一个痛快!”
跟杨修春一起来的家卷此时的确被绑在了一旁的梁柱上。
杨修春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女,一时恨得咬牙切齿,对张雄怒目而视。
而张雄则澹澹一笑。
这时,王承允则与其余五名总兵、三名巡抚走了过来。
王承允道:“今日举兵是为清君侧,非为吾等私利。张参将,速砍了这奸臣走狗杨修春的首级,吾等要以他血和酒,以祭苍天!”
“是!”
张雄应了一声,正要举刀。
唰!
这时,张雄麾下家丁头目李英却先拔刀抵在了张雄腹部。
唰!
唰!
唰!
与此同时,张雄麾下其他家丁也都拔刀指向了张雄。
张雄见此大惊,问道:“狗东西,你们想做什么?”
李英道:“老爷息怒。主要是朝廷给的银子太多了,而且还给了小的出身,让小的去辽东任守备,兵部的文书都下来了。小的也想封妻荫子,所以对不住您了。”
王承允等也是一惊。
王承允反应最快,立刻对本是自己家丁,而在自己帮助下,出籍成为宣府镇深井堡守备的蔡富国喝道:“蔡守备,即刻灭了这些奸细!”
蔡富国突然喝令道:“点燃火绳,把他们围起来!”
于是,蔡富国麾下兵勇皆突然提起斑鸠铳,将王承允等总兵巡抚皆围在了中间。
王承允惊愕地看着蔡富国:“你这是?”
蔡富国也拱手道:“大帅!卑职对不起您!但没办法,朝廷给卑职的银子也不少。”
“给了你多少?”
王承允问道。
“三万两的安置费,外加一个参将的位置。”
蔡富国说着又道:“银子倒在其次,但主要是这官铺子,就朝廷有,卑职做梦都想做到参将,光宗耀祖!”
这时,大同总兵渠家祯也问起自己的家丁部将们来:“你们呢,可有谁也收了朝廷的银子,要跟老子对着干?”
渠家祯的家丁皆站了出来。
渠家祯见此直接退了一步,后背陡然冒起一股冷汗,且看向了王承允,道:“王兄,我突然觉得,这起兵的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王承允拧着眉没有说话。
他只继续问着蔡富国:“我身边的人,朝廷只给了你一人银子,还是都给了?”
“回大帅,我们都给了!而且给的比您平时给的要多太多!另外,您若起兵,我们就有参与平叛之功,还会有赏银!”
这时,王承允的义子把总李辅明也跟着说了起来。
朱尔同也开始问着他身边的官将:“你们呢?”
除副总兵刘邦域外,中下层官校皆表示朝廷给了银子,而他们现在也都准备临阵倒戈。
朱尔同和王承允等听后皆很感意外。
郭之琮更是直接瘫倒在地,道:“完了!朝廷这一招简直是釜底抽薪,竟用砸银子的方式,把家丁武弁都先收买了。这下子,没人会肯为我们去拼命的。我就说,朝廷在奏本里的批复措辞怎么那么严厉。如今看来,果然是朝廷是早决定宁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也要把改革进行下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清君侧失败!天启:就你们也想阻止国策?!
王承允这时也忍不住问道:“朝廷难道不在乎银子?”
“朝廷的用意,岂是你这武夫能猜度的?!”
现在朝廷的势力占了上风,郭之琮也就有底气对王承允大声叱喝起来,且指着王承允鼻子直接骂道:“鼠目寸光!”
接着,郭之琮又骂着他道:“为点子私利,就要清君侧,真以为你家丁部将就要跟着你造反?!”
王承允咬紧了牙,道:“这么多家丁官将,怎么也得上千万两银子,这朝廷真是够大方!没想到,我们这些总兵居然会输在钱不够多上面!”
噗呲!
王承允说着就直接拔刀搠向了郭之琮。
郭之琮惊愕地看向王承允:“你这是。”
“老子不喜欢被别人嘲讽!既然走上了这条路,管他是死路还是活路,你都得给老子陪葬!”
王承允恶狠狠地说道。
郭之琮忍着痛骂道:“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不就是让不能奴役军户,不就是要你们把强占军户的田地吐出来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皆是身外之物!干嘛非要这样做。如今还要本院也跟着你一起搭上性命。你王承允就是个疯子!”
“这年头疯子还少吗?!”
“他朱由校宁花上千万两银子也要废军户制度,他娘的,那些狗屁军户的死活关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什么事。难不成,还怕那些军户活不下去要造反?”
“军户要是造反,老子拼上性命,半点饷银也不拿,也要为他朱由校卖命!结果,他娘的,朱由校非要管这些军户的死活。你说他朱由校是不是最大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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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允说着就近乎癫狂地朝郭之琮叱喝起来:“啊!说话!”
郭之琮已经倒在了地上,不能再说什么。
而固原巡抚胡廷宴、延绥巡抚岳和声此时已在一旁瑟瑟发抖,什么都不能说。
只已被松绑的杨修春这时说道:“你们懂什么,朝廷现在需要的就是人,不是什么银子。银子撒出去还能再赚回来。但如今,那些被你们虐待的那么惨,都还没逃走,肯乖乖受你们这些军官压迫且温顺勤奋吃苦的军户,可没那么好得,用一批就少一批,对于朝廷而言,留给你们当牲口使,还不如被朝廷组织起来为强国富民出力。”
“原来如此!”
“果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这些军户有多好用。”
“没错,现在还没逃户的军户,的确很好用,甚至比牲口还好用,让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其妻其女也可任由我们这些官爷夺占。打骂不敢还口。打死了,其家人还得求我们这些官爷开恩给快地给他掩埋。”
王承允笑着说了起来。
接着,王承允又变了脸色,愤然地说:“这么好用的人,你说我们怎么能舍得!偏偏朝廷要跟我们抢,关键还要全部抢走!”
王承允说着就又看向蔡富国这些人:“还有你们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没听人家说吗,银子哪有可以任意驱使的军户划算,军户可以给你耕田,生出的女儿还能给你暖被窝,生出的儿子还能给你当奴才使唤。结果就因为朝廷多给银子就要背叛老子。还有什么官职,这是老子不能给你们的,但跟着老子一起造反,还怕将来不给你们大官做?!”
“这不一样!”
杨修春这时替被收买的家丁与中下层边军官校们回答起来。
王承允道:“怎么不一样?”
“造反成功的可能性远远低于参与平叛立功的可能性,弃暗投明明显更容易获得升官机会,何况,靠造反获得的官,和为朝廷建功立业所升的官能一样吗?哪一个更光宗耀祖?”
杨修春说着就道:“宋江都想招安呢,何况他们。总之,只要朝廷舍得花银子,愿意给大家出路,管你什么总兵巡抚,也照样什么都不是!”
“大帅,他没说错,我们也想进步,也想封妻荫子,也想光宗耀祖。至于不能役使军户什么的,咱也不在乎,再说,要是有钱啥没有。”
蔡富国这时候也回答起来。
如蔡富国所言,不同层级的人需求不一样。
王承允作为总兵官,官爵已经几乎到了武臣的顶点,接下来,除非是立下重要军功,很难再上一层楼。
他自然没什么升官的进步需求,算是老领导,更在乎眼下的利益能不能守住,也就不喜欢改制,不喜欢折腾。
但蔡富国不一样,他现在只是一个守备,还有进步的需求,所以能不能继续役使军户对他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升官。
偏偏他还不是天子嫡系武臣,正常情况下,升迁非常难。
尤其是在他前面还有许多老官将站着数量有限的总兵参将位置。
因而,如今能够借此机会直接升为参将,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也是王承允不能给他的。
如果蔡富国是个超级官迷,没准让他献妻儿来换这个参将,他都愿意,何况只是献名下的军户。
所以,蔡富国现在为此背刺王承允也在情理之中。
王承允听蔡富国这么说后,也无话可说。
朝廷用银子和官爵收买底层边军与中下层官校,的确让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扭转这种局面。
因为谁让朝廷更加的财大气粗,又垄断着官铺子。
如今王承允、朱尔同、渠家祯这些总兵巡抚,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家丁和部下围了起来。
“我们不造反!”
“我们支持改制!”
“陛下万岁!”
与此同时,在朝廷花钱组织下,底层边军与附近军户也集中到宣府镇的大街上高声呼喊起来,使得王承允这些显得更加的孤立。
对于朝廷而言,虽然多花了一银子,许诺出了一批官职,但其实没什么损失。
因为花出去的银子迟早会通过抄这些总兵巡抚的家找补回来。
而许诺出去的官职,也不过相当于维持九边现状,让一批本该跟着总兵参将这些高阶边将造反的官校继续为大明守边,只是他们当中不少人会顶替因为造反要被清洗的高阶武臣的官职,而没再跟着变成反贼。
王承允、朱尔同等涉嫌谋逆的总兵巡抚接下来也都被押解进了京,接受审讯。
很明显,在朝廷愿意花钱的情况下,九边其实还是很难乱起来的。
天启在见到王承允这些人后,只冷笑起来:“三个巡抚,六个总兵,你们好的很勒,竟想着清君侧!怎么,真觉得朝廷会拿你们没有办法?撤卫所,改军户,是朕定的国策,哪是你们可以置喙,可以阻止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处决六镇总兵,弃仁道而行霸道之术!
“罪臣利令智昏,不知天高地厚,更轻视了陛下的手段,才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只求陛下开恩,给罪臣这些将门子弟一个机会,罪臣等愿意痛改前非,为陛下上马杀敌,建功立业!”
王承允先匍匐在地,很老实地求起饶来。
天启则道:“可惜,在这个朕让几个农夫训练半个月,各拿起一把燧发铳或击发铳,就能比你们这些将门子弟产生更大威慑作用的现在,你们这些将门子弟留着的意义其实对朕对朝廷不大,哪怕你们从小练过骑射,但你们对朕而言,已经可有可无,且也有的是人可以代替你们。所以,朕没必要饶你们。”
王承允听后沉默了片面,接着就苦笑起来:“陛下锐意革新,强行违拗天下人的意志,而让大明中兴,且为此不惜废军户制度,乃至砸银子来瓦解臣等。陛下可真是用心良苦。如今臣等求饶不成,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想告诉陛下,您现在这样做,仍旧是在倒行逆施,迟早你会自尝苦果的。”
天启笑了起来:“朕也是才发现,原来你们都这么不喜欢大明中兴!更别提所谓的仁政爱民了。只是都嘴上说的好听而已。”
“拖下去!凌迟,诛九族!”
天启说着就直接厉声吩咐了一句。
他也懒得再与王承允等多费口舌。
王承允等六个总兵和两个巡抚便因此被拖了下去。
废止军户制度对于皇帝天启而言是必须推行的新政,天启不希望有任何人阻止这一项新政。
因为已经依靠工业司尝到甜头的天启是不可能允许工业司因为人力与铁矿原料不足而破产。
改革卫所和废军户制,是为了让朝廷控制更多人力。
而要开采更多铁矿,尤其是在开采外夷的铁矿方面,则需要在对外制度上有所改变。
为此,已成为礼部尚书的陈子壮开始通过查阅文献论证茂山一带所在的咸镜道当是华夏故地咸州,并以此上疏请求皇帝陛下派大臣照会朝鲜,收回该地。
陈子壮突然抛出这么个建言,自然是为了便于朝廷开采茂山的铁矿。
按照变法派大臣们在御前达成一致的观点,当优先开采关外的铁矿,其中第一个开采的就应该是茂山铁矿。
而要开采茂山的铁矿,陈子壮想的是干脆直接先收回咸州,便也就上了这道疏。
另外,户部尚书毕自严也因为同意了朝廷当优先开采关外矿产的观点,故而,也配合地上疏建言对关内矿产要限制开采对关外矿产鼓励开采,且言这样做也是为了便于挖掘关外之利,并利于移民实边。
这是天启和制策司大臣们早已议定好的。
所以,这两道奏疏也就很快被准予,并着阁臣九卿廷议此事,以及令户部核实关内需要关停的矿区。
而这两道奏疏在被批红准予且下放到内阁和户部后,很快就为朝臣们所知,并因此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陈子壮要求收复咸州的奏本以及在奏本中提到的关于与外邦之交当先不损害祖宗之产、中华之利,而后才当对知礼数之邦待之以礼,以及关于天朝有权教化外夷使之更为文明的观点。
这让很多朝中儒臣们意识到,陈子壮的言外之意是要独尊中华而攘外夷的,且明显有若李氏王朝若不同意归还咸州,就要兴兵教训之意。
在儒臣们看来,这简直是穷兵黩武的霸道之政。
刘宗周因此在廷议上,对天启奏禀道:“陛下,大宗伯巧言令色,说咸州乃中华旧地,可事实上,宣庙早已明言,咸州本是远夷争辩之地,并非乃本朝之地。他这样说,分明是有意巧取豪夺他国之地。此行径简直有悖睦邻友好之德!而有失我天朝上国之风度!”
