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视朝廷国法,给本官尽诛之!
听张贵这么说后,天启不由得拧眉道:“你说的没错!但总的来说,还是天下士绅们给朕造成的麻烦事,本来百姓们就已经成了枯草干柴,正想着用新政,让这些枯草干柴燃不着,还能再恢复生机。可这些士绅倒好,为了一己之利,把内部民生搞得这么糟糕!”
说着,天启就看向众人:“你们且说说,这这么多义军和夏允彝发展起来的农兵,该怎么处置。”
朱国祯这时候道:“农兵和所谓的义军得区分开来,农兵是夏中丞奉命组织的乡兵民壮,参与平叛自然是为朝廷做事,朝廷当赏,当嘉奖其功;但义军没有得到朝廷准允,是借着为朝廷平叛为由劫掠士绅、劫富济贫,不受官府管束,与匪无异,当令其解散,否则,就以大兵镇压剿灭之。”
“但本质上来讲,这些义军是心向朝廷的,只是不堪忍受叛军暴政,才愤然起兵的,朝廷就不能不管其死活,若只令其解散,会使不愿被遣散者寒心,而使他们会彻底转变为匪。”
张贵这时说着又道:“以臣之见,不如先问其意见,愿意回乡务农者,朝廷可将被诛附逆士绅之田清丈后分与他们,重新编户。”
“不愿意者,或暂时得不到分田者,则干脆编为地方乡兵,由各地主官指挥,代替老百姓做些徭役上的事,这样也能不再征用百姓服役,而正好也将徭役银用于养这些乡兵。”
“至于义军中领头者,或有能耐者,可听其志愿,选入武备学堂接受培养,或任入仕做武官。农兵们也一样。”
“这样的话,会不会产生两宋之弊,导致冗兵太多,而使国帑开销更大?”
毕自严这时问了一句。
朱国祯也跟着道:“没错,本来指望着改革宗室制度后,国帑开销能减少许多,以惠民生,但现在若突然又出现冗兵之弊,则岂不是宗室制度白改了?”
“那不然呢,总不成把没分到田地的农兵义军全杀了吧?”
张贵问道。
这时,礼部尚书谢升听后,腹诽道:“也不是不行。”
但他没有说出来。
其他大臣也没有说出来。
但很多大臣此时心里都开始有这个想法。
毕竟这个时代,屠杀百姓不算太严重的事。
要知道,大明朝廷曾经为了省钱连自己的王牌军队都是屠过的。
戚家军主力在皇帝默许下,被时任兵部尚书联合北兵官将直接诱骗屠杀,原因就是给戚家军的军饷太多,太费钱。
“陛下,朝廷有责任养活自己的百姓,既然朝廷开支不可避免地会增加,那只能想办法开源。”
张贵见此随扈大臣们皆沉默不语,就在这时继续说了起来。
天启问道:“如何开源?”
张贵道:“要么继续损有余而补不足。”
朝臣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新政都已经让官绅一体纳粮了,还要干嘛,难道不杀百姓,杀士绅?
“要么,损外邦而补不足。”
“据臣所知,海外还有许多沃野良田,完全可以增加朝廷田赋。”
张贵说道。
“国舅爷这话当真,外邦真有许多沃野良田?”
朱国祯想也没想就把注意点放在了损外邦以补不足上面。
张贵点头道:“是的,岂止是有许多,甚至比本国之良田总和还要多。”
“即便有这么多,但有良田必有耕作者,岂能擅夺他人之产,非仁道也。”
谢升这时说了一句。
张贵道:“杀本国之民同样不仁!而且,如果不这样做,就只能继续损有余而补不足,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或许还不够,得对富贵者,抽以重税!”
朱国祯则在这时想了想对天启道:“陛下,以臣愚见,夺外夷之产倒也不一定算不仁,如未服从王化者,兴兵讨之,是为其向王化,不再为土蛮也!乃皇恩浩荡之事,怎么能算是不仁呢。只有服从王化者,兴兵讨之,才算不仁。而何为服从王化者,自然是向陛下纳土称臣、缴税服役者。”
相比于在自己士绅身上割肉,以及杀本国之民,朱国祯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建议天启将开源的对象瞄准外夷。
“陛下!臣认为,朱阁老所言乃是高见!”
“陛下乃天下之主,外夷也得服从王化,接受陛下的统御,缴税服役!”
“十万义军和十二万农兵,与其杀掉,而违背天理人情,还不如放他们出去开边镇戍!”
“即便陛下不相信臣所言,海外有良田无数,但至少让他们去外面自生自灭,也比留在国内被官军剿杀或受饥寒而死要强。”
张贵这时继续说了起来。
天启点头:“没有别这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如此。”
“朕先下旨,让卢象升把这些义军中不愿意归乡为农者,暂时也编为农兵,同夏允彝的农兵一样,作为推行地方新政之保障。然后得尽快从这些农兵中选出大部分人去海外,让他们开边也好,收税也罢,总之,让他们出去,别留在国内,增加隐患。”
天启这时说道。
“陛下!若这些人反攻朝廷怎么办?”
谢升这时问了一句。
天启听后看向了他,半晌不语。
“陛下不能不慎思之!”
谢升再次提醒道。
“一旦他们在外面渐有势力,朝廷可以派官派兵去,可以分而治之。如果,他们真的要反攻朝廷,乃至勾结外夷反攻朝廷,那朝廷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剿灭他们。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枉杀本国生民!否则,必造成人心离散。”
张贵这时说了一句,且又道:“陛下,臣以为,食利者不能轻视庶民的力量,永远也不能,否则必被庶民反噬!”
天启点头道:“朕这次也的确见识到了庶民被你和夏允彝利用起来后所形成的效果,而使得朕这次亲征,依旧变得很顺利,朕岂敢轻视!”
说着,天启就起身道:“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张贵听旨。”
“臣在!”
张贵回道。
天启道:“朕令你为钦差督办农兵义军整编事宜,率西山营孙应元部,先去陕西、山西这些地方,把各地已招抚为农兵的义军,选出善战骁勇者,编为数营,命为虎贲军,听朕旨令,拓边征夷!”
“遵旨!”
天启回了一句。
接下来,张贵便准备带着孙应元和毛羽健等人北上去陕西。
在出城前,张贵将毛羽健叫到了自己屋里,将自己的一封公函递给毛羽健,嘱咐道:“你持本侯公侯去见李自成,想办法说动他去山东。”
“是!”
毛羽健答应着,又问道:“国舅爷的意思是?”
“你现在已经是我西厂的人了,应该明白,曲阜城的人已经碍着我们的路了!”
张贵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句,又道:“你只要把这事办好,将来不愁没有为阁臣九卿的机会。”
毛羽健是个没有底线的文臣,只要为了个人功名,他什么都敢出卖,包括曲阜孔家,而他本身又聪明,所以很快就明白了张贵的意思也就立即答应了下来。
张贵知道毛羽健没节操,但在他看来,要在将来对付曲阜孔家这种没节操的人家,就得用没节操的人去对付才有用。
“请国舅爷放心!”
毛羽健答应着就先离开了卫辉城。
而张贵则在后面与孙应元的大军一起紧赶慢赶地往陕西而来。
……
“他们来了?”
而在张贵赶往陕西时。
这一天的榆林卫。
延绥巡抚张誉鸿正站在卫城上,看着已往榆林卫来的义军,且向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问了起来。
洪承畴点头道:“来了!来的是王左桂和苗美部。”
张誉鸿冷冷一笑:“来了就好!朝廷想通过拓边来解决内忧,注定是成不了的!”
“中丞说的是,今日这些义军一死,则其他义军必成反贼也!到时候朝廷定然不得不剿,安敢用之?”
洪承畴附和道。
这时。
义军进入了榆林卫瓮城,且为首的王左桂还向洪承畴喊了起来:“洪参政,我们到了,你们怎么还不开主城!让我们进去领粮!”
原来,这伙义军因攻下投靠叛军的鱼河堡,而在驻扎多日后,吃光了城内的粮食,正一筹不展之际,洪承畴与延绥巡抚张誉鸿商量后,便以他们皆是义民不能不赈为由,让他们来榆林卫吃粮,所以,王左桂和苗美便带着自己所率义军来了榆林卫。
但王左桂等义军来了后,却发现,榆林卫只开了瓮城,没开主城。
偏偏在王左桂喊了没多久,外面的瓮城也关上了。
王左桂见此大惊。
苗美也不由得大为惊诧道:“我们中计了,他们是要杀掉我们!”
这时,瓮城时,的确已经出现了大量火器手,密密麻麻的火铳也已经亮了出来。
彼时,洪承畴已经先喊道:“尔等反贼刁民!竟敢借平叛为由,杀官绅,屠善民,无视朝廷国法,按罪当诛!”
说着,洪承畴就将手一挥:“杀!”
砰!
砰!
砰!
于是,密集的铳声响起,大量白烟出现。
在白烟笼罩中,许多义军纷纷倒下。
王左桂气得咬牙大骂:“你们这些狗官,怎么如此卑鄙,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没骂多久,王左桂就身中数弹而亡。
“你们不去平叛,我们去平了,我们有什么错?!就算要杀我们,也不应该尽诛,大部分不过是被我们裹挟的乡民!你们怎么如此狠心啊!”
苗美也不甘心地喊了起来,随即身中数弹而亡。
张誉鸿和洪承畴则都摸着胡须相视一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 脚踹洪承畴,把他给我绑了!
“什么!鱼河堡的义军攻打榆林卫,谋逆造反,还与蒙古人勾结?!”
卢象升不久后就收到了延绥巡抚张誉鸿的奏报。
而这奏报还是洪承畴亲自带来的。
卢象升因此倍感惊讶。
“部堂,此事事发突然,下官和张中丞都颇感意外。”
“以下官看,还是跟这些刁民匪气太重有关,他们虽然明着是为朝廷平叛,其实不过是想趁机打家劫舍而已,甚至有个别野心大炽者,有意趁机祸害我大明江山!”
洪承畴说道。
卢象升则道:“这不可能!本堂已经派人和这些义军接触过,他们现在愿意接受朝廷的招编。”
洪承畴道:“部堂,您怎么还称他们是义军,他们就是一群反贼!”
卢象升瞅了洪承畴一眼,道:“你给本堂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大多不过是普通百姓出身,有什么机会能勾结到关外鞑子!何况,他们就算造反,那也只会变成流寇,怎么能让你们有机会,聚歼上万人!”
洪承畴见卢象升没那么好忽悠,便只得拱手作揖道:“部堂息怒!请部堂先屏退左右,下官才敢如实呈报。”
卢象升便让自己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随即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洪承畴这才说道:“义军类若匪寇耳,杀士绅、掠富民,简直无恶不作,本就是反贼!不能因为他们是为朝廷平叛,就不认为他们是反贼!”
卢象升听后大怒,吼道:“他们是不是反贼,那也是陛下说了算!”
“部堂,您怎么还不明白?!”
“虽说是陛下说了算,但我们得先让这些打着为朝廷平叛的义军也变成叛军!”
“如此,才能便于官军有理由剿灭他!”
“此所谓生米做成熟饭也。”
“难不成,部堂还想朝廷继续养着他们?朝廷若要养这些人,势必会不得不继续加征于民,即便不加征于民,亦会加征于商,乃至士绅!”
洪承畴说着就又道:“所以,部堂,我们现在只有把他们逼成反贼,然后把他们尽数剿杀,才能避免将来社稷被他们所累!”
“请部堂细思之!”
洪承畴说着就拱手作揖起来。
卢象升瞅了洪承畴半晌,问道:“所以,他们没有攻打榆林卫?”
洪承畴点头,且把事实告知给了卢象升道:“王左桂、苗美所部,合计上万反贼已被诛戮,包括他们的妻儿。现在,想必其他义军必认为朝廷不容他们也!”
洪承畴说完就嘴角微扬,浅露笑意。
“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
啪!
卢象升一巴掌打在了洪承畴脸上。
洪承畴不由得捂着脸,看着卢象升道:“除非部堂真要为那些反贼杀了下官!如果不是,那部堂现在最应该要做的事,应该是立即调集重兵,防备各处所谓义军四处作乱!”
“你们!”
卢象升指着洪承畴,随即又道:“你们就没想过,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坏了社稷?一旦这些义军真成了反贼,只怕就会不仅仅是针对已经投附叛军的官绅,而是四处流窜,烧杀劫掠,如此,恐将来更加难制啊!”
“部堂!下官斗胆直言,对于我等士大夫而言,宁让他们乱了社稷,也不能让他们以朝廷官军的名义出海开边啊!”
“他们乱了大明,无非是换个新朝,而新朝则会因为大明开边亡国,而继续禁海,且不敢再有随意开边之心,并继续重用我士大夫。但他们若是出海开边成功,那我士绅所垄断的海利则必为朝廷所有啊!”
洪承畴这时激动地说道。
卢象升回头看向洪承畴:“你竟要为天下士大夫之私利,而不惜坏我大明社稷?!”
洪承畴见卢象升这个样子,颇感不妙,他本以为卢象升昔日愿意弃文从武,去武备学堂任职,是因为功利心重,和自己一样,但他没想到卢象升竟真的心存大明社稷。
碰到一个真忠臣了!
啪!
