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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不二大道txt下载     不二大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怜人不愿归 秀心泛涟漪

    李青云正与方敏好生说着话,看见不二走了进来,点了点头,便与他说道:

    “不二,这位是月林宗的方敏师叔,还有她徒儿钟秀秀,想来你先前是认识的。钟师侄因有要事,须在本宗暂住一段时间。我已与宝慧院主打过招呼,在碾冰院为她安排了住处。”

    “正好你二人原本相识,便由你带她去碾冰院,早些安顿下来。往后几日,你带她在本宗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钟师侄有什么需要,你尽力帮着解决。若是解决不了,便来问我。”

    要事?想来方敏便是专为此事而来。月林宗和云隐宗素来关系还不错,帮个忙什么的,倒也不在话下。

    不二心里打了一个疑惑,正要开口问是什么要事。

    想了想,又觉得掌门不说,自己还是少多嘴的好。

    便不做犹豫,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如此,就有劳魏兄了。”

    秀秀见不二答应的如此干脆,冲着他微微一笑。

    不二则看见她笑靥如画,又温柔娴静的模样,心中暗想倘若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笑容,倒也是一件愉悦身心之事。

    方敏对于不二,早先便有颇深的映像,这会儿再见,眼睛盯着他,心中却有些不甘心。少许又问了不二几句,大抵便是出身啊,修行经历啊,这次去异界的经历,等等。

    不二心说瞧这位方师叔的架势,怎么跟要给徒弟选丈夫一般,什么都问。但也虚虚实实答了。

    李青云笑道:“魏不二乃是本宗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弟子,想其三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突破通灵境,还在傀蜮谷大典中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放眼宏然界能找出几个?”

    方敏笑而不语。

    李青云又与不二嘱咐几句,忽然想起什么,从后殿唤了一声,走出两个模样一般的美貌少女。

    “醒了?”

    不二自然认得这是青羊镇李老汉家的双胞胎女儿。

    “今日方醒。到底是凡人的识海禁制简单一些,便将她们二人先唤醒了。顾长老和木晚枫只怕还得耽搁一段时间。”

    李青云冲二女点了点头,便将其中一个指到了不二近前:“这姑娘叫李苒,是二人中的姐姐,你带她回青羊镇,交还李老汉。”

    又招了招手,将另一个唤在自己身前:“见了李老汉,你便告诉他,他小女儿李丹天资不错,有成就大道的潜质,现已被我收入门下,值得喜贺。待李丹在门中修行一段时间,我自会安排下山,与他相见。”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和若干凡人用的银两:“这瓶延寿丹,于凡人来讲,大有延年益寿之效,与这些银两一并教给李老汉。”

    自古凡人被测出有修仙的资质,都是家门之中天大的喜事,故而李青云才会说值得喜贺,李老汉自然也没有不愿意的可能性。

    李青云交待完此事,便叫不二带着秀秀和李苒一并离去。

    三人方出了殿外,行了没几步,李苒便冲着不二跪倒在地:“请仙师不要将我赶下山!”

    说着,跪在地上猛力地磕头,脑袋磕在地上的石板上,敲得咚咚直响,鲜血沾了满额头。

    秀秀连忙把她扶起来,再一看,这姑娘脸色煞白,满眼都是泪水,两颊许是眼泪和鲜血混在了一块儿,划了几道淡红的痕迹。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要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多疼啊。”

    秀秀眼看着李苒的模样,不知怎么竟然触到了心底柔软的一块儿。别看她平时聪明灵慧,对付旁人手段厉害之极。但对于真正的可怜人,却未必能硬得了心肠。

    李苒抹了一把血泪,哽咽道:“我不想回去,我也想和妹妹一样修道。”

    “为什么?”不二说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修道的人,除了长生,还有别的原因么。便接着问道:

    “你怎么不跟掌门师叔说?”

    “他说我资质不好,”李苒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有点不大对劲:“而且,我有点怕掌门。”

    不二心说掌门师叔身居高位已久,自然有股威严,小姑娘怕他倒也是应该的。

    想着,便探了一道神识进入她体内,只见经脉比自己往昔还要阻塞,果然不是一块儿修仙的材料。

    “怎么样?”秀秀问道。

    不二摇了摇头:“比我当初的资质还要差。”

    李苒听了这句话,知道魏不二无意收下自己,立马又跪了下来:“仙师若是赶我下山,我便永远跪着,跪到死为止。”

    看她的模样,绝不是为了达到目的,随口说说。

    秀秀便猜其中定有隐情,便与她说道:“你若是说实话,这位仙师哥哥说不准就答应你了。”

    李苒默声不语,看神情似乎挣扎着什么,半晌才低声说道:

    “我要报仇。在青羊镇外的林子里,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看见,但我都能感觉到,什么都能感觉到。如果不能杀了‘他’,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抬头眼看着二人,眼神里全是死气:“仙师若是不收下我,我真的会死的。”

    这已经是一个心智和年龄不相等的少女。

    不二和秀秀看着她悲戚的神情和坚定的眼神,万分肯定这话她既然说出来了,就一定可以做到。

    如果现在就把她带下山去,那便真的是要将她逼上绝路。

    不二有点为难了,寻思半晌,心道:“她虽然资质很差,但岁数还小,倒是不算彻底没有踏上大道的希望。不如把她留下来,我虽然没有收徒的资格,但给她寻个杂役的活计,偶尔抽出时间教教她,总比让她自生自灭的好。”

    至于向那人报仇,便是缥缈无尽的希望了。

    一来寻不着人,二来李苒也多半不可能做到。但有一点微渺的希望,足以支撑她活着走下去,总比暗无天日的绝望要好得多。

    便如数年前的自己,正是靠着萤火般的渺茫希望,坎坎坷坷,曲曲折折,走到了今日。

    正要开口,却见秀秀忽然伸手摸了摸李苒的脑袋,扭头冲着不二说道:“魏兄,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

    秀秀拿出一叠布绢,帮李苒把脸上的血泪擦干净,又为她摸了一点止血疗伤的药膏:“咱们两个一起教她。”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不二却可以明显从中感觉到一点点兴奋。

    “你跟我,咱们合作一把,看看能不能帮她打开修行之门。我知道这很难。但越难,才越有挑战,不是么?”

    秀秀承认,提出这个提议,她有些私心。

    如果不二答应,那么两个人就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时常联络沟通交流。

    “日久生情,不都是这么来的么?”

    她看不二的眼神放着光,轻轻说道:“我知道,在云隐宗,通灵境弟子是不可以收徒弟的。但是我们月林宗,开门境后期的弟子,便有收徒的资格。我可以先将她收下来,你挂一个名,咱们一起教导她如何?你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这样多好啊。这一句话,秀秀却没有说出来。

    很少有人会想到联手教徒弟,尤其还是两个修为原本就不怎么高的低阶修士。自己的修炼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分出心神教别人么?更何况,眼前这个徒弟,资质差得可以。

    对于秀秀这样非常不合情理的提议,不二偏偏心动了,点了点头:“有点意思,那谁来主教呢?”

    秀秀想了想,回道:“我来吧,毕竟她是个姑娘,跟在我身边方便一些。”

    她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动,一起教徒弟,这是多么亲密的举动!

    李苒看二人已然答应,而且结果远远超过自己的希望,激动得难以言语,只知道不住地磕头,以示心中万分感谢。

    “别磕了,”秀秀笑道:“要不然,我的药就白抹了。这膏药可不便宜。”

    李苒这才破涕为笑,在秀秀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两位还未正式拜上的“师父”,眼神之中的死气渐渐散去,似乎重新看见了生的希望。这温暖的瞬间,让她几乎要觉得数日前那苦痛到极致的记忆,只是一场幻觉。

    “我住在哪里?”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眼巴巴瞧着秀秀:“我不想下山。”

    秀秀却看着不二,眼含笑意:“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云隐宗的修士。咱们师徒两个,还得看看这位本地修士怎么安排呢。”

    “你们两个今天先住在碾冰院罢,”两位都是姑娘,不管怎么说,还是住在碾冰院比较合适。

    不二又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带着李苒回青羊镇一趟:“咱们明天一起去青羊镇,李苒总得看看李老伯,让他安下心。我也好把掌门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秀秀笑道:“魏兄这个安排,比较妥当。”

    李苒犹豫了一下,经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有点害怕,害怕看到熟人,更害怕看到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爹爹。但最终,拒绝的话没有说出来。

    不二带着两个人去了碾冰院,掌门既然已经吩咐,碾冰院早就派人安排了房间。因为即将分派属地和尚未婚配之故,不二在碾冰院又格外有些面子,李苒的住处也有了着落。

    李苒进了自己的屋内,躺在床上,疲惫和难过的心情交加,很快便睡着了。

    秀秀一个人走了出来。

    抬头一看,不二默默站在外面,笔直身子等着她。按照宝慧师叔的规矩,碾冰院是不许男弟子入内的。

    煦日和风,日光格外明媚。

    他的半头白发在步入通灵境之后,就复还了乌黑的颜色。整个人精神了很多,但数年前略显青涩的气质却消磨殆尽。成熟也好,稳重也罢,总归是在异界苦旅中磨砺出来的气质。

    比原先耐看多了。她忍不住想到。

    虽然早就过了岁数,但少女心竟然有点萌萌而发的感觉。

    “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要事?”

    不二和声问她。

    “你猜。”

    秀秀一笑,如清水泛涟漪。心道,还不是为了你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凡人命多舛 向道心坚定

    秀秀来云隐宗的目的,不二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说到底,他也不是一个好奇心十分重的人。

    倘若事情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他不愿意强人所难,问出一些所谓的真相。

    另外,不二觉得,如果秀秀想告诉自己,迟早也会说。如果不愿意,逼着她说一些谎话,也没什么意思。

    对于不二这样淡然又利落的终止疑问,秀秀很欣赏,又稍稍有些失望。

    其实,为了名正言顺地待在魏不二身边,她也着实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这才能说动方敏亲自到云隐宗,把自己的事交代给李青云,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不过,这里面的因果缘起,她暂时还不打算让不二知道。

    毕竟,大道机缘十分玄妙,苏日安自己现今还可以清晰地感应到不二身上传来的那股跃动,但如果让不二知道此事,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那可就说不准了。

    她想了想,反倒是问起不二:“前几日你不在,是不是和李掌门去岳衡宗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不二楞了一下。李青云带着自己去岳衡宗的时候,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旁人。回来后,李青云也叮嘱自己,先不要将此事传出去,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明显的事情,我自然是猜出来的。”

    秀秀忽然心情不错,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此地云雾缭绕的仙家景致,笑道:“你先前不是说要带我四处瞧一瞧么,今天我来了,总该把承诺兑现了罢?旁的事,咱们边走边说。”

    不二只说好,便带着秀秀在宗内三峰各殿到处转一转。

    其实,宏然修士宗门内的景观大多趋近相同,不过是云山,雾海,松林,等等之类。

    不过,月林宗的基础功法大多以月光照射散发的能量和木灵气为基,故而宗门之内,一半栽植了大片森林,种了各式各样奇花异植;另一半则布置了一个庞大的四阶幻月阵,夜晚可以大量吸收月光的能量,到了白天就可以幻化出一个近乎真实的月亮。

    在这幻月阵内,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总是明月高悬的样子。

    所以,对于云隐宗的云山雾海之景,秀秀还是觉得颇为新鲜。

    一路边赏风观景,边说起了她的猜测:

    “傀蜮谷大典之后,你们李掌门心急如焚地去了岳衡宗。这事知道的人不少,我便猜测他肯定是惦记着岳衡宗白得的西南灵脉。当然,往后发生的事,也验证了我的猜测。”

    “岳衡宗的大小庆典,但凡地桥境修士可以去的他一个不落。每次捧场,据说都带着不轻的贺礼,这心思再明显不过来了罢?定是李掌门跟岳衡宗掌门齐可修提起归还灵脉之事。齐可修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并没有把话说死。这才钓着贵宗李掌门不上不下的,不想彻底放弃这灵脉。”

    “这次我跟师傅来到贵宗,等了李掌门几日,问起他的去向。掌座峰弟子也不大清楚,但大抵是往东南方的,还带着你一同离去了。”

    “你新近回宗,按说李掌门也没有什么事非要带着你一起去办。不过,贵宗往东南正是岳衡宗的方向。再联系李掌门先前的举动,事情的真相便很明显——你们两个一定是去岳衡宗讨债去了。而且,李掌门既然这么着急非要带着你一起走,那么,齐可修当初没有把话说死的原因多半与你有关。”

    “要我猜猜,大抵便是碍于宗盟的惩戒,岳衡宗不敢把灵脉归还贵宗。但若是你还活着,他们便可以把灵脉还到你的名下,如此之类。”

    只凭一些凤毛麟角的信息,秀秀便几乎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一些微末细节都猜了出来,这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

    不二苦笑,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已经把真相猜得差不多了,我还能说什么?都说你聪明,没想到聪明到了这般地步,假若天上有神仙,恐怕也比不过你。”

    说罢,心中暗道,你如此聪明,往后谁还敢在你面前说谎啊?

    从小到大夸秀秀聪明的人多了去,她早就磨起了耳茧。

    但偏偏今日的夸赞,分外讨喜。秀秀听着,心里面也是十分欢愉。

    “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们两个此行结果如何?”不二这回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秀秀想了想,回道:“若是要我猜,李掌门的目的应该没有达到。或者,没有完全达到。”

    “为什么?”不二问道。

    秀秀抬头,四处望了望:“如果李掌门把灵脉讨回来了,按理说这是大喜之事,早应该告诉宗内弟子,大家借喜同乐,筹备贺典,提振信心才对。”

    说着,她顿了顿,脸上有些戏谑的笑容:“说实话,贵宗这两年诸事不顺,倒霉到家,也该有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可李掌门偏偏只字不提,你也一句不说。这便说明,事情不是很顺利。但若说彻底没有达到目的,似乎也不像,先前在正和殿,看李掌门的神情,似乎心情还算不错。倘若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的灵脉没有讨回来,应该不会是这幅模样。”

    说到此处,秀秀忽然转身,美目看着不二:“以上,都是我刚刚想起来的。照这般推测下去,难不成……”

    不二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苦笑一声:“不必再猜,我知道你聪明绝顶,什么都知道。没错,岳衡宗齐掌门已经要把西南灵脉转到我的名下。”

    说着,便将此次跟着李青云讨要灵脉的过程,大抵告诉了秀秀,包括岳衡宗内博弈的过程,还有最终神魂协议上的活口,等等。

    秀秀听罢,忍不住笑道:“还有这等好事,那我得先恭喜你了。原本就富得流油,现在身上又加了半座二阶灵脉。只可惜你尚无妻室子嗣,要不然又是一个崭新的修仙家族冉冉升起。等你日后发达了,有什么好处,可莫要忘了我。”

    “这灵脉我要是能做的了主,分你一半也不在话下。”

    不二看着她,苦笑道:“你这般聪明,也能看出来罢。掌门师叔是绝不可能让我独自占有的,更何况,云隐宗下一步发展,也需要这片灵脉。”

    说实话,眼看着一大片二阶灵脉挂在自己的名下,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眼下的形势,不二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开玩笑的,这你总能听得出来罢?”秀秀莞尔一笑:“不过,这灵脉现在挂在你身上,李掌门只怕有的纠结了,暂时也不大好安排。”

    说着,又想起什么,忽然说道:“说起这灵脉。有一件事,你千万要注意。”

    不二扭头瞧她,只见人是满脸郑重的神色,便问:“什么事?”