“陛下!昔日宣庙不过是为昏臣蒙蔽,而不知咸州乃中华旧地。臣这里有成庙所遗御批为证,成祖有言,李氏之地,亦朕度内,有何争焉。并有成庙向李氏索要咸州十处人民之敕书为证。何以,就要因为睦邻友好,而弃祖宗所要之地?”
陈子壮说着就看了刘宗周一眼。
刘宗周则据理力争道:“就算是成庙有言此地该为大明所据,然赠予李氏又何妨,李氏也不过是我大明藩邦而已。”
说着,刘宗周道:“陛下,咸州既早已为李氏王国所有,就不该再索要,而徒起纷争。这样反而不符合圣人之道!以臣看,不如将建州之地也赠予女真,令其自立藩国,撤奴儿干都司之设。而息干戈也!国家之强在德不在大,朝廷没必要再为这些蛮夷之地,派兵驻守而徒耗国帑。另外这样也算是对外夷藩邦示礼待之意。”
陈子壮则直接问道:“国朝本有实力吞并汉化他国,使之为我中华一部之地,为何要礼待?!”
陈子壮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本来有实力压迫他,为什么还要尊重他。
“因为仁!”
刘宗周厉声回答了陈子壮的质问,道:“为政以德,当行仁道!像大宗伯这般,因其国弱,就吞并之,岂不有悖仁道?!”
“对于未入中华者,皆为蛮夷逆贼,行仁道只会养出中山狼!昔日北宋对西夏倒是仁道的很,也没见西夏因此不侵扰北宋!咸州不收,建州不要,若将来蛮夷要据辽东,在总宪看来,是不是辽东也可以不要?”
陈子壮说着就转身向天启道:“陛下,祖宗之地不可弃,至于仁道,臣认为也只当施于本朝之民,而非外夷!不然,皆会养出中山狼来。因为素来蛮夷皆畏威而不慕德,不先吞并同化之,则始终难免背离反噬之祸!”
天启点头:“陈卿所言极是。朕已准你昔日所奏。今日所议是让你们廷推去朝鲜的大臣,而不是此议可不可行。”
刘宗周是真心觉得朝廷这样做有失儒家仁道,属于典型的霸道,与他的“为政以德”也就是道德治国观念严重不符,也就继续谏阻道:“陛下!臣请召李氏王国所派在朝中的使臣来问,听其此事是否乃天朝霸道之策!陛下,就算要收回咸州,朝廷也应该先了解一下李氏的态度。”
陈子壮道:“收回祖宗旧地,何必管别人怎么看。主动送回,最好。若不肯,无非行刀兵之事!”
刘宗周听后当即道:“陛下,臣劾大宗伯陈子壮离经叛道,只知霸蛮之术,乃误国误君之臣,当罢黜之!”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认怂!儒臣极为失望!
天启皱了皱眉,刘宗周这种一不符合自己观念的政见就要喊打喊杀的作风,让他这个皇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当然,天启当皇帝已有九年,也早已清楚大多数文官的通性,知道他们对于政见不合者,都是恨不得直接消灭的。
张贵这个时候也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刘总宪,你不能因为大宗伯和你理念不合,就要陛下将其罢黜。你这样还怎么让陛下兼听则明。”
“非圣贤之道,乃惑君乱国之言!有什么好听的!”
刘宗周直截了当地回了张贵一句,就反问道:“陛下听后只会坏江山社稷,不让其闭嘴,乃至诛之,岂不是要助长这类离经叛道之言惑君?”
张贵:“我!”
张贵不得不承认,这些儒臣是真的讨厌,明明国与国之间只有丛林法则,只要彼此消灭不了对方时才会和平共处乃至以礼相待,这些儒臣却非要在自己国家强盛而对方弱小时,讲仁道,深怕坏了自己岁月静好的地主生活。但对内,却又实行起霸道独裁之术来,容不下异论,对于异论,直接以非圣贤之道否定,关键不但要你闭嘴,还要夺你性命。
但在张贵正要反驳刘宗周时,天启打断了张贵的话,喝道:“够了!动辄就以是不是符合圣贤之道来评判忠奸贤愚,那还要朕这个皇帝作甚!或者干脆让你刘宗周这个大儒来做皇帝,因为你最清楚哪些言论符不符合圣贤之道,然后根据附和圣贤之道就是对的,不符合圣贤之道就是错的,来治国就是。”
刘宗周听后吓得一身冷汗冒了出来,忙匍匐在地哭喊起来:“陛下,臣非谋逆之臣,缘何陛下句句都在言臣乃谋逆之臣!陛下无论是要杀臣,还是贬臣,亦或是罢臣,臣都要说,大宗伯所言的确是有悖圣人礼教,不符合为政以德的圣贤道理!”
“你有没有想过,是圣贤道理错了?”
天启这时突然语气平和地问了刘宗周一句。
刘宗周勐地一抬头,看着天启,心道:“圣贤道理怎么会错?”
天启看着刘宗周那一副呆样,又好气又好笑,便道:“好啦!你退下吧,你的弹劾,朕不予采纳,朕的朝堂上要是只听你一人的,朝堂廷议也没有必要开了。另外,朕再强调一次,不要再轻易论人死罪,生杀予夺之权乃天子之权,你们随意论人死罪,让朕何堪?不能对外讲仁道,对内就专断蛮横,也不能只知道要求朕宽仁自己,自己却又不宽仁他人!所以,之前有言官论人死罪,甚至逼朕治人死罪,而又拿不出证据,就被朕杀了。朕这样做就是要你们知道,想借朕泄私愤而让朕枉杀他人者,皆是欺君,皆当诛!”
“陛下,臣依旧认为,大宗伯所言违背圣贤道理,的确不当出现在朝堂上!”
刘宗周固执地说道。
天启没理会。
刘宗周继续道:“陛下!臣还是认为当宣朝鲜使臣来问问,听听朝鲜使臣的意见,陛下到时候自会知道,在朝鲜使臣的眼中,国朝这样做是不是不德之举,可会令其服气,而不生怨言?”
陈子壮也继续怼道:“陛下,总宪所言,简直是损本朝体面,我天朝上国行事,何须看他藩国眼色!”
刘宗周道:“陛下,大宗伯动辄以上国自居,而不知以德睦邻,这样的人的确是不堪为九卿,即便不杀,臣认为,亦当罢黜!”
礼部右侍郎钱士升这时也忍不住站出来道:“陛下,臣亦认为,当召朝鲜使臣来问问此事,看其态度。本来李氏王朝无不仰慕我中华,如今若冒然取之,岂不有损其慕我中华之心?国朝即便真要索回故地,也不能不先以礼索之,而非行霸道之术,树敌于四周!”
长于广东,而对海洋文明有所接触的陈子壮明显对理学那一套不怎么信,而更注重两国之交是刚是柔在于彼此实力消长,也明显更在乎国家尊严与礼仪,而不是在乎圣贤儒家之道有没有得到遵守,也就在这时候继续出班说道:“陛下,李氏王国是藩国,我大明宗主国,即便召见,也不是问其意见,而应该降敕再申明成祖旧谕,直接令其归还,而非听其意见,问其同意不同意。若真还要问其意见,那损的就是国威,与陛下之威,反而会使外夷轻视本朝!”
天启道:“此言有理,先准备好敕书,再宣朝鲜使臣。”
“遵旨!”
在内阁准备好敕书后,天启才宣见了朝鲜使臣。
朝鲜使臣金献直一来,天启就着内侍向其宣读了敕书内容。
当金献直听到大明皇帝降敕书于自己李氏朝鲜,是要索回咸州一地后,也勐地抬起了头,瞅了一眼天启。
这时,刘宗周则对金献直道:“我朝陛下素来明断仁孝,若你觉得本朝这样做有违圣贤道理,大可直言。”
但金献直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刘宗周见此还没有说话,就直接向天启禀道:“陛下,臣认为这位使臣肯定是畏惧天威,而不敢直言,固请陛下先赦其无罪,或可知道他有没有怨言。”
陈子壮这时候则道:“陛下!臣认为不必如此,直接让其回答何时归还咸州就是!方是上国该有的体面!”
刘宗周见此驳斥陈子壮道:“大宗伯口口声声上国体面,上国体面就是欺凌,就是蛮横?真正的上国体面应该是有德有仁!”
刘宗周说着就继续说道:“陛下!咸州既已为李氏朝鲜所有,朝廷就当示之以恩,慨然赠之,方显大国王道,使其知道上国有德。如今这样做强索其地,无疑只会失德于藩邦,只要陛下准其直言,必能听到其不服有怨之声。”
“藩邦小臣并没有怨!咸州确为上国故地,为我李氏窃据多年,实为我李氏失德之举!幸赖上国宽仁,而没有加罪于藩国臣民。然,藩国臣民岂能不识趣,仍不遵敕命行事?请大明皇帝陛下放心,藩邦小臣定致疏于殿下,晓明大明皇帝陛下敕命,而归还上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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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金献直使臣这时突然开了口,直接坦然承认愿意归还咸州,关键还直接否认了刘宗周的说法,言自己朝鲜没有怨言。
刘宗周听后不由得回头看向了金献直。
第二百八十八章 国别一换,儒臣就变得可爱!
张贵这时候忍不住笑了。
他就知道金献直会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李氏朝鲜也是一个文官专政的儒系王朝。
这样的王朝,基本上都是对内重拳出击,对外奴颜媚骨的。
看看文官专政的宋就知道了。
再富足那也只是一只肥羊而不是一头雄狮。
如今的李氏王国也是一样。
对于这样的文官专政的儒系王朝,在张贵看来,不使劲压榨简直就是对不起历史给予的机会。
所以,金献直作为一名儒臣文官,肯定不会不惧一切地要求斥责大明,宁死也要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
金献直很清楚,大明如今已经慢慢恢复国力,走向中兴,他的国家也得罪不起。
另外,金献直更加知道,自己这些儒家文臣在自己国内能压制武将,甚至压制国主与贵胃,让自己文官专权,本质上就是因为自己这些儒臣在无限拔高大明这个宗主国的地位,让国内人相信大明之所以强盛就是因为崇儒重文。
也就是说,自己这些人必须捧着大明,说大明的好话,也必须让大明愿意支持自己这些在朝鲜的士大夫,才能保证自己这些士大夫的权力。
至于国家荣辱利益,与士大夫的权益相比算的了什么。
因而,金献直也就没有表示不满,而是很恭敬地承认自己朝鲜失德,没有及时奉命归还咸州。
刘宗周对金献直的回答自然很失望。
因为金献直这样回答,无疑证明他刚刚说的话都是错的!