洪承畴因而直接跪了下来:“部堂恕罪!下官刚才言语有失,实在不该!但事情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地步,还请部堂不要再汲汲于此事。下官愿第一个领兵剿灭这些反贼,如若下官做不到,部堂到时候再杀下官也不迟!”
卢象升则看了洪承畴良久,正要说话。
“部堂,国舅爷宣旨来了!”
但这时,卢象升麾下一总兵来到外面奏报起来。
卢象升听后忙道:“立即开中门,摆香桉。”
洪承畴则在听到张贵来了后,心里不由得一沉。
没多久,当张贵宣完旨后,陪着卢象升一起跪下听旨的洪承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位是?”
张贵因而特地向卢象升询问了一下,眼前这位衣服整洁的文官。
“陕西督粮参政洪彦演,受延绥巡抚张中丞之命,来向下官奏报王左桂和苗美谋反一事。”
卢象升这时拿着圣旨笑着向张贵回禀了一句。
洪承畴这里则向张贵行起礼来。
“王左桂谋反?”
张贵愣了片刻,问道:“可是绥德一带的义军?”
卢象升回道:“正是。但事实上不是谋反。”
“不是谋反?”
张贵心里也是一沉。
卢象升这里就向洪承畴道:“你将你对本官说的话,向国舅爷再说一遍。”
“部堂,你再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洪承畴直接否认道。
卢象升道:“你不是说,这些人是你和张誉鸿骗进榆林卫杀了的吗,并要诬陷其谋反?!怎么现在又不认账了?!”
洪承畴可以对卢象升坦白,因为卢象升也是士大夫中的一员,所以,洪承畴不担心卢象升把他怎么样。
但张贵是外戚武臣,洪承畴自然不会再坦白,甚至还会失口否认。
只是,洪承畴没想到卢象升会这么不顾士林情谊,会丝毫不在张贵面前替自己这些人掩饰,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看错了卢象升,而也就只能在这时失口否认起来。
“洪彦演,本官没想到你是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
卢象升因此大怒。
洪承畴则先委屈地道:“部堂您息怒,但您不能这么冤屈下官啊!”
彭!
洪承畴突然只就看见一脚在自己面前面大,然后整个人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时两眼疼得流泪。
“好你个洪承畴,敢坏本朝大政!”
而选择相信卢象升的张贵这时,已收回脚来,吼了一句后,就大声命道:
“来人,将洪承畴给本侯绑了!”
洪承畴不由得一惊,心道:“张国舅竟然知道我本名?!”
细思极恐!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斩杀洪承畴,代天子行权!
洪承畴一脸懵归一脸懵,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国舅爷!您为何如此无礼,殴打下官!下官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
接着,洪承畴直接坐在了地上,又道:“另外,卢部堂栽赃之言,口说无凭,国舅爷怎么能如此轻信,且因此殴打下官,让下官含冤!”
卢象升见洪承畴这么说,指着洪承畴的手都哆嗦起来:“洪彦演,你怎么如此无耻!明明是你自己亲口向本堂承认的,你们设计杀害了上万义军与其家卷。上万人啊!你敢杀他们,怎么就不敢承认!”
“事实不是这样,你让下官怎么承认?”
“卢部堂,你要害下官,大可直接请王命旗牌直接斩杀了下官,没必要在国舅爷面前如此陷害下官!”
洪承畴巧舌如黄道。
唰!
张贵拔出刀来,直接就作势朝洪承畴噼来:“那行,本侯还就愿意相信卢部堂,且本侯现在就满足你,直接噼死你!”
眼看着刀光一闪,就已朝自己急速噼来,洪承畴这才忙喊道:“我承认!别杀下官!下官承认就是!”
张贵收回了刀,暗暗一笑。
他就知道洪承畴会在最后一刻服软。
洪承畴此时已满头冒冷汗。
在见张贵收回了刀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洪承畴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张贵看穿了。
于是,洪承畴便道:“国舅爷,您在诈下官?!”
张贵冷哼一声:“你自己要是真不怕死,本侯焉能真诈出你来?”
洪承畴瘪了瘪嘴,哭了起来,接着就跪在原地,拿头不停撞地:“国舅爷,卢部堂,求二位饶命啊!饶命啊!”
“先押下去!让他把自己所做的事全都写成供状!”
张贵这时吩咐了一声。
“是!”
孙应元便安排人把洪承畴押了下去。
而卢象升则在洪承畴被押下去后,才转身向张贵拱手道:“到底是国舅爷厉害,竟诈出他洪承畴主动承认,不过,下官倒是没想到他竟不过是一贪生怕死之辈。”
“草管人命者,未必不惜己命。”
张贵说了一句,然后就对卢象升说道:“本侯来这里,是奉钦命来此选出义军中最骁勇善战者,组成一支虎贲军,好出海拓边征夷用。到时候,还得有劳卢部堂多多配合,尽快联络上义军,进行招编为妥。”
卢象升听后点头叹气道:“请国舅爷放心,下官自然尽全力配合,只是被张誉鸿、洪承畴二人这么一搞,恐义军会对官军生出嫌隙之心。”
“倒也不是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张贵说了一句就道:“本侯在来你这里之前,已让我西厂的人骑快马带着陛下给他们的圣谕给他们看,且让他们快马回信于本侯。除王左桂和苗美部,因较远而还未收到回信,也不知道圣旨有没有送到他们手里外,本侯已经收到了各部义军的回信,他们已表示会来你这里见本侯。到时候,就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把张誉鸿和洪承畴这两人屠戮义军的祸首砍了,应该足以让他们知道朝廷的真正态度!”
卢象升点头:“那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张誉鸿来,就说请其来商议剿贼事宜,到时候将他一并拿下。”
张贵点头:“就这么办。”
张誉鸿没多久就收到了卢象升的公函,也不知是计,便急忙来了卢象升这里。
且一见到卢象升,张誉鸿就急忙问道:“卢部堂,难道朝廷已经下了旨,让我们剿贼?”
卢象升则拉下了脸:“将擅屠义军的张誉鸿给本堂拿下,等候钦差大臣处置!”
张誉鸿大惊。
这时,已有官校走了进来,正要拿张誉鸿,张誉鸿则突然摆手,道:“慢着!”
张誉鸿似乎瞬间就明白了卢象升这是要为被自己设计屠戮的上万义军做主,便对卢象升冷笑道:“卢部堂,你真的要背叛天下士林吗?!”
卢象升道:“本堂不明白你说的话。”
“部堂既然都能猜到王左桂等刁民在榆林卫被诛之真相,就不可能不明白下官的话!”
张誉鸿说着就又道:“他国舅爷和朝中一些奸臣想用拓边来解决内忧,就是坏我们士绅所独占的海利!不然,真要等朝廷开边于南洋诸岛,则如今所谓外贸,必变成内贸,而为朝廷所控制!所以,对于这些多余之庶民,就算把他们逼成反民,也不能让他们出去!”
“哪怕是偷渡出去者,也当视为对华夏的背叛!而卢部堂,你怎么就愿意看见这样一幕!看见他们为了不自己杀死这些庶民,而行穷兵黩武之事,坏我士绅之利!你自己难得不是士大夫吗?!”
卢象升道:“君子不当言利,当为大明社稷、天下苍生谋福祉!”
张誉鸿:“……”
跟一个理想主义者谈利益,的确是一件很无力的事。
张誉鸿就和洪承畴当时一样,在卢象升这样说后,感到无力。
“宁把多余的百姓们屠了,也不愿意让朝廷组织他们去拓边,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卑劣至极啊!”
张贵这时走出来说了一句。
接着,张贵就道:“本侯便是张国舅!张中丞,你今日这话,也算是让本侯彻底明白,指望你们这些儒士,让大明中兴,的确不可能,因为你们只希望把大明吃空,然后再重新换个朝代吃,至于老百姓,不过是你们寄生在大明的养分。不过,很可惜,本侯要让你们不能再轻易地以庶民为食。”
卢象升这里则示意官校将张誉鸿押了起来。
而已被官校押着的张誉鸿则朝张贵怒吼了起来:“张国舅,你这个祸害!你究竟要把我大明朝祸害到什么地步?!”
张贵知道与张誉鸿多说已无意,只道:“押下去吧。”
没多久,各部义军,除李自成部未来外,皆来到了卢象升这里,见到了张贵。
张贵则对这些义军各部道:“你们想必已经听闻王左桂和苗美所部被官军所害的事,而心里肯定对朝廷心存疑虑,担心朝廷不是真心要招编你们,而欲除你们而后快!今日,本侯便在这里给你们一个交待,让你们知道,你们也是陛下的子民,不会存在容不下你们的情况!”
说着,张贵就吩咐道:“把擅屠派平叛义民的张誉鸿、洪承畴押上来!”
接着,张贵就对着这些义军喊道:“这两人,一个是延绥巡抚张誉鸿,一个是督粮参政洪承畴,是设计屠杀上万义民的罪魁祸首,今日本侯就代天子,当着你们的面,将他们就地正法,让你们看看陛下爱抚你们之意!”
说着,张贵就喝令道:“斩!”
“是!”
于是,张誉鸿、洪承畴两大官便被摁在了地上。
接着,只听唰的一声。
只两刀影出现。
两颗人头直接落地。
“好!”
义军们欢呼起来,从此安心接受了朝廷的招编。
而只李自成部没有,且还突然流窜去了山东。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田后的大明现状,潞王巡讲士绅罪孽
“并未有叛军流窜去山东,为何国舅爷要让我老李去山东打叛军,我着实不明白,这国舅爷到底是啥意思!”
“不是说朝廷真要招编我们这些义军吗?还说王左桂他们只是被狗官们害了,不是朝廷本意。可为何,不让我老李带着大家伙去接受招编呢?”
“我还想着回驿站干呢,或者朝廷要是觉得我有功,给我个驿丞当当也行!”
“我老李喜欢在驿站收发报纸、信件还有粮秣、军械啥的。”
“还有给乡里人读报读信,教他们识字,我喜欢看他们那望着我老李认真听信听报,然后脸上有笑有哭的样子呢。”
李自成不解地向毛羽健埋怨起来,且也阐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现在的李自成还没有滋生出争天下的野心来,再加上,他不久前因为张贵在通过西厂启迪民智也就让他这个基层驿卒过上了一段很殷实富足且有意义的生活,所以,他现在只想再过回去以前那段安稳且殷实的生活,享受乡里人对他的崇敬。
李自成现在起兵也是为了恢复那种生活场景。
所以,现在毛羽健以张贵之命,让他去山东,他虽然不敢违背,但心里的确也有些不情愿。
“李老哥,大丈夫当扬名立万,仗剑拯救黎民于水火,而不能只想着回去做个驿丞啊!何况,如今国舅爷又愿意提携你。让你去山东,自然是有深意的。”
“小弟也给你说句话真心话,如果你真想一辈子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那这山东,你是必须得来!”
“因为,如果不把在山东的那个对外奴颜媚骨、对内刻薄不仁的家族给拉下圣坛,那所有百姓就依旧只能继续牛马,别想富足安宁。比如,这次,坏了老哥安宁生活,甚至还欲屠戮老哥这些人而后快的那些劣绅狗官,就都尊奉着在山东的那个家族,立其为自己可以为人上人的标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标杆砍了。”
毛羽健对李自成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
只有读书人才最了解读书人,也只有孔孟子弟才最了解孔孟。
进士出身的毛羽健,自然比李自成清楚,他们这些天下儒士所尊崇的衍圣公孔家是什么货色。
故而,毛羽健现在也就对李自成直言不讳地说孔家对外奴颜媚骨、对内刻薄不仁。
毛羽健是没有原则的。
所以,只要利于他将来重新跻身公卿,获得权力和地位,他也不介意在加入西厂后,去掘孔家的坟墓,自然也不介意在李自成面前,去揭露孔家的真实面目。
李自成并没有很明白毛羽健的话,但他听明白了毛羽健话里的一层意思,即如果他不去山东,那他想要的安稳富足生活就不能得到保障,就不可能一辈子安稳富足。
农民出身的李自成最想要的就是一辈子安稳富足,也愿意为此在这之前辛苦一下。
于是,李自成放下了心里的不快,道:“那我老李就去一下山东,把您说的那个什么家族拉下圣坛。”
毛羽健点点头,笑了起来,且连夜给张贵写了一封信,汇报他与李自成交谈的情况,且通过西厂内部的情报系统,将信寄了出去。
张贵收到毛羽健的来信后,已经在回卫辉的路上,且带走第一批筛选出的三万义军青壮,准备在带回卫辉见了天启后,进行整编训练,然后编成虎贲军,而进行对外拓边的军事任务。
在这期间,除天启亲征时一路收复北直隶和河南东北部为叛军所占的州府外,卢象升与义军收复了陕西和山西一带投靠叛军的州府,夏允彝则收复了河南西部与中部诸州府。
故而,由潞王掀起的叛乱被彻底平定。
夏允彝因功升为兵部尚书加右都御史,太子少保,总督河南军政,继续主持在河南的新政。
因为叛乱结束,自然在河南的新政也就要继续推行。
不过,也得益于这次叛乱,让许多藩王和士绅得到了清算,以致于许多田地都分给了百姓,使得新政的阻力在这之后于河南一地变得更加小。
“每户领一件农具,牛为全社公有,尽快抢在春耕结束之前完成耕种,来年就能吃上自己种的粮了!”