    “倘若贵宗李掌门,又或者旁的人,让你立下字据契约什么的,死后交出灵脉的属权,”秀秀的神情愈加认真:“你千万不要答应。”

    这其中的道理再明显不过。倘若不二立下这样的生死契据,那么之后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秀秀便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不二点了点头。

    二人边游边说,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晚些的时候,不二将秀秀送还碾冰院的时候,李苒已经醒了过来。

    小姑娘似乎以为二人将她抛下了,可怜巴巴地站在碾冰院门口的石阶上,焦急张望着。直到看见二人复还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放心罢,”秀秀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笑道:“我们不会丢下你。”

    “我们”这两个字说出来,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很踏实又知足的感觉。

    ……

    翌日清晨,不二便来找秀秀和李苒。三人一起去了青羊镇,径直找到李老汉家,远远便看见门口人头攒动。

    不二立时觉得不大对劲了。

    匆匆遁过去,才知道就在昨晚,李老汉和老伴两个人突然暴毙而亡,镇上的仵作查过,认定是夜间未关窗户,着了凉风,中风而亡。

    李老汉在镇上再无亲朋好友,住在近旁的邻居正商量怎么把老两口安葬了。

    秀秀和不二验过尸身,发现死因的确是中风。但不二总觉得这件事来的有点太过突然和蹊跷,可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

    李苒知道这个消息,当场哭得昏了过去。醒来后,接着哭的稀里哗啦,一天一夜也不得歇息,只把嗓子哭哑了,一声都发不出来。

    不二和秀秀帮着李苒安葬了老两口,心情也是不大好过。

    想李老汉辛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晚年得子,还未得享福,便遭遇几多不幸,到最后竟然落了这般下场。

    凡人的命,总是这般脆弱又不堪。

    向道之心便愈加坚定。

    李苒失魂落魄地为李老汉守了几天灵,人已经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这姑娘的经历,也足够苦了。

    丧事罢了,不二和秀秀带着李苒回了宗,并将此事告诉李青云。

    李青云亦是面露悲戚之色,把李丹叫过来,亲自带到青羊镇,叫其尽了孝道。李丹固然难过,但悲恸却不及她的姐姐了。一日后,二人返宗,此事告一段落。

    往后一段时间,李青云叮嘱不二暂时不要离开云隐宗附近,关于西南灵脉之事,还需研究定夺,要他随时等候召唤。

    不二则把主要精力放在堪悟那本《圆光术》上。但通读一遍,才发现自己拿到的只是《圆光术》的一段总诀,往后的查事诀,治病决,驱邪决,开光诀,通灵诀,惩恶诀,寻师诀等七个法门通通不见。

    旁的倒还还说,只是与预测未来有关的查事决才是不二最需要的法门。没有这个,说什么都没有用。

    如此一来,通灵境的主修功法还是没有着落。

    与秀秀问了月林宗的情况,便晓得月林宗也没有不二需要的功法。

    二人商量一番,决定等过一段时间,李青云召唤之事罢了,还是得去一些大型的交易坊市或者拍卖行看看。

    这段时间,秀秀也有自己的修行,当然更重要的事,是确定不二身上关于自己的大道机缘究竟是什么。目前,并无进展。

    李苒在一度消沉后,终于打起了精神。

    不二给了她一本长生功,作为入门的基础功法,又如那斗笠男子先前教导自己一般,将修士界一些基本的常识和修行的基础法门教给她。秀秀则主要教给她一些开启内海之门的窍门。这个窍门,不二是教不了的。毕竟,他当初走了捷径。

    虽然二人教导很认真,李苒学得百倍努力,但能不能打开内海之门,全看她的命运造化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因秀秀总与不二待在一起,便难免听到苦舟院师兄弟的玩笑话。这也让她颇为困扰。

    不二便想起云隐山脉深处,先前带着木晚枫避难的那个木屋。

    想了想,干脆把二人带到那木屋中待一段时间。

    站在木屋之中,开窗望外,远山,森林,绿地,不时有温驯的野兽经过,着实让人身心愉悦。

    “魏兄,”秀秀见了,很是欢喜:“这里风景很不错啊,你是怎么找到的?”

    不二便与她说起数年前,那位斗笠前辈考验自己的故事,这木屋便是那个时候的光荣成果。

    秀秀老早听他说过此事,如今见到亲身而至,见到实物,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心想往后有我在,你再也不会受这些委屈了。

    不二白日里与两人在一起,到了夜晚便悄悄溜出来,去那树洞中见自己的便宜师傅。先是把此番去岳衡宗的情况告诉他,又把自己还没有寻到主修功法的事情说了出来。

    “灵脉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你不要太当紧。”

    那老者的意思很明白:“修行修行,关键在自己,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大道修行。”

    说完,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更加关心不二的修行:“你现在境界是上来了,但是斗法的手段是不是又落下了?”

    的确,到了通灵境之后,不二的斗法手段便不大够用了。

    虽然有顾乃春的青云剑,但却不敢轻易拿出来,否则叫旁人看见,真不好交代。石追月的圆明剑诀,他修的还不到家,对付开门境修士还可以,再往上便要闹笑话了。

    于是,那老者还是叫他把红芒利刃作为主战手段。

    虽然,老者传授的那段神秘口诀,已然不能帮助他提高修为。

    但忽略其中吸纳灵气转换法力的法门,单看那红芒利刃总共三十二招,其中八招往后到十六招,便是专门用于通灵境修士修炼杀敌用的。

    而且,照练会前八招,开门境弟子都难以对敌的架势来看,这八到十六招的威力自然不必说。

    那老者非常自信:“臭小子,你现在把这八招练会,同阶的修士,大多不是你的对手。待你的修为提高了,这利刃的威力自然更加不可思议。”

    不二现在当然不会觉得他是在胡吹大气了。

    总归不二现在也没有主修功法,没办法提升修为,便干脆趁这段时间,专心与老者修习这红芒利刃。若是往后遇上敌人,胜算便更要大一些。

    却没有想到,便在这段修习的过程中,源于那冰凤纹身的缘故,极为玄妙的事发生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晚枫一日醒 旧地难重游

    “我教给你的云刃诀,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那老伯看着眼前法力凝结的利刃,一时间有些诧异了。

    这利刃形状倒是未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刃芒的体积大了数倍,气势胜过先前许多。这也很正常,毕竟修为境界与原先远远不同。

    但利刃的颜色却很不一样了。现今主体虽然还是红色,但刃身多处却出现了深蓝色的条纹,还不住地散发着阵阵极寒之气,把这树洞中变得与冰窖一般寒冷,足以叫人牙关打抖了。

    “大概是在异界碰到的那冰凤干的。拜她的冰凤纹身所赐,我现在内海之中的法力都带着寒冰属性。”

    关于冰凤的事情,不二先前已同老伯讲过。

    他也不知自己该感谢那冰凤,还是该记恨她。虽然她的纹身寒潮让自己一度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也曾救过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她的诅咒逼迫,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破通灵境。

    只不过,不二至今还不大搞得清楚,她对自己身体做的这些改造,还有在毕蜚和那人面蛇身镇海兽的额头留下两道纹身,究竟是何用意。

    像这样手脚通天的庞然巨物,没必要要跟一个小小的低阶修士过不去罢?

    便将这疑问教给了自己的便宜师傅。

    但他想不明白,那老伯也想不明白:

    “我怎么知道?这种等阶的老怪物,脑子多半都有些问题。”

    而且,听他的话音,似乎对这类老怪物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只从眼下来看,冰凤的改造,显然为不二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二人在树洞之中,好生研究了一番,越研究,越是惊喜连连。

    那老者有意引导不二将那蓝色的极寒之气尽量集中在利刃的边缘,尝试了多次,也失败了许多次,最后终于成功。

    那刃芒附上了冰凤的这股极寒之气,便多出了“锋利”和“急速冰冻”两种属性。

    第一种属性让利刃比原先锋利数倍,急速状态下,大多数同阶护罩几乎起不到太大的防御作用,一击而破。

    倘若不能击破目标,第二种属性便可以发挥作用了。只需稍一接触,利刃便可以迅速让目标表层结起一层厚厚的,极为坚硬的寒冰。

    那老伯试了试,以他眼下的修为击破寒冰倒是轻而易举。但若是换做通灵境修士,除非有特殊本领,否则一时半会儿拿这层寒冰也是束手无策。

    不二自打从冰凤处获得这奇异纹身,便一直未曾有功夫集中精力好生研究过。所遇对手便是苦脸修士和顾乃春这样够不着的地桥境高手,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也没有使用这利刃的余地。

    如今眼见这利刃的威力变得这般生猛,自然大为欣喜。忍不住在想:“那冰凤果然是堪比悟道境的存在,随随便便一个举动,便叫我获益匪浅。却也不知我这般苦苦追寻,有朝一日,是否也能成为那般俯视天地的存在。”

    不过,现在遥想悟道,便如同痴人说梦一般,不切实际。

    他摇了摇头,把这痴梦甩了个干净。

    再往后几日,他白天依旧回那木屋之中,与秀秀和李苒待着,好好感受一翻为人师的滋味。

    李苒的悟性很不错,不二和秀秀教什么,她一听便懂,一学便会,简直有如神助。

    不二看着眼前两个不世天才,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生了一个假脑子,才会如此之笨。

    更离奇的是,李苒的各处经脉明明堵塞得厉害,但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她用基础功法吸纳灵气。她吸入体内的灵气,很快便到达了巨阙穴附近,微弱且不停地冲击着穴位。说微弱,自然是因为这里的灵气有些稀薄。

    照这样的情形来看,再过不久,这股灵气便会接近内海之门—气海穴。到那个时候,就应该为她寻一处一阶聚灵阵法,着手准备打开内海之门。

    对于李苒的情况,不二和秀秀皆是一头雾水。这着实有些颠覆了二人过去的人生里,对天赋和资质的固有观念。

    “难不成,她经脉只是看起来有点堵?又或者,还有一处隐蔽的经脉,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不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不大可能,”秀秀分析:“李掌门也测试过她的资质,如果是你说的这两种情况,他应该早就可以看出来。我倒是觉得,这情况说不准和她的镇海兽有关。”

    不二心想,这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以镇海兽的玄妙,人族修士自生至今不停地探索,也没有彻底揭开所有奥秘。

    对于李苒而言,此刻经脉还是不畅,内海之门也未打开,凭不二和秀秀的本事,当然看不到她内海之中的镇海兽究竟是什么。

    或许,一切谜题只有等到她真正打开内海之门那一天,体内的镇海兽初现峥嵘的时候,才能解开。

    到了晚上,不二便偷偷溜去找那树中老者,跟他继续修习那段神秘功法和功法所附的《云刃诀》。

    “云开日初照,升高望河曲。云动水奔流,落鹤寻归路。云阔转八极,飞鸟承重翅。云帆挂九天,走路奔万里。云聚遮望眼,隐石抱元气。云去风雷歇,灭相成虚幻。”他脑海中默默回忆起那功法的总诀。

    按老伯所言,这口诀中每一句便对应着一段分诀,每一段分诀便适用于一个境界修炼。

    第二句“云动水奔流,落鹤寻归路”对应的云落诀,正适合通灵境修士修习。

    提到此处,不二自然生出一个疑惑:按照这样的逻辑,第三句云飞诀便适用于地桥境修士修炼,第四句云走诀适用于天人境修士,第五句云隐诀难不成是悟道境修士修炼的?

    那么,第六句呢,难不成,还有更高一层的修士?

    “我怎么知道?”那老者没好气道:“我手中也只有前三句的详细口诀而已。”

    如此,再不必废话。

    云落诀前半句云动水奔流,后半句落鹤寻归路分是两种意境,一为云雾变幻、流水自然之境,一为寻本溯源、追究根本之境,两个半句本身都配套一段细致复杂的口诀,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细细体悟。

    那老者将不二领入了门,往后便得靠他自己慢慢体悟。

    至于这功法所附云刃诀,第八招到第十六招,便是围绕云落诀的奥妙衍生出来的诸多变化。

    现下老者虽然将招数通通交给了不二,但短时间内他也只能使出来前几招,再往后,便需要对云落诀有些颇深的体悟。

    饶是如此,也足够让他战力大增。

    在不计较法宝的情形下,同阶修士中应该也少有敌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月许。

    某一日正午,不二正在木屋中参悟云落决,秀秀则运法指点李苒。

    便在此时,忽然响起“吱”的一声,木屋之门轻轻打开了。

    不二微一抬头,向门口看了过去,心中已有猜测。

    “木晚枫?”他第一件时间想道。

    除了木晚枫,再无旁人知道这里。

    当然,不敲门便进屋,也是木晚枫的习惯。

    “魏不二,你果然在这里!”

    木晚枫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她把门开了一半,第一眼先瞧见不二,但未等嘴角翘起来,却又瞧见了秀秀和李苒,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才重新显出了笑容:

    “原来月林宗钟师妹也在这里,我是否来得唐突了?”

    “不碍。”秀秀起身与她打了招呼,转头又瞧了一眼魏不二,心说你不打个招呼么。

    不二见木晚枫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自然十分高兴,连忙站起来,问道:“瞧你的样子,看来掌门师叔大功告成了。”又问她什么时候醒来的。

    木晚枫笑道:“刚醒不久。”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苦舟院找不二。得知不二出了山门的消息,便隐隐猜测他去了木屋。一路兴冲冲地寻了过来,不过眼下这兴致已被一盆凉水浇头。

    不二便问那日她被击晕前发生的事情。

    木晚枫简要与他讲了一些,却是略去了自己找来霍虎去击杀贾海子的事情。

    至于魏不二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原本很有兴趣知道,但此刻又忽然不想听他讲了。

    “对了,”

    她恍惚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便与不二说道:“顾乃春也醒了。不过,他似乎记不起到青羊镇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只知道贾海子被一个黄角魔所杀。虽然他现在没有道理再去杀你,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一些。”

    不二略微有些吃惊:“他不是得了失心疯么?又好了?”

    “失心疯?”木晚枫摇了摇头:“我看见他的时候,人挺正常的。就是贾海子新死,难免有些伤心罢了。”

    不二听罢,脸上稍稍有些沉重。

    对于自己而言,疯了的顾乃春,显然要比清醒的顾乃春更加安全。毕竟,杀死贾海子的真凶便是自己,还有秀秀。而顾乃春最心爱的法器青云剑,也被自己拿去了。现在就藏在云隐山脉之中。

    这两件事,若是露出什么马脚,那可真是糟糕。

    木晚枫与不二匆匆说了几句,便寻了借口离去了。

    不二想要送一送,却被她一口拒绝。

    二人望着她的倩影渐渐消失在林木间,便返回了屋中。

    “你不是说这屋子是你一个人盖的么?”秀秀面带微笑,忽然开口问道:“怎么她也知道?”