“明明是我大明失德,你怎么能说是你们自己失德呢。”
刘宗周心里那个郁闷,他现在真恨不得上去揪住金献直衣领,仔细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湖涂了。
“陛下!既然金使臣都这么说,臣认为,这说明朝鲜还算知礼的,如此,倒也不至于兵戈相见,依旧可维持现有的关系。”
陈子壮这时趁热打铁地跟着说了一句,且瞅向了刘宗周,问道:“刘总宪,如今藩邦使臣都如此说,想必你也不会再有异议,而继续逼着陛下不理睬成祖旧谕,而任由咸州由藩邦领之吧?”
刘宗周则不甘心认输,也就继续说道:“陛下,金使臣如今这么说,定然畏惧本朝国威,才不得不说出违心之言!朝廷这么做,的确是有悖圣人之道,臣仍请陛下收回旨意,勿要强索咸州,而使邻藩生怨!”
“大明皇帝陛下容禀。”
这时,金献直急忙喊了一声,又道:“藩邦小臣适才之言,绝非违心欺瞒之言!也非是因畏惧天朝之威而故意迎合。这件事的确是藩邦不敬失德在先,如今若能不得上国怪罪,且上国准予我们和平归还咸州,自然是上国恩德,我们定感激不尽,怨言真的万万谈不上。”
金献直也不明白,眼前这个明国大员怎么老是要拆自己的台,非要觉得自己应该和大明君臣们怼起来,乃至口诛笔伐,就不知道自己想和气生财吗?
刘宗周如一记重拳捣在了棉花上,他也不明白这金献直怎么就这么怂包,明明自己都在竭力替其说话,却还拆自己的台,还硬不起腰杆子,就这么怕自己大明大兵压境,关键是,这又如何,作为王臣,不是应该极力维护自己王国的利益吗?
“既如此,廷议就到这里,难得你这个藩邦小臣知礼,传旨,赐金五十两。若咸州和平归还,而不用到刀兵,朕必会再加赏于你。”
天启这时说道。
“谢大明皇帝陛下!”
金献直感激不尽地跪在地上磕头,且忍不住地露出笑意来,心道:“有明国皇帝赏银之恩,回去后,定能受殿下青睐!关键,若自己真能促成咸州和平归明,而为我朝鲜免去一场兵戈之事,也算大功一件,没准还能名利双收!关键明国也会觉得自己办事得力。将来国内与自己不对付的人,或许更加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有明国皇帝庇护。”
金献直现在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件三赢的事。
自己赢了,名利双收。
明国赢了,得到了咸州。
自己朝鲜也赢了,避免了一场战争。
金献臣也就再次说道:“请大明皇帝陛下放心,藩邦小臣定竭力促成此事!”
天启点头,他突然觉得朝鲜的这个文官,比自己用高官厚禄养起来的一些本朝文官可爱多了,也觉得自己这赏赐没白花。
“金使臣,贵藩仍是知礼之国啊!原因就是有你这样持正的儒臣在。本国公相信,贵藩要是将来由你任领议政,贵藩定能更加知礼,而德名远播,那时,或许连本国公都得敬仰尔国也!”
张贵现在也觉得,这儒臣啊,只要国籍一换,瞬间就变得惹人喜欢许多,而不再令人那么讨厌。
所以,张贵此时也主动来和金献直搭起话来,还说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朝鲜的领议政。
朝鲜的领议政相当于丞相,乃文官之首,也是朝鲜士大夫们追求的顶点。
而现在张贵这么说,金献直自然更高兴,也更加觉得自己刚才在明国皇帝面前的应对没有问题,毕竟现在连明国最有权势的国舅爷都支持自己将来做领议政,无疑这意味着很可能会成为明国皇帝的意思。
金献直也对张贵和礼敬,比大明自己国内的许多儒臣要礼敬许多,且道:“国舅爷谬赞,小臣才疏学浅,哪里敢想领议政一职。”
“你过谦了。”
张贵笑着回了一句。
一时,内阁首辅韩爌也过来给金献臣搭话:“国舅爷没说错,金使臣,你这样的贤才,贵藩殿下就该重用……”
刘宗周这里则一直一脸幽怨地盯着此时很受欢迎的金献直。
他现在打心眼里鄙夷金献直,他觉得金献直这种人简直是朝鲜儒臣中的耻辱,竟出卖自己国家的利益,来换取他国君臣的礼待!
刘宗周更加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大明的许多朝臣也这么唯利是图,只知苟利,而不知恪守圣人礼教,连仁德都不要。
如张贵之前在制策司与天启、袁可立、陈子壮这些君臣们谈论在开采茂山铁矿而言及可能会涉及到礼制与治国理念上的动荡时所言,对于刘宗周这些理学大儒而言,大明朝廷现在的做法的确是在朝精致利己的方向前进,且明显在唯利是图,明显是弃原有的王道不顾,甚至可以说在破坏儒家礼制。
所以,刘宗周继续上本大明索要咸州是失德之政,仍旧要求天启彷效明宣宗放弃咸州,不要再执着于扩大自己的疆域。
内阁阁臣们知道刘宗周虽然泥古不化,但的确是个清官,学问也做的不错,也就有意保他,便没有票拟,而将他的奏本拒绝票拟,一直搁置起来,不使其和天子直接起冲突,以免龙颜大怒,直接要了他的命。
毕竟天子一怒,可不管你大儒不大儒,清廉不清廉,要你死,那也只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刘宗周不领情,在得知内阁不票拟后,直接敲了登闻鼓,要求直接面呈天子,言道:“内阁拒绝票拟台谏奏疏,请陛下准臣觐见,弹劾内阁渎职擅权之罪!”
没错,刘宗周还要告内阁。
内阁首辅韩爌一脸无奈。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老酸儒,真以为朕不会杀他吗?!
天启也很无语,他让魏忠贤查过刘宗周,因而也很清楚,刘宗周的确是个清廉如水的官,另外也的确刚正,在监督百官上也很卖力,不给谁留情面,连他自己的门生故吏都不留情面,也算是难得的孤臣。
官品上的确没有瑕疵。
所以,天启也就一直没跟他翻脸。
而历史上,刘宗周也的确对得起大明,在明亡时,选择绝食而死,只是作为一名大儒,他历史上一直主张加强大明道德建设来挽救危局。
急于拯救大明的崇祯帝历史上在启用刘宗周后,也听不进去刘宗周的所谓以德治国,也就没采纳他所谓“先修德治心,亲近儒臣,这才是为治的根本”的建言。
所以,刘宗周在历史上也算是壮志未酬。
而这一世,因为天启即位这几年,朝廷动荡很大,许多朝臣锒铛入狱乃至被诛杀,再加上,刘宗周虽然庶务不行,但在做御史言官时的考成的确算是优等,也就做到了左都御史,掌都察院。
而都察院因为有前朝台谏的功能,所以,也会常被称为台谏。
此时,天启在知道刘宗周告内阁的状,还要面见自己后,感到很无语之余,也颇为烦闷,也就不由得对制策司的亲信大臣们道:“这老酸儒,真以为朕不会杀他吗?真是茅坑里的石头!人家朝鲜的使臣都没意见,他还在这事上纠缠不休!你们内阁也是好意,人家也不领情。”
“陛下!臣请命去和他谈谈。总宪是学问大家,当代大儒,难免有些迂腐,也就误以为大宗伯是在无事生非,有悖圣贤道理。其实,如今索要咸州,正是为循圣贤道理,而使工业司的上百万生民生计得以延续。或许将这些道理说给他,他才会明白。”
袁可立素来和刘宗周走得比较近,也就请求去劝劝刘宗周。
同作为文官阶层的一员,袁可立倒也不想让刘宗周因为不能接受大明对外政策的改变而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同时也导致朝廷内部在政见上的纷争越发激烈。
“派人打把伞跟着袁卿去!”
天启点首,袁可立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毕竟辽南能收复,袁可立立下了大功,又是第一个支持他改革的文官。
“谢陛下!”
袁可立也就出了西苑,来见刘宗周。
刘宗周此时仍顶着炎炎烈日,跪在宫阙下,高喊着要弹劾内阁诸大学士渎职擅权,竟不票拟他奏疏,且因此要求面圣的话。
哪怕是汗如雨下,也还在坚持。
袁可立走了来,一见到刘宗周,就道:“你何必如此,阁老们是善意,你难道真不明白?”
“不票拟台谏奏疏,就是渎职擅权,乃失德之举!这善意,我若领了,也会跟着失德!”
刘宗周掷地有声地回驳袁可立道。
袁可立:“……”
“又是失德。难道真要大家都跟你一样,做道德君子?”
袁可立问道。
刘宗周:“无德者,岂可配高位?!”
袁可立:“……”
接着,袁可立不得不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有些事,你不清楚。你可知道,集生(陈子壮)他为何突然提起咸州未归大明一事?那是因为如今大明很需要那里的铁矿!而这批铁矿关系着工业司的上百万生民啊!还有,一旦工业司不能运作开来,关系的还是整个中兴大业!”
“铁矿重要还是德治重要?”
刘宗周问了一句,又道:“吾今日要是坐视朝廷行此失德之举,这几十年的道德君子就等于白做!吾也无脸再提‘慎独’二字,更无颜再提德治!”
“刘蕺山!你说到底还是在乎你自己的体面,而不是为君父分忧!你是怕眼睁睁看着大明因为没按圣贤道理执政而中兴大治,而让你这几十年的清廉君子白做了!你这是伪德!”
袁可立叱喝一声后就教训起刘宗周来。
刘宗周如被重重锤了一拳,震惊地看向袁可立,失口否认道:“你胡说!”
“吾没有胡说,你就是觉得,你这几十年的道德君子不能白做,哪怕逼得天子杀你,落下一个不仁之名,也要保全你自己这道德君子之体面,让天下人觉得你始终没有错。”
袁可立说着就又问道:“我问你,如果朝廷不开咸州茂山之铁矿,工业司的上百万生民怎么办?你如果有别的办法,我可以代你向陛下奏明,并站在你这边。”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刘宗周也没提出别的办法,而是直截了当地回了这么一句。
随即,刘宗周又道:“你刚才的话也没说错,如果大明是以不要圣贤道理为代价而大治中兴,那这样的中兴的确还不如没有!”
袁可立:“……”
接着,袁可立直接吼了起来:“你可以饿死也要守节,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这一步!你也不应该去要求别人也这样做!”
刘宗周回道:“不做君子者,便是小人也!”
“你怎么不自己去死!”
“吾要卫道而死!”
袁可立听后一愣,随即就甩袖扬长而去。
刘宗周澹澹一笑,自觉袁可立终究不如自己那么坚贞,在恪守圣贤道理方面。
接着,刘宗周依旧以一副“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姿态继续高喊着要弹劾内阁渎职擅权。
刘宗周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认为,大明之前积贫积弱,就是因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从朝廷到民间,许多君臣士民失德所治!
有士大夫不知检点,骄奢淫逸,更有士民不知礼教,穿红戴绿招摇过市,更有女子也放荡成性,开始不守妇道,抛头露面,君王自不必说,不尊孔孟,不讲仁孝,乃至不居正殿,宠信内宦外戚。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很多儒臣们的看法,他们认为社稷败坏的根由就在于天下失德。
这方面,东林党尤其支持这个观点。
诚然,随着商品经济发展,传统礼教在受到破坏,道德沦丧的现象的确存在。
但道德沦丧并不是大明积重难返本因,本因是政治上的僵化与腐败,经济上的贫富差距过大与财政崩溃,而因为儒家传统的君子当耻于言利重于言义的思维习惯,或者因为自身是既得利益者,而有意避开经济问题和制度问题,使得刘宗周这些人更在乎道德上的问题,坚持把天下失德作为天下衰败的根源。
而刘宗周也的确在这样坚持,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
袁可立回来后,天启就问道:“没劝动?”