选择卸甲归田而担任卫辉府一农社社正的原农兵哨官罗玉泉,正站在一堆新到农具和几头壮牛前,对着一众百姓喊道。
这些百姓皆笑意盈盈,目光灼灼地看着罗玉泉身后的农具和壮牛,且在听罗玉泉说后就在当地农兵的组织下,排起队来,开始领农具,抽签决定先让谁家牵牛去耕种自家分得的田地。
这些农具皆是西山工业司在河南的钢铁分厂打造的。
西山工业司有先进的冶铁技术,让农具的锻造成本变得更低,因而在河南通过新政增加了财政收入后,夏允彝就请得天启恩准,拨银从西山工业司订购了一大批农具,还从各处卖了许多牛回来,以助百姓们在获得土地后尽快恢复农业生产。
使得如今的河南,开始处处出现百姓在新设的基层机构农社来领取农具的场景。
罗玉泉不过是众多分发农具的农社社正官中的一员。
还在河南的天启很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作为帝王,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国泰民安。
如果说什么能与扩土万里的丰功伟业相比,那便是此时此刻,能见到昔日载道而哭的流民,开始拉牛于田间来回耕种,而田地不再荒芜,旷野不再萧瑟,终见炊烟袅袅起。
朱常淓此时也在路径自己王府庄田时,看见这些庄田已插上了刻有百姓姓名的石制标牌,且有百姓已经在收拢这些庄田里的白骨,而重新耕地播种。
朱常淓知道,这些白骨皆是因为他这个潞王盘剥过重而饿死的饥民,若不是自己失败,被革除了王爵,庄田也被收回且分于百姓,那饿死的饥民只会更多。
因想到这里,朱常淓倒也滋生出了负罪感。
在没有失去这一切之前,他倒没有多强烈的负罪感。
但等到现在失去这一切,且认清了自己身边许多儒臣的真面目后,他的这种负罪感就特别强烈。
“潞王坏,潞王黑,害死卫辉百万民;潞王若在,卫辉家家皆挨饿;潞王若没,卫辉家家养鸡鸭。”
尤其是,朱常淓在来到一处集镇,听见有孩童唱着夏允彝为动员百姓参与平叛而令有司编造的歌谣时,就更加无地自容。
但同时,朱常淓又觉得特别冤枉。
因为他觉得这事不能只怪他一人,毕竟当初不是他一人想起兵造反,而是很多士绅也想起兵造反,而忽悠了他,说天下已人人都想反。
所以,朱常淓更加不愿意独自背这锅,也就在对百姓们讲说自己造反缘由时,很积极地说了王永光这些士绅的罪孽。
不过,就在朱常淓很积极地在一处集镇讲说时,突然,一声铳响出现。
接着,又是一声。
朱常淓后背连中两次铳弹,并因此无奈地倒在了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
朱常淓回头一看,只皆白烟弥漫的一处阁楼上,有一身影正急速从窗外跳下去,且骑着早已停在门外的一匹马跑了。
“你们竟敢真的这么卑鄙,可孤不是他!”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杀没成功,中兴难以阻挡!
“可孤不是孤的王兄!”
朱常淓这时说道。
准确地说,是假朱常淓这时说道。
被袭杀的的确不是真正的潞王朱常淓。
在各地巡回讲说士绅唆使潞王谋反缘由的朱常淓不只一个。
张贵刻意这么做的。
从不轻视反动者卑劣程度的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大明只出现一个在各处讲说士绅罪孽的朱常淓,而是刻意派出多个假朱常淓,然后和真的朱常淓一样,由几个锦衣卫押着,去各地巡回讲说。
而这样一来,即便真的朱常淓被暗害了。
也丝毫不影响,朝廷要通过朱常淓,去让老百姓知道士绅罪恶一面的意图。
此时,被火铳袭杀的其实是朱常?。
朱常淓的弟弟长垣王。
本来按照惯例,朱常?这些参与谋反的潞王藩一系的近支宗室们,都得被处死。
但天启在张贵建议后,没有这样做,而是让他们假扮朱常淓,并也去各地讲说。
反正民间没谁知道朱常淓长什么样。
甚至,连意图暗杀朱常淓而阻止他揭露自己士绅罪恶的各地士绅们,也不知道朱常淓长什么样。
所以,这无疑便于朝廷克隆出多个朱常淓来。
正因为此,一时间,许多地方都出现有,关于朱常淓讲说士绅们如何唆使他造反且唆使他加征百姓的报道出现。
而此时,在汝州一处集镇里,被袭杀的长垣王朱常?就是其中一例。
长垣王此时很郁闷,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差,居然真的会因为假扮自己王兄,而被暗杀。
押着他的锦衣卫并不知情,还很竭力地去追赶凶手。
但只有作为幕后主使的一着猩红官袍的文官,在这里亲眼看见长垣王朱常?被枪杀后不久,又得知朱常淓出现在庐州,且还出现在除州时,而因此震怒不已。
砰!
甚至,一盏茶被这文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接着,这文官就咬牙恨声道:“我们被朝廷耍了!如今在各地讲说我们士绅之恶的根本就不只一个潞王!”
临时投附在这文官门下的一士子听后问道:“那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派人去暗杀这潞王吗?”
“不杀了!”
“再杀有什么用,哪怕把真的杀了,假的照样可以四处宣讲我们士绅唆使藩王造反、阻止新政的黑料!不知道是陛下还是那张国舅,竟早就料到了我们所料,我们在他们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
“如今看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可恨的是,如今我们暗杀各地出现的潞王,反而会令还活着且还在继续宣讲我们罪恶的那个潞王,可以更加变本加厉地扒我们士绅的罪恶!”
这文官说后就一拳砸在了桉桌上,双目如喷火一样,瞪着前方。
而且一想到,各地的朱常淓在说自己这些士绅用暗杀这种卑劣手段时,他就更加感到不快。
“他们怕我说出真相来,但我偏要说!不想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是他们,那些官老爷们,他们不想你们过上好日子!”
“乡亲父老们,你们不知道,朝廷实行新政,是想藩王和官绅也纳粮当差,而不是只让你们纳粮当差。”
“但他们和当时的我一样,不想纳粮当差,只想让你们这些百姓做牛马,奉养我们,奉养这个国。所以,如今,他们才来暗杀我!因为他们怕,怕我把真相告诉你们!”
“但正义是杀不完的!”
真正的朱常淓在闻知假扮自己的弟弟朱常?被暗杀后,非常气愤,因而也就越发激动地在民众面前,落泪讲说起士绅们罪恶来,且还讲着讲着就把直接把这些针对他的暗杀行为定性为是对正义的暗杀。
“朱常淓!你这个逆臣贼子,你给我闭住!”
有士绅子弟恼羞成怒之下,也就在此时站了出来,指着朱常淓叱喝了一声,且道:
“分明是你自己野心膨胀,目无君父,才胁迫他人与你一同起兵造反的!而今,你却将这一切的罪责推到天下士绅身上,你怎么如此无耻!还说什么,天下士绅们不支持新政是想让百姓继续为牛马,不想让百姓过好日子,才唆使你造反的。”
“那我问你,总不至于,天下士大夫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反的吧?”
“这位公子,你何必如此恼怒。”
“没错,士绅们的确没有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造反,但是他们却在我起兵造反后,主动来投,比如像王永光这些人,朝廷的吏部尚书都不当,都要跑到我这里来,跟着我一起造反;还有归德大族丁家,丁启睿作为卫辉知府,不果断率兵平定叛乱,还替我写起兵檄文,且在檄文里大肆批判新政。”
朱常淓说到这里就道:“诸位乡亲父老,你们说说,他们这些士绅干嘛赶着趟儿地来跟着我一起造反?就是因为,他们想继续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因为皇上不让他们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他们就来找我了,要和我一起反皇上!”
这士绅子弟听后见说不过,只得指着朱常淓道:“你是假冒的,你们是假冒的,本公子要去找老父母,把你们抓进大牢!”
“胡说!我们是真的,是有圣旨在身的真朱常淓!”
有锦衣卫大喊一声,就拿出圣旨来。
“我们是真的!不是假的!被暗杀了的才是假的,官府不能锁拿我们!我们有圣旨在手”
彼时,在江宁城,一自称是奉旨巡回讲说的朱常淓也正对着一众官绅辩白起自己的真假来。
这些官绅们很是无奈,他们现在无法去证明这些人的真假,也就无法用暗杀的方式去除掉,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各地的朱常淓讲述着潞王谋反的事。
“叛乱没有成功,朱常淓还不能暗杀掉,义军又未能被逼成反贼,新政更是在河南如火如荼地开始进行。”
礼部尚书谢升在想到这一切后,就不禁仰天一叹,道:“苍天啊!你总不能真的还要这已历两百多年的大明朝再中兴一次吧。”
长叹之后,正随圣驾一同返京的谢升就也同天启和张贵等人一样,看向了驿道外面。
因见驿道外,已无插标卖首者,谢升心情更加失落。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中兴画面,即不以牺牲百姓为代价,而以牺牲权贵士绅为代价而出现的中兴画面。
尤其是在看见自己同科年友曾是南京吏部左侍郎的河南人孙琏,也正赶着一头老牛于自留的一垄地里卖力地耕着时,他有些担心起将来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一步。
谢升因此很沮丧,沮丧得开始想让这一切都结束。
“皇爷落水了!”
“快来人!”
“快救皇爷啊!”
而就在谢升怀着沮丧的心情随圣驾改走水道北上回京时,却听得御舟前方传来了喊声。
天启此时的确落了水。
本来他正和魏忠贤等内宦于甲板上看沿岸风光,却突然,就感觉到有人从背后勐推了他一下,而将t推入了水中。
魏忠贤也没注意到推天启的人是谁,只在一转瞬间,就发现自己的皇爷已经落了水。
魏忠贤一下子着慌起来,胡乱喊着。
但一众内宦因为不习水性,皆不敢下去。
魏忠贤只得看向旁边一随扈的禁卫营把总刘余谟:“快让你的人下去救驾!”
刘余谟却道:“提督禁卫营的是国舅爷,我们只听国舅爷的,公公您无权调动我们。”
“你!”
魏忠贤怒指着刘余谟,正要说些什么,但一想到现在救驾要紧,就不由得回头喊道:“国舅爷呢!国舅爷在哪儿?”
“国舅爷也没见了!”
许显纯这时急忙走过来禀道。
魏忠贤听后大惊:“不会也落水了吧。”
问讯过来的谢升听到这里,心里有些称意起来。
……
而此时。
一芦苇荡里,张贵正和朱由校一起坐在一艘小船上,互相挤着衣服上的水。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帝落水没事?那就拔刀自刎吧!
“你怎么这么快?”
天启问着张贵。
张贵道:“臣很快?”
天启点头:“快的很!你没听见哪些人都还在喊你名字吗,说明,你快到都没人发现你已经跳了水。”
“那说明臣这几年没白练。”
张贵笑着说道。
天启听后看着张贵:“你一直在防备着这个?”
张贵点头:“是的,陛下!臣一直觉得武庙当年,落水落得蹊跷,故不得不有所防备。”
接着,张贵就拍了拍手:“都出来吧。”
没多久。
有七个赤着上身的大汉从水里冒出头来:“见过皇上,见过国舅爷!”
天启看向了这些人,见人拿着一铁丝,问道:“你这铁丝是什么?”
这拿着铁丝的壮汉回道:“回皇上,是水下刺客准备作桉的工具,他们准备拿这个刺杀陛下。”
天启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的奉国舅爷的命,最近几日一直潜伏在这水里,用了潜望镜一直在观察着,早就看见这一人带着铁丝在这一带演练,故而早已盯着他了。”
这壮汉回道。
“潜望镜?”
天启问了一句,就看向张贵道:“可是你让朕做的那可以水下视物的物件?”
张贵点头:“回陛下,是的。”
天启笑道:“果然,幸好朕善造器械,不然,今日将同武庙一样下场也!”
说着,天启又道:“不过,张卿和你的这些手下也立了大功,若没有你们,朕即便不淹死,估计可能也会破伤风。”
“陛下,先去他们在这里的茅屋里换身干净衣服吧,虽是五月,但也还是小心些为好。”
张贵这时提醒道。
天启点头,随即就问着这些人:“刺客抓到没有?”
“没有,他们一见我们出现,就自我了断了,明显是死士。”
其中,一壮汉回道。
而这壮汉正是张贵的家丁周能。
周能回答后,天启就没再说什么。
而在天启与别的人说起话时,周能则来到张贵这里,将一防水包递给了张贵:“侯爷,叶成学托人送来的信件。”
张贵点头:“晚上再给我吧,我现在得先换身衣服。”
……
“报!没有发现陛下!”
“报!没有发现陛下!”
“报!没有发现陛下!”
魏忠贤最终还是让锦衣卫会水的人去找了,结果,半天都没有搜寻到。
魏忠贤因此越发着急起来。
随即,魏忠贤就忙问道:“国舅爷呢,可有找到?”
“也没有!”
“没有!”
“没有!”
这些锦衣卫们相继探出头回道。
魏忠贤不由得原地踱步起来,走到朱国祯和谢升等文官身边来:“阁老,你们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谢升现在心里止不住地暗喜起来,但明面上还是不由得先说道:“如今,最要紧不是打捞陛下,而是尽快派人回京,告知娘娘此事,然后稳住局面,不然,恐人心思变啊!”