    不二楞了一下,哑然无语。忽然想起,关于和木晚枫曾经一起干的那见不得人的交易,自己是没有对秀秀讲过的。

    ……

    屋外林中,木晚枫行了数百丈,回头一瞧,不二已然回了木屋之中。

    她脸色微微一黯,稍稍有些神伤。

    在魏不二流落异界的那段时间里,她偶尔会到这间木屋之中看一看。

    不过,往后这木屋只怕再也来不得了。

第二百四十章 西北征兵钟一响 岁月无忧换新颜

    指点徒弟和修行功法交替的日子过的飞快。

    又有秀秀笑语相陪,那时间更是未等察觉就过去了。

    又过几日,李苒的修行进度渐渐落了下来。灵气冲到了上脘穴,试了几次,都冲不过去。

    这显然是因为没有聚灵阵相助的缘故,想来再耗下去,也不会再有成效。

    不二想了想,还是得带她回苦舟院,找一处聚灵阵加快修行进度。

    正好自己暂时用不到聚灵阵,便可叫李寒帮个忙,把自己的名额暂时借给李苒。想来,李苒若是能有二阶聚灵阵助力,再凭她的天赋,只怕突破之日也不远了。

    只是,这般做法从情理上来讲,不大妥当。

    毕竟,李苒目前不是云隐宗弟子,更不是苦舟院的成员。苦舟院里的修炼资源也极为有限。总共便只有一个二阶聚灵阵,李寒和另一位通灵境弟子都排队等着。自己不用也就罢了,还要把茅坑占着,实在有些不厚道。

    但想来,他也可与李寒商量,尽量挑两人歇息的间隔时间或零碎时间,安排给李苒,或许也是可行的。

    于是,又带着秀秀和李苒回了苦舟院,把二人安顿下来。又独自找到了李寒,将此事一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

    李寒听了,立时心领神会,猜测魏不二肯定是想把聚灵阵给月林宗的钟秀秀用。但钟秀秀一个女儿家,脸皮薄的,定然不愿让旁人知道此事。

    “不会有错。”他猜到这一层,心中颇有些得意,又有些羡慕。

    想月林宗的钟秀秀大名远扬,宏然修士界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早就惦记上了。如今,竟然被我苦舟院杂役出身的弟子收入怀中,这魏不二特么也简直就是修士界励志一哥的不二人选。

    越想越亢奋,当即摆了摆手:“你少跟我客气,那聚灵阵既然分配给了你,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爱给谁用,便给谁用。李苒也好,钟秀秀也罢,你不用跟我打招呼,我也懒得管。哈哈!”

    说到此处,一脸戏谑的笑容:“师兄弟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不二便知他又误会自己的用意,刚要开口解释。

    忽然,便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摇晃,半空之中护山大阵的光罩青芒一闪而过,天空的颜色骤暗。

    紧跟着,从山门之外传来“铛铛铛!”,一连十声钟响,雄浑回荡,彻响天际。

    伴随着钟声长鸣,二人脚下亦是传来一阵阵明显的震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微微摇晃着。

    “‘征兵钟’?”

    李寒下意识说道,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转瞬间面色便有些沉重。

    征兵钟一响,便意味着宏然宗盟五年一度的征兵再次开始。

    这对云隐宗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傀蜮谷大典之后,按照宗盟处罚,云隐宗弟子去西北驻守的名额较原先增加五倍。地桥境修士也要增加四个名额。也就是这次处罚中,明说要将贾海子征去西北前线,作为冲锋除魔小队队员,服役三十年。

    为此,李青云还专程去找了常元宗某位天人境后期的大修士,耗费极大的代价,才将处罚降到兵役名额只增加两倍,地桥境修士改为两个名额。

    但饶是如此,这次征兵一过,云隐宗只怕没个十多年,消化不得阵痛。

    不二忽然想起,根据宗盟之前的处罚,顾乃春这次也是要去西北服役的,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

    听说顾乃春原也曾找过一个颇有能量的门路,把贾海子从冲锋除魔小队中调了出来,自己却失去了免除兵役的机会。

    这回可好,贾海子身陨命丧,顾乃春多半也躲不过这一遭。

    不二思了少许,忽然有些奇怪,才问李寒:“这钟声来的太早了罢?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征兵日么?”

    李寒抬头望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往前也有提前征兵的,不过,也没有这么早的。难不成,西北发生了什么事?”

    正说着,又听见一个男子肃穆之极的低沉声音,似从天外压抑地传来:“常元宗征兵使巴龙,受宏然宗盟委派,特来云隐宗征招此轮兵役,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内,集齐所有参战兵役,否则军法处置。”

    话音落罢,一股淡淡的威压透过护山大阵传了进来。

    天人境修士!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辨识出这股威压的等阶。

    伴随着威压的降临,云隐宗山门内四处响起了慌张的呼喊声。

    “快去通报掌门!”

    “完了,这次征兵有我!”

    “我的法器还得半个月才能练成啊……”

    一股仓皇又无助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李寒的猜测果然不错,但这次征兵来的可真是太过突然,留给云隐宗的准备时间又太少。

    不二听了那征兵使的话,忽然升起一个疑问:“怎么宏然宗盟征兵,却由常元宗拍来征兵使?”

    “你不晓得?”李寒扭头看他,才想起来:“哦,上次征兵的时候,你好像也不在宗内。”

    他便大致与不二介绍起来:“西北的防线,总共有三道。三个超级大宗,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各负责一道防线,其余各大中小宗门都由三大超级宗门统领,征兵,分派任务。本宗依附于常元宗,征兵使自然也来自常元宗。到了西北,也由常元宗安排。”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往院内一处遁去,扭头冲不二道:“刘师弟正闭关修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钟声,我得叫他赶紧准备准备。”

    他口中所说的刘师弟,名叫刘吉,便是苦舟院第二个通灵境弟子,生性沉默寡言,与不二很少接触,也早就被确定为这次西北服役的人选。

    李寒的身形消失在某间房门内的时候,秀秀从院外走出来,行至不二身边:

    “今年来的这么早?李掌门只怕有的忙了。”

    正说着,云隐宗上方的天空忽然青芒大作,下一刻似有一道透明的光罩凭空消失,原本湛蓝色的天空瞬间变成乌云密布的模样,数十艘足有百丈长的飞鹰巨艇裹挟着惊人的气势,遮天蔽日般笼罩在云隐宗的天空上,把原本就昏暗的光芒遮挡的严严实实,仿佛无边无际的黑夜忽然降临。

    一个口径足有两丈的巨大青铜色古钟静静悬于数艘飞艇正中央,一股沧桑气息自然流溢,可见岁月日久。钟身还微微晃着,连带周遭的空间也似乎缓缓扭动着,仿佛在消化方才钟响后的余威。

    不二知道,外面的世界忽然出现,这是云隐宗主动把护山大阵暂时撤去的效果,以示对天人境征兵使的尊重。

    当然,在天人境修士面前,这种三阶护山大阵便如同薄纸一般,毫无抵御之效。

    少许,一个对比飞艇和古钟而言,极为微渺的身影飞遁到半空之中,低头不敢仰目,恭敬道:“云隐宗掌门李青云恭迎征兵使,斗胆有请征兵使,到本宗稍作歇息。”

    “免了。”从一艘最为雄壮高大的飞艇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阵浩荡威压和凛冽狂风,直将李青云压的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跌落地面。

    “定!”他心内大喊了一声,聚起毕生法力,勉强直起身子。

    “敢问巴前辈,这次征兆兵役为何会来得这么早?”

    话问完了,却无人答复。半晌,从巨艇中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冷哼,天人境修士的威压倾泻而下,瞬间将李青云扫落地面,翻了几个跟斗,蹭的灰不溜秋,才站稳了。

    “还剩半柱香的时间。”那征兵使巴龙冷声说道。

    搞得如此狼狈不堪,李青云再也没法拖延时间。

    又过少许,顾乃春和狗戴胜两位地桥境修士,还有各院选定的服役弟子匆匆忙忙准备好行李,遁至半空之中。这般凶神恶煞的架势,谁也不敢耽搁。

    百丈巨艇中的一艘忽然侧身开了一道大门,一众修士面色沉重地由此钻入巨艇之中。

    顾乃春进了艇舱,又走到侧门边缘,往下面一望,由于天色阴暗的缘故,云隐宗云山雾海的奇观有些看得不大清楚,也不甚美观。他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一去,也不知日后再有没有命,能活着回来再看一眼。

    ……

    征兵一事方过两日,掌门便再次召唤魏不二。

    到了正和殿,不二才发现宗内好几位院主,还有执法长老元贞等人也在。

    众人面前显出一个沙盘立体投影,山脉纵横,丛林浩荡,显示的正是西南灵脉的概览图。

    “不二,那处西南灵脉既然已归于本宗,便该抓紧着手开发事宜,早些造福我云隐宗弟子。不管怎么说,这灵脉都在你名下,不知你是否愿意。”执法长老元贞问道。

    “弟子并无异议,谨遵掌门和各位院主长老之意。”

    李青云点了点头:“开发灵脉,实乃本宗大事,我想,等不久之后,便要组建一支队伍,专门赴西南,着手此事。但在这之前,需有人提前去西南踩点,摸清地形和概况,顺便与岳衡宗相关人士初步沟通对接。待大队人马到之前,也好抓紧进入状态,着手开发事宜。”

    说到此处,他郑重瞧向不二:“这灵脉现正在你名下,岳衡宗的齐掌门对你又似乎并无恶意。这先一步摸底的重任,我想交给你去办。”

    不二无可推脱,自然应承下了。

    回了苦舟院,将此事与秀秀一说,便问她和李苒怎么办。

    秀秀心道我自然要跟你同去,李苒就不大方便了。

    想了想,便与不二道:“去西南踩点灵脉,看似简单,实则门道多的很。尤其和岳衡宗打交道,更要多一些心眼。正好我从未去过西南,此番便粘你的光,也去溜溜达达,顺便帮你出出主意。至于李苒,现在修行的法门都告诉她了,只需在聚灵阵里全力冲击内海之门便可。”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西南昆弥城属法华寺治下,也是宏然修士界有数的大郡城,城中坊市和拍卖行什么的,规模也不小,说不准在哪儿就能寻到你的主修功法呢?”

    不二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忽然想起秀秀待在云隐宗的缘由,便问她:“你跟我去,不会耽搁自己的事罢?”

    秀秀心说我的大事就在你身上啊。想着,便摇了摇头:“无妨,去一趟西南不耽搁。”

    ……

    西北,青疆,一座浩瀚壮阔的怪城,城内建筑都是巨大尖角之状的石头模样。这些尖角建筑上,也可瞧见一道、两道或三道的环纹。

    大多数尖角都是周身青色,高约五丈到十丈左右。间有一些黄色和红色的,体积要更大许多。

    从高空俯瞰,便好像地面之上,赫然立起数不清的巨大的角魔的角,气势恢宏,触目惊心。

    在怪城中央某处,又立着数个百丈之高的紫色尖角建筑,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

    圆形之中,则是一个雄壮宏伟的黑色宫殿,笼罩在一片冥冥漠漠的黑色雾气之中,隐隐有恐怖压抑的气息从黑雾之中淡淡散开,叫人望一眼而生畏,远隔百里,也不敢靠近。

    “斯翁达!”

    便在这黑色宫殿内的某处密室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子清丽高亢的呼喝声。

    紧跟着,一道霄霆罡气自她体内蓬勃而发,一路直冲云霄,化作一道红色罡芒骤然炸开。少许,又散成一团混冥之气,浩浩荡荡,溢溢洋洋,散落于天地之间。

    再看密室之中,这角族女子头顶原本一尊明黄之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蜕变,一抹殷红从下而上似海潮般浩然漫过。

    约莫,一炷香的时分过后,这尊黄角已彻底变为赤红之色,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势。

    角族女子轻呼一口气,起身,缓缓走出密室。

    蟒蚺带着数个青角候在密室之外,见她走出来,脸上个个都满是惊喜的神情,齐齐用角族语贺道:“恭喜岁月大尊,福禄无尽,奉天进阶!”

    岁月面带微笑,冲众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从远处遁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正是数月前在青疆之边,负责迎接自己的赤角大尊蛮司卫。

    “哎呀,老夫赶了个巧啊,恭喜恭喜!”蛮司卫满脸是笑,看起来也很是欣喜,又与她说道:“天尊大人有请,你跟我走一遭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四件事与气运之子

    漠北,望风城。

    虽然身处大漠边缘,枯燥干涸,少有雨露,但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月份,又是临近黄昏的时分,日头在西半天靠近大漠边缘的地方懒洋洋的吊着,所以天气不算太热。

    望风城高大厚实的城墙在夕阳金黄的光的映照下,镀了一层富丽堂皇的颜色,仿佛沙漠之缘浩浩然立起一座金子做成的城市。

    昔日用来抵御北方妖族的坚韧墙壁,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似乎也昭示着这是一个人妖两族和平共处的时代。

    这段时间,也是宏然宗盟与妖族约定好的交易时间段的末期。

    许多来自遥远北方妖族人赶着交易节的尾巴,带着万山中的稀有灵植、异兽身体材料、特产矿石等等,匆匆来到漠北之缘,只需提供妖皇颁发的交易许可证,再验证了妖族血脉,便可进入望风城,交换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个季节里,望风城便是不夜城。

    城门一天到晚不会关,近百位常元宗和阴山宗的修士,轮岗守在城门内外,谨防别有用心者混入人族领域之内。

    四周的大漠都布置了境界阵法,有宗盟、常元宗和各守区的修士小队日夜密集巡逻,想要偷入境内,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刻,黄昏的日头又降下一些,天色又暗了一点,大漠的夜将在不久之后悄然降临。

    但望风城门口依旧热闹。

    数百个虽然能够直立行走,但浑身布满毛发,脖颈上顶着野兽脑袋的妖族人,排成长长几列队伍,正等候入城。

    这些妖族人,大抵都是通智期,相当于人族通灵境的修士。再往下,聚灵期的妖族,还是浑身野兽的模样,也没有足够的智慧用来做买卖交易。往上,妖丹期的妖族脸上已然可以瞧见些许人脸的样子了。

    这个时候,忽然从北方茫茫大漠中,飞遁而来一队人族修士,分是一女四男,领头的便是一个相貌寻常的女子。他(她)们不疾不徐地来到城门口,没有排队,径直来到值守修士面前,每个人都掏出了身份令牌。

    值守修士抱着一摞令牌,瞧过上面的名字,认得皆是逐风谷的修士,便逐个插入宗盟统一配发的阵盘中。

    那阵盘光芒急闪,逐个显示出每个人的名字。

    值守修士验证无误,又查了这两个月的进出记录,这几位逐风谷的修士的确曾出城到妖族交易货物,容貌也个个对的上。又问了几句离城的时间和情形,亦是准确无误。与值守的领队修士请示罢了,便叫几人进了城。

    这一队修士进城之后,方走了不远,便瞧见了城中接应的人手。

    说了几句场面话,接应的人便领着众人在城中七拐八绕,到了一处环境颇为雅致的民宅,安顿下来。

    几人一进正屋,未等入座,接应者便向其中一位开口说道:“恭喜岁月大尊,修为更进一步!”