袁可立回道:“他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这就没法讲道理了!”
第二百九十章 贬大儒去外夷,行外儒内实之策!
天启笑着说了一句,便问着张贵和韩爌等人:“你们说说,怎么处置这个老货!”
“他不怕死,杀他,对他来说是一种成全,而且是死于君王之手,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封侯一样的恩赐!不如贬。”
张贵这时候说道。
天启呵呵一笑道:“那他更不怕了。”
魏忠贤笑着道:“不如阉了,让奴婢来调-教他!”
天启摆手:“朕可不希望内廷在他影响下,全变成王安一样的人。”
张贵则继续说道:“陛下,臣的意思,不是贬他去本朝的一些偏远之地,而是贬他去外夷。”
说着,张贵又道:“臣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次朝鲜使臣金献直能这么配合地表示愿意归还咸州,就在于朝鲜受儒学教化的比较好,以致于成了知礼之国!使得金献直也不汲汲于自己得失。但不是所有外邦皆如朝鲜这般受儒学教化的好,比如倭国,还差些圣贤教化,以致于常袭扰我海疆,明显是未彻底开化之故,故而臣认为当贬刘宗周去倭国做个儒学使,传播儒学,让倭国成为第二个朝鲜。这样将来也利于海疆百姓免受倭患之扰。”
天启点首。
而张贵又道:“另外,只可让刘宗周任儒学副使,还得再派一名儒学正使,监督着他,以免他擅自主张,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这也是为他好。也避免给大明产生麻烦。而只让他在倭国,灭倭人之志气,削倭人之锐气,造倭人之呆气。”
天启道:“这个办法不错。这些儒臣,一个个都是又臭又硬的,朕最讨厌了,杀又惹一身腥臭,不杀又烦得很。把他们贬到看不见的地方也好,也算是让他们给大明做点实际的贡献。若真能让外夷变成又呆又迂的书生,无疑是大好事。”
说着,天启就又道:“这个刘宗周便让他以正八品太常寺博士衔,差遣去倭国任儒学副使,只可负责传播儒学事,而不得代管其他事,且需听儒学正使命行事,谁为儒学正使,你们推荐一下。”
张贵早已想到了人选,也就荐举道:“陛下,臣荐举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都去。许都虽是武臣,但是生员出身,学问扎实,更重要的是,他善于在外番与外夷势力中培养我们的细作。臣认为我们将来会需要很多像金献直这样的友好人士。因为工业司的棉布与丝绸需要在海外有更大的市场,得让倭国这些海外番国国内没有自己的织造作坊,还有火器作坊,乃至马车作坊以及其他作坊。”
天启听后道:“那就许都吧,让他以太常寺丞衔,去倭国儒学正使。”
“遵旨!”
没多久,刘宗周就收到了自己贬去倭国以太常寺博士官任儒学副使的旨意,而贬他的理由则写的是不守朝纲,滥用登闻之权,因为登闻鼓本来就是给民众上陈冤情用的,而不是拿来弹劾阁臣们用的。
“什么,让吾去倭国传播儒学?还是个副的?!”
刘宗周听后苦笑了一下,失望地道:“不是杖毙或枭首吗?”
刘宗周问着就朝宣旨的内宦咆孝起来:“为什么不治吾死罪!让吾殉道而亡!参劾权贵而死?!”
这内宦没有理他,也有些不理解,宣完旨意后就离开了。
“慢着!”
但刘宗周却喊住了他,道:“即便陛下不给吾一个忠烈而死的机会。但请公公带个话给陛下,可否不要让臣去异国他乡?臣宁流放三千里,受瘴气而死,也不想将来尸骨在他国!”
刘宗周说着就长揖一拜,第一次对内宦卑微地哀求起来:“有劳公公了。”
“等着吧。”
刘宗周是真不想去什么倭国传播儒学。
因为他在国内怎么也算是在士林极为有名的大儒,被尊称蕺山先生。
所以,他无论是被治死罪,还是被贬谪到国内哪块穷乡僻壤去,肯定能声名远扬,使不少士林中人对他更为钦佩,也算是进一步让士林中人看到他的风骨,乃至或许能像王阳明一样,在某个偏僻的山洞因为治学有方,而留下一段佳话。
但现在朝廷却要派他去外夷传播儒学!
这无疑意味着,他就会看不见国内士子对他不畏强权、恪守礼教的敬仰之心。
相当于他现在白刷了这一波名望。
再加上一想到就要离开故土,甚至会客死于外夷,刘宗周就更加不能接受。
事实上,大明的儒士的确没有走出去传播自己学问的原始动力,而不像西方的传教士一样,为了传播自己的上帝,拼了命地也要往全球去传播。
这或许是跟儒家本就是适应农耕文明的学问,甚至因为是源自于奴隶社会时期及周朝的学问,所以,他们本就对走出去不感兴趣,更在意的是如何去说服统治者用他这一套去管理奴隶,而走出去是要对外扩张,对外掠夺,他们更感兴趣联合统治者对内压榨,对内掠夺。
故而,儒士们或许天然没有走出去的动力,而更在乎在自己国土内向帝王贵族们说教,然后争取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毕竟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是这个时代的人一直以来学文练武的初衷。
而不是出去开发新财富的初衷。
所以,刘宗周现在也就接受不了朝廷派他去倭国传播儒学的任务。
但张贵现在就想让朝廷这样做,让刘宗周这样的儒士去祸害外夷,让那些外夷贵族利用儒学去驯化他们的子民,然后让他们的子民在儒学影响下变成温驯的牛马,勤奋还从不抱怨,最多只是忍无可忍的时候来场大爆发,但可以接着轮回。
当然,张贵知道可能因为地理环境的影响,儒学传播不一定成功。
但张贵想借此机会试试,让大明利用国家的力量强行输送儒士出去,把外夷百姓变成最好统治的百姓,实行外儒内实的全球战略。
即对外崇儒,兜售为政以德的理念;对内则崇尚实务之学,讲究实事求是。
“陛下有旨,不准,圣人之学需要传扬,这是利在千秋的大功业,乃大德也!刘副使,记住了吗?”
宣旨的内宦走回来后,就向刘宗周回了话,且询问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儒学东渐,刘宗周讲学于幕府
刘宗周听后瘫倒在了地上,毫无面色。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对异国他乡的恐惧。
何况,这异国还是早已让许多江南人闻之丧胆的倭人之国。
没错,在刘宗周意识里,那地方的人肯定不会像大明的人那么温良,只怕会羞辱他这个斯文之人。
“刘宗周可能对倭国的真实情况不清楚,再加上倭寇之患让国人对倭人的印象都是与畜生无异的野蛮人。所以,他可能会有所畏惧。但你不一样,你是受过西厂正经训练,熟悉倭语,当应该明白,这些倭人与畜生无异是事实。但如果你能欺负他,让他服气,他就能变成温顺的狗,你现在去倭国就是要刘宗周帮着你把他们驯化成我大明的狗!”
张贵这里也对即将去倭国的许都,嘱咐起让其去倭国的相关要求来。
许都听后点了点首:“卑职明白!”
张贵则继续嘱咐说:“大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损外夷之利,养我大明之民众。因为大明的人口如今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即便朝廷以前压制了生产力,还是有很多人没有活计。这怎么办?如果不用屠戮民众的残忍方式让人口减少,只能苦外夷,而让外夷的人口减少!夺外夷之资源来养我大明的民众!”
“但夺外夷之资源,让外夷人口减少,有多种方式。最直接的就是,屠其民,据其地,移本国民众过去。现在虎贲军李自成他们就在南洋这样干。另外一种方式,没那么直接,就是利用他们自己的贵族,让他们的贵族自己去减少自己国内的人口。”
“而对于第一种方式,是南洋那些巨岛与孟加拉一带及其以东的平原,可大规模发展农业的地区所宜采取的方式;但在倭国这种本国没多少耕地的国度,第二种方式更为适合,让他们的贵族自己去灭他们的族群!”
“卑职明白,国舅爷的意思,就是让卑职和刘宗周帮助倭国贵族把倭人驯化成听话的百姓。让倭人用最辛苦的方式去活着。他们不能织造,不能冶炼,不能匠作,或者做些最低廉的活计。其绢罗布帛皆由本朝卖予,其军械百货亦由本朝卖予,使其拿省吃俭用之粮食来换,拿开采之矿石来换。”
许都回道。
张贵拍了拍他肩膀:“你果然明白我的意思。凡是愿意跟我们一起驯化倭国百姓的贵族,可以称为买办。让他们帮助我们的商品去占据他们的市场,可以分给他们一些利,另外我们也需要保证他们在倭国的绝对权力。你去后就是发展这些愿意崇儒而心向我大明的贵族。帮助他们做倭国真正最有权力的人,也帮助他们去消灭倭国那些不听话的人,哪怕让倭人减少一半,也得让倭国变成这样的倭国!”
“是!”
许都点头回道。
许都在领了张贵的指示后,就以大明太常寺丞、儒学正使的身份,与刘宗周一起远渡重洋,去了倭国。
西厂早在倭国江户设有自己的租界区,且早就在租界区设有儒学院,宣教程朱理学。
天下的贵族都是一样的秉性,都希望自己治下的百姓温驯听话。
所以,程朱理学在江户租界区发展的还不错。
许多幕府高官,包括幕府将军都对程朱理学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甚至可以说,他们在西厂于租界区设立儒学院之前,早就对程朱理学有所熟悉,且已经开始很感兴趣。
理学嘛。
在驯化百姓这方面所表现出的独特优势,注定他不可能不会受到封建地主们的欢迎。
事实上,刘宗周的理学学问,也在江户西厂的租界区通过儒学院有所传播,幕府很多贵族乃至附近的大名都已经是刘宗周的忠实粉丝。
他们希望他们的子民都能像刘宗周所教的那样加强自身道德修养,哪怕处于即将饿死的处境,也不要反抗,要恪守自己的节操。
而他们有多么希望自己的子民这样,就有多么崇拜刘宗周。
所以,事实上,当倭国的上层贵族在得知刘宗周即将被派来倭国传播儒学后,倭国的上层贵族激动不已!并没有排斥大明这种行为,即便对大明朝廷不满,那也是出于对刘宗周个人的同情,认为大明朝廷不识货,把这样的大才贬去海外,而对于刘宗周的到来,他们则是非常欢迎的。
在刘宗周到来这一天,江户万人空巷,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亲自率尹达政宗等大名出迎。
在倭国,这种场面,也只有德川家光去见天皇时才会出现。
刘宗周也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感到惊愕不已,尤其是在登岸看见这些倭国贵族向迎接神明一样迎接他的一幕时,他不由得问着许都道:“何以这里的倭人如此知礼好学?”
“这你得感谢我们西厂,将你刘副使的学问早传扬到了这里,才让这里的王公贵族这么欢迎你。”
许都因而回道。
刘宗周听后笑了起来:“国舅爷怎么会做这样的好事?”
许都直言不讳道:“因为你的学问会误国。而如果误的是倭国,自然就是好事了。”
刘宗周:“……”
“蕺山先生,久仰大名!如今您能来江户传教,实乃我大和文坛盛事。晚生虽忝为大将军一职,但内心其实更愿意做你门下弟子。如今明国皇帝既派您来传教,不知可否先至幕府一叙,指教晚生一二。”
德川家光在先与许都见礼后,就恭敬地向刘宗周见起礼来。
刘宗周很感动,有一种被贬来倭国其实很香的感觉。
这也正常,对于大明现在的许多官绅而言,其实润出来真的很香。
尤其是润在朝鲜和倭国,可以有上国之民的待遇。
只是很多大明士大夫还不知道而已。
“蕺山先生,实不相瞒,我大和眼下顽寇四起,甚至不少大名武士也跟着裹挟饥民作乱,不知您对此怎么看?”