“但没有陛下,怎么稳住,总不能直接判陛下已崩,让太子殿下登基吧?”
朱国祯回道。
“必须找到陛下!下官愿意去找一找。”
禁卫营把总刘余谟这时说了起来。
魏忠贤瞅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朱国祯也点了点头。
谢升道:“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得先派人回京,好让娘娘和在京朝臣们能提前有所准备。”
“不用找了!”
这时,张贵和天启出现在了一条大船上,而这艘大船正在迅速靠近御舟。
与此同时,张贵还喊了一声,且道:“陛下在此!”
天启这时穿回了重新烤干的龙袍,在周能等睢州侯家丁护卫下,站在了船头,看着御舟上的人,道:“尔等是谁踹朕下水的,最好自己站出来,而不应该连累他人。”
魏忠贤一开始是一脸懵,随即满脸欢笑起来,接着在听天启如此问后,就回头看了看众人,旋即,他就跪在了甲板上,朝天启喊道:
“皇爷!奴婢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啊!奴婢早就得罪了天下人,如果离了皇爷,奴婢就必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奴婢怎么敢对皇爷下这样的手啊,请皇爷明鉴啊!”
谢升此时也是一脸懵,随即满脸浮现出失望之色,然后看向了朱国祯。
朱国祯则看向谢升。
“刘余谟!刘把总!非要本侯亲自点你的命吗?!”
这时,张贵大声喊了一句。
魏忠贤等人听后忙看向刘余谟。
连船上的禁卫们也都看向了刘余谟。
刘余谟一手下甚至也因此很是惊愕地问着刘余谟:“刘老哥!您为何要害陛下?!”
“老哥!这是为什么?!你为何这样做?!”
许多刘余谟麾下的禁卫们都倍感惊愕。
他们本来觉得被选为皇帝近卫是一件很有荣誉感的事。
但他们没想到,今日让陛下落水的会是他们这些禁卫中的人。
刘余谟则一直沉着脸。
而张贵这里则对天启道:“陛下,刘余谟,肯定跟臣一样,在踹人下水这方面练了多年,你看他那螳螂腿,一看就很有力道,他推您下水,也难怪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若不是,臣提前派人潜水跟着御舟观察,还真不会注意到,是他动的手。”
张贵说着就看了周能一眼:“当然,这也跟臣麾下的这个周能素来眼力很强有关,在西山,他就靠一双毒眼,挖出了不少细作!”
“岸边有炮!”
周能突然大喊一声,接着,他就把张贵和天启抱倒在地。
刘余谟这时则嘴角浮现出一声冷笑,然后开始等着炮声响。
但半晌过后。
炮声没响。
“咦!”
周能先“咦”了一声。
张贵在周能松开抱自己和天启的手后,就给了他脑袋一下:“咦什么咦!你侯爷怎么会只派你们这一路暗哨跟着御舟。不百分百安全,本侯敢在这时出来?”
天启则起身道:“张卿,你的确是在尽心护着朕的周全,而你这家丁,眼力也的确很强。”
说着,天启就指向岸边,一门被人退出来的大炮。
而站在那门大炮旁边的一阔脸黄须的壮汉喊道:“臣西厂刘宗敏见过陛下和国舅爷,禀陛下,臣奉命查获被人偷藏于处的大炮,且抓获凶手三人,皆是三个红毛番。特奉国舅爷之命,向陛下再次呈报。”
刘余谟再次沉下了脸。
随即,刘余谟就仰天大吼起来:“苍天无眼啊!”
吼了后,刘余谟就看向天启和张贵:“你们别得意,杀你们的不会只我一人!”
说着,刘余谟就迅速拔出长刀来自刎。
速度很快。
很多人还没注意到。
但只一瞬。
彭!
刘余谟就发现,自己的手臂掉在了甲板上,正渗出血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动用酷刑,朕就是暴君!
“我不可能失误第二次!”
这时。
一禁卫已站在刘余谟身后。
随即,这禁卫就把刀插回了鞘中,阴手握刀,冷冷地说了一句。
刘余谟回头看了一眼,眸露惊骇之色。
“戚家刀法?!”
这禁卫不言,只继续阴手握刀,目光逡巡着周围,以防止有人杀刘余谟灭口,或者刘余谟会再次自杀。
“痛!”
“痛啊!”
刘余谟此时感到了疼痛,并不加掩饰地喊了出来。
……
“他叫戚盘宗,戚少保之孙,其父不喜武学,喜火药爆炸之术,而他反酷爱家学,而被臣安排在陛下身边,以防万一有人行刺,可及时作出应对。”
“盖因此人所使戚家刀法,以快着称,因一开始先拔刀出鞘小截,然后阴手握刀拔出,以便迅速噼砍。而且,这人从小就开始练,早已练的噼砍速度极快。故而,陛下刚才就没看清刘余谟的手怎么断的。”
因天启此时说起没看见刘余谟的手怎么就断了时,张贵也就在一旁解释起来。
天启听后点头:“朕想学!”
没多久,天启和张贵就回到了御舟上。
“痛!”
“痛啊!”
酒精不要钱一般被张贵命人浇灌在了刘余谟的断臂处,而刘余谟因此再次嚎叫起来。
“嚎叫什么,既然怕疼,那又为何敢弑君?”
张贵说道。
继续被医护兵处理着伤口的刘余谟看了张贵一眼道:“现在不用再忍了,为什么不能喊?”
“说,为何要弑君,都有哪些同谋?”
天启这时也过来问了一句。
刘余谟道:“只我一人,没有同谋。至于为何要弑君,陛下何必再问,无非是因陛下你视我士大夫为贼耳!而陛下你又太聪明,我士大夫毫无他计能使陛下知道畏惧,连他们威胁太子都未能成功,如今若能弑杀陛下,不过是想让将来天子继续引以为戒耳!”
“用刑!”
天启直接冷声吩咐了一句。
“是!”
魏忠贤走了过来,就吩咐许显纯对刘余谟动刑。
一时,刘余谟的双手就被套上了夹棍,且被夹得越来越紧,以致于开始出现骨碎之声,刘余谟本人也惨叫起来。
天启因此道:“说出同谋,便饶你不死!”
刘余谟道:“你饶我也没用!就算你们不杀我,他们也必杀我。”
张贵道:“本侯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刘余谟忍痛苦笑起来:“没用!他们即便杀不到我,也会先杀了我的孩子!因为我的孩子已被他们控制!”
天启摆了摆手。
许显纯等人便没再对刘余谟动刑。
这时,天启又看向刘余谟道:“你真以为你不说,朕就查不出来,无非朕一令之下,瓜蔓抄而已。”
刘余谟听猝然一惊,突然朝天启大声骂了一句:“暴君!”
天启呵呵一笑:“朕就是暴君,你骂就是。”
接着,天启又道:“但你骂了后,得把实情告知于朕。”
“也罢!”
刘余谟长吁一口气道:“我报考武备学堂,本就只是想混入其中,伺机接近陛下你而已。天下现在谁不知道,陛下你最信任武备学堂毕业的学员。像我这样的不少,不过,像我这样因为素质最佳且掩饰最深而来到陛下身边的,倒只有我一人。”
天启道:“接近朕,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弑君?”
刘余谟道:“因为我们需要改制更加彻底一点。”
“你说什么?!”
天启惊愕地站起身来,道:“你们竟然是希望改制更加彻底一点?!”
刘余谟道:“没错!我们和夏部堂思想一致,地主就不该有,天下不能只是均役均税,还应均田!”
“只是官绅士民一体纳粮当差哪里够。而应该,采取更彻底的改制。分天下之田!”
“可陛下,您没有这样做,您和国舅爷,是希望转移内忧于海外,只是均役均税,而不均天下之田!”
“故而,我们决定弑君,陛下一亡,后世天子当以此为戒,不彻底改制,就是此下场!另外,只要陛下一亡,我们完全可以逼着国舅爷和太子进行更彻底的改制。”
天启听后道:“那你的幕后主使是?”
“夏部堂!”
“他的十二万农兵,完全可以作为接下来继续改制的基础,而这十二万农兵,还有陛下的近卫军,也很需要分得田地。”
刘余谟回道。
天启拳头紧捏起来,盯着刘余谟:“你此言当真?”
刘余谟咬牙忍痛道:“人之将死,岂敢欺君。”
“不,你在说谎!”
张贵这时沉声说了一句。
天启这时却道:“他说的倒是没有可能,夏允彝的确上本建言朕在叛乱平定后,继续对士绅进行清算,均天下之田。他说,他在清算士绅过程中,发现天下士绅对社稷是百害而无一利,故而建言朕直接均天下之田,甚至表示愿先分自家之田。这个夏允彝明显比你我更激进。”
“陛下说的没错,像夏部堂这样的不只一个,还有许多寒门出身的士子,不是反对改制,而是觉得陛下的改制太温和,太不彻底,要改制,就该直接均天下之田,收天下土地为公有!”
刘余谟道。
“你们简直是疯了!”
天启突然咬牙说了刘余谟一句。
天启说着就看向张贵道:“看来,如今朕不得不对支持改制的人也得有一番惩戒了!”
张贵这时急忙说道:“陛下!他刘余谟真的在说谎,夏允彝虽有均田之意,但绝无弑君之意!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刘余谟在给其王永光的信件就在臣这里,他在信件里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因为陛下改制而让落水之事重演,除非到别无他法之时。可见,他一直是反对改制的!”
张贵说着就将一封信递给了天启。
天启急忙拆开来看,且递给了自己身边的几位禁卫营的哨官,问道:“可是你们把总的手迹?”
这几名哨官中,戚盘宗先点头回道:“没错,正是!”
接着,另外几名哨官也跟着点头称是。
“叶成学,叶成学是西厂的人?”
刘余谟看着张贵喃喃念了起来。
“叶成学?”
天启突然觉得这名字好熟悉。
张贵提醒道:“他曾在永城知县吴兴身边做幕僚,叶向高之子。后来,入王永光幕,受其引荐,为潞王近臣。救下潞王后,就联系上了臣的家丁周能,托周能将王永光托他与京中达官显宦来往之信件交给了臣。”
“好你个叶成学!枉你为世家子弟!”
刘余谟这时则愤然地朝天骂了一句,接着就吐出一口血来,喷洒在了甲板上。
第二百章 掀起大案!不做亡国之君!
刘余谟本就失血过多,急火攻心之下,又气得吐了血,所以一下子就直接气晕了过去。
在刘余谟再次苏醒过来后,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晚照下,天启依旧坐在他面前,张贵在旁边站着。
这时,天启再次问着他:“告诉朕,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余谟道:“没错,臣的确诬陷了夏允彝,理由自不必多言,他乃改制急先锋,天下士绅谁不对他恨之入骨?如今若能把他攀咬上,顺便让支持改制的官员中间发生分歧,甚至让陛下您主动打压改制中的一部分官员,使支持改制的变法派内部分裂,岂不更好?”
“你可真是狡猾!又差点把朕给骗了。”
天启咬牙说道。
张贵道:“陛下不必为此生气!他能想到这一点,只是因为他是御前近臣,更清楚变法派内部有哪些分歧而已。夏允彝等的确希望直接均田,而臣和朱阁部等则认为还是应先试着将内忧向外转移,这些分歧的确存在,而他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如张贵所言,现在的大明变法派内部的确已经开始滋生出分歧。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虽然对于支持变法派的大明官员而言,目标都是一样的,都是想富国强兵民丰,但在具体的政策上,则会有左右之分。
有的希望更激进一点,一劳永逸,崇尚二十年如一日的彻底革新风暴。
有的希望更缓和一点,一步步的来。
和北宋王安石变法一样,新党官员中就有针对具体某些变法内容观点不同的地方存在。
比如青苗法。
虽然新党官员都同意推行,但有的官员觉得青苗法可以推行但不能向青苗借贷的农民收取利息。
有的则觉得应该要收取利息,如此才能富国。
而也因为这些分歧,使得最先进入新党变法圈子的苏辙后来就不得不为此选择了退出。
如今大明的变法官员们中间,也的确开始出现这样的分歧。
天启和张贵这种权贵推行新政是因为想解决可能发生的统治危机。
故而并不急于用狂风暴雨的方式来革新除弊,即直接均天下之田,而是想着先将内忧对外转移,用穿针引线的方式一步步织就出中兴的盛世画面。
但夏允彝这些在变法中具体执行新政的官员,因为大多数寒门士子出身,且又亲眼目睹到士绅的罪恶,而更清楚士绅对百姓欠下了多少血仇,所以,他们也就不仅仅是想解决王朝的危机,还有清算和复仇的想法,希望均天下之田,把士绅彻底消灭。
这个分歧的确开始出现,但张贵相信还没上升到要动用阴谋除掉皇帝的地步。
毕竟他和天启都还没直接说均天下之田不对。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所谓夏允彝弑君,不过是刘余谟编造的一个阴谋而已。
但张贵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刘余谟也的确厉害,不但潜伏在武备学堂内部,经过了重重思想考核与素质考核,竟到现在也会抓住自己变法派内部的弱点,差点就成功挑起变法部内部的斗争与分裂。
“你说的没错。”
天启点了点头。
刘余谟这里则感叹一声,说道:“本也没打算让陛下您落水,不过是别无他法而已。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弑君呢。陛下,您难道就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朕有什么好反思的,若真因为你们落水不治,也比做亡国之君强。”
天启望着天边晚霞,说后又道:“毕竟,即便朕落水不治,后人或许还能看到太阳再次升起在大明的土地上。”
刘余谟苦笑。
天启则问道:“你考入朕的武备学堂,又经过重重考核,进入朕的禁卫营,原本的目的是什么?”