    没有错,这领头的女修士正是魔女岁月。

    其余几人,也都是角魔假扮。

    那黄角魔蟒蚺也在其中,却不知他硕大的身子如何能缩在这样一个渺小的人族躯壳之中。

    “古道友,闲话少说罢,”岁月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接着,直走几步,毫不客气地坐在迎门宽大的木椅之上,面上不经意地显露一丝疲惫的神情。

    虽然附着了一层寻常女子长相的面具,将她绝美的容貌一点不落地遮掩住,但整个人芳华绝代的气质,却无可控制地四下散开。

    窈窕的身形,散落的发梢,纤长均匀的双腿,无不引人注目。

    连此刻慵懒的神情,都叫古有生忍不住为之一动。

    这几个月的旅途劳顿的确苦重,又要时刻提防行迹暴露,不免叫人精神疲惫。

    常常在赶路的时候,她便会想:“他也走过这条路,不知那个时候,他是否也跟我一般疲倦呢?”

    稍稍放空少许,才回过神来,看着同样易过容的眼前人,和声道:“我既然到了人族属地,又顶了逐风谷弟子的名头,往后你便照这名头称呼我为李道友罢。”

    “谨遵李道友吩咐。”

    这个易了容的接应人正是古有生。岁月、蟒蚺一行这次潜入人族一事,便是他一手操办。

    眼见岁月入座,他连忙取来茶水,恭敬恭敬奉上。

    “你此番使得调包之计,很是漂亮,也证明道友的确是人族之中,少有的精干之才。日后,也定是我角族复兴的中坚之力。”岁月点了点头,肯定他的功劳。

    “大尊过奖,此番入境如此顺利,全靠您在幕后指点。”

    “我又没出什么力,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岁月笑道:“我们皆是异界之客,对人族属地陌生得很,往后几个月,也要仰仗古道友指点了。”

    古有生心说这魔女进阶赤角之后,怎么愈发谦冲了。但也不敢迟疑,恭敬回道:“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却不知大尊此番入境,到底有何要事?”

    岁月笑道:“有四件要事需办。”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古有生奉来的茶水,只见红浓色艳的茶汤之中,飘着几根肥壮的茶芽儿,色泽乌红而光润,浓郁鲜锐的香气,一个劲儿地溢上来。

    便顺着香气小酌一口,沾唇的滋味着实浓烈而甘醇。像极了思念的味道,让她觉得一见如故。

    她忍不住又抿了几口,问道:“这便是人族常饮之茶么?”

    “这是采自西南的银灵普洱,也是修士灵茶中的上品。不知是否合大尊的口味。”古有生此番招待,还是好生花了些心思。包括这件民宅的购置,也是挑了许多地方,才最终确定的。

    岁月点了点头:“这茶不错,比酒好喝的多,以后常给我备一些。”

    又连喝几口,才说起正事:“第一件事,你先前不是说,有几个号称可以预见未来的异界客人么,这回正好见一见。”

    “属下这便安排。”

    “不急,”岁月接着说道:“第二件,咱们去找魁木峰。我想他狼狈逃了这几年,也应该醒悟了罢?”

    古有生笑道:“若说这魁木峰,可当真厉害,宏然宗盟大张旗鼓抓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能奈何得了。不过,他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之上,咱们去找他,是不是有点危险。”

    岁月摇了摇头:“我觉得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魁木峰再厉害,现在也不过刚刚突破通灵境,战力顶多够的上地桥境修士。宏然宗盟若是真的想抓他,派几个天人境修士,或者直接请一位悟道境修士出手,早就应该抓住他了。”

    “大尊的意思是?”

    “我觉得,魁木峰现今还能活着。原因大抵有两个,第一,那位元婴后期的巴山虽暂时卸任,但毕竟还活着,谁晓得他哪一天,又会重居高位。对于普通修士而言,若是哪一个人现今就把魁木峰抓起来,继而导致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便得考虑能不能承受得起承受巴山的怒火。”

    “第二,其实,魁木峰到底有没有叛变,这件事尚未完全敲定。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党争的牺牲品,那些悟道境的老怪物更不必说了,所以也没有哪个愿意出手吧?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还有待考证。”

    说着,把茶杯轻轻晃了晃,古有生连忙端起茶壶给添了些茶水,便听她接着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是真,咱们去找他,便并不算什么危险的举动。而且,巴山有可能再次出山,到时候再找魁木峰,便失去意义了。”

    “我一直有点不大明白,”古有生把茶壶往下,又退了下去:“魁木峰虽说是人族千百年来罕见的修行天才,但也不至于圣族耗费这般心思去策反他罢?”

    岁月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是大营的意思。”

    其实,策反魁木峰的原因很玄乎,岁月也是知道的。据族中一位紫角祭祀推演天命,曾算出人族近三千年的气运之子,首当其冲便是魁木峰。倘若能把魁木峰彻底拉拢过来,战力什么的,倒是小事。关键是可以在消磨人族气运的同时,增加角族的气运,此消彼长之下,人族不败也难。

    对于这样的推演,岁月虽然不大相信,但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总归把魁木峰策反到角族阵营,不会有什么坏处。

    当然此事涉及核心机密,便不可让古有生知晓了。

    古有生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总归是不大方便告诉自己,便也不再追问。接着说道:“魁木峰现今据传是在西南,宗盟召集了一批修士,正在查访他的下落。那咱们是不是也去西南?”

    “西南?”岁月想了想,少许点头同意:“也可以,我们便去西南。至于你说的那几个人,就约在西南相见。他们既然有求于本族,腿脚便应该勤快一些。”

    “不知大尊所说的另外两件事,指的究竟是……”

    “另外两件,更急不得,往后慢慢告诉你吧,”岁月端起茶杯,又品了一些,款款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愈加松弛,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些。少许,才开口说道:“正事就说到这里罢,连日来旅途劳顿,大家伙也抓紧歇息,不久之后,又要赶路了。旁的细枝末节,我们路上再细细敲定。”

    蟒蚺听了点了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他此番伪装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联想这张面皮之后骇人的模样,真是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错乱感。说完,他又冷冰冰瞧了古有生一眼:“走罢。”

    众人退去,便只剩岁月一个人。

    她这才取下了脸上的千幻面具,露出了精致的容颜,整个人轻轻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优雅的二郎腿,将茶壶和茶杯驭在半空之中,闲适地自斟自饮起来。

    这茶中待着思念味道的浓香,不禁让她想起了某个人。忽然睁开眼睛,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几缕淡淡的红芒在掌间飞快流转,不久化作一面红色光幕。终于那个光点比几月之前耀眼数倍,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显示自己的修为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但之前那个较暗的,代表魏不二的光点,却不见了踪影。

    “可惜了,只有百里之内,才可以感应到吧……”

    她收起了光幕,再次闭上眼睛,在无尽的回忆中,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

    西南一带,一片广袤的丛林中。

    一道红蓝二色的光刃飞快闪过,以迅雷之势将已经两个已经冻成冰块的通灵境修士,拦腰截成两半,“咚”的两声,坠到了地面之上。腰上便如做了切面图一般,鲜血也被冻住,流不出半滴。

    “行啊,你这一套连招愈加纯熟了。”

    秀秀从不二身后走出来,连忙把二人身上的储物袋都收了起来:“快走罢,莫要被旁人看见。”

    不二听罢,也不做犹豫,掏出青云剑,拉着秀秀的手,注足了法力,御剑而行,一趟便向丛林另一头疾速遁去……

更新推迟到明天一早

    昨天加班很晚,今天白天又开了大半天的会,晚上九点钟才开始码字,到现在才写1500多,估计今晚写不完的,大家明天早晨起来看罢,我尽量早点写完,早点发出来。

    哎,身心俱疲,也很累。万分抱歉。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摘取下一章的一点片段,作为预告:

    古有生心说这魔女进阶赤角之后,怎么愈发谦冲了。但也不敢迟疑,恭敬回道:“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却不知大尊此番入境,到底有何要事?”

    岁月笑道:“有四件要事需办。”

第二百四十二章 林安的好运气与月昔山往事

    不二和秀秀站在一座高高的山顶上,四下望去,山上山下,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野兽、妖兽,还有一些零星的修士,也许就在树林里行走着。

    山顶上树木稀少,便正好开阔了视野,从这里看外面,近处的山是一片浓绿的颜色,像摇曳的绿海。远处的山上,也都是树林,却呈现一片苍茫朦胧的颜色。

    树木的枝梢,交错繁盛地伸展开,颤动的树叶在蔚蓝天空映衬下,仿佛一片片碧绿色的云。

    风景极好。

    这里是月昔山,位于西南方新开辟的修士属地——滇原州的最南面。岳衡宗转给不二的灵脉,也就在月昔山一带。

    “滇原的作风也太彪悍了,一言不合就动手。”

    不二想起方才的一幕,眼前虽是美不胜收的好景,但却总觉得好景背后,处处隐藏着危机。

    “一言不合?”秀秀扭头瞧不二,觉得有些好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搞笑了,那两个人是因为杀人灭口被你撞见,才会动手的罢?”

    不二回想方才的过程:“不管怎么样,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灭口,除了滇原,别处也是不大好见的。”

    进入滇原之后,这已经不是二人第一次碰见类似的情形。

    再往前,还未到月昔山一带的时候,也曾遇到激烈的修士对战,只不过双方势均力敌,二人自然不想掺和进去,离的老远就躲开了。

    “这也在预料之中吧。进入滇原之前,我们不是已经了解过这里的情况么?”

    秀秀口中所说的情况,不二自然也很清楚。

    滇原算是西南蛮荒的边缘,面积殊为广阔,大抵相当于几个大型宗门属国加起来的大小。

    这里最早是属于一个大抵相当于人族悟道境修为的妖兽——黑貘的领域。

    对比四周其他大神通的妖兽而言,这头黑貘的修为相对要弱一些,领地又靠近人族属地。

    所以,早在千年前,因为修真资源渐为紧缺的缘故,宏然宗盟就有意打一场开辟战争,灭掉黑貘,占领滇原。

    不过,没等这场开辟战争进入运作阶段,角魔之患兴起,不久便在青疆一带立足,开辟战争的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直到数十年前,这头黑貘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忽然消失不见了。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的三位悟道境大能联手深入蛮荒,在连续几年的探查之后,终于得出这头黑貘再也不会回来的结论。

    于是滇原便只剩数十个相当于人族天人境修为的四阶妖兽。

    原本,这两位悟道境大能顺手便可以解决掉。

    但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缘由,加之涉及到日后的属地分配,三个超级大宗与宗盟长老会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得打一场开辟战争,根据战功确定属地分配。

    除了三大超级宗门占了大头之外,许多大中小宗门也眼巴巴地望着。

    还有一些急不可耐的大型中型修真家族,也迫切希望通过立下开辟战功,取得成立修真门派的资格。

    于是,三十多年前,一场天人境级别的开辟战争打响。

    三大超级宗门,九个大型宗门,还有数以百计的中小宗门,修真家族,出动了近百位天人境修士,其中天人境后期的大修士就有五位。此外,还有数以千计的地桥境修士,以及大量低阶弟子,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闪电战,一举灭掉十多个盘踞在滇原的四阶妖兽,赶跑了其余数十个,灭杀的中低阶妖兽更是难以计数,终于把滇原纳入了人族属地,改名为滇原州。

    滇原战役过后,或者说还没有彻底结束的时候,宏然宗盟与三个超级宗盟举行联席会议论功行赏,把滇原一大半的灵脉划分了出去。紧跟着,西北的战事便紧张起来,超级大宗的精力又转去了西北。

    按理来说,新近到手的领域,除了在边界设置警戒阵法,还要安排大批巡查队伍,维持秩序,防止妖兽返潮。

    不过,西北战事趋近,人手便有些不大够用了,边界的巡查小队也少得很。

    一些原本浪迹在各地的散修、邪修便流窜到滇原,寻找机遇。这些凶徒,不像正派宗门里的修士,有时候想干什么,只凭自身利好或者脾气,杀人劫货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宗盟巡查队限于力量薄弱的缘故,也难以逐个追究。于是,宗盟立下的规矩,便在这里渐渐放宽。

    所以,滇原州并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秀秀所说的情况,指的便是如此。

    “虽然之前了解过,但我仍是觉得有点不大适应,感觉这里的散修有点像东海的魔修。”

    不二笑了笑:“不过,修为肯定没有魔修厉害,怎么感觉方才那两个通灵境修士,对上一些大宗的开门境巅峰期修士,也未必有十成胜算。”

    “他们差的远了,哪一个魔修手上没有千百条人命?有些散修出身不好,穷的叮当响,连个法宝都买不起,自然战力也不怎么样了。”

    秀秀说着,往北面瞧去,只见山坡顺着往下,黄果、冷杉、松树、芭蕉、刺槐,近百种树木各显独有风姿,簇拥在一起,以厚厚的野草为底色,衬出五颜六色的美景,宛如穿了盛装少女,轻盈、活泼、动人。

    当然,在旁人眼中,秀秀本人远要比这里的景色好看多了。

    “这里的景色倒是不错。”她指了指附近一带,几株苍劲翠绿的松树,高傲的挺立在一片丛林中:“不过,李掌门显然被齐可修摆了一道,这灵脉拿着有点烫手啊。”

    不二听了,不免苦笑一声,回想起此次踩点之行发生的诸事。

    ……

    接到了宗门命令的第二日,不二便将李苒托付给李寒,带着秀秀,乘了一艘驮龟飞艇,径直往西南去了。

    约莫月许的光景,便到了紧邻滇原东北方的法华寺附属国——释迦国。

    秀秀原想先去释迦国的都城昆弥城,找到其中的大型交易坊市或者拍卖会,看看能不能碰巧寻到适合不二的主修功法。

    但不二却考虑,主修功法往后抽出时间也能找,李青云等人估计不久就要过来。若是耽误了踩点摸底之事,只怕于宗门不好交代。

    秀秀想想,这也是稳妥的办法,便未提出异议。

    二人横穿释迦国,入了滇原州,一道直奔岳衡宗属地日景山,见到了对方负责此处灵脉运营的负责人,一个名叫顾非心的通灵境修士,面容清秀,却长了满脸飞髯,说话声音颇为悦耳,但做派却是大大咧咧,与山村野夫无异。

    顾非心出门迎接二人之时,一边走,一边抱着一条油满光红的大猪蹄使劲儿啃着,嘴里还说着:“哟!云隐宗的贵客来到,我等有失远迎!”

    说完又啃了一嘴猪蹄,嚼着好不劲道,忽然想起还有客人,才吧叽着嘴问道:“二位要不要来一口?”