德川家光接着就真的向刘宗周请教起学问来。
刘宗周微微一笑后,倒也倾囊相授,回道:“得让他们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没错,此乃我大明国祚绵延二百余年而不衰之根由也!”
德川家光听后顿时如醍醐灌顶之感,忙躬身道:“到底是大儒!蕺山先生所言,可谓至理也!明显,我大和之士民,多还教化不足也!”
第二百九十二章 枪决!全部击毙!以正国威!
德川家光的确觉得刘宗周的话是至理,也愿意相信。
他现在甚至已经在开始幻想,如果天下臣服于自己的大名和武士,乃至庶民,都能秉信“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样的道理多好。
这样就没那么多人造自己幕府的反了。
再一想到,刘宗周刚才说,明国已经做到了这点,所以才绵延国祚达两百多年。
德川家光就越发觉得刘宗周会对自己维护统治有很大帮助。
“可饥民大量出现,何尝不是因为明国西厂之前取尽我库藏粮秣所致,另外又何尝不是因为倭布滞销,大量明布充溢于市,乃至上层贵族也都尽用明制绢罗,致使大量织造绢罗之倭商破产所致?!再有明国西厂之前勒索走我幕府一笔巨额赔款,而幕府却将此导致的财政负担摊派于百姓身上。所以,蕺山先生为什么不说说您对这些事的看法?”
这时,一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
说这话的乃是德川忠长,德川家光的同父同母长弟。
德川忠长明显更愿意相信,自己倭国内部矛盾加剧,是明国对自己倭国的剥削压迫太重所致。
许都这时脸色难看起来,随即冷笑道:“这跟我大明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取了你们一年的粮秣,就算你们被取的那一年过的艰难,不得不加派田赋于民。但这么多年过去后,也该恢复且取消加派了。但你们自己不取消加派,怪得着我们吗?另外,对于布匹绢罗,谁让我大明的布匹绢罗物美价廉,更受你们倭人欢迎,哪能怪得着我们呢。再说,你们应该感谢我大明,让你们倭人很多人都能免于受冻!”
德川忠长听后就瞅了德川家光一眼:“这么说,是我们幕府自己不知节俭了?”
“休要再提!”
德川家光这时看了德川忠长一眼,且说了一句,随即就道:“今日只听蕺山先生讲学,言驭民之道,不谈庶务!”
德川家光很讨厌自己这个长弟,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长弟,很不尊重自己,且明显有意在暗讽自己不知节俭,不善治国,而故意先挑起与明国的矛盾,而有意借此机会,让那些因为对自己待明以软弱姿态而不满的家臣大名好亲近他。
但德川家光并不想强调与明国的矛盾,因为他知道得罪明国的下场会很惨。
德川家光也就阻止了德川忠长再继续说下去,而只依旧对刘宗周请教道:“蕺山先生,不知当如何安民,使其知礼守节?”
刘宗周不吝讲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有天德者然后可以语王道,其要在于惧独。故圣人之道,非事事而求之也。愿将军视朝之暇,时近儒臣,听政之余,益被经史,求其独体而慎之,则中和位育,庶几不远于此而得之。”
德川家光听后一愣,随即笑道:“先生可否说的再明白些?”
“去聪明,正人心。”
刘宗周回道。
德川家光点点头,问道:“可是去百姓之聪明,正天下之人心?”
“正是这个道理。”
刘宗周回道。
德川家光听后便道:“吾定会亲近儒臣,先生放心。”
刘宗周微微一笑,他突然发现这倭国将军很开窍,有仁主之风。
许都则在这时对一旁的幕府老中酒井忠胜言道:“你们怎么还留着你们将军的长弟?是要等着生出乱子来吗?”
酒井忠胜道:“老将军还在,一时不便动手。”
许都听后点头:“无论如何,此人是不能留的。浙东那边生丝一交,西厂明年就会先派二十万匹丝绸来,由我们与贵幕府的联合商行出售这二十万匹丝绸,到时候可不能再发生抵制明货的事,不然,我们西厂没钱赚不说,你们也没好处!”
“明白!贵国已经断了生丝,各藩大名名下的织造坊早周转不开,产不出绸来,这丝绸一来,定会脱销。”
酒井忠胜笑着说后,又道:“只是许多大辅与大名也因此怪罪贵国,言应该教训贵国,让贵国不但断生丝出口。”
“怎么教训?”
许都呵呵冷笑一声。
“自然是不能教训的,这有悖两国友好。我们将军也明白。对于不满的大辅还好说,就是有些大名因此叫嚣要起兵倒幕!”
酒井忠胜道。
许都想了想道:“只要你们幕府保证我大明在贵国的利益,我西厂自然不会愿意让这样的事发生,这次我来,国舅爷已经授权我与你们洽谈一批火器的买卖,抽个时间,你来我西厂租界区,我给你看看,我相信你们会感兴趣的,或许你们有了这些火器,真能让你们的将军成为倭国真正的君主,避免有人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坏事。”
酒井忠胜听后大喜:“久闻西厂火器优良,若能购买到一批,我幕府定会让贵国满意,且会送上一份大礼给贵国。”
“那份大礼是他吗?”
许都瞅向了德川忠长。
酒井忠胜点头道:“是的!”
如张贵之前所言,大明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多。
在当今的生产力条件下,国内的资源已不足以满足所有人的物资需求。
何况,内部贫富差距也是历史上最严重的时候。
虽然经过数年的内政改革,贫富差距缓和了不少,但也因此,让执政者们担上了很大的压力。
光是谋逆的事都发生了好几次。
而且,即便如此,也没有解决资源不足的问题,关键,还产生很多新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大明执政者们为了解决许多流民的生存问题,让他们从事工业活动,进而生产出了许多工业品。
这些工业品需要市场,没有市场,就不能销售出去,进而换取更多资源。
所以,综合而言,大明要想拿更多资源回国,以解决人多造成的资源不足的问题,就不得不向外拓展市场。
现在许都要幕府做自己大明的买办,就是为了拓展大明在倭国的市场。
不要小觑这个时代的倭国市场规模。
印度、大明、倭国是这个时代亚洲最大的三个市场,荷兰等西夷人的主要贸易对象除了印度和大明,就是倭国,为此还造就了这个时代一个商业发达的长崎,另外,也促生出了兰学以及倭国的锁国政策。
所以,大明也很需要垄断倭国市场。
更关键的是,这个时代倭国有自己的织造作坊,因为大明江南地区的生丝,也就是织造品原料,主要出口的地区就有倭国。
而大明现在就是要让倭国自己的织造作坊破产。
这必然要伤及许多倭国贵族的利益,毕竟倭国的织造业肯定背后都是贵族在掌控。
好在西厂早和幕府勾搭在一起,可以借着幕府的手镇压这些贵族。
话转回来。
除了通过拓展市场,用商业为主的手段赚取资源回国。
大明在海外更多的还是直接暴力夺取资源。
“开火!”
砰!
砰!
砰!
苏门答腊岛的一条不知名小河边,数千名土着被大明虎贲军逼勒着跪在了地上。
虎贲军总兵官李自成则直接将手一挥,下达了击毙这些土着的命令,不分老幼。
一时间,这些土着全部被击毙。
为什么要将土着全部击毙?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帝国有组织的对外掠夺,屠戮外夷
因为大明目前还不需要奴隶。
毕竟大明自己的失业百姓都还很多。
所以,大明需要的是农田,不是人口。
这些土着被消灭后,李自成就下令烧掉这些土着,然后将烧后所产生的以白磷和草木灰为主要成分的灰土洒到田里,并等着大明官员带着移来这边的百姓们来这里分田耕种。
白磷和草木灰都是很好的肥料,故而需要洒到田里。
因为作物很需要的元素就有磷和钾。
在此时的中南半岛,一处有明军巡逻和站岗的临海地区,就已经有一批来自关中的汉人百姓在这里被分了田。
历史上这一时期,陕西五年大旱,达到了人相食的地步,也直接促成了崇祯初年的大规模陕西农民起义。
而这一世,陕西依旧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大旱。
所以,由朝廷官府动用国家力量迁移出去的汉人百姓,在这段时间,主要是陕西的无谷百姓,关中也有不少。
可以想象的是,多年后,这里会有很多人开始操起关中口音。
不过,移居到这里的关中百姓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田地是朝廷从当地土着中夺来给他们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廷要想不通过屠戮自己民众的方式解决人口过多的问题,就只能屠戮外夷!
除了关中百姓,大明还派来了许多南方善于种水稻的老农当技术员,教这些北方迁移来的汉人农民种水稻。
大明不缺乏农业技术高超的农民,毕竟大明是农业技术积淀很久的农业帝国,也因此,这里的农作物长得比原来的农作物更好。
当然,或许也跟这些土壤变得更肥沃了有关。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地方的原有土着势力被消灭后,这些土着原来通过耕种所积累的粮食自然也会被大明直接掠夺走,运回国内。
故而,通过从这些土着手中劫掠来的粮食和新迁汉民收获后所交的粮赋所得粮食,使得大明每年能从南洋运回大量粮食。
每年的运粮船几乎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广州、月港、定海、登来、天津这些地方。
而这些粮食运回国内后,进一步充实了大明在通州等地的粮仓,以及在九边用作军事用途的粮仓,还有各省用作平抑物价与赈灾的常平仓。
除此之外,大明朝廷还因为有大量粮食流入,新增了许多专门用于营造大型工程和大规模灾难救济的粮仓。
陕西此时就新增了几个由户部直接管理的大粮仓,从而使得因为大旱产生的新流民不会饿死。
没办法,这一历史时期的陕西干旱的确很严重。
一般而言,干旱两年就算是大灾,两年以上很是罕见。
但偏偏这一时期的大明就遇上了个五年大旱!
而且按照历史发展,在这以后还会有河南的蝗灾,以及黄淮地区的大规模水灾以及江南地区的大规模饥荒,和华北地区的大规模鼠疫,接踵而至。
所以,历史上的崇祯还是挺难的。
因为据考证,历史上崇祯做皇帝期间,几乎年年有大灾。
故而在灾难史上,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崇祯深渊”。
话转回来。
所以,这一时期的陕西不大规模爆发农民起义是不可能的,以及后面不出现数十万流民从贼,也不可能。
另外,这一时期的大明要想自己内部解决民生问题也不可能,就算你铁血改革,分田分地,但人家老天爷不配合,让你粮食大减产,你也没法解决大多数人的吃饭问题。
哪怕天启也跟崇祯一样把自己这个皇帝用菜份额减到只有五份菜,然后逼着其他贵族也跟着节俭也不行。
好在这一世,大明在张贵影响下,改变国策,打破儒家道德约束,把天灾人祸导致的压力向外转移。
把南洋的粮食资源大量运河国内,再加上国内经过内部改革,行政效率和吏治清廉度也都提高不少,所以,就没有导致大规模农民起义出现。
只是统治阶层内部的矛盾还是存在的。
作为一个农耕文明帝国,当这个国家的大多数统治者都是封建地主的时候,他从骨子里还是反对对外转移矛盾的。
因为这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南洋的粮食资源大量运回国内,避免了陕西的许多百姓卖儿鬻女,也避免了许多百姓通过借高利贷的方式去解决温饱问题。
所以地主们也就没法子借着天灾兼并田地,享受廉价的劳动力。
“造孽啊!把粮食喂给穷人!”
陕西地主马文懋此时就因为看见潼关官仓直属粮店下属粥厂将掺沙干粥分给过路贫民果腹时,而气得咬牙切齿,并道:“朝中的陕西官员也不知道阻止一下朝廷这种靡费粮食的无耻行径!”