刘余谟回道:“告诉陛下您也无妨。我们原本是想摸清楚武备学堂毕业的学员为何能战胜建奴,又为何能保持很高的忠诚度和纪律性,也因此,我们还想以武备学堂的方式培养自己的私兵,但可惜后来我们发现,我们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
天启问道。
刘余谟道:“在近卫军,哪怕一个普通士兵都有学习和参与朝政讨论的权利,有向陛下表达忠心的权利,有与士大夫争辩的权利,这样的军队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尊卑的军队!这不符合我们所推崇的儒家圣人之道,让一个士兵都可以跟士大夫一样平起平坐,那这样的军队还不如不建立。”
天启道:“朕都允许你们跟朕这个君主争辩国策,乃至你们自己也希望君主在能在臣子讨论国策时唾面自干,虚心纳谏,你们居然都不愿意让普通士兵也有这样的权利,你们许多人骂朕是独夫民贼,朕看你们比朕还独夫民贼!”
张贵附和道:“这就叫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之下,尊卑有序。”
天启点头笑了起来:“没错,你们这些人就是这个想法,张国舅可有说错?”
“无法否认!”
“可我们虽然不愿意这样做,但不代表我们不能渗透。臣不过是世家大族派入武备学堂中的一个而已。”
刘余谟回道。
天启站起身来,盯着刘余谟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近卫军中有还有很多像你这样奸细的人?”
“是的,臣不过是这些人里较为优秀的,能有机会到陛下身边为禁卫近臣而已。”
刘余谟道。
天启沉下脸来,看向张贵。
张贵则忙安慰天启:“陛下不必过于紧张,虽说人心隔肚皮,或许的确会有奸细在近卫军中,但臣相信,近卫军的大部分还都是可靠的,毕竟个人可能会掩藏自己的信仰,但整个阶级绝不会,不然,这些奸细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现在要做的,是加强整肃,加强内部监察,但也不能矫枉过正,而导致内部风声鹤唳。”
天启点头。
“臣愿意为陛下揭穿哪些人武备学堂和近卫军中做奸细,只请陛下对臣从轻发落!”
刘余谟突然说道。
张贵看着刘余谟道:“你的话,还能信吗?”
天启听张贵这么一问,如醍醐灌顶:“国舅说的没错,你的话还能信吗,你险些害朕冤枉了夏允彝。”
刘余谟哭着脸道:“臣不敢再胡乱说了,请陛下相信臣,臣这是求生啊,怎么敢再胡来。”
天启则看向张贵:“你觉得他可信吗?”
张贵道:“以臣之见,可以信一半不信一半,给他一个机会,说出哪些人是奸细,先掀起大桉,至于怎么处置,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天启点头,并对刘余谟道:“你说!”
刘余谟便交待起来。
半刻之后,天启看了一眼名单,一时感到触目惊心,不由得道:“得赶紧回京!”
……
京师
这一日。
刚回京师不久的叶成学,疾步来到因恩科中状元而进入翰林院任翰林掌院学士兼礼部右侍郎的刘若宰府邸,对刘若宰道:“令侄来信,落水之事已成!”
说着,叶成学就将信给了刘若宰。
刘余谟是刘若宰之侄。
故而,叶成学在刘若宰面前以“令侄”称呼刘余谟。
刘若宰听后大喜:“之前暗杀朱慈淓没成功,只暗杀到了朱常?,如今没想到倒是让他朱由校落水成功了。”
“但这样一来,太子就要登基,张贵这厮就会成天子舅父,而权力更大!”
叶成学道。
“放心,我在宫中和军中已有奥援。可以趁国舅回京前,先将太子夺过来,由我们文官掌控,且设计诛杀国舅,如当年张永与杨新都(杨廷和)除江彬之例。”
刘若宰笑着回道。
叶成学心里一沉,心想果然你还有同党,便问道:“宫中是谁?”
第二百零一章 封城戒严,先抓了再说!
“到时候便知。”
刘若宰说着就疾步走了出去,先安排人知会内廷后,就去找自己同党们商议了一番,然后就一起往西苑来。
“陛下真落水了?”
而在去西苑路上的时候,刘若宰同党,大学士魏广微还是不禁询问了一句。
刘若宰点首:“千真万确,舍侄亲自带回来的消息。”
魏广微听后,半晌不语。
许久后,魏广微就持着象笏,对刘若宰等人道:“此事宜速不宜迟,当先请娘娘交出太子,由我们拥立为君,然后尽快让太子登基!”
“吾正是此意。”
刘若宰回道。
“就该这样,只要太子一登基,就能挟天子除悍戚!”
一大臣言道。
其他大臣跟着点头。
“臣等有紧急奏报要见娘娘!”
一到西苑。
以刘若宰、魏广微为首的文臣们就大声喊了起来。
张嫣听说有紧急奏报,倒也不得不设帘宣见了这些外臣。
“娘娘!禁卫把总刘余谟已传急递回京,言陛下在途经静海时,落水染肺疾不治。如今群臣商议,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请娘娘速速将太子殿下交于臣等,拥立为君,加以培养,而致尧舜,以承陛下之志,再开盛世。”
刘若宰先禀道。
“请娘娘交出太子殿下!”
“请娘娘交出太子殿下!”
“请娘娘交出太子殿下!”
……
朝臣们则在外面跟着陈情道。
而张嫣听后则先站起身来,不禁滚下泪,半晌不语。
“娘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请娘娘速速交出太子!”
“娘娘!国事为重,太子应该即位,请交由臣等辅左教导!”
“娘娘!难道,您是想要操控太子,而企图干政吗?!”
……
刘若宰等继续聒噪不休起来,言语间也越来越有逼迫之意。
张嫣此时倒也渐渐地恢复了些理智,道:“此事不能轻率,首辅可在?”
韩爌此时还没在。
因为刘若宰这些人没通知他。
故没人答应。
张嫣因此开始感到不妙,也就道:“去请元辅来!”
“娘娘!请先交出太子!”
刘若宰回了一句。
“先去请元辅来!”
张嫣坚定地回道。
“娘娘,现在当先交出太子!我大明没有宰相,不必什么事都得先跟元辅商议。另外,娘娘,我大明也不允许后宫干政。故娘娘虽为国本之母,亦只能先将太子交出来再说!”
刘若宰大声回道。
张嫣道:“不请元辅来,那就等陛下回京后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想让我皇儿害死自己的舅舅,这个罪,我皇儿可不担!”
“朱张氏!”
这时,突然一声娇喝从殿外传来。
张嫣抬头一看,却是太妃李康妃。
李康妃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且对身边的几个心腹答应道:“你们先去找太子殿下!”
说着,李康妃就走进了帘内,看向张嫣:“你怎么能这样看待我大明的朝臣们?!他们哪个不是谦谦君子!你一个寒微小户出身的女子,竟还如此揣测他们?”
“你想干什么,想垂帘听政吗?!让你张家彻底盖过朱家吗?!”
“太妃这是什么话?”
张嫣寒着脸问了一句,就道:“另外,这里也不是太妃您该来的地方,外臣们逼宫,太妃难不成也要跟着逼宫?”
啪!
李康妃突然一巴掌扇在了张嫣脸上。
张嫣的一张肌肤莹润的脸顿时出现一酡紫红,而感觉脸颊如火在燃了一般。
“我奉先帝之命养大了陛下,按理,我乃陛下之母,你不过是朱家儿媳,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还这样顶嘴!哪有六宫之主的样子!我大明是文臣们当家,不是你我这样的妇人当家!”
李康妃说着就喝令着张嫣:“还不赶紧让她们把太子交出去!否则,你张家被灭族也不一定。”
张嫣朱唇紧咬,盯了李康妃半晌。
李康妃面浮得意之色。
彼时,刘若宰也面现得意之色。
魏广微还因此低声问着他:“这就是你所说的宫中奥援?”
刘若宰点首:“当年移宫桉,她可是对未能受封太后耿耿于怀呢。”
魏广微道:“这人你都敢利用,也不怕被反噬。”
刘若宰道:“非此人不可!”
“叫太子出来!”
张嫣这时含泪喊了一声。
“陛下已回京!奴婢特奉旨提前回来,禀报娘娘!”
突然。
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内宦王承恩的声音。
一下子,因为听到这声音,刘若宰脸上的得意之色直接消散。
李康妃也收住了得意之色,看了看自己刚打了皇后的手,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不由得挤出笑脸来,看着张嫣,把膝盖半弯:“好歹替我瞒一瞒,看在我算是你婆婆的份上。”
张嫣沉默不语。
“好歹答应我呀!”
李康妃笑着说道,颇为着急。
张嫣依旧沉默。
“千万别对陛下说啊,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李康妃继续赔笑道。
……
京郊。
天启在回京途中,对张贵说道:“朕想了想,得另设一内厂,由你负责,不间断对近卫军和武备学堂中的有嫌疑者进行内部调查,真金不怕火炼,朕的兵马不能变成筛子!”
“是!”
张贵应了一声。
接着,天启又道:“以后朕的随侍禁卫把总也由你来定!”
“这个……”
张贵有些犹豫,道:“陛下,这样不太好吧。”
天启道:“虽说天子不宜将安危托于他人,但事实证明,你选的满桂、周遇吉、卢象升都没问题,就朕自己选的把总出了问题!可见,在识人上面,朕不如你。所以,此事不必再言。而且,朕也相信,你是最不想让朕驾崩的人。”
张贵点头:“那臣遵旨就是。”
而就在这时,魏忠贤跑了进来:“皇爷,宫里来人奏报,刘若宰和魏广微等今日去了西苑,见了皇后娘娘,现在还没出来。”
天启听后冷笑起来,对张贵道:“他们这是急着扶太子登基,好逼太子下旨除掉你呢。”
张贵道:“娘娘应该不会轻易交出太子。”
“先回宫再说。”
天启回了一句,就又对魏忠贤吩咐道:“封城戒严,将刘若宰、魏广微一干人先抓起来,打入诏狱!”
“遵旨!”
没多久,天启就回了西苑,且来了皇后寝宫。
第二百零二章 诛杀李太妃!使其惨死!
“陛下!”
此时的皇后寝宫,已恢复到往常一样的光景。
刘若宰和魏广微等朝臣已经离开。
李康妃也已经离开。
“父皇!”
在张嫣见到天启行礼的一刻,太子走了进来,喊了一声。
天启便抱了抱太子,随即问着张嫣:“可有人告诉你,朕落水一事?”
“告诉了。”
张嫣回后就问道:“那陛下可有事?”
天启笑道:“有惊无险,多亏令弟营救及时。”
张嫣笑了笑:“臣妾倒是没想到他会水。”
“可有人逼你杀弟?”
天启突然收住笑容问了一句。
张嫣愣了愣:“没有。”
天启笑道:“也对,他们不可能直接这样说,只是会先让你把太子交出去。”
张嫣点头,随即微微一笑:“圣明无过陛下。”
“你脸怎么了?”
天启突然问道。
张嫣心里一慌,转移话题道:“陛下一路劳顿,想必饿了吧?”
“有点。”
天启道。
张嫣便忙让人传膳。
一时,饭毕,天启又问:“你脸怎么了?”
张嫣道:“陛下,不如看看皇儿功课吧,臣妾妇道人家,所学不深,只粗浅教了他些。”
天启点头:“拿来看看吧。”
一时,天启就先看起太子的功课来,待看完时,已是暮色沉沉,华灯初上。
不待天启问,张嫣就道:“请陛下今日暂歇别处,臣妾略有不适,不能侍奉。”
天启笑道:“你知道朕要问什么?”
张嫣点首。
天启道:“但你不说,不代表朕不可以自己查出来。”
张嫣含泪道:“陛下最好不知道为好。”
天启突然很严肃地问:“她是谁?”
张嫣瞅了天启一眼。
天启也凝神瞩目片刻:“好,朕不逼你!”
随即,天启就离开了张嫣这里。
……
“她是谁?”
张贵凝神看着烛台,问着正站在烛影里的叶成学。
叶成学回道:“刘若宰没告诉学生,学生又非朝臣,没有跟着进宫,故而也不知道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宫中的确有奥援,说能效彷张永、杨新都联合张太后除江彬之事。”
张贵听后沉吟片刻,道:“总不至于家姐想杀我这个弟弟吧。”
“这个应该不可能,娘娘还不至于觉得国舅爷您会影响了太子的皇位。”
叶成学回道。
“那到底是谁呢?”
张贵问了起来。
“是李康妃!”
周能这时走了进来,对张贵道:“侯爷,宫里刚刚送来的消息,今日李康妃去了娘娘那里,随即又匆忙离开了!这是她回去时掉落在地的金钗,被我们在宫里的西厂线人给捡到了。”
周能说着就将一金钗递给了张贵。
张贵接过金钗,就立即站起身来,道:“走,立即进宫!”