    如此做派,也算是个奇人,奇葩之人。

    听不二说明来意之后,他扬着猪蹄便摆手:“灵脉有什么好交割的?也不用搞什么仪式罢?齐掌门与你签的那神魂协议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么,还搞啥幺蛾子?我看魏兄弟你是实诚人,我也是个直性子,咱们两就不要弄那一套虚头巴脑的花架子。”

    说着,指了指南面月昔山的方向:“贵宗的灵脉就在月昔山,我们早就把人撤下了,空空如也,就等魏兄改旗易帜。”

    不二有心让顾非心派人带着自己去月昔山摸摸路子。

    顾非心却指着山门之内,忙忙碌碌的十几个修士,满脸为难之色:“魏兄啊,你看看,我就这么点人手,还得看守护山大阵,还得张罗乱七八糟的,实在抽不出闲人呐。”

    不二眼看他有意为难,再强求也没意思,便与秀秀两个人径直去了月昔山。

    路遇打家劫舍、杀人灭口的土匪修士且不说,二人到了月昔山,探查了方圆百里地划归云隐宗属地的范围。虽大多都是寻常山林的模样,但一些低阶妖兽却是异乎寻常的多。

    便立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当即拿出侧灵符,找到灵气较为浓郁的一处,试着布置了一个微型聚灵阵,发现下面竟是殊为稀有的雷灵气。

    但还未来得及欣喜,才发现刚聚了不到半柱香的灵气,灵气之源就断开了。

    心存疑虑之下,又接连试了好几处,才发现微型聚灵阵在这山上,只能吸纳聚集不到半柱香时间的灵气。

    “难不成是伪灵脉?”秀秀开口问道。

    “不会吧?”不二嘴上这般说,心里头却觉得大有可能。

    大多数正儿八经的灵脉,往地下千丈探查,都是大量某类属性的灵石矿,灵石矿下面又接着地脉,上下贯通,天地相连,才能用聚灵阵聚集灵矿的灵气。

    但伪灵脉下面,往往在离地表不远处,便可以寻见灵矿石,却只有极其稀薄的一层,而且灵矿与地脉相隔极远,上下并不贯通,所以基本没有安置二阶聚灵阵的价值。

    虽然是这般猜测,但不二到底还是极负责任地带着与秀秀一道,在月昔山和日景山附近打听了一番,这才晓得齐可修此番转让灵脉背后的故事。

    原来,这月昔山和日景山本来就是滇原州最靠近南方边界的地方。

    日景山在北,月昔山在南。说起形状,月昔山就像倒着的鸡脑袋,一头扎进蛮荒的地界中,四周都是蛮荒妖兽的地盘。

    数年前开辟战争的时候,负责这一代讨伐日景山的常元宗地桥境修士,名叫马黄山,也是个马大哈。

    他粗略看出南面不远的月昔山亦是灵气四溢,便猜测山下也暗藏灵脉,正是再立新功的好机会。

    当下,带着大队人马,费了牛劲,死了不少人手,才灭掉盘踞在月昔山的一头三阶雷纹巨蟒。

    结果打下来,才发现这月昔山是一处伪灵脉。

    但是为了攻打此山,已经付出了不少代价,空手而归,实在与宗门交待不了。

    况且,他在宗内因办事糊涂的缘故,早有“黄山大傻”的称号,倘若此事传出去,岂不是更坐实了这等美誉。

    于是,便花了一些灵石,买通了验收战功的修士,把这月昔山也算入最终的战功之中。

    回头行赏之时,再作为奖励给自己,如此既不误战功,也不担心此事暴露。

    却没想到,大战之后,论功行赏的之时,最先分出去的,却是靠近释迦国的大片灵脉。靠近蛮荒的这一批灵脉,则留着备用,打赏后来之人。

    马黄山心想再有宗门立下新功,也不知几十年后的事情,到时候谁特么还记得这点破事。便大大咧咧领了另一块灵脉,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这剩下的一批灵脉这些年左赐一个,又封一个,过了一些年便只剩下的靠近西南蛮荒的一片,留作傀蜮谷大典对于宗门的奖励。

    原本给岳衡宗的奖励只有日景山一处,但齐可修上下关系打得火热,便将月昔山一并忽悠过来。

    待到了手,准备布置护山大阵的时候,才发现月昔山竟然是个伪灵脉。

    这倒也罢了,更可气的是,这月昔山像个鸡头一样探入蛮荒之中,着实破坏了滇原州边境的整体架构,而且安排警戒阵法的时候,还要因此多费许多材料。再加上,布阵之时,宗盟和常元宗的重心已转移到西北,就更顾不上这一头。

    负责布阵的统管修士便向上申请,把月昔山划在警戒阵法之外。

    于是,月昔山的处境就分外尴尬起来,虽然是个灵脉,但却是一个没多大用处的伪灵脉;虽然算作人族属地,但却被割裂在警戒线之外,所以月昔山的妖兽便是异乎寻常的多,待在此地自然也要危险的多。

    “我说这齐可休怎么这般痛快地把月昔山转入我的名下,原来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我们往进跳。”

    不二想掌门师叔废了这般心思,若是知道这灵脉的情况,估计心中也是恶气难消。

    少许,又想到什么,忽然奇道:“也是怪了,按说李掌门也是个精明人,怎么没想到要灵脉之前,来这里查探一番?”

    “没用的,”

    秀秀摇了摇头:“齐可休这一招,既是阴谋,也是阳谋。贵宗李掌门若是要了月昔山,便是现今的情形。若是不要,那好,岳衡宗已经仁至义尽,日景山已经经营了这么久,从哪个道理来讲,也不可能让给云隐宗。李掌门便是将此事告诉整个宏然修士界,也站不住多少道义。时日一久,事态平息,岳衡宗的灵脉继续经营,贵宗却是一无所有。”

    魏不二抬头望天,只觉得这其中的门道和肠子里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心中长叹:“齐可修啊,真是个老滑头!”

    秀秀却是不大在意:“反正这月昔山就算挂在你的名下,也不归你管,实在捞不着什么好处,伪灵脉就伪灵脉罢。”

    说着,又好笑道:“现今,你的灵脉也没了着落,搞一个修士家族的春秋大梦也宣告破产,重新回到我等苦修士的行列中,咱们两个又站在了一条跑道上,是不是该庆贺一番?”

    不二心说你这分明是幸灾乐祸,但看着她动人的笑容,明明是遇上了倒霉的事情,心情却着实坏不起来:“好吧,你想去怎么庆贺?”

    “贵宗大部队不是还有十多天才过来么?咱们两个的时间还不少,”秀秀宛然一笑,清朗的山风袭来,松涛声阵阵,这声音轻轻拍打着心门,叫人舒畅开怀。尽情吸吮着风里似乎带着甜味的空气,宛如痛饮了一杯美酒,整个人几乎要醉了去:

    “走,你带我去昆弥城溜达溜达。”

    说罢,一马当先遁了出去,只觉得身轻如燕。

    ……

    便在这月昔山下,数百丈深的地方,有一处颇为开阔的洞穴。

    黄色的柔光自洞顶嵌着的一颗黄色宝石散出,将这一片照得温馨明亮。

    云隐宗苦舟院弟子林安便藏身在这洞穴之中,盘腿而坐。

    地底的温度实在太高了,饶是他运起了清凉术,也难免有些湿热难堪,干脆脱光了浑身的衣服,干净利落不碍事。

    在他的身前,也就是洞穴正中央,布置了一座颇为玄妙的阵法阵眼,复杂的符文,光线,宝石,既有规则的排布着,不停地变幻着虚幻图案。

    在这闷热潮湿的洞穴中,他已经苦苦忍受了半年的时光,现今离成功只差一步。

    半年之前,他寻找轮回石未果,却意外得到了另一处机缘的线索。便寻着机缘指引,来到了此处。

    这才想起,上一世,这似乎是属于魁木峰的大机缘。而这一世,总算轮到了自己。

    想了想,傀蜮谷大典之后,事态变化得太厉害。

    尤其是与魁木峰有关的诸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这让他不敢再轻易出手,生怕又惹出什么乱子。

    不过,既然魁木峰的未来已经乱了套,那么这条线再乱一点,也无所谓了。反正未来的大英雄,如今已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逆。

    “半个月,”他喃喃念着:“只有半个月了,挺住啊,我的好运气。”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古怪的异界来客和古怪的打扮

    岁月一行在漠北只待了一晚,便要启程赴西南。

    古有生原打算去漠北大城燕京,找到常元宗的传送阵,付一大笔灵石,直接传到西南昆弥城法华寺的传送阵中,便省得舟车劳顿。

    岁月却考虑不大安全,燕京高人辈出,万一被哪个大能修士瞧出些端倪,那便糟糕了。

    于是,高价租了一艘遁速最快的雷鸟快艇,直奔西南释迦国。

    沿途也曾经过鄂东一带,听古有生说,飞艇一度离云隐宗不到五十里地,便忍不住悄悄打开那红色掌幕,只可惜并没有发现魏不二的行踪,暗自猜测他可能去了别处,不免有些失望。

    有心在附近逗留一番,看看是否能等得到。

    但想了想,还是以大事为重。

    待诸事办的妥当,再来给这位魏道友留点深刻念想。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魏兄只要还在云隐宗,总归我能找得到你。”

    如此一想,挥手洒然而过。

    一路电光火石,遁得极快,只用了半个多月,便到了释迦国北部边境。

    总归离得不远了,魁木峰的行踪也暂时没有个明确的范围。

    她便提出从快艇中走出来,一边遁行赶路,一边欣赏沿途景致。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这会儿,也许不是西南风景最好的时节,但也足够了。

    雨季还未彻底过去,便不时会有零星的小雨。湿润的空气,吸到肺里面,每一口都分外清爽。

    这也是多彩的季节,在西南广阔大地上,一座座瑰丽壮阔的山峰,一片片凝翠茂密的森林,一朵朵惊艳绽放的鲜花,一条条飞瀑流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的风景以极其自然的模样融入视野,不免让人沉醉其中。

    她一路走,一路心情大好,心想角界虽是故乡,但风景哪里能与这里比得了。青疆虽是不错,但荒漠居多,少有绿洲,比这里也差的太远。

    更何况,族中那些老古董非要把圣都建成角界那般枯燥的模样,数不清黄黄绿绿红红的尖角堆在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倘若有朝一日,角族大军挥师南下,把这片山河拥入怀中。到时候,一定要父亲,把西南这一片风景最好的地方分给自己。

    “我便不要再建造那些枯燥的尖角森林,就维持这般安然恬静的风景,彩云长虹,流水青山,如此甚美。”

    到时候,再把那不识好歹的人抓过来,把浑身法力禁住,把他囚禁在自己的身边,每天带着他到处溜达,看着他的苦脸,定有一番别样的易趣。

    不久,行到了释迦国一座叫曲青的郡城。

    据说这是释迦国第三大的郡城,古有生早已安排好,那几个异界来客便在曲青城中等待。

    城门口并无检查的值守,人来人往的皆是佛教信徒。多数双手合十念着佛经而行。也有背着毡子,一边走,一边浑身扑倒在地,磕着等身大头的虔诚信徒。

    一入城门,只见城中满是浓厚的佛教气息,随处可见庄严建筑,到处是佛家特有的线条和恢弘大气的形式。即便是寻常百姓住处的屋顶、屋檐也大都镶以佛家暖色的琉璃瓦,配以土红色的门栏窗棂。寺庙多是以青砖,或以红砖,或是木构而涂以红色。

    放眼望去,一片庄重朱红,隐隐有通明宝光流溢。

    梵音渺渺,不绝于耳。

    踏入城中,烦躁、焦虑、忧伤,等等诸多难过的情绪,竟然皆有所缓解,人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便是佛教盛行之国的模样么?”

    她不禁想起在傀蜮谷时,那个舍身救人的秃头和尚,好像叫无相来着。

    那一段濒死前的佛语,让她至今难忘。

    “那无相便出身法华寺罢?”

    她心中喃喃念着,忽然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在进入傀蜮谷之前,她便对人族的佛教和佛修有所了解,但认识颇为粗浅,这次来到释迦国,许能见识一番。

    古有生早就安排了一间寻常百姓居住的院落,一行人便在院中各房安顿下。

    “他们在哪里?”蟒蚺有些着急,一进院子就四下观望,只见里面空无一人,便开口问道。他所指的,自然是那些自称来自异界的客人。

    莽夫。

    古有生腹诽一句,嘴上却恭敬回道:“这里是咱们暂住的地方,这些异界之客来历可疑,不方便让他们过来。而且,曲青城里有天人境修士,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身形,只怕脱身不易。所以,我安排咱们晚些时候,去找他们。”

    “来历可疑?”蟒蚺冷哼一声,讥笑道:“那还见什么?他们若是勾结人族修士,布置陷进暗害我等如何?”

    这句话问的还有点样子。

    古有生小心回道:“关于这一点,也请放心,这些人暂时还不会动歪脑筋,我有十足的把握。”

    “哪里来的自信?”

    “原因有三点,第一,自从他们现身之后,我便一直暗中跟踪,还下功夫查过他们的根底,发现他们与宏然正宗并无半点干系。第二,此次相见,我也并未提及大尊和尊上的身份,只说有几位青角尊者相见。所以,他们也没有必要暗中使坏。”

    蟒蚺听了,很不满意:“这两点都不是什么靠谱的理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古有生笑道:“有岁月大尊在,想必我们一定是安全的。”

    蟒蚺听了,脸色一变,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他也许明白古有生的意思,忽然动了杀机。一直以来,岁月身上稀有的血脉,让她可以极为敏锐地提前感知危险。

    如今,岁月突破了赤角之境,这血脉的威力,必然更加深不可测。当然,这一路走来,她并未察觉到半点危险的气息。

    这其实是少为人知的一件秘密,但听古有生的话语,好像他似乎也有所知。

    古有生惶恐道:“岁月大尊现今是赤角修为,那几人中的最强者,最多也只抵得上通灵境后期的战力,当然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你懂个屁!”蟒蚺松了口气,张嘴骂道。

    “好了,这有什么可吵得?”岁月无心听二人这些无关大局的废话,看了看院内,古色古香的气息浓郁,正屋旁似乎还安置了一个佛堂,想来原先居住在这里的人家也是佛教徒。

    看了一圈,转头又瞧向古有生问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去哪里了?”

    古有生楞了一下,也不知她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半晌才回道:“去昆弥城参拜上师,短时间是回不来的。”

    岁月点了点头,心中莫名觉得,在这样的佛家圣地,还是少造一些杀孽的好。

    “说说你的计划。”她说道。

    古有生大抵说了一遍,便是约在子夜相见,也只需岁月、蟒蚺和他自己三个人出马。

    岁月点了点头:“妥当,就按你说的办罢,这些日子辛苦了。”

    从古有生这一路的表现来看,诸事处理的细心缜密,安排有条不紊,倒是个可用之才。先前在傀蜮谷,大计失败后,给他下的不堪重用的定论看来有些偏颇。

    古有生应了,心说不辛苦,你们不要客气,多来几次,我才能多接一些支线任务,奖励也能多一些,在那倒霉系统折磨中活下来的机会才大一些啊。

    众人各自散去,岁月独自打开佛堂的门,只见檀香满室,一尊金佛,庄严法相。

    金佛两侧写着一副佛联:若不回头,谁能救苦救难;如能转念,终得大慈大悲。

    她闻着佛香,读着佛联,看着佛像,似乎又回到了傀蜮谷中,无相冒死救人的场景中,伴着那一段梵音悠悠入耳,渐渐闭上了眼睛。

    ……

    子夜时分,和尚也要睡觉,信佛的教徒也得休息,曲青城里的念经声,钟鼓声,木鱼声,大多都歇了下来。

    明月高悬,照下一座安静祥和的佛城。

    岁月三人来到城郊一座院落,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早就等在门口,把三人迎了进来,领入正屋之中。

    “角族的贵客,晚上好。”那女人笑道。

    “客气话就免了,说正事罢。”

    明亮的烛光下,岁月仔细打量二人,越看越觉得奇怪。

    倒不是怀疑他们的身份,而是觉得这两个人,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女人显然是领头的,面容很是精致,高挺的鼻梁,大大的眼睛,但打扮却殊为怪异。

    一头淡紫色的半长短发,发梢大概只留到耳垂附近的位置,似乎用极好的刀功削的整整齐齐,显得整个人十分干净利落。

    脸上妆粉的颜色没见过,嘴上唇脂的颜色没见过,耳垂坠饰、脖子项链的样式也没见过。

    最有意思的是眉毛,明显精心修饰过,但也不是这个世间常见的几种眉形,而是有意往粗、往平画了一些,眉尾又稍稍向下弯了一点点,从眉尾开始,越往前颜色越淡,显得整个眉形更加自然。

    “粗平眉?”