不只是陕西的地主不满。
参与走私南洋粮食而炒作粮价的沿海地主们也对如今南洋粮食被朝廷用国家力量夺回国内用作解决民生问题的行为很不满。
要知道,这些南洋的粮食本来是他们发财生利的资源啊。
另外,土着们自然也不满大明这种直接掠夺他们粮食,还消灭他们人口的粗暴方式。
但这些人不满归不满,也没法对抗大明朝廷的强大武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朝廷以国家力量,强制把海内外的资源用来解决民生和加强国家实力。
虽然民间很多地主不满,海外也有很多土着地主不满,但大明朝廷通过这种对外直接掠夺或通过贸易间接掠夺粮食资源和土地资源的方式,的确解决了国内的许多危机。
避免了大规模农民起义且不提,许多读书人,尤其是寒门士子的进阶空间也增加了不少。
毕竟新占的土地需要很多官吏去治理,另外内部也因为需要内部矛盾向外转移而转移外部资源来解决内部矛盾而增加许多官位,所以,直接导致大明朝廷不得不一再扩大科举取士名额。
这个现象带来的好处自然是不满现状的声音虽然有,但支持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另外,一旦这样形成定势,将来要想撤掉也将会变得很不容易,毕竟撤掉就意味着大批官员要下岗。
而大明朝廷现在能这么做的根源还在于工业司能源源不断的提供先进火器,从而能使更多的民壮变成训练有素的精兵,并有组织的去掠夺和开辟。
只是工业司要想源源不断的提供先进火器,就又需要更多的资源为工业司提供支撑,比如眼下工业司急需的铁矿。
天启和他的宠臣们要想继续维持工业司的运转,进而让军队继续有组织的在外面掠夺资源回国,让官僚们继续有组织的在外面经营新开辟的土地和新迁移的百姓,使其重新安定下来并繁衍而产生新的汉家文明聚居区,就得继续坚持眼下对外扩张的政策,尤其是眼下得真的去开发茂山的铁矿,把咸州要回来。
也由此可见,大明要想用把内部危机往外转移的方式来实现国家的中兴,非得朝廷动用国家力量,强行组织不可。
而不可能指望民间社会有动力推动朝廷这么做。
为什么只能靠朝廷动用国家力量去有组织的对外攫取资源,而不能指望民间自发去对外攫取资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全民集资,开发数十亿吨铁矿!
原因就是,这块大陆的文明趋势就是中央集权,且趋于内敛。
所以,这块大陆的人们都是尽量在自己内部刨食,而不愿意再去扩张,尤其是在扩张收益越来越抵不上扩张带来的风险后。
地主们更愿意从自己佃农身上多压榨一点,也没有动力去压榨别的土着,最多和土着联合起来进一步压榨自己的佃农,毕竟周边土着创造财富的能力其实还比不上自己的农奴。
百姓们也是尽可能地土里刨食,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宁肯去造大户的反,也不会选择去外面夺食,因为即便两者都是冒死而为,但夺大户的收益远远大于夺土着的收益。
即便迫不得已的出去了,也最终还是觉得压榨自己同胞都比压榨土着收益大。
可以说,这块陆地上的人们,从上到下去都缺乏这种动力。
所以,要想实现通过对外扩张的方式来转移内部危机,只能是朝廷执政者利用自己的权力强行组织整个国家的军队官僚乃至百姓们这样做。
就像当年隋炀帝要强行组织百姓们修大运河一样,因为权力构架是皇帝权力最大,所以,哪怕很多人不愿意,也还是修成了大运河,只是在当时的历史时期,代价可能也会比较大。
天启和他的宠臣们也知道强行逼着整个大明的人做违拗自身意愿的事,会产生很大的代价,很可能亡国亡的更快。
但问题是,大明已经国祚两百五十年以上,到了快亡的时候,尤其是这些年的大灾大难,明显就是要亡了。
所以与其躺平,坐视其灭亡,还不如折腾一下,哪怕落得个暴君当政与奸臣满朝的骂名于后世。
目前来说,天启和他的宠臣们折腾的还可以。
首先,在张贵这个蝴蝶的翅膀扇动下,再加上天启又是一位明智又不排斥科学技术甚至很喜欢的君主。
使得大明朝廷在国内,依托还没彻底放弃自己社会责任感和忠诚感的部分士大夫与武臣的情况下,进行了铁腕改革,屡次又用掀桌子和撕破脸的方式,解决了中央朝廷财政不足的问题。
然后,大明朝廷又利用将失去耕地的大量流民,作为兵源和劳动力来源,组建起了直属朝廷的军队和直属朝廷的工业基地。
从而,使得大明朝廷有实力将外面的土地夺来分给自己的破产农民,也有实力逼迫外夷和国内的权贵官僚牺牲自己的利益。
话转回来。
所以,现在关于铁矿需求的解决,也还是需要朝廷去解决,不可能指望大明民间商贾有强大的实力而早在外面武装开矿。
事实上,大明这种中央集权社会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大商贾。
因为大明真正有实力的商贾背后都是权贵官僚。
而大明最有实力的权贵官僚那就是皇帝。
在这个朕即天下的时代,大明要想对外武装攫取资源,自然也得皇帝下旨让他的朝廷来执行这事才能做到。
朝鲜李氏已经不是明初时的李氏,加上建奴最近已经开始有寇掠朝鲜而获得资源补充的迹象,所以,朝鲜为了不得罪大明并希望大明替他挡住建奴的入侵,也就的确很主动的把咸州归还给了大明。
大明也就在这之后正式开始以朝廷的名义派遣军队和官员去咸州茂山负责开矿事宜。
当然,开矿还需要大量民夫做矿工,以及建设运矿的道路,包括一些桥梁搭建。
所以,大明有司也开始征募大量开矿工匠和民夫,为开矿做准备。
大明从不缺乏这方面的工匠人才。
要知道光一个遵化铁冶厂就有三五千工人,何况,工业司自己也培训了不少采矿工人。
故而,当皇帝真下定决心要去国外采矿时,组织起的力量还是很大规模的。
至少,在这个时代,可以吊打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也正因为此,对于大明而言,真正缺乏的不是人才和人力资源。
归根结底,大明朝廷依旧只需要在意的还是财政上的问题。
本来向外扩张就是违拗全民意志的一件事,如果不把工钱给足,结果可能就会和秦始皇修长城、隋炀帝修大运河一样,加剧民怨。
所以,钱得给足。
给足了钱,就是开创盛世,万众一心搞建设。
给不足钱,就是劳民伤财,亡国不远。
只是钱一给足,就意味着财政压力很大。
大明朝廷现有的国库存银没准都经不起花。
天启九年十月的这一天,朔风正紧。
张贵和制策司的另外几个大臣皆在天启要求下,一起坐在一个大铜炉周围烤火,且也正谈着接下来关于为开采茂山铁矿而涉及到的财政开支一事。
户部尚书毕自严先诉苦说:“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冷得早,才十月就已如三九隆冬,连南边都有不少河道冻结,故而运粮开支比往年更大!”
“炭价也居高不下!”
“所以,基本上都是关外的人挤破头的想入关,少有想出关的。要想让采矿工匠民夫心甘情愿地去茂山那等荒芜凄寒地为朝廷采矿运矿,要给足的银子不是小数目,怎么也得比关内的工匠多一两倍工钱才可,关键那些地方没有人烟集市,朝廷不但要高价雇人过去,还得采买大量人畜所用物资过去。初步一算,花的银子不是小数目,除非铁矿足够大,不然很容易耗损民力和国力。”
“茂山的铁矿肯定够大,大司农放心便是。”
张贵先回了一句。
“至于钱的事。”
张贵说着就又智珠在握地对铜炉边塌上坐着的天启笑着说:“陛下,臣认为,其实可以以发行茂山铁矿股票的方式,向天下臣民筹集。不一定只是让国帑出银子!”
张贵接着补充理由道:“这样一来,也能避免民间的钱只能存着或用来借贷给贫苦百姓乃至兼并田地。而使民间的钱能用到国家建设上来,也能让他们依靠朝廷分得利润,这样,也许还能让民间反对开矿的声音更小。”
据张贵所知,大明还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社会为主,所以可投资取利的渠道不多,大部分人在有钱后,也只能把钱用来购买土地或者借贷出去,很少有投资商业的。
而在张贵看来,如果能够把民间的钱吸引到对外攫取资源这项事业上来,或许就能打破以往的明国人在有钱后只能购买土地或借贷进而剥削百姓的模式。
因为工业司已经在这样运营,所以天启对这种分股吸纳资金来运营产业的方式并不陌生,也就点首道:“这是个办法,朕倒也没打算自己一人独富,何况,我们变法改革的目标就是富国惠民,如今这样做既能富国也能惠民,倒是好事。”
于是,天启说后便让户部照着张贵的意思来办。
发行股票对于大明而言不是难事,首先大明的印刷技术已经很先进,如成都的褚纸在宋时能很好的刊印出交子这种纸币一样,乃至后面大明也有自己的宝钞一样,发行出难以伪造的高质量股票还是不难的。
难的是让大明的臣民们相信朝廷这是要带着他们一起发财。
对于茂山的铁矿量能否值得大明大费民力国力的去开采,张贵是相信的。
因为别说他派去的人已经确认那里蕴藏有丰富铁矿,光是他在后世所知道的一些知识,就知道茂山铁矿光是便宜开采的优质铁矿就有十五亿吨,远量铁矿更是达到五十亿吨!满足大明目前的铁矿需求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不是谁都相信张贵,毕竟是涉及到掏钱的事。
所以,在股票正式发行的第一天,除了张贵自己拿出家有的三百万两存银买了股票外,来户部购买茂山铁矿股票的人几乎没有一人。
张贵因而问着垂头丧气的户部尚书毕自严:“目前真就本国公一人买?”
毕自严点头。
张贵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再加两百万两,把家底掏空算了,本来是打算低调一点,给大家留些好处的。”
毕自严吃了一惊。
“陛下驾到!”
但这时,天启从外面走了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倾家荡产买朝廷的股票
“陛下!”
“陛下!”
张贵和毕自严忙转身作揖而拜。
天启则一跨进来,就问:“多少人来买?”
张贵看向了毕自严。
毕自严道:“目前就国舅爷买了三百万两的股,且欲再加两百万两。”
天启听后不禁抬眉,讶然问着说:“难不成朕的朝臣们都很清廉?拿不出银子来投?”
张贵听天启这么说,明白了过来,腹诽道:“这些老狐狸,果然会装!”
这时,天启朝跟来的魏忠贤吩咐了一句:“把拟好的御笺和朱笔拿出来,在上面添成两千万两,然后交给毕爱卿。”
“皇爷?”
魏忠贤听后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皇爷竟然要直接从内帑拨两千万两来买茂山铁矿的股票。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赶紧填好给毕爱卿!”
天启喝道。
魏忠贤只得赶紧用朱笔填好御笺,而这御笺自然也就变成了手诏,由魏忠贤递给了毕自严。
毕自严忙接了过去。
有了这朱笔手诏,意味着毕自严可以直接凭此,去内帑取两千万白银出来。
毕自严自然是喜不自胜,道:“陛下为社稷既然都肯拿出来这么多内帑,臣也不好不为国认些股,臣愿拿出十万两来。”
说着,毕自严还真就从袖中拿出一张兑银会票来,递给属吏,让其入册。
天启见此呵呵冷笑:“果然是在等朕先掏银子。你们怕什么!朕会是那种谁有钱就觉得谁是贪官的人?也就张国舅懂朕,才不会有这些不放心的心思。”
毕自严慌忙拱手:“陛下恕罪!”