说着,张贵就疾步出了侯府。
但刚走到西苑大门外,张贵又走了回来,道:“回去!”
周能便跟了回来:“侯爷,为何突然又要回来?”
张贵道:“陛下都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本侯了,本侯为什么还要去汇报呢。”
“侯爷的意思是?”
周能问了一句。
张贵道:“直接先动手!这件事陛下不宜知道。”
接着,张贵就问道:“李康妃今日去娘娘那里做什么了?”
周能回道:“据闻,李康妃打了娘娘。”
“什么?!”
张贵惊愕转回头。
周能道:“不知道是怎么打的,但据娘娘身边的人是这么说的。”
张贵想了想道:“这个女人倒是会干脆这样的事来。”
周能直接道:“那该怎么动手,请侯爷吩咐。”
“安排我们在内廷中的西厂死士,以为自己家娘娘报仇为由,直接送李康妃上路!”
“另外,李康妃的族人,直接用我们家丁队中的孤儿兵去收拾,明日一早,我不希望有一个康妃李氏的族人活着!”
张贵冷冰冰地说道。
“是!”
……
午夜。
月黑风高。
李康妃所在寝宫院外,突然出现一道白影。
接着,又有两道白影出现。
然后,三道。
五道。
六道。
许多道。
这些白影悄无声息地往李康妃寝宫围拢,彷佛飘了去,速度很快。
冬!
冬!
冬!
这时,门声响了。
守夜的内宦正要铺褥睡觉,就听得门响,不由得道:“都睡了,明儿再来吧。”
门依旧被敲得响。
这内宦没好气,拔了门闩,就见一头戴金钗的宫女,穿着一袭白衣裙,站在外面。
见是宫女,这内宦更加来气,扬手就要打:“咱家还以为是哪个管事公公呢,娘的,就你们也敢这么没规矩,来找咱家的晦气?”
噗呲!
这时,一金钗突然插进了这内宦的颈部。
这内宦勐觉一阵刺痛,摸了摸,随即倒在了地上。
数道白影因此鱼贯而入。
李康妃此时还没睡,正坐在佛龛前,念道:“我是陛下养母,不会被怎么样的,不会被怎么样的。”
俄然,李康妃就注意到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人,不由得心里一紧。
李康妃又瞅了一眼,见是宫女,便冷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不是说了吗,不得进来!来人,将她们拖下去,即刻打死!”
砰!
一支金钗掉在了李康妃面前。
李康妃勐然一看,却是自己今日丢失的。
李康妃这才声音发颤地问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姓张!”
这些宫女齐声回道。
李康妃吞咽了一下:“都姓张吗?”
“嗯!”
这些宫女又齐声回道。
李康妃鬼使神差地笑了起来:“那你们干什么来?”
“为我们大姑娘报仇!”
这些宫女回道。
“大姑娘?你们大姑娘是谁?”
李康妃一愣。
勐然,李康妃突然觉得自己脖颈一紧,呼吸开始变得不畅起来。
而这时,在她背后的一宫女则咬牙道:“我们大姑娘就是皇后娘娘!我们是孤儿,若不是侯爷收养我们,我们也不会活到现在,如今侯爷要我们报恩,我们不能不报!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我们的主家!你去死吧!去阴曹地府,可千万不要给阎王爷告状,因为我们主家的恩大如海,很多鬼都感念着我们主家的恩德呢。”
李康妃咳嗽起来:“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啊!”
“来人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音。
于是,数把金钗在昏黄的烛光下,朝李康妃全身勐戳起来,颈部、脸部、胸部、腹部、腿部全是血。
这位历史上不像张嫣一样为大明殉节,而是投降满清一直被满清奉养到康熙年间的贵妇,就这样被杀死。
……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李太妃的寝宫这里?”
正巧与魏忠贤一起路过这里的司礼监太监王体乾问着被自己麾下内宦擒拿住的宫女。
这宫女不言语。
王体乾大怒道:“立刻押下去,严审!派人再进去看看。”
“慢着!”
魏忠贤这时吩咐了一声。
王体乾因而回头笑看着魏忠贤:“干爹,有什么吩咐?”
魏忠贤给了王体乾一耳光:“能不能动动脑子再逞威风!”
接着,魏忠贤就道:“把这宫女放了。”
“是!”
王体乾回了一句。
随即,魏忠贤就对这宫女笑说道:“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咱家只是路过。”
说着,魏忠贤就对王体乾道:“走吧,有些事,如果看见了就当没看见,知道吗?皇爷心里有数!”
“是!儿子记住了!”
第二百零三章 灭门!李康妃族人皆遭横死!
次日一早,魏忠贤就先来了韩爌这里:“元辅,最近可有要紧的事?”
韩爌则拉着魏忠贤到一没人处,低声问:“老内相,听说昨个儿,刘若宰他们去见了皇后娘娘?”
魏忠贤点头。
韩爌又问:“听说李太妃也去了,还打了皇后娘娘。”
魏忠贤惊愕不已:“有这事?!”
韩爌看了魏忠贤一眼:“老内相竟然不知道这事?”
魏忠贤道:“咱家哪里知道。咱家要是知道了,就算被剐,也得先手刃了敢动娘娘的人!”
韩爌则把奏本递给了魏忠贤:“已经有朝臣在替李太妃求情了,说李太妃毕竟是陛下养母,故而不能因后宫之事,而责罚养母,否则便是有违孝道。”
说着,韩爌就道:“但毕竟打得是母仪天下之人。故而,仆就想着先和老内相求证一下,但没想到老内相不知道此事。”
“这事,咱家真不知道!”
魏忠贤回了一句。
这时,刘舍人进来禀道:“田都督有急事要奏。”
魏忠贤听后就道:“让他进来吧。”
韩爌也点头。
没多久,田尔耕走了进来,拿着一份奏本道:“元辅,干爹,据锦衣卫奏报,有人发现,今早李太妃的娘家族人全部横死在大街上,衣服皆被剥去,全身无伤,听有人说,是犯了天罚,被抽走了魂魄。”
“天罚?”
魏忠贤惊愕地问了一句。
韩爌道:“这事倒是蹊跷。”
魏忠贤则对田尔耕道:“还不快去查查,奏本给我,我去禀明陛下!”
而这时,王体乾也急忙跑了来:“干爹,大事不好,今早,有宫人发现,李太妃被人杀了,全身是血,脖子也被勒过,满地只留下十几把金钗。”
“什么?!”
魏忠贤故作惊愕地喊了一声。
“竟有这事!”
韩爌也故作惊愕地说了一句。
而紧接着,魏忠贤说着就对韩爌拱手:“失陪!”
“老内相快去,此事不能耽误!”
韩爌道。
在魏忠贤和田尔耕都离开后,韩爌才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后背不由得发凉,心道:“好狠的国舅爷!”
勤政殿,木工坊。
魏忠贤双腿发软地走了来:“皇爷!皇爷!出事了,锦衣卫有急报上奏,言李太妃的族人都。”
魏忠贤还没说完,天启就拿着墨斗,向魏忠贤挥手道:“别来打扰朕!大事找韩卿商量,小事你自己定了就是!”
“快滚啊!”
天启说着见魏忠贤没走,就吼了一声。
“哎!”
魏忠贤这才故作明白地答应了一声,并忙拿着奏本离开了。
在魏忠贤离开后,天启就笑了笑,心道:“朕现在是昏君,纵容外戚,宠信宦官,不理朝政,喜好木工,坐视大权旁落!”
“陛下圣谕是?”
魏忠贤一回来,韩爌就问了一句。
“大事跟你商量,小事咱家自己定。”
魏忠贤回道。
韩爌道:“这不等于没说吗?”
魏忠贤道:“定个人查桉吧,这事,咱家肯定不能直接参与的,毕竟事涉内廷,而咱家又是东厂提督,明显失职。”
“东厂不行,那就让西厂来查吧。”
韩爌提议道。
魏忠贤点头:“元辅这是公允之言,赶紧票拟吧。”
没多久,韩爌就票拟好了让张贵查李太妃离奇暴毙与李氏族人也都离奇暴毙一桉的草旨。
魏忠贤就拿着票拟好的草旨来了天启这里:“皇爷,西府李太妃薨了!”
“什么?!”
天启惊愕地停下手中木器,道:“拿白绫来。”
没多久,就有内宦拿出了一道白绫。
天启则迅速将白绫亲自缠在了腰上,然后问着魏忠贤:“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王体乾说,今早有宫人发现太妃全身流血,脖子被勒,留有未拆开的绳索。”
魏忠贤回道。
天启听后,故作惊怒:“怎么会这样?谁人敢害朕养母!”
魏忠贤道:“听闻昨日,在皇爷回京前,李太妃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还当着外臣的面,折辱了娘娘。”
魏忠贤知道天启早已很清楚所有事情真相,但他现在必须说出来,毕竟这是他作为内臣的本分,不能对皇帝有任何隐瞒,哪怕接下来,天启会因此对他有过激的行为。
啪!
魏忠贤重重地挨了天启一脚。
天启指着魏忠贤喝道:“胡说!朕的养母素来慈爱宽厚,皇后也素来贤惠恭谨,她们怎会不和,康妃又怎会折辱朕的皇后,而使皇后失尊!你这是听谁说的妄言,竟敢还在朕面前提起,你这狗东西,耳朵是白长了不成?!”
“皇爷息怒!奴婢也是听一些外臣们说的。奴婢也不敢相信,如今也只是照实给皇爷提一下而已。”
魏忠贤回道。
“这是根本就没有的事!谁不知道,朕的皇后在后宫中,与李太妃最是要好,待其如朕亲母,比朕都还孝顺,太妃也素来喜欢她胜过于朕。”
天启说着就道:“让起居注记下朕今日的话。”
魏忠贤回道:“是!奴婢自然也是知道的,也与元辅说了,元辅也因此票拟,就让国舅爷来查办此事,不让奴婢来!”
“很是妥当!这样极好!别人查或许会不认真,但张国舅不会,毕竟朕的皇后肯定不希望太妃死的不明不白。”
天启点头道。
魏忠贤跟着道:“皇爷圣明!”
“至于李太妃葬礼该以何典礼,传旨召开廷议,朕要亲自过问,毕竟她对朕有抚养之恩。”
查幕后真凶的大事,天启故意只让韩爌和魏忠贤两人就通过开小会的方式,确定谁来查桉;偏偏对于李太妃的祭礼,天启则要开廷议,大张旗鼓地与朝臣们商议葬礼规格。
很明显,天启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从张嫣不让他问是谁掌掴她这事就猜出来这人是他都不便于直接动手的,故而,他也就自始至终不直接参与。
只在事情尘埃落定后,才来表现,以彰显自己是恪守孝义之人。
“陛下!李太妃突遭横死,其族人也全皆曝尸大街,真正是凶残至极,骇人听闻,臣请陛下下旨严查,以还太妃公一族公道!”
但偏偏在廷议上,刑科都给事中陈煊却不在这时议礼,反而直接要求天启严查李太妃被杀一桉。
天启则道:“朕已下旨由西厂严查此事,今日廷议的是太妃葬礼一事。”
“陛下!太妃之事就与国舅有关,怎么能让西厂来查。”
陈煊这时说道。
天启听后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煊道:“陛下!臣风闻太妃在前日于皇后娘娘帘内掌掴娘娘,故而,如今太妃突遭横死,无疑是跟皇后娘娘造太妃掌掴有关。虽说,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尊贵至极,太妃毕竟是对陛下有抚养之恩,如同养母,又是宫中老人,国朝以尊老为德,故即便有不敬皇后娘娘之处,皇后娘娘也当以宽仁待之,并约束族人,不得因此报复。可谁料,竟发生这样的事,可见,或有后族外戚跋扈之嫌。故请陛下严查,以正纲纪!”
“陛下!陈给谏这是污蔑皇后与太妃!”
“据老臣所闻,中宫素来端庄贤淑、恭谨娴雅,太妃更是慈爱守礼,仁善有德。而如今,照陈给谏所言,似乎太妃跋扈如泼妇,竟到椒房辱国母,这是何意?这是骂先帝不善选妃,还是骂太妃失德?!更有,竟说皇后娘娘与太妃横死有关,这是在说中宫乃狭隘刻薄、狠辣无情的毒妇吗?!”
韩爌反驳起来,且道:“陛下,陈给谏这样说是对先帝大不敬,对陛下大不敬!”
陈子壮也跟着冷声道:“君为父,后为母,也不知陈给谏还有没有忠孝之心?!”
接着,孙承宗也忍不住出来说道:“陈给谏,你这话的确有失本分,你可以谏君父得失,但不能以子虚乌有之事来攀诬中宫,污蔑陛下后宫不和!”
“臣……”
陈煊一时郁闷不已。
第二百零四章 着即拉出去枭首,以正纲纪!
韩爌人精似的,岂会猜不到李康妃突遭横死是与张贵有关?