    脸上的妆容也极为精致,似乎用了极好的腮粉,用了极为高明的妆容手法,用了许多繁琐的程序,才会有这样惊为天人的效果。

    “真美啊。”

    她忍不住暗自惊叹。

    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学会这样高深的妆容手法,想必定会让某人惊得下巴掉地。

    再看那男子,留着十分精神的短平头,只比法华寺的和尚长了一点点。

    鼻梁上架着一个古怪的器具,两个分外透明的琉璃挡在双目之前,琉璃外侧则镶着一圈不知什么材质的黑框,黑框两侧顺眼出两条黑色细棍,撘在耳朵上面,显得整个人生出一种奇怪的、文质彬彬的感觉。

    两个人的穿着也十分古怪,不是现今流行的长袍,短衫,霓裳裙什么的。

    看样子是夜行衣,但样式只怕前无古人。那男的倒不说了,那女人穿上这夜行衣,着实贴合自然,把整个人玲珑娇美的身材完美的展示出来。

    虽是古怪,但也古怪的太好看了。

    她观祥了许久,还沉浸在令人震撼的视觉冲击中,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幅打扮,还敢在宏然界行走么?”

    那美貌女人笑道:“我们两个,平日里也不会这么穿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君知我嫁谁?

    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有些怪异。

    古有生给双方做了简单介绍,魔女二人自然是伪造的青角身份。

    至于异界来客,那女人名叫言薇,男人叫凌点,名字听起来,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们的人手,应该不止两个吧?”

    “是的,”言薇笑着点了点头:“我想你们也没有把所有人都带过来吧?”

    在初步接触的情况下,双方自然不可能互为信任,留一些后手也在情理之中。

    少许,岁月暂时放下对二人怪异穿着打扮的疑虑和好奇,转而谈起正事。

    “古有生说,你们当中,有人精通预言术,可以精准地预测未来数年之内发生的事情,此事当真?”

    言薇抬起手臂,向着左面轻轻一挥,示意众人可以坐下来谈。

    岁月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的座椅也很奇怪,模样和颜色从未见过,似乎是用几个很大的,方方正正的布制枕头拼起来的,看起来很厚实。

    座椅靠背上有一些简单大方的怪异图案,椅面上放着几个秀花饰面的布艺抱枕,花纹清晰可辨,有若隐若显的镂空雕花,带来一种意想不到的美妙观感。

    她大感好奇,稍作寻思,便一马当先,大大方方坐了上去,只觉得仿佛坐在了一团弹性极佳、触感柔和的厚实棉花之上,整个人自然而然靠在椅背上,不自觉翘起了二郎腿,一时间觉得舒适无比。

    “这椅子不错。”她忍不住赞了一句。

    “大尊,这个叫……绵椅。”言薇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弃了纠正她的念头。那名字说出来,也会叫人一头雾水吧。

    “绵椅?”岁月听了,心想这绵椅着实不错,回头也要搞一套才好。

    言薇和凌点坐在了一边类似样式的“绵椅”上。

    看凌点的模样,明显是惜字如金的性格。所以,沟通对接的事情,由言薇来负责。

    她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与自身的装扮一样干练:

    “准确的说,我们曾经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使用过预言术,看到了这个世界,未来将要发生的一些画面。”

    “那我就比较好奇了,”岁月直接问出了角族人最关注的问题:“在你们看到的未来中,圣族与人族的大战,究竟哪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言薇稍稍犹豫,与凌点交换了眼色,才回道:“在告诉你真相之前,有两件事情,我必须提前说明。”

    “第一,我们的预言术,使用限制非常苛刻,几乎每百年才能使用一次。而且,一般情况下,也不可以将看到的情形,告诉与此界之内与预言事件有关的人。否则,预言师就会遭受到极大的反噬。又或者,即便我们想说出来,也会被一种神秘力量制止,把话语静默,或强行改成别的内容。”

    这种不能说的预言术有什么用?

    蟒蚺冷笑道:“若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罢?”

    岁月转头瞧他,示意暂时不要着急,又冲言薇说道:“我记得,你们之前似乎对古有生讲过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吧?”

    “给古有生说的,不过是哪一天,哪个门派,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言薇笑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是涉及到一些牵扯重大的事情,比如你刚才问的问题,就在限制范围内了。”

    “限制这么多,你们怎么与本族合作?”

    言薇回道:“我们当中某个人,新近学会了一种遮掩天机的技能。通过这个技能,我们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将一些关于未来的情形告诉你们。这一点,也代表我们与贵族合作的诚意。但是,这种遮掩天机的技能也有严格的使用限制,每一次我们只能回答三个关于未来的问题,有些牵扯重大的问题也是无法回答的;此外,每次使用之后,便至少要休息一个月的时间。”

    言薇的说辞,听起来很明白,但岁月却察觉到话中似乎隐藏了不少信息。

    “第二件事是什么?”

    言薇抬起头,精致面庞在明亮的烛火中,显得愈加动人,但眼神中却满是慎重:“在进入宏然界之前,我们已经对此界未来数百年的发展使用了预言术,但进入此界之后,才发现未来的主线依然沿着轨道在运转,但是有一位重要的人物和事件却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们告诉你们的预言,有些不一定十分准确。”

    “好笑,”蟒蚺冷笑道:“什么都说不准,还有个屁用?用你们这一套说辞,我也会预言术,胡扯八道谁不会?反正也说不准。”

    “蟒蚺尊上,请不要着急。”言薇说着,忽然转头瞧向岁月:“咱们可以听听岁月大尊的意思。”

    话音方落,蟒蚺的脸色骤变,扭头冲着古有生怒道:“你把我们的身份说出去了?”

    蠢货。

    古有生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回道:“属下不敢,请尊上细思量。属下将二位身份说出去,再等他们说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言薇冲着古有生点了点头:“请尊上息怒,我们既然精通预言术,知道二位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知道我们的身份,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岁月再次把话题拉回正轨:“我刚才的问题,你们可以回答了么?”

    “可以,”言薇开口说道:“在我们看到的未来中,从今年往后,人角二族,经历了四次大战,最终的结果是人族胜利。”

    “那本族的结果是什么?”蟒蚺冷笑道。

    “大部分战死,少部分活了下来,被赶到另一个界面。”

    古有生听了,心里头不免咯噔一下。如果这结果是真的,岂不是要将自己逼死的节奏。

    蟒蚺当即冷哼一声,一股肃杀之气从他身上散开,屋子里一时间冷得吓人:“简直放屁!你们怎么证明?”

    “这是数百年后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证实罢?”

    面对蟒蚺的肃杀之气,言薇并没有半点慌张:“如果非要证明,古有生便是证人,之前我们做出的诸多预言,每一个都实现了。我记得,古有生当时还请了一位青角做见证人。”

    古有生点头示意其所言为真,接着又道:“见证此事的青角尊者就在青疆。”

    岁月忽然想起言薇方才说的话,开口问道:“你方才说,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和事件却发生了变化,指的是谁?变化的事件,又是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么?”

    “是。”

    “变化,从上次傀蜮谷大典开始,首先大典的结果与原先根本不一样。在我们看到的未来中,岁月尊上的大计初步告成,傀蜮谷中绝大多数的人族修士都被擒获。只有寥寥几人逃出了傀蜮谷。至于发生重大变故的人,就是……”

    话到此处,竟然没有了声音。

    只见言薇张着嘴,不停地尝试说着什么,但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到后来,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眼睛略有些凸出来,满脸痛苦表情,似乎快要窒息的模样。

    这才放弃了尝试,苦笑道:“看来,这个人物并不在遮掩天机的保护范围之内。”

    说罢,大口的喘气。

    岁月听了,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傀蜮谷捕获人族修士的计划,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二人若想了解情况,只有从古有生那里打听。但古有生显然没有告诉他们,从这一点来看,这些人或许真的有点门道。

    倘若这言薇所言是真的,那么这个被天机掩盖的人物究竟是谁?

    肯定与这次傀蜮谷大典有关。

    她下意识想到了魏不二。

    如果按照语言中所说的,自己的计划取得了成功。那么,她就绝不会跟着魏不二流落寒冰界,发生那些离谱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觉得奇妙。

    如果这样的历史,真的是经历过改变的历史。那还真的是一件殊为神奇的事。

    又少许,便回过神来。

    言薇所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或者,半真半假。

    只凭她的三言两语,又或者是古有生的证明,都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她本能地察觉到,言薇话中,有许多不实之处,比如那百年才能使用一次的预言术,每月只能使用一次的掩盖天机的技能,三次关于未来的回答限制,以及突如其来的失语,这些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最离谱的事,说本族会败在人族手中,只有少数族人活了下来,流落异界,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只要还有自己一口气活着,便绝不会让族人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不过,这些异界来客到底显示出了一些超乎寻常的奇异之处。倘若她们真的对未来有所知情,那想必对本族的帮益也一定极大。

    于是,现今最重要的,便是判定言薇口中的预言术,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还有一次提问的机会,这也是判断真假的最后机会。

    为此,她陷入了的沉思。

    许久,抬起头来,忽然想道:有一件事,我许是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便与蟒蚺和古有生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问他们。”

    古有生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蟒蚺却有些不甘心:

    “我不放心你!”

    但见岁月心意果决,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最后一个问题,”岁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这才开口问道:“你是否知道,我未来嫁给了谁么?”

    原来是这个问题。

    言薇听了,面上仍是平静的模样,但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

    (注:未来已经改变,大家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未来叱咤四方的黑角天尊,竟然也有这样抱着女儿家小心思的时候。

    她正要开口,忽然又有些犹豫了,因为涉及到以及发生的变故,岁月的故事,很有可能也发生了变化。

    思考了许久,才说道:“在我们看到的未来中,你似乎是嫁给了魁木峰。”

    只不过,最后的结局不大美好。

    这后半句话,却是被她憋回了肚里,没有说出来。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但话未说完,已然觉见一股寒气铺面而来。

    “我当你们有什么过人本事,果然只会胡扯八道。”

    岁月说着,猛地站起身,眼神之中杀机四射:“你们以为,曲青城中,有天人境的和尚,我就不敢杀人灭口么?”

    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她心中有万分肯定的两种答案,但绝不会是嫁给别的任何人。

    只凭这一点,便可断定,这个言薇口中所说的预言术,根本就是谎言。

    便在杀气集聚到顶点的时候,言薇却忽然开口笑了,脸上并没有半点紧张的神情。

    “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们预测的未来,已然有所改变。”

    她也缓缓站起身来:“尤其是您的终身大事,更牵扯到这位发生改变的关键人物,所以测得不准,也在情理之中啊。”

    “你的意思是,”岁月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就是那位关键人物?”

    (注:未来已经改变,大家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万一一不小心就遇见呢

    与言薇等人所看到的未来对照,再分析自己所知的情况,岁月便可以推断,傀蜮谷大典后,至少有三个人的轨迹发生了重大改变。

    第一个就是魏不二,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那么魏不二便只有两种可能的轨迹,一是被自己抓住,沦为阶下囚;二是成为少数安然逃出傀蜮谷的人族修士之一。总之,绝不会跟着自己去寒冰界和虫海之中走一遭。

    第二个是魁木峰,依然是在傀蜮谷计划成功的前提下,魁木峰应该只有一种结果,就是成为自己的人质,用作交换本族那位大人。

    第三个便是古有生。如果一切顺利,古有生将成为侥幸逃脱的修士之一。而现今,却彻底暴露了。未来的轨迹也随之天翻地覆。

    言薇所指的关键人物,肯定就是这三人中间的一个。

    她本能地把古有生排除在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剩下两个人,魏不二和魁木峰,都有可能。

    魏不二早已成为自己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至于魁木峰,除去言薇方才荒唐的言论之外,还是族中祭祀占卜出来的气运之子。

    这是二选一的题目。

    岁月凭直觉从二人中选出一个,却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与言薇所说的那个关键人物,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试着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是一张嘴,竟然连自己都哑语了。

    把那个人的名字写在纸上,但墨迹方落到纸上,竟然瞬间消失了。

    又想把那人的名字,用某种暗语的方式说出来,但话说出来,却完全不是自己心里想说的内容。

    尝试了许多方式,又或者换着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可只要涉及到与之相关情况,便会出现离奇的阻力,让自己无法验证这关键人物到底是谁。

    随着尝试的继续进行,事情越来越离谱,这种阻力竟然渐渐转移到她身体上。

    头疼,呼吸困难,心跳加快,血脉喷张,她越尝试,各种怪异的状况越来越明显。

    到后来,甚至明显可以感觉到一种可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趋势。

    她这才停止了显然无用的尝试,带着些许异样的神情看向言薇。

    言薇也瞧了过来,面露,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接着,再次缓缓坐到了靠椅之上:“我想,这回我们可以谈一谈合作的事宜。”

    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充分证明了她之前所说的一切。

    岁月却摇了摇头:“这只能证明,遮掩天机一事,或许是真的。”

    言外之意,对于预言术还是不大相信。

    越邪门的事情,才越需要铁一般的证据。否则,就越容易被一些看似高深莫测的假象蛊惑。

    言薇不免有些头痛起来。

    这位角界天之骄女,果然如原著所述,心思深沉,生性多疑,不好对付。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没有说服她,这也是事先未曾料到的。

    老实讲,说服这样的角色,并不是她的长项。

    她擅长的是,干脆利落地沟通,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只可惜真正擅长做这件事的人,此刻却被安排去了别的地方。

    正在头痛的时候,久久没说话的凌点忽然开口了:

    “镇魂塔。”

    他的声音不大,而且有点沙哑,但这三个字却十分清晰。

    岁月的神情这才郑重起来,转头瞧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镇魂塔中的那位大人。”凌点顿了顿:“大尊来到这里,除了见我们,还有策反魁木峰,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救出镇魂塔里的那位大人做准备吧?”