天启看向魏忠贤:“你呢,也怕朕误会了你?”
魏忠贤忙从袖中掏出一沓会票,笑道:“皇爷冤枉奴婢了!奴婢哪会,奴婢早就准备着拿一百万两银出来买呢。”
天启听后点头,就对张贵道:“随我去西苑,继续说说蒸汽机的原理。这里就交给毕爱卿,朕自己先出了两千万两到户部,应该能安不少人的心。”
“是!”
张贵应了一声。
果然,天启和张贵、魏忠贤等人离开后没一个时辰,礼部尚书陈子壮就踏着碎琼乱玉而来。
毕自严见此忙吩咐属吏沏杯滚烫的热茶,而自己则亲迎到槛边,笑着问:“这下可放心了?”
陈子壮点头。
天启自己都拿出两千万两来买,让陈子壮相信皇帝并没有耍奸,而故意等着大臣们的钱财露白出来,好在将来想办法侵吞掉。
且这也让陈子壮知道,皇帝陛下和国舅张贵是的确真的想带动大家一起出银,分担朝廷开发茂山铁矿的财政压力。
“我来买二十万两的,不知道除了我外,还有哪些公卿亲自来大司农这里纳银认股?”
陈子壮这时回了一句,且又问起了毕自严关于茂山铁矿股票出售的情况。
毕自严叹了一口气,道:“除了陛下和国舅爷,还有魏公公,就是你我了。”
“哪有多少了?”
陈子壮略有些失望地问道。
毕自严道:“两千六百多万两。”
陈子壮道:“那也不够啊!”
“就是呢,即便陛下也拿出了两千万两的内帑出来,让人相信天子也愿为大明出力,但还是没有多少人选择相信张国舅所言的矿利真的足以赚钱暴利。而担心这银子被朝廷花了,就要不回来,而如同捐银给朝廷。”
“当然或许也有人就不想朝廷开矿成功!”
毕自严道。
陈子壮听后又与毕自严闲聊了几句,不久之后,就回了府。
一回府,陈子壮就急忙令人替他脱去了御赐猩红大氅,着一件布袄,于窗前看着壁上一副古画发呆。
陈子壮妻子刘氏走来问道:“老爷可要吃些什么?”
“还是来碗白粥,不要肉菜。”
陈子壮道。
刘氏惊问道:“老爷不吃烧鹿肉了?就算拿出去了二十万两,但家里也不是没钱了。”
陈子壮笑着道:“不吃了。顺便让人把这幅古画也当了。如今看样子,没多少人会支持陛下和张国舅,买茂山铁矿的股票,先不说国舅爷说的不一定真,没准将来会亏钱。关键是,对于许多人而言,恐怕反而希望这次收回咸州、开办茂山铁矿的事成为劳民伤财之事吧。”
说着,陈子壮又道:“可收回咸州的事是老爷我提出来的。另外,茂山的铁矿能否开采出来,解决工业司的燃眉之急,关系到整个天启朝变法改革的大业!所以,如今看来,也不可能指望那些反对新政的人会出银子了,只能是我们这些支持新政的出银子才行,哪怕真的要亏损,也得支持朝廷去开采出足够的铁矿出来。”
刘氏道:“可这幅画一直是老爷挚爱。”
陈子壮微微一笑:“吾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能坐视新政失败,工业司的上百万生民从此只能被饿死或被屠杀,那有违天道!”
接着,陈子壮又问:“家里的田都卖了吧?”
刘氏点点头:“银子已经送回京了。”
“吾早就准备着这一天呢。真要是支持新政的人没多少,吾就拿出所有家产来,资助朝廷。”
陈子壮说着就转身握着刘氏的双手,忽又揽她入怀:“只是要让你做无米之妇了。”
刘氏澹澹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还能说什么呢。”
又是一夜大雪,直到次日天明才渐渐停止,陈子壮怀抱着一盒子兑银会票,望着朱红色的宫墙,又踏着碎琼乱玉而来。
因昨晚又内宦来传谕,今日大起,也就是要百官上早朝议政。
故而,一时到了朝房,陈子壮就见大学士吴宗达和孔贞运、礼部右侍郎钱士升等好些位阁臣部堂已在这里等候上朝。
但陈子壮看到朝房的好些大臣里面都穿有一件打补丁的衣服。
大学士吴宗达最为明显,一个大补丁竟直愣愣地出现在胸膛处的圆领官袍里的里衣上面,关键这大补丁还是好些块不同颜色的布补起来的。
这时,在朝房奉茶的内宦还因此笑着对吴宗达说:“阁老真是清贫,这是这清贫也忒过了,何以上朝都还穿着这样的衣裳呢?”
吴宗达缩了缩脖子,笑说道:“公公您不知道,这已经是仆现在最好的衣裳啦!知道陛下今日叫大起,是为了筹银买股票的事,仆哪能不响应呢?也就把家里该当的都当了!如今凑足了五百两银子,准备买股票呢。”
一旁的孔贞运则在这时拿出半块硬饼来,一边就着茶水啃饼,一边也有意地把官袍袖里的补丁衣服露出来说:“素来天下人皆知吴阁老清廉,如今却没想到清廉至此。仆也一样,为响应陛下购买股票,特当了所有家当,勉强凑了二百两,现在连坊门内的包子都买不起,只能就着这么半块饼果腹。”
“还有半块呢?”
吴宗达问道。
孔贞运回道:“留给妻儿了。”
礼部右侍郎钱士升听后先过来作揖道:“阁老真是两袖清风,为官廉洁,下官钦佩!”
孔贞运颔首一笑:“钱侍郎过誉。”
接着,钱士升则因为注意到陈子壮抱着一个大匣子,也就问道:“大宗伯此匣子所装的是?”
“银票。准备待会儿买股票用。”
陈子壮道。
吴宗达则问道:“听闻大宗伯昨日已去户部认购了二十万两银子的股票,不知道今天又要买多少?”
陈子壮道:“告诉阁老与诸公也无妨,吾也典卖了所有家产,准备买股票,合计一百一十八万两!”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赚!满街的银子,羡煞公卿大臣!
吴宗达听后和钱士升一干人,会心一笑:“大宗伯果然会生财也!”
钱士升更是直接讥讽道:“谁贪谁廉,昭然若揭也!”
“这饼真硬!”
孔贞运说着就看向陈子壮道:“大宗伯应该没吃过吧。”
说着,孔贞运就又道:“老百姓就常食此饼。”
接着,孔贞运就又露出补丁袖子来,揩拭眼角:“今日方知百姓之艰难!”
“孔阁老真是清廉爱民!”
钱士升这时说了一句,且朝陈子壮哼了一声。
不多时,就到了出朝房上朝的时候。
一到大殿上,文武列好班,天启就说起了发售茂山铁矿股票的事,且鼓励文武百官积极买股票,且圣口亲言这是让天下臣民一起共享利益的好事。
因为天启昨晚在听取毕自严的汇报后得知,除了几个支持变法改革的制策司当值大臣来买了股票外,并没有多少人来买,也就决定今日破天荒地举行一次早朝,且道:
“虽说君子耻于言利,但这也是有利社稷民生的报国之举,可谓义利皆得,卿等自当踊跃认购才是。”
这时,吴宗达先出列持象笏,抬了一下头,把胸前脖颈处露出的一大块补丁露出来后,就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虽素来清贫,然为报国,臣已典当所有家资,凑足五百两,而愿认购一些股票!”
孔贞运也在这时候出列,将打有补丁的里袖挥动开后,就道:“陛下,臣也已典当所有家资,凑足二百两,愿认购一些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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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说着,孔贞运就在收臂回来时,刻意将袖中的半块硬饼掉落在了金砖上。
天启见到后,问道:“掉落的是何物?”
孔贞运故作慌张地匍匐在地,道:“陛下恕罪,此乃臣的早饭。”
“早饭?”
天启问道。
孔贞运点头:“是还没吃完的早饭,因想着留着等下朝后,再作为晚膳吃的,只是不小心掉落了出来。”
天启点头,道:“身为堂堂大学士,你倒是清廉节俭!起来吧。”
“谢陛下!”
天启这时问道:“还有谁要购买茂山铁矿的股票?”
钱士升也站了出来,把补丁衣也露出一截来,就道:“陛下,臣家贫,所得俸银又常用来接济族中贫困者,故早已入不敷出,如今只借的银二十两,愿认购一些股票。”
明显,钱士升更狠,直接说自己是在负债为朝廷出钱。
接着,又有一官员出班道:“臣也清贫,只借得三十两。”
“臣家里人口多,只剩五十两,愿全部拿出来认购股票。”
“臣二十两。”
“臣三两!”
……
天启看着这里面,许多大臣穿着补丁衣,不是还从袖中掉出半块饼和一个冷包子,就不由得沉下了脸。
他可以接受别人的拒绝,但是真没法接受别人戏弄乃至可以说是羞辱他。
天启也就在这时直接问道:“还有谁清贫得穿着补丁衣来上朝的!都站出来!”
一时倒也站出来不少朝臣。
天启看后也就怒极反笑起来:“好得很。看来朕的朝堂上还真的多是清官啊!也难怪一个个只拿得出几百几十两银子,甚至还有个只拿得出三两的!”
“陛下!”
这时,陈子壮抱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臣要再购买一百一十八万两的股票!”
袁可立也在这时站出来道:“臣愿再购买九十六万两的股票。”
韩爌道:“臣再加七十五万两!”
接着,卢象升:“臣也再加五十六万两!”
毕自严:“臣再加上十九万两!”
……
一时间,只有真正支持变法改革,且在乎茂山铁矿能不能得到开采的大臣,才都站了出来,且都是在已经购了股票的情况下,又最低拿出了十万两以上的白银来购买股票。
天启这才心情好了不少,并问道:“你们怎么就拿出来这么多?”
陈子壮道:“陛下,臣也是典卖了家产。”
“臣等也差不多。”
袁可立等这时也回了一句。
天启点点头,欣慰地笑了笑。
吴宗达等不由得黑下了脸。
他们此时刻意装清廉自然是不想出太多钱买茂山铁矿的股票,进而让皇帝有捞钱的机会,同时也是不想真正表露自己的富贵让外界知道。
何况,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就很提倡清廉。
所以,吴宗达等就有意表现出自己的清贫节俭。
但他们没想到这些支持变法改革的官员竟为了新政进行下去,连明面上的清贫都不装,竟真的把自己最真实的家产都拿了出来购买股票。
这让他们觉得一下子自己这些人在皇帝面前显得特别丑陋。
陈子壮等人的行为的确引起了官愤。
要知道,历史上崇祯在大明亡国前夕因为要凑足一百万两军费,找百官捐款时,所有官员都装穷,连皇亲国戚都装穷。
但现在,竟因为有官员出于自己政治利益而不掩饰自己的财产情况,也就一下子使得吴宗达这些人显得特别尴尬。
毕竟除非他们能证明陈子壮这些人都是贪官,否则,无法解释他们为何这么清贫。
以致于散朝后,吴宗达和孔贞运等依旧愤然不平起来。
“陈集生这些人,为了新政竟然真的连家业都可以不要!拿出这么多银款来!他们这么做什么意思,是要让陛下觉得他们更忠心吗?”
吴宗达因而在下朝后对孔贞运和钱士升二人滴咕了起来。
“他们本就是这个意思!”
孔贞运这时回了一句,又道:“不如我们还是再多买一点吧。”
“不可!这茂山铁矿哪里有那么多铁矿,就算有,他们会分利于天下臣民?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真正有好处的事,谁愿意告诉别人?”
钱士升这时否决了孔贞运的提议,且又道:“以下官看,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夺天下民众的金银而已。”
孔贞运点首:“也是!”