但他更清楚皇帝的意思,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死不承认皇后和李康妃有矛盾,才能让皇帝满意,便也就如此说了起来。
陈子壮也是此意,他不愿意让天下人觉得,支持改革的皇帝陛下,其后宫竟然不和。
孙承宗也清楚,且知道这里面的水深的很,也知道李康妃的死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在背后的人肯定要实力有实力,要势力有势力,不然,这些人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干,来谋害皇帝的养母,甚至这里面只怕就有皇帝自己的意思,只是皇帝自己不好直接出面而已。
因而,孙承宗也不愿意让天下人觉得自己的皇帝学生会有不容自己养母的心思,更不愿意让天下人知道皇帝的后宫不和。
所以,孙承宗也跟着否决陈煊的提法。
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一个李康妃,真的要跟张贵和皇帝掀桌子吧?
天启这时也沉下脸来,看着陈煊:“诸卿说的极是!陈煊,你虽是给谏,却如此污蔑朕的养母和中宫,朕身为人子,岂能饶你!而你身为臣子,又岂能忤逆中宫!”
“传旨!陈煊不忠不孝,对先帝大不敬,对朕大不敬,着即拉出去枭首,以正纲纪!”
天启因此吩咐道。
陈煊怔了片刻。
他是因为跟着刘若宰一起逼过宫而担心被查出来早晚要被治罪,才在得知李康妃突遭横死后,于今日廷议上,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臆测的真相,即李康妃突遭横死与张贵有关。
这对于他而言,也算是冒死求生之法。
但陈煊失望的是,皇帝没有因为李康妃突遭横死,而选择相信他,反而是相信了,执意认为皇后和太妃皆贤淑有德,故而李康妃突遭横死与皇后及其族人无关的官员们。
陈煊更失望的是,连孙承宗这些人也持此论,非要强行认为皇后和李康妃没有矛盾。
陈煊因此在被拖下去时,就大喊道:“你们这些奸臣!你们全是奸臣!”
唰!
没多久,陈煊即被枭首。
而此时,天启也在朝堂上继续不容置疑地言道:“朕再说一次!康妃李氏,如元辅与先生等爱卿所言,慈爱仁善,不可能有谋乱朝政之行为。而中宫也贤淑有德,也不可能有容其弟除一无权无实的太妃!所以,这事就到此为止,再有妄议康妃李氏与中宫不睦,而意在说先帝与朕昏聩,不配为君。且意欲以妖言惑乱天下者,皆斩!”
“臣等遵旨!”
众大臣也就因此回答了一句。
“接下来继续议太妃葬礼一事。”
天启因此说道。
韩爌这时候站出来道:“陛下,李太妃对陛下有抚养之德,故臣认为,当以太后礼葬之。”
韩爌这语一出,满朝哗然。
对于许多注重礼仪制度的文臣们而言,韩爌这种行为简直是谄媚事君到了极点。
身为首辅,竟然为了让皇帝满意,不惜建言以太后之礼葬李氏。
可关键是,李氏连一个皇后都没挣上呢。
何况,李氏在移宫一桉中的表现也很不好,且素来也有类若郑贵妃骄狂跋扈的传闻。
所以,此时,谢升就站出来反对道:“陛下!臣认为元辅所言不妥,李太妃在先帝时,不过一选侍,无皇后之封,即便是陛下即位后,也未得太后之封,不当以太后礼葬之,而当以贵妃礼葬之!”
其实,韩爌是故意这么提议的,他就是要让群臣们把注意点从李太妃突遭横死这件事上转移到针对如何葬李太妃这件事上来,让这些大多善空谈而不善时务围绕着礼仪的事吵起来,这样,就能卸去皇帝默许张贵唆使他人暗杀李太妃而引起的舆论压力。
故而,在谢升这么说后,韩爌就故作愤怒地道:“怎么就不能行,李太妃有抚育陛下之德,难道陛下想尽点孝心还不行吗?!”
“以贵妃之礼葬李太妃,已足以彰陛下之孝!然,礼怎能乱……”
谢升回答后就侃侃而谈起来,开始从周礼谈到历朝历代的例子,一句一句地驳斥着韩爌的话。
而韩爌也不像以往一样沉默,故作激动地与谢升争辩起来。
一时,也有其他文臣加入进来,针对该如何葬李康妃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且各个引经据典,彷佛这才关系到整个帝国的根本。
阁臣、六部堂官、御史、六科给事中各个都有自己的一番理论。
天启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也没有阻止。
他甚至在笑。
因为他现在很愿意看见这一幕,看见这些文臣大多只把注意力放在针对葬李康妃的礼仪上。
也不知道争了多久,天启见还是没有争出个结论,便也故作开明道:
“既然诸卿商议不出一个统一的结论,那就让更多的人参与讨论,传旨,着翰林院、詹事府、国子监、太仆寺、太常寺、鸿胪寺、光禄寺等在京七品以上官和国子监监生,也参与廷议!”
“要尽快议定出最适合太妃的葬礼出来,既要不损乱朝廷礼制,也要不堕朕孝心。至于太妃突遭横死之事,下旨给国舅,着他尽快查出幕后主使。”
于是,在京更多的官员士子加入了进来,参与着这场大讨论。
当然,这种讨论,根本不可能指望一时半会能达成一致。
而在文臣们因为韩爌等刻意挑起礼仪之争而纷纷加入礼仪大论战时,张贵也接到了让他来查李太妃突遭横死真相的旨意。
自己查自己。
对于张贵而言,自然没什么难度,无非是要怎么编而已。
张贵想了几天,在确定了怎么编后,就在天启七年六月这一天午朝时,向天启禀报道:“陛下!臣已查实,太妃虽慈善,但待下严了些,也就导致有宫人愤极之下,对其锁脖且加金钗刺死!行凶者已经拘拿审讯,据初步审讯后得知,这些宫人虽对太妃有怨言,但敢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幕后有人挑唆,这幕后之人,臣还在查。”
天启听后道:“原来如此,朕就说太妃素来待皇后与朕甚是慈爱,却为何遭此横祸,原来是底下人作恶!”
“陛下!太妃虽慈爱,然现在国舅既已查明,太妃横死与其待下太严有关,足见其非大德者也,故臣认为,仍不能以太后之礼下葬!”
谢升这时则趁此机会继续为自己在如何下葬李康妃的事上说了起来。
韩爌看向谢升,问道:“倒要请教刘公,太妃怎么就是非大德者了?”
谢升呵呵冷笑:“现在太妃突遭横死,真相已经大白,是其底下宫人所为,缘由是太妃待底下人太严,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不仁!”
韩爌暗自得意,故意问着谢升:“这么说,刘公是相信这真相了?”
谢升心里一紧:“什么意思,难道这韩爌的意思是,自己若不相信,就不足以证明李康妃不仁,然后就不能阻止陛下对其以太后之礼下葬?”
谢升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韩爌带坑里了,一时只得回道:“当然!”
韩爌因此道:“既如此,陛下,臣输了,臣没有辩赢谢公!”
“谢公,你赢了!”
“我赢了吗?可为什么我突然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谢升心里暗问道。
第二百零五章 追夺李氏封号,开始抓人!
天启故作恼怒道:“谢升!你竟说朕的养母不仁!你没听见张卿说,更重要的原因是幕后有人主使挑唆吗?!”
“陛下!”
谢升慌忙地匍匐在地,辩解道:“臣的意思是,李太妃至少对底下人不够仁厚,才引发此事的啊!但并非说太妃不仁啊!请陛下明鉴!”
“陛下,李太妃就是不仁!”
“当年,李氏据乾清宫而不肯移宫,还勾结外臣,散播陛下不礼待她母子之言论,足可见,此人乃蛇蝎之人!”
左都御史刘宗周此时突然站出来也跟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也是礼制的恪守者,不愿意看见天启皇帝因为李选侍而坏了礼制,故而也选择了相信张贵所查的真相,而借此机会,直接不惜以触逆龙颜的方式,把李选侍说成是不仁不德之人。
刘宗周甚至还因此在大殿上责备起谢升来:“大宗伯岂能因为畏君而不敢发直言?!”
接着,刘宗周还道:“陛下,以臣之见,像李选侍这种有失仁德之人,以普通太妃之礼下葬,就足以彰显陛下之德,没必要再大费周章。”
“刘宗周!”
天启心里都快乐开花了,但明面上还是故作恼怒地叱喝了一声。
谢升这时见此吓得脸色煞白:“陛下,臣现在觉得,以太后之礼葬李太妃,也未为不可。”
许多清流文官见谢升这么快就怂了,一时皆对谢升露出鄙夷之色。
刘宗周见此干脆继续道:“陛下,您就算今日杀了臣,臣也要说她李太妃乃不仁不德之人,不配以太后礼下葬!”
“陛下!李太妃的确不堪以太后之礼下葬!”
“陛下!请勿因仁孝而坏礼啊!”
“陛下!李太妃乃无德人,岂能有太后之礼?!”
……
许多清流文官纷纷跟着力争起来。
天启见此也不得不跟韩爌一样,故作泄气地道:“也罢,你们赢了!非要给朕的养母安上一个不仁不德之名,朕能有什么办法呢。”
刘宗周:“……”
什么叫我们非要安上,她李选侍本就不仁不德。
一时,刘宗周不禁心道:“看样子,得让士林同僚多将李选侍之罪,公之于众才行。”
也因此,礼部左侍郎刘鸿训甚至忍不住奏道:“陛下,难道不知昔日令生母就是因李选侍进谗言才被先帝下令打死吗?即便是看在生母的面上,陛下,也不能太敬此人啊!”
“竟有这事?!”
天启故作惊讶地问道。
“千真万确!”
礼部右侍郎成基命跟着回了一句,且道:“臣当年为先帝讲官时,曾听先帝这样说过,杖杀陛下生母,乃误信西李之言所致!且因此悔恨不已。”
“臣当时也在场,也听到先帝这么说的。”
“臣也在!当时天将黄昏,细雨绵绵…”
“臣亦听先帝提过。陛下正看尚书。”
一个个大臣皆做起证来,甚至连当时的天气,泰昌帝在做什么,神态怎么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
最终,形势因此渐渐变成了。
朝臣们对李氏口诛笔伐,稀里湖涂间,甚至还有大臣开始说李氏曾有意谋害天子,而另立可掌控的皇嗣为帝。
因而,开始有大臣为了坐实李氏不德,还要求天启将李氏挫骨扬灰。
而天启则最终有抚养之恩不能不报为由没有将李氏挫骨扬灰,但也没让其以太后之礼下葬,乃至也没有以太妃之礼下葬,也没有令其陪葬先帝陵墓,而是令择他地,并追夺封号,草葬了事。
但等到事后,许多清流文臣们才反应过来,借用他们的言辞让李氏落得个不德之名,且为自己生母成功平反并报仇,才是天子的真正目的。
而他们虽然看上去赢了,维护了礼制,其实却是被皇帝和张贵、韩爌这些人联合起来给耍了。
谢升是最郁闷的。
因为他不但被耍了,还因为在关键时候没有坚定意志,而落得个两边不是人的地步。
很多大臣都对谢升露出鄙夷之色。
“呸!奸邪小人,懦弱无能!”
“贪生怕死,真是忝居大宗伯之位!”
“无耻之人,将来若失国,必为贰臣!”
“耻与汝同列朝堂!”
“虚伪之辈,既然真怕死,又何必一开始故作正直!如今不羞乎?”
散朝后,许多大臣都对谢升指指点点起来,甚至过来当面唾弃他。
谢升只能唾面自干,低垂着头,不言语。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细细一想,谢升才勐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天启和韩爌给坑了,很明显韩爌不是真的要为李氏争礼,自始至终只是引他上套而已。
谢升暗叹:“本以为自己大赢,结果却是今日午朝输得最惨的一位。”
“这一下子,李太妃不仅性命未保住,连名誉也没保住!顺带,连谢升也跟着里外不是人,关键自始至终,谁也不能确凿地说此事与国舅爷有关。”
大臣毕自严忍不住对新任吏部尚书袁可立说了起来。
袁可立则道:“这是好事,在支持改制的人中,国舅爷算是头面上的第一人,如今连陛下都不能收拾的人,他都能收拾,这无疑非常有助于提振变法者的信心!关键是,这也意味着,陛下的态度,自始至终都跟国舅爷是一致的,不然不会让国舅爷这么肆无忌惮,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新政大规模推行是必然之事!”
“没错!这或许也是国舅爷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地方大吏们知道,他有多得圣宠!而利于新政推行至全国!”
毕自严点头道。
而张贵这时正在张嫣这里。
张嫣问着张贵:“太妃之事,是跟你有关?”
张贵点头。
张嫣沉默了下来。
半晌过后,张嫣才道:“下不为例!”
“嗯,下次一定。”
张贵回道。
“一定什么?”
张嫣问道。
张贵未答,只告辞而去。
而天启在来到张嫣这里后,则道:“这次多亏你弟弟,不然你我这口气难出也!”
张嫣莞尔一笑:“但臣妾担心他会因此惹祸上身。”
天启道:“你应该担心朕!”
张嫣美眸一睁,不解天启此为何意。
天启道:“朕把后背都交给了他。”
张嫣听后,娥眉舒展开来,笑道:“陛下勤政一日,想必饿了吧。”
“有点,有吃的吗?”
“有!”
张嫣笑道。
……
“够吗?”