    岁月听得心头一惊,猛地转过身来,郑重瞧着凌点,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这个男人话不多,但一句抓住了要害。

    她要做的几件事,几乎都被凌典说中。尤其是关于镇魂塔的事,蟒蚺不知道,古有生也不知道。

    按理来讲,这些异界来客更不应该知道。

    言薇看着岁月的神情,立时明白了凌点的意思。镇魂塔一事,才是真正可以证明自己一方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铁证。

    便当即乘胜追击:“不止如此,我们不仅知道大尊这次南下的目的,还知道在未来的镇魂塔一战中,贵族中了宏然宗盟的埋伏,那位大人也没能救出去。”

    她心里暗自回忆着,据原著记载,这一战过后,一位黑角天尊命丧塔外,角族元气大伤,往后与人族修士的争斗才会渐落入下风。这一战,似乎成为了人角两族争斗对峙的分水岭,人族从此气势更甚,而角族则再难有回天之力。

    当然,这件事,暂且不宜说出来。岁月既然如此多疑,让她知道更多的信息,反而不利于己方周旋。

    “我们有办法帮助你,救出那位大人。”言薇仔细思量一番,说出了最关键的内容。

    “无利不起早,”岁月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记得古有生说过,你们几个似乎也有一些难缠的对手,需要本族出手相助。”

    “对付他们只是其次,”言薇摇了摇头:“我们需要贵族的圣纹,而且等阶越高越好。最好,我们可以选择圣纹的属性,攻击性的多一些,辅助类的也需要。”

    如果是圣纹的话,这个目的很实在,也很有针对性,比对付敌人这种虚无缥缈的目的真实多了。

    “看来,我们真的可以谈一谈了。”

    岁月慵懒地坐在了棉椅上:“圣纹可以考虑,但本族拿出什么等阶的圣纹,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她微微一笑:“眼下就有一个机会,验证各位的本领。”

    说着,向窗外望去:“魁木峰就在西南。”

    ……

    从曲青城郊的院落离开之后,岁月三人便径直返回了古有生先前安排的住所中。

    蟒蚺一路心事重重,多次欲言又止。

    他太想知道,岁月将自己请出屋外之后,与异界来客说了什么。

    纵使他再粗枝大叶,也可以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正渐渐疏远自己。

    古有生的心情也有些沉重,照这些异界来客的说法,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那混账系统抹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好在未来的轨迹,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便昭示着预言中的最终结果,绝不是不可以改变的。时间还很长,一切都来得及。

    岁月则是雄心勃勃。

    这些异界来客已经答应,全面参与这次寻找魁木峰的任务,作为一份投诚的大礼。听他们的话音,似乎早先就曾在魁木峰身上做过手脚。对于寻到他的踪迹,很有把握。

    而且,言薇已经大概圈定了魁木峰活动的范围,就在释迦国都城昆弥一带。距离众人所在的曲青城,约是大几百里地的距离,并不算远。

    双方已经约好,即日便启程赴昆弥,尽快寻到魁木峰的行踪。

    这也让岁月对于实现此行的目标,生出了不少信心。

    回了院中,各自回房暂歇。

    岁月却在夜半走出了房门,偷偷溜进了佛堂,只觉得在这金身佛像旁悄悄待着,整个人格外平静。

    少许,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摊开手掌,红色光幕一闪而现。

    代表自己的光点很明亮,代表魏不二的光点,却仍无半点踪迹。

    自从进入人族境内,她已经习惯时不时地看一看。

    万一一不小心就遇见呢。

    不过,这里离云隐宗遥不可及,那个亮点出现的概率显然几乎为零。

    ……

    从月昔山到释迦国,中间从南至北要横跨整个滇原州。

    这其中的路程风景固然美丽,但暗藏的危险也很多。

    秀秀和不二一路趟过这一带,自然也遇到了不少危急情况。

    有图谋不轨的结队散修,也有战力强大、灵智未开的妖兽。

    不过,魏不二显然是一个非常靠谱的高级保镖。

    一路带着秀秀,闯关夺隘,有惊无险地到了释迦国边境。

    途中所见所闻所感,无不叫二人之间更加默契熟悉,如此不必详表。

    入释迦境内后,二人便转乘运客的飞艇,一路直抵昆弥城。

    老远便听见庄严肃穆的梵音传来,从飞艇窗外探头瞧去,只见一座浩瀚壮阔的佛城就在眼前。

    只遥遥一望,便可见城中大小寺院林立,金色佛光普照,满天僧众穿梭往来,信徒多如牛毛,人山人海,在各大寺院前虔诚叩首祈祷。

    扑面而来的庄重气息如海潮隆升,叫人不得不立起恭敬心,敬畏心,自省心。

    “昆弥的信徒便如此多,那法华寺宗门所在,岂不是更加了不得?”不二见此情形,忽然开口问道。

    “这你就想错了。”秀秀道:“法华寺便是佛门中的至高圣地,我等修士还好说。凡人若想到达,总要历经千辛万苦,诸多劫难,或许才有幸身入圣地。所以那里的凡人佛教信徒很少。倒是昆弥城,于信徒来者不拒,才有今时今日的气派。”

    “我看城中寺院林立,难不CD是法华寺的分院?”

    “那倒不是,”秀秀解释道:“这里面有法华寺的分院,有附属法华寺的佛门宗派,也有纯粹修习佛法的寺院,里面的和尚并不修长生大道,吃斋念佛,静心研修,许是会一些凡人的武功。”

    二人说话间,飞艇已停在城外数百之丈。佛家清净之地,任你再有急事,上空也是不许有任何人或物飞遁而过。便是天人境的大能修士,也不敢轻易造次。

    否则,坐镇昆弥的悟道境高僧圆痴小惩大诫,任谁也是难以消受的。

    秀秀和不二带着庄重又好奇的情绪,徒步走近昆弥城。

    到了城门口,才发现有僧众静坐城门口闭目念经参佛,却无人查验进出众人。想来佛家圣地,心怀叵测之人,即便敢进城,也不敢为非作歹。

    二人进了城,一路规模宏大的各类寺院,来来往往、接踵摩肩的僧人、信徒,到处不绝于耳的念经、木鱼、钟鼓声不必细说。

    先寻了一家专供修士住宿的客栈安顿下来。

    “魏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魏不二拿出一份昆弥城的地图,仔细看了一番,才回道:“先去昆弥的坊市瞧一瞧,再去拍卖行里见识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寻到我的主修功法罢。”

    秀秀笑道:“你这人真是无趣。”

    ……

    月昔山下,数百丈深处,林安赤裸着身躯,小心翼翼操控着眼前看起来殊为玄妙的阵盘,法力不断地注入,精神高度集中,不一会儿便累的浑身大汗。

    忽然,阵盘上一道白色光斑忽然光芒大作,猛地向阵盘之外急速冲去。

    他吓了一跳,稍作犹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颗上品灵石,嵌入阵盘边上的凹槽之中。

    那凹槽忽地闪过一道红光,刚刚嵌入的上品灵石便不见了踪迹。

    紧接着,整个阵盘一阵红光急闪,在阵盘边缘瞬间亮起一道红色光墙,堪堪将那白色光斑拦住了。

    林安这才长出一口气,少许看了看阵盘上空空如也的凹槽,这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投入的第几块儿上品灵石。

    饶是自己凭着前世的记忆,发了几笔横财,也经不起这般挥霍啊。

    照这光斑仍是活跃的趋势,只怕再过半个月,自己也未必能成事。

    到时候,便离倾家荡产也不远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阵盘上的光斑,心中暗道:“倾家荡产怕什么?只要有它便足够了……”

    想着,便开始发困,眼皮竟不自觉地要合起来。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数月,未曾踏实睡过一觉,也无怪乎现在如此不堪。

    太累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秀秀与岁月

    不二和秀秀到了昆弥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找到这家名为“寻缘”的客栈,又花费了些许时间。进客栈问询时,天色已然暗了大半。

    连日来赶路的疲惫,还有途中所遇诸多危险和状况,叫秀秀颇有些吃不消,便提议歇息一晚,即日再行诸事。

    不二寻找主修功法的心思再迫切,也晓得体谅佳人之累。更何况,方才还被秀秀说成一个好无趣的人。

    他想自己也许不大善于揣测女儿家的心思,但若是被凭空判定为做人很无趣,心中还是有些不愿意承认的。

    “歇息便歇息。你想睡个一年半载,我也没意见。总归住店的钱,咱们还付得起。”他很快选好了客房,与秀秀笑道。

    “你当我是猪么?只知道睡觉。”

    秀秀回了自己的客房,便跟店家要了一个硕大的浴桶,往里面装了满桶的热水,撒了些玫瑰花瓣,蒸得满室芬芳,才除去几日未换的薄衫,悦步轻盈,赤着身子,一跃扎进了浴桶之中。

    虽说修士自有洁身之法,但哪里有泡澡来得舒服。

    她原先在月林宗,除了闭关的时候,每日修行罢了,都要去宗内的月林温泉沐浴半个时辰。除了洗去疲乏,泉中的灵气,对修行也大有好处。

    只可惜,如今既然选择跟着不二到处晃悠,月林温泉的美妙便暂时没法奢望了。

    水温已然调到最合适的温度,雾气氤氲,腾腾而上,熏得她脑袋里一阵晕乎。

    不知不觉,便在脑海中开始琢磨关于大道机缘和魏不二的事情。

    与魏不二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虽然一直在出谋划策,跟着他东跑西逛,但也无时不刻,不在想方设法确定自己的大道机缘,与魏不二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跟着方敏复还云隐宗之前,她曾专门去月林宗的藏经阁,查阅过记载本宗长老弟子探寻大道机缘诸事的书籍,才知所谓的大道机缘,实在是一个极其宽广又着实玄妙的概念。

    曾经寻到过自家大道机缘的人不少,但是所谓的机缘是什么,却是千奇百怪。

    有人找到了密藏,法宝,秘籍,神兽,也有人看到了风景,看到了大能修士修炼的情景,看到了异兽战斗的画面。甚至,还有一位因为看到一朵普通的滴露花瓣而突破瓶颈的奇人。

    还有记载,一位年迈的修士,苦寻大道机缘百年始终无果,眼看突破瓶颈的寿元大限将至,放弃了找寻的希望,反而因此感悟了契合自身经历的无执不悔大道。因此,此人的大道机缘,便是放下二字。

    把那书籍前前后后细细翻了一遍,秀秀才发现,这与自己寻找机缘,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毕竟,这本书说道最后,就是一句没用的废话:万事万物,皆可为缘。

    秀秀心想,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话,还用你总结么,我自己也能编个几十本。

    一边腹诽,一边又把这本书看了一遍,结果终于找到一句许是有用的话:

    “大道机缘玄妙,感应既生,缘便在世,乃实不虚。然小变许来,大改或去,应慎之又慎。”

    大抵意思便是,感应只要生出来,大道机缘就肯定在这世上存在,绝不会谎报军情。但是,机缘这东西又玄乎的很,很有可能因为一件小事或大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所以要慎重对待。

    秀秀读罢,心想这一句还真是吓人,怪不得自己之前的大道感应时灵时不灵的,原来还有这种讲究。

    如此,便更不敢将此事告诉魏不二。

    方好自己的大道机缘,就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这得耗光几世的运气,才能换来这般好运气。

    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把这运气折腾没了,大道感应从此与魏不二无干,那岂不是要欲哭无泪。

    盘算许久,还是觉得应当谨慎对待,多试几种方法,而后根据自己对机缘的感应强弱,推测感应缘起。

    到底这机缘究竟是法宝、灵药之类的外物,还是功法、神魂、血脉、镇海兽这些难以捉摸之物,又或者是不二现今主修的大道乃至一些更加玄妙深奥的东西,总归是有迹可查的。

    比如,假若这机缘是功法,那么魏不二练功又或者对敌之时,感应便应该有所变化,到时候在寻着线索往查下去就对了。

    正寻思着,忽然听到咚咚敲门声,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把衣衫挡在浴桶之前,便问来者何人。

    门外却是响起了不二的声音。

    原来,他寻思二人毕竟是第一次到昆弥,诸事陌生,门路不清,故而想一个人先去摸摸路子,免得明日两个人再去,也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乱撞。这会儿敲门,是与秀秀打个招呼。

    秀秀刚想说我同你一起去,转念又变了卦。心想自己先前不是已经说了有些乏困,这会儿再把刚说出去还热乎的话吞回去,厚着脸皮跟他走,岂不是太上杆子。

    当即回了一句:“你去吧,我睡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矫情。

    ……

    曲青城郊会谈后的第二日,岁月等人便启程,雷鸟飞舟疾行,半日便抵释迦国都昆弥。

    只见此城气派壮阔,远胜青曲。寺庙、梵音、僧众、信徒,亦比青曲强过数倍有余。

    但岁月之前已经历初见青曲的震撼,此刻再瞧昆弥,想这是释迦国都,再何等壮阔也不过分,心里早有准备,所以这会儿反倒很是平静。

    言薇等人已先行一步,到了昆弥城中,只说魁木峰的行踪虽有个大致范围,但现在他身上做的手脚已然有些失灵了,还需再想办法,进一步缩小范围。

    “不必太过着急,我等你们的消息。”

    岁月倒是沉得住气,与他们说完,便各自散去。

    与曲青相比,想在昆弥城中找一处可供众人单独居住的别院,就要困难的多。

    虽然昆弥城的住宅远比青曲数量多,但是从各地聚来的信徒也要乘以数倍。

    城中但凡是可以租住的院落,多半是几个信徒合租,也是人满为患。

    岁月做出来昆弥的决定本就有些匆忙,古有生一时间,也来不及找到合适的独院,只好问岁月暂时住到客栈如何。

    “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岁月笑道:“这城中明显院落不大够用,你也不必再操心住处,只需要找一家稍微安静些的客栈便好。把心思多放在此行大事之上。”

    古有生便说众人只怕还要在昆弥城中多呆一些日子,怎么好让大尊一直住到客栈里。回头安顿下来,他再去打听哪里有空院。

    说着,便待众人一路向南,往客栈而去,远远便看见一片殊为壮观的楼群殿宇,四周远不像别处那般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原来这一带再往南,便是专供修士活动的区域,坊市,宗门驻地,拍卖行,修士客栈酒楼,等等,皆划定在此,方便管理。所以凡人信徒几乎不到此处,才会落得清净。

    一行人在古有生领路下,又往南走,不久寻到一家红墙蓝瓦、颇为气派的楼阁。

    “我们今日便暂住于此。”古有生指着那楼阁说道。

    一行人走到酒楼之下,正要进去,古有生忽然想到什么,便与岁月说道:“大尊,这昆弥城中有一位悟道境高僧坐镇,禁止一切斗法,否则被发现了,轻则驱逐出境,重则要被请到法华寺中关禁闭,参修佛道的。咱们身份特殊,更要小心行事,如非迫不得已,尽量别动干戈的好。”

    ”知道了。”岁月笑道:“我又不是来打架的。”

    说着,忽然瞧见远处有一个眼熟的人影一晃而过,她正要去看,那人却已消失不见。

    “你看见了什么?”蟒蚺忽然开口问道,也向那处瞧了过去。

    “没什么,大概是眼花了。”岁月摇了摇头,忽然抬头往上看,瞧见头上牌匾写着“寻缘客栈”四个字。

    “寻缘?”她喃喃念了出来。

    据说佛家的缘,指的多是万事变化的起因,一切结果的缘由。

    寻缘客栈,设在佛家圣地昆弥,多半也就是寻根溯源的意思。

    但此刻,她却觉得这个缘,意为缘分更有韵味。

    “好名字。”

    入了客栈,到了自己的屋子,下意识便想打开掌芒,看看是否能瞧见些许变化。

    但刚摊开手掌,便又合住了。

    心想瞧什么?明知道他也不在此处。

    又想策反魁木峰的大事就在眼前,什么儿女私情,且抛之脑后罢、

    ……

    不二从寻缘客栈走出来,自然也不敢在城中飞遁,只是徒步而行,照着昆弥地图所示,向坊市行去。

    方走了一千多丈地,便莫名其妙觉得身后似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刚要转身去看,忽然一阵凉风自背后荡过,识海之中飘着的那黄色帛书黄芒一闪,猛地从内海中抽取了些许法力,又暗了下去。

    “祸至心灵?”