于是,孔贞运也就打消了多去买点茂山铁矿股票的念头,只是回屋后就把半块饼递给了自己妻子:“收好,明日去内阁,我还得带上。”
“是!”
孔贞运说着就朝面前已准备好的满桌珍馐美味走来,结果一走近,就喝道:“撤了!重新做一席!这熊掌不对!让老夫怎么下快!”
“是!”
……
“国舅爷,因没多少人买茂山铁矿的股票,而又为了不影响铁矿开采,进而影响新政!在下可是真的典当了所有家产,祖地都卖了!您可不能骗在下,突然说茂山铁矿开采的铁矿价值,不值得这么多钱啊”。
陈子壮则在下朝后突然心疼不已地对张贵苦笑着说了起来。
袁可立也道:“是啊!我其实也没打算真能靠这个生利,毕竟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铁矿啊。只是为了朝廷为了新政能继续下去,我不得已先出了一笔大款,现在又见其他朝臣没多少人买,我只得把家里的存银都拿出来,这些年的工业司给的分红,都拿出来了。”
魏忠贤也道:“咱家也一样,现在就希望国舅爷您说的茂山铁矿真能值得这么多钱,不然,咱家就只能多抄几个家了。”
张贵道:“你们放心就是,到时候就算要亏,也是陛下和本国公亏的最多,你们怕什么!”
陈子壮等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陈子壮回府后就先对刘氏言道:“有白粥没有,饿了。”
刘氏道:“我这就让云香去传!”
没多久,陈子壮面前就出现了一碗白粥,陈子壮一看见这白粥就食不下咽,但肚子又很饿,只得强吞了下去。
接下来,陈子壮一家几乎天天食粥。
而毕自严则在收到第一批股票发行后得来的银款后就开始着手更大规模的开采活动。
待到天启十年正月,第一批铁矿就已经开采出来,与工业司进行了交割,且户部因此得到了第一笔属于茂山铁矿场的营收所得银子。
“真香啊!”
“这是鹿肉的香味!”
“这孔阁老不是清贫的只能拿半张饼当早饭吗,怎么还能有这么浓香的鹿肉味出来?”
陈子壮的弟弟陈子升端着一碗白粥坐在门槛边对其兄陈子壮说道。
陈子壮则道:“这应该不止一只鹿子!应该是炖了几十只,才有这么浓烈的味!”
“兄长!”
这时,陈子升喊了一声,就指着门前一下水道边堆着的鹿头,且看了来倒鹿头的孔门家奴一眼,道:“他们竟然不吃鹿头的肉!”
“不好啃!为兄以前也不吃的,现在却很想!”
陈子壮吞着口水道。
陈子升点头:“弟也想!”
这时,孔氏家奴呵呵一笑,颇为鄙夷地瞅了陈子壮兄弟一眼。
但这时,突然一大队户部官丁且抬着长熘熘许多大箱子而来,踩得雪地嘎吱作响。
挂户部员外郎衔督办茂山铁矿场的毕自肃这时从轿子里走出来,向陈子壮拱手道:“大宗伯!下官是奉户部钧令来送分红利银的。”
说着,毕自肃说着就挥手道:“把大宗伯的银子抬过来!”
没多久,就有兵丁将陈子壮应得的银子一箱一箱抬了过来,摆在陈子壮的面前,竟摆满了整个街道,而望不到尽头。
“打开!”
当毕自肃喝令一声后,户部的兵丁们就把箱子全部打开。
然后,陈子壮和陈子升就因为看见满街满箱在各宅红灯笼映衬下灿烂有光的银子来。
一个个大银锭连在一起竟像一条银龙横亘在眼前一般!
毕自肃说着就转身向孔府的家奴道:“烦请孔阁老出来,孔府的分红也一并发放。”
“哎!”
这孔府家奴忙答应着,以为自家也会分不少,也就没多久便用肩舆把孔贞运抬了出来。
来孔府赴宴的吴宗达与钱士升也跟了出来。
孔贞运出来一看见满街满箱的大银锭,也就花了银:“这么多?是给仆的分红?”
“您误会了,那都是大宗伯的。”
毕自肃说着就命人抬了一个小箱子来,且命人打开后,道:“这才是贵府在茂山铁矿的分红!”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阁老吐血!后悔在皇帝面前装了穷!
孔贞运看了一眼眼前这一小箱子银锭,再看了一眼属于陈子壮的那满街银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这,这……”
“大宗伯买的一百三十八万两的股,所以分红得三百四十五万两银。”
“阁老您买的是两百两的股,所以分红得五百两银。”
“这是账簿,二位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请二位画押交割吧。”
毕自肃说着就拿了账簿文书出来。
“好!”
陈子壮答应了一声,就先走过来,确认无误后就画了押,完成交割。
孔贞运也在这时画了押,完成交割,只是他在交割后,还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对面不属于自己的满街银锭一眼。
对方几千箱子的银锭,自己却只有一箱,而且还是一个小一半的箱子。
因而,孔贞运现在的心情很难受。
这也是人的本性。
当别人比自己赚的多时,很容易产生嫉妒心理。
孔贞运也不能免俗,妒忌与悔恨的情绪,此时在他的心中互相交织着。
他根本没想到买茂山铁矿的股票会这么赚!
“阁老为何会心情沮丧?您破家为国,拿出仅有的二百两银子买茂山铁矿的股票,如今一下子获利五百两,按理该高兴才是,毕竟这让您的家产翻番不少!”
毕自肃这时候笑问起孔贞运来。
孔贞运没好气的瞅了毕自肃一眼:“你何必多问!”
毕自肃这时候拿出一道圣旨来:“实不相瞒,下官是奉旨来问的,陛下最近忙着搞蒸汽机,没空亲自去朝会上问你们,就让下官来送红利时问问你们在收到朝廷分红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让我上本告诉他。”
“另外,陛下还在旨意里说,这是你们报国所得之财,乃为尽忠所取之利,故陛下不得不慎重对待,以励天下人尽忠报国!”
“为此,陛下下谕说,这笔财富会得到朝廷的特殊保护,将来除非是谋逆大罪,犯了其他所要抄家的罪时,这笔财产都不会被抄没入官。”
“也因此,这些银锭都是钦定铸造的大银锭,
“你们还是听听旨意吧。”
毕自肃说着就展开圣旨:“有旨意。”
孔贞运和陈子壮等只得下诏听宣。
一时,听完后旨意后,孔贞运等也确认到果然这次获利的财富是被特殊保护,也就是说将来哪怕是抄家,也不会将这笔财产抄走。
但也因此,孔贞运心里更加难受。
因为他的这笔受皇帝诏旨特殊保护的财产才五百两!、
人家陈家是三百多万两,差距实在是太大!
他现在是真后悔呀。
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假装清贫!
毕自肃这时就继续问着孔贞运:“阁老,您先说说吧,您对于陛下的恩典与这次破家为国后获利甚丰的事有何感想,下官等着向陛下上本复旨呢。”
孔贞运不得不强笑起来:“自然是感念浩荡皇恩,热泪盈眶!”
毕自肃则因而转身问着陈子壮:“大宗伯呢?”
陈子壮想了想道:“你们知道的,鄙人不在乎钱财,鄙人一向视钱财为身外之物!”
孔贞运:“……”
他现在觉得陈子壮说自己不爱财的神色很让人讨厌。
陈子壮却在这时继续神采奕奕地对毕自肃道:“鄙人没说假话,就算陛下亲自来,鄙人也这么说。别说朝廷这次让臣赚了,就是朝廷这次让臣血本无归,让臣真的倾家荡产,但只要让朝廷用于开矿的钱粮问题得到解决,臣也高兴!”
陈子壮说着就看向自己弟弟陈子升道:“鄙人对家里人也是这么教育的,君子当重义而轻利,是吧,子升?”
陈子升跟着附和道:“是的,兄长一直这么教育我们的。”
陈子壮则看了一眼满街属于自己的几千箱银锭道:“所以,请告诉陛下,这些银子对于臣而言算不上什么,臣高兴的是,如今看来,茂山铁矿真的解决了朝廷的铁矿不足问题,也让朝廷获了巨利,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臣有理由相信,天下臣民会更愿意支持朝廷!臣似乎已经看见了大明君臣一心、天下大治的希望。也请告诉陛下,朝廷下次倘若需要集资,我陈家依旧愿意破家为国,别说百万两家业,哪怕将来有千万两家业,也愿意破家为国!臣会让他们把臣的话写进族训里!”
历史上,陈氏一族的确为抗清破家举义。
而现在,陈子壮这样说倒也的确是肺腑之言。
只是孔贞运听得却是很不爽。
他恨不得上去给陈子壮两巴掌。
妒火几乎已经快要涌到他心头。
因为他觉得陈子壮是在装逼,是在暗讽自己,不够有格局。
“大宗伯果然公忠体国!也合该贵府获利甚巨!不过,晚生听闻大宗伯这次破家为国,连祖地都卖了,是这样吗?”
“是啊!圣明之朝,就该是忠臣良将大富大贵才是。大宗伯这样为国,是有什么独特家学吗?”
“人说天下人多仇富者,可若是陈府这样为国而富者,谁会仇视!大宗伯,您再说几句吧,对于这次破家入股茂山铁矿,您是真的没想过万一茂山铁矿亏损吗?”
这时,《大明日报》以及《东厂见闻报》还有其他报刊的采编员一窝蜂地出现在了这里,且没等毕自肃先说话,就在听了陈子壮这么说后,一个劲地围着陈子壮先开口问了起来。
原来,自从张贵让西厂开始办《大明日报》后,大明的报刊业可谓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这些年冒出了许多官办民办报刊,而也因此,产生了报刊之间为销量而抢新闻的竞争关系,许多开始投身于报刊业且放弃科举的文人开始以采编员的身份四处找新闻。
像这次朝廷为茂山铁矿发行股票的事自然也引起了许多报刊的注意,也有许多采编员早就因为得知陈子壮破家买股最狠而在陈家附近埋伏着,等着将来挖个大新闻出来,如今一得知户部抬着许多大箱子来分红,也就一下子从各处冒了出来,争着采访陈子壮。
陈子壮少不得一一应对着。
孔贞运则因为见这些报刊采编员都去采访陈子壮,且话语中丝毫没有因为陈子壮获利甚巨而挖苦陈子壮,而是在竭力恭维,也就很是好奇,再加上妒忌心作祟,也就忍不住问毕自肃:“同是破家为国,为何他们只问陈集生?”
毕自肃见一时半会儿也和陈子壮说不上话,也就对孔贞运回道:“阁老有所不知,因为他们是靠向天下民众卖报吃饭,所以他们是代天下民众问,但民众们更愿意相信大宗伯破家为国,不愿意相信您是破家为国,甚至还说您欺君欺天下,故意装清廉!”
“仆怎么装了,简直胡说八道!这些刁民真是爱造谣!”
“阁老,百姓们的确这样认为的,言根本就不会有阁老会清廉到只能拿半块饼做早饭的。反而是大宗伯这种一下子拿出上百万两,然后还真的开始买新家具的,才让他们更相信大宗伯是忠臣好官,就如当年张江陵抄出十几万两,百姓们不觉得他多腐败一样。老百姓有自己的看法。他们说,官宦之家只有在破家后才会开始置办器物,平时所用皆为半旧,而不愿类如暴发户常常换新耳。”
噗!
孔贞运直接吐了一口血。
因为毕自肃的回答让他彻底破防了。
合则自己装的,老百姓们根本不信,反而认为陈子壮才是真的,且更加愿意相信陈子壮是好官。
而这也就是说,自己不但没赚到钱,在这个报刊业出现让老百姓话语权增加的时代,自己名也没捞到。
孔贞运一时也就更加受不了,急火攻心之下,就吐了血。
“阁老,您这是!”
毕自肃忙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