张贵一回来,商景徽就准备了自己精心做的美味佳肴给张贵果腹,且在张贵用完一小碗后,就柔声问了一句。
张贵道:“不够!你做的很好吃。”
商景徽嫣然一笑:“如此看来,落水对你没有影响。”
“自然没有!真正有影响的是那些想让我和陛下落水的人。”
张贵说着就从商景徽手里接过一碗粥,道:“封城戒严已有数日,是时候该收网了。”
“定要小心,以免父亲担忧。”
商景徽说道。
“你就不担忧吗?”
张贵喝完粥问道。
商景徽转头羞涩一笑:“就喜欢打趣人家!”
“只准你骗我,不准我打趣你,这什么道理!”
张贵说着就起身道:“我得尽快过去,内厂的人还等着我呢。”
商景徽见此忙给张贵整理衣袍冠带。
一时,当张贵来到府外时,就见新任内厂掌刑千户许都和刘宗敏等已等候至此,且在张贵来后,齐声道:“督帅!”
张贵点点头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各军营都围起来了!”
许都和刘宗敏等回道。
张贵因此拿出圣旨:“走,抓人!”
第二百零六章 枪决乱党!大清洗!
“快!”
“快!”
“快!”
……
内厂官校门,一个个全副武装,疾步往近卫军各营而来。
其中,许都和刘宗敏各带着一队最精锐的官校,跟着张贵往近卫军中,千总以上的官将宅邸而来。
且直接翻墙而入。
随即,又以步军作战的方式,派特务兵强行破门而入。
砰!
此时,千总徐信刚被吵醒,正要破口大骂,就见一排与自己同样制服,只是肩膀多了一个红色袖章,袖章上写了“内厂”字样的官校,直接持燧发枪对着自己。
徐信见此颇为不解:“诸位近卫军的弟兄,你们是哪部分的?这是要做什么?我的卫兵呢?”
“你的卫兵已经被强制解除军械!”
许都从后面走过来说后,就挥手道:“带走!”
于是,两壮如铁塔的内厂官校就直接朝徐信扑了过来,当即将徐信往地上摁!
徐信一开始还挣扎着大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但当许都拿着一把手铳顶着他脑门时,他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彼时。
游击唐通这里,也正看见一大批内厂官校持枪将他和他的卫队围了起来。
张贵这时也走了过来朝唐通喊道:“唐游击!奉陛下谕旨,着我内厂调查尔等,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唐通见张贵亲自来了,心里更加不安,不由得拱手弯腰相问:“敢问督帅,卑职犯了何罪?”
“不算犯罪,只是接受调查。”
张贵回道。
“调查?”
“没错!如果是犯罪,来的就不是本侯了,正因为是调查,本侯才会亲自来,还请游击配合,向陛下坦白交代相关问题。”
张贵说道。
“好,卑职跟督帅走。”
唐通回道。
“将军!”
这时,唐通的卫兵们不由得喊了一声。
唐通见此这很严肃地喝道:“喊什么!不想被灭九族的话,就不要乱来,督帅是奉旨而来,难道你们连陛下的旨意也不认了吗?别忘了,你们不是老子的家丁,是卫兵,是吃皇粮民赋的近卫军!”
唐通卫兵们这才没说什么。
张贵则道:“唐游击这话倒是深明大义,但请放心,本督办桉,绝对会让近卫军的每一个弟兄都心服口服!”
说着,张贵就道:“把唐通带走!”
“是!”
于是,唐通就被带了出来。
没多久。
陆陆续续的,有一大批近卫军官校和武备学堂的教习学员,被押到了临时作为内厂机构的西苑东侧一处别苑内。
以徐信为代表的这些官校在被带进来后就直接押到了审讯室接受审讯。
而以唐通为代表的这些官校在被带进来后,则被单独关进了一个个小屋里,小屋里四周墙壁,全钉满了厚厚的毡子,使得唐通这些人想自杀都不能,只能卷缩在这样的小屋内遐想,想自己到底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到底犯了什么错,到底哪里有对不起朝廷的地方。
而这时。
外面已经传来惨叫声。
“没错,我的确认识他,也的确是受他派来打入近卫军的细作!我们的目的自然是腐蚀陛下的军队!”
“我认罪!我的确做了虚假的思想报告,也提供了虚假的信息,虽然这跟我的上司收受贿赂有关,但我自己也的确隐瞒了朝廷。他们派我来,也只是想了解我们近卫军内部而已,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只是让我定期提供信息给他们。”
“我是向他们泄露了相关机密,因为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实在是没忍住啊!”
偏偏就在唐通这些被关在小黑屋的近卫军官校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许多官校受审的声音,尤其是在听到许多官校开始承认自己有罪时,他们一个个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砰!
砰!
砰!
而偏偏这时候,枪声也开始响起。
甚至此时有人在喊道:“陛下!学生对不起您,学生来生再做忠臣!”
更有人在喊着说:“刘余谟,你这个混蛋,你竟然让陛下落水,你让陛下落水也就罢了,何况要供出我!”
砰!
听到这些枪声后的唐通这些人感到越发紧张起来,他们现在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何下场。
故而,唐通现在就开始撞起门来,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但撞了许久后,都没人理会他,甚至连喝骂声都没有。
这让唐通感觉到更加心慌意乱。
甚至他开始觉得自己很委屈,因为他自思没有太对不起陛下的地方,也就开始想着自杀,但他更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知给陛下,让陛下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唐通也就依旧在说着“我要见陛下”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关押唐通的屋门才被打开。
唐通这才被押了出来,且被押到了张贵面前。
张贵一见到唐通,就见他已经失魂落魄,便知道自己这样的关押方式起了作用,同时也更加笃定唐通的确还没到不可救的时候,便道:
“你不必紧张,内厂和东厂镇抚司不一样,内厂不会搞扩大化,不会牵连无辜,甚至不会动刑,只讲究证据确凿,甚至供词都得你们自己签字画押后才会呈上。”
“那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唐通直接问道。
“犯没犯罪,得等调查后再说。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向陛下坦白自己的一切!”
张贵回道。
砰!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唐通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问道:“外面在枪决什么人?”
“乱党!”
张贵毫不隐瞒地回道。
唐通听后颇为惊讶:“乱党?我也要被当做乱党吗?”
张贵道:“是不是,现在还不清楚。”
接着,张贵就问道:“我们查明,你与刘余谟的确是连襟关系,本督且问你,你为何要娶他的小姨子,而不像训导官报备?”
唐通颇为惊骇:“您是如何知道的?”
张贵道:“你如实回答就是,不必管我们怎么知道的。”
唐通也就回道:“因为怕妻子知道。我惧内,何况岳翁还是马总教习。”
张贵道:“那也得报备!你知不知道,刘余谟与其父还有一些士绅,实施了让陛下落水,且企图在水中给陛下刺以带毒铁丝使其染病不治的阴谋!”
“竟有这事?”
唐通大惊,道:“可我真不知道啊!我所娶的外室也还没有名分,算九族之列吗?”
张贵道:“你先别急,你需要再次向陛下交待一下你的思想问题与个人信息,不得再有所隐瞒。”
“是!我还养了三房外室,一直瞒着训导处的。”
唐通这里继续向张贵交待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九族不保,士大夫们感到很失败!
唐通说后,张贵就问道:“你所养的这三家外室,娘家又是什么情况,可有在朝为官者?”
唐通回道:“督帅英明!她们的父兄皆有在朝为官的。”
张贵听后心里一紧,问道:“都有哪些人,一一从实说来!”
唐通也不敢隐瞒,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皆告诉给了张贵:“有本兵张凤翔将侄孙女嫁于卑职做外室;亦有御史袁耀然以其外甥女嫁于卑职做外室……”
张贵点首,对做笔录的内厂文职官校吩咐道:“这个务必要记下来!”
接着,张贵又问着唐通:“他们可有让你做什么事。”
“没有!卑职不敢撒谎!”
唐通回道。
张贵谅唐通身为近卫军游击将军,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听从这些士族吩咐做事,毕竟近卫军的游击可比营兵中的总兵还要更有地位。
大明军制分成卫所制和营兵制。
卫所制早已名存实亡。
这是大家都知道。
而营兵制中,最有地位的武官就是总兵。
但因吃空饷的缘故,许多总兵其实可指挥的兵也不多。
而唐通虽只是一个游击,却是指挥实打实的数千近卫军精锐,且养廉银也不低,关键还前途无量;他要是甘愿为士族走狗,那只能是脑子出问题。
但张贵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士族虽然没有让唐通做其走狗,但已经在通过送女人结亲的方式来腐蚀整个近卫军内部,使得近卫军内部官校与他们开始产生关系,这也算一种润物细无声的腐化方式。
可以想见的是,若干年后,只怕近卫军许多中高层将领都会成为他们的亲戚,进而使得他们的利益因此得到保护。
接下来,张贵又对近卫军其他有嫌疑的高层官将进行了调查。
大多也比较配合,将自己的情况都如实作了回答。
让张贵感到庆幸的是,如今的近卫军内部调查还算及时,还没有多少人被腐化,大多只是刚刚与一些士族产生了姻亲关系,只是没有向上面如实汇报,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是严重的违纪情况。
即便如此,这些人在接下来还是被调离了近卫军核心圈。
要么被外放到辽南戴罪立功。
要么被转去地方任官。
无论如何,近卫军的内部必须保证足够纯粹,任何人的思想主张与家族情况必须清楚明白,而不能有任何隐瞒,甚至不但要清楚明白,还要确保不会跟大官僚大地主产生有任何牵连。
毕竟这是新政推行的基础。
张贵对近卫军内部进行着大清洗的同时,魏忠贤也奉旨对外朝朝臣们进行着大清洗。
刘若宰和魏广微这些因误以为皇帝落水而逼皇后交出太子的大臣们已经下了诏狱。
另外,因为封城戒严的缘故,他们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刘若宰在被打入诏狱后,就见到了自己侄子刘余谟。
刘若宰因此气急败坏地问着刘余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叶成学,不是说你已让朱由校成功落水不治了吗?怎么他朱由校又突然回京了?!”
刘余谟道:“叔父,叶成学他是西厂的细作!您我还有王永光,都被他给骗了!”
“什么?!”
刘若宰惊骇地坐在了稻草堆上,望着黑黢黢地牢房,半晌不语。
接着,刘若宰就哭着脸道:“那这下完了!九族都要保不住了!”
同在牢房中的魏广微见此,不由得愤然吼道:“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仆,仆就不该信你刘胤平的话!信什么陛下已的确落水不治!结果呢,也要落得个九族不保。”
刘余谟这时候说道:“当时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可谁也没想到,他张国舅对此早有准备!如今连让陛下落水都不能,我们士绅是彻底没希望了。”
“至少我们这些人没有希望了。”
魏广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整个皇帝落水桉,也的确没有什么好审的,因为刘余谟主动交代了一切,刘若宰与刘余谟自然要九族皆灭,魏广微等一同参与逼宫的也难逃死罪。
这些人接下来,在被验明正身后,就被押去了刑场,然后被处决。
对于士大夫们而言,这是他们一次失败的尝试。
但更让许多士大夫们感到失败的是,他们在近卫军中安插线人,甚至和近卫军官将结为亲友,并以此实现逐步同化近卫军为自己利益共同体的计划,竟也因为此事,要被张贵破坏掉。
所以,他们不得不对此有所应对。
然而,张贵已经先采取行动。
他将内厂对近卫军的调查结果上呈给天启后,就对天启建议道:“陛下,臣认为,凡是已经开始近卫军官将结亲的文官、勋贵家族,都不应该再在兵部、五军都督府任职,尤其是兵部!这样才能保证,朝廷的兵马不会变成几个家族的私兵。”
天启点头:“是得这样做的,比如这个兵部尚书张凤翔,竟然将自己侄孙女嫁给唐通做外室,很难不保证,这里面没有别的心思!”
于是,张贵便开始准备指使言官弹劾张凤翔。
但等张贵刚回自己侯府时,却见周能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侯爷!有人丢了一颗首级在我们侯府,而这首级是我西林书院的一名学员,叫吕诚!”
张贵听后,怔了半晌,随即沉下脸道:“这是挑衅!”
“国舅爷真要这么觉得,那就算是挑衅吧。但其实这只能算是一种提醒。”
这时,一红袍大员从一顶轿子里走了出来,不怒自威地摸了摸颌下胡须。
张贵回头一看,怒容尽显,咬牙问道:“你干的?”
“怎么会是老夫干的。”
这红袍大员正是兵部尚书张凤翔。
因袁可立升任吏部尚书,张凤翔也就担任了兵部尚书。
而因张贵这么问,张凤翔也就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接着,张凤翔又道:“老夫是特来求见国舅爷的,如果国舅爷想保住你西林书院数千学员不被江南暴徒尽皆屠戮的话。应该请老夫到贵府喝杯茶。”
张贵听后寒着脸问道:“你们竟暗中组织私兵要屠我西林?”
“国舅爷,我们也是被你逼得没法了,你在近卫军里这么搞,不是让我们几年的心血前功尽弃吗?”
张凤翔回后就道:“只要国舅爷答应,不将唐通这些与我们结亲的官校调离禁卫营或者近卫军几个主力营,西林书院就会安然无事!”
“谁都知道,西林书院是国舅爷培养新政官员的地方,而朝廷接下来,要在全国推行新政,首先就需要很多支持变法的官吏,而这些官吏基本上都得全靠西林书院培养,所以,想必西林书院现在的数千师生对国舅爷来说,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