    这念头方起,他的双目便不由自主合了起来,栩栩如生的幻境于一片黑暗中陡现。

    只见约莫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就在这寻缘客栈的某一间颇为眼熟的客房之内,一道罡芒骤然出现,将躺在床上的秀秀一击制晕,卷入红芒中,从窗户径直飞出。接着,一个黑衣蒙面人影悄然出现,将秀秀装入一大口袋之中,悄无声息背着出了城。

    下一刻,幻境一阵扭曲,画面陡然而变,只见一片无垠旷野之中,

    先前出现在客房的蒙面人背着一个口袋急速遁行,忽然停了下来,将秀秀从口袋之中拉了出来。

    少许,她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托起秀秀的下巴,盯着秀秀绝美的面庞看了许久。

    忽然,杀气陡然暴起,一道罡芒自掌中而发,瞬间轰如秀秀体内。

    只听“轰”的一声,这陷入昏睡的美人已经炸成一团血沫碎肉,渐渐散落在荒野地上。

    夜月华光普照,映衬着地上的血肉,如一朵巨大的血腥的玫瑰图案……

第二百四十七章 素未蒙面也敲门

    不二猛地从幻境中拔离,再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数丈远。

    想起方才的幻境,显然比之前两次更为清晰,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境界更加巩固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祸至心灵”神通,竟然能感应到秀秀的死局。

    在他刚获得这神通的时候,曾隐约从毕蜚那里大概了解了这神通的诸多效果,但似乎只能感应与自己有关的灾难厄运。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理会这些。

    火烧屁股的时候到了。

    祸至心灵目前可以预测的灾难都在一日之内,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却无从可知。

    但看方才幻境中秀秀死亡时的情形,显然发生在夜里,明月高悬的时候。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正带着一脸冰冷的神情从东边升起,踏着死神的步伐,往幻境中那一轮明月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似乎,已然离得不远了。

    怪了,往昔只觉得这月亮慢得如同蜗牛一般,今日却似坐上了雷鸟飞艇,眨眼便要行出千百里路。

    他二话不说,扭头向客栈狂奔而去。

    ……

    在一片温乎乎的蒸汽之中,秀秀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有六耳猕猴作祟,今日的梦又开始邪乎了。

    先开始,她竟然梦见不二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和那傀蜮谷中领头的魔女贴身前行着。

    又梦见一个浑身散着蓝光,人身蛇尾的美艳异族人,夹着凶焰的气势,疯狂地追杀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澎湃的异兽凶潮赶来,不二将那魔女像新娘一样抱了起来,猛地扔向凶潮,自己则转身去和那美艳的异族人拼命。

    那异族人用巨大尾巴疯狂地甩着不二,几乎要将他摔得粉身碎骨。

    眼见异兽凶潮将至,不二才松开了双手,瞬时间冲向凶潮之中。

    那魔女眼看要坠落凶潮之中,却被突然赶到的不二一把抱了起来,免于一死。

    第一个梦境到此,忽地戛然而止。

    紧接着,第二个梦境袭来。时间是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地点大概是在一片沙漠之中,沙漠的边缘有一座城墙很高的郡城,墙壁被夕阳照成一片金黄的颜色。

    城门口有许多妖族人排队等着进城。不久,一队修士从北方的天空飞遁而来,四男一女,进了城门。

    领头的是个样貌寻常的女子,一直静静地看着旁人忙碌。

    忽然,她轻轻抬起头来,看向梦的天空,目光直射秀秀的双眼,便仿佛察觉到了这梦的主人。

    秀秀心头猛地一跳,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浴桶中的水,已不似先前那般温热,让她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方才的梦境还历历在目。

    根据往常的经验,这两段梦境多半与自己近期的处境密切相关。

    从第一段梦境来看,其中发生的故事,也就是不二豁出性命、英雄救美的片段,显然这也是不二对所有人隐瞒未提的经历。

    至于隐瞒的原因,显而易见,不必详解。

    不过,这却不意味着,这段梦境就此过去。更不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她不会把这段旧账翻出来,去找不二的麻烦。

    第二段梦境就更加离奇了。

    她十分肯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个女修士。

    但为什么,那女修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还将自己从梦中惊醒。

    “离奇了。”

    她喃喃念着,沉浸在梦境的回味中。

    少许,才感觉泡澡泡的不大舒适了,水温也渐渐凉下来。

    缓缓起身,从浴桶中走了出来,用柔软的布巾擦拭身体。少许,正要从储物袋取出一套换洗的衣物。

    忽然,客房的门被一脚踹开,魏不二猛地冲了进来。

    他看见秀秀赤着身子,明显吃了一惊。

    接着,不等秀秀惊叫声响起,就连忙退出门外,低着头闭着眼把房门关上。

    秀秀第一时间用手中的衣物将身子遮住,但已然有些晚了。

    显然,不二已经把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通通看了个光。

    她当即冲着已经退到门外的不二气道:“你干什么?”

    不二脑袋里还是秀秀光着身子的模样,久久挥散不去。心想这回可算沾了一个大便宜,只怕往后有的麻烦。

    想了想,还是施展转移注意力大法,沉声郑重说道:“你赶紧把衣服穿上跟我走。有什么事,路上说。”

    秀秀原是很生气,但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事态严重,当即穿上衣服,出了门:“你要是讲不出个靠谱的理由,我轻易饶不了。”

    “走罢,”不二苦笑道:“还不是为了救你。”

    说着,带秀秀离开了寻缘客栈。路上便将自己方才在在幻境中看到的情形告诉了秀秀。

    在青羊镇的时候,秀秀便晓得他在通灵境学会的第一个神通,便是这可以预警灾祸的“祸至心灵”,当然不疑有假。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换个客栈。总归,这寻缘客栈是住不得了。”

    秀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死心眼,你便知道,我就是在寻缘客栈被人杀的?万一是别的客栈呢。”

    不二道:“你房间的摆设,我还是记着的。”

    “那人什么修为?”秀秀又问。

    不二仔细回忆,想起那人出手的瞬间。

    “至少应该在地桥境往上。”

    “修士群居的这一片区域,已经不大安全了。”秀秀听罢,镇定地分析着:“如果是地桥境修士,杀掉你我,只怕就是举手之间的事情。这一带区域,修士活动频繁,有一些法力波动,也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那位悟道境高僧,更不会搭理这些小事。”

    “那你准备?”

    “今天先找寺庙,装作信徒,混进去待一晚,”秀秀已然想到了好的去处:“明天找一处凡人供租住的院落搬进去。若是那人敢在凡人居住的区域出手,我就不信法华寺的和尚能坐得住。”

    当夜,便在附近寻了一座寻常模样的寺院,打着信徒的旗号走了进去,只见院内专门有一处空地搭了棚架,专供没有寻到住处的信徒暂住。

    空地上摆满了毡褥,睡了一排排的信徒。

    秀秀眉头一皱,我可不想跟这么多人凑合一晚。

    拉着不二出了寺院,愣是在大门口待了一晚。

    此夜难眠,便问起不二那杀手的样子。

    “她的模样?”不二想了想:“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啥也看不清。对了,手挺白,手指纤长,挺好看。其他的,再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毕竟,那只是个幻境。”

    “手挺白?”秀秀忽然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有我的好看么?”

    “没有,差远了。”

    这个时候,若再不知该说什么,不二就真的是个棒槌了。

    “说谎。”秀秀笑了笑,决定暂时不追究不二先前鲁莽之举的过错。

    毕竟,他也是为了救下自己的性命。倘若他没有这么着急,反而温吞吞、沉得很稳,那才叫人生气。

    至于以后,可以算账的时候太多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你说究竟是谁想杀我?这么无缘无故的。”

    “不知道,信息太少了,难以着手,”不二宽抚她:“暂且倒是不必害怕。咱们已然不在客栈中,那幻境中的一幕就绝不会发生。按照上次在青羊镇发生的事,倘若她还想杀你,我应该还可以提前感应到。”

    记得上次在青羊镇中,他总共面临了四次杀机,前两次“祸至心灵”都能准确预测到。但后两次,却不知为什么失灵了。

    且聊一晚。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离开寺院,去凡人用来张贴租房广告的大墙上,找到一处租金昂贵的。

    按着广告上写着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才发现这院落其实并不怎么阔气。

    价格不菲的原因,便是这院落紧邻昆弥城中一座大型寺院,院中非但有天人境的修行高僧,还有许多真正精通佛法的大德上师。

    院中有八间可供人住的房子,除了院主人自己住了一间,现在已住进四间,还剩三间。

    二人一想这院子旁边就住着天人境高僧,那简直再安全不过,当即与院主人商量好价钱,租了相邻两间。

    期间,院中竟然还住着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修,方从外面归来,见到二人颇有些惊奇的模样,看了许久,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暂时且住在这里,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

    不二与秀秀说道:“昨晚一宿未眠,你的休整大计看是又泡汤了,今天再休整一日,我们明天再去坊市。”

    说罢,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只见里面布置简单,椅子,床,茶几,靠右面拐角放着一个掉漆的旧式木制衣柜。

    稍稍收拾一番,便躺在床上,不由自主想起幻境中的那双手。

    “不可能罢?”

    他正喃喃念着,忽然听见墙角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

    仔细一瞧,这响声竟是从木制衣柜中发出来的。

    他听得一惊,连忙走过去,打开衣柜,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闹鬼了?”正觉得离谱,才听见秀秀的说话声:

    “把衣柜挪开。”

    不二照做了,这才发现衣柜之后,竟然藏着一道烘漆木门。原来,两间屋子原先是打通的,后为租住,才用衣柜隔开。秀秀那面,却是用一面大镜子挡着,被她一眼瞧了出来。

    秀秀站在门后道:“晚上万一她要来杀我,你从这里来的也快一些。”

    说罢,瞧了瞧魏不二:“昨晚的事且不说。但我相信,魏兄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动什么歪脑筋。”

    魏不二举手发誓:“再正不过。”

    正说着,忽然听见秀秀那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回见。”秀秀说罢,连忙把木门关上,把镜子挪过来挡住,这才走去开门,心想这人生地不熟的,是谁来找我?

    要说是不二在幻境中遇到的那个杀人者,也不对。

    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大寺院旁,谅她也没这个胆子。

    一边想着,一边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的,正是同住院主的那个陌生女修,正一脸笑意瞧着自己。

    “你是?”

    “可否进去说话。”

    这声音带着些生硬的西南口音,稍稍有些耳熟。秀秀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那女修已然自顾进了屋子,把门轻轻关住。

    接着,一边转过身来瞧着秀秀,轻咳一声,复还了她原本的声音:

    “好久不见。”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为爱痴狂终不悔 斯人就在此院中

    虽然这人的样貌,自己从未见过。

    但听她的声音,却再熟悉不过。

    “悠然姐?”秀秀稍一迟疑,说出了这名字。

    走进门内之人,正是李悠然。

    不过,此刻她不似往常,并没有面蒙白纱。

    当然,秀秀知道,眼前所见的容貌,多半也不是她的真实容貌。

    因为,这张脸实在不怎么好看,皮肤发黄,眼睛无神,鼻子很塌,嘴唇很薄,有点显老,跟她动听的声音相差十万八千里。

    “你怎么会在昆弥?”秀秀接着问道,说着摸了摸她的假脸:“这面具倒是挺像真的。”

    “什么面具,这就我的脸。”

    李悠然笑着拨开她的手:“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咱们坐下说可好?”

    “刚搬进来,啥都没有。”秀秀指了指屋内,空荡荡的样子,一张简床,两把陈旧木椅:“要不咱两出去找个什么地方坐一坐?”

    “昆弥城里哪有闲聊的地方?找个寺庙还差不多。”

    李悠然已经坐在了床上:“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我这次来找你有正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储物袋,轻轻放在床上:“你帮我一个忙,什么时候路过乐韵宗,把这储物袋捎回去,给我师傅。”

    说到此处,声音低了下来:“就说我已身陨道消,不能伺候她老人家了。”

    秀秀听得一愣,少许明白过来,这是要假死交代后事呢。

    私奔?

    她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两个字。再联想不久之前听到的传闻,事情就很明朗了。

    “你来西南,是来找魁木峰的罢?”说着,几步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李悠然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知在看哪里。

    秀秀又道:“看你这义无反顾的模样,看来已经找到他了?”

    李悠然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找到?那你怎么一副要跟着他私奔的架势。”秀秀笑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不帮你的忙。”

    李悠然道:“你这么聪明,自己猜便好了,还用我告诉你?”

    “那就是找到无疑,”秀秀眼睛一转:“这么说来,魁木峰也喜欢你?”

    李悠然心说像魁木峰这样的天地英雄,怎么会轻易动心。便与秀秀回道:“他现在落难,哪有心思去顾旁的。”

    “那你还傻乎乎地跟着他跑?便算你再怎么喜欢,也不必如此倒贴罢?”

    “你别光说我,”李悠然见她越说越有刨根问底的架势,连忙岔开话题:

    “你来昆弥做什么?怎么魏不二也在?你跟他好……”

    秀秀连忙拦住她的话,指了指隔壁,传音给她:“你收敛着点,他已经是通灵境修士,就隔着这么一堵墙,什么听不见?”

    李悠然倒来劲了。你刚才作弄我的时候,怎么不管不顾。

    当即回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们两个来昆弥,难不成也是私……”

    秀秀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我怕了你,你的事,我再也不问,好不好?”

    李悠然笑说这还差不多。

    秀秀想了想,才与她回道:“你让我帮你捎话,总得给我一个成套的故事罢?要不然,我就这么把东西拿回去谁相信啊。还有,你师傅养了你这么多年,耗费这么多心血,你便忍心一走了之?她老人家还不得哭昏过去。”

    被她这般一说,李悠然的神情瞬间凝滞,心情也不大好了。

    默了半晌,才道:“要什么故事?大宗弟子意外身亡,这样的事情,每天发生的多了。被角魔杀了,探宝时死在了秘境里,被邪修劫杀,在蛮荒被妖兽吃掉,一千种故事,你随便编罢。至于怎么圆的无懈可击,就是你的事情了。要不然,就白长了这么聪明的脑袋。”

    说着,目光一转,似往乐韵宗的方向深深瞧去:“师傅养育之恩,自然比山还重,但她老人家门下这么多弟子,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也未必有多重要。再者说,她老人家洪福齐天,大道祥顺,只怕不久就要进阶天人境,也顾不上为我难过吧?魁木峰则不一样,他现今四面楚歌,只有我了。”

    未必有多重要?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吧?

    秀秀这般腹诽道,但见话题越说越沉重,也不好再敲打,便又开起玩笑:“你这个白眼狼,我要是你师傅,就打断你的腿。”

    “你打罢,真的打断了,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秀秀再不忍开她的玩笑,转而担心她的安危:“魁木峰现今还被宗盟通缉着,处境如此危险,你跟着他,岂不是也要被连累?”

    “不必担心,”提起此事,李悠然神色才见宽松:“魁木峰现今虽然被通缉,但真正想抓他的人,也只有常元宗望鸽一派中的某些人。宗盟不过是扛不住压力,给了一道通用的通缉令,好在追踪魁木峰的宗盟执法队只在头几个月下了力气,这会儿大多撤回各自原本的守区。”

    她指了指昆弥城外:“现今还在追踪魁木峰的,只剩常元宗归于望鸽一派的几个执法队,还有一些被强行征招来得附属宗门修士,领头的不过是几个地桥境。但法华寺向来和常元宗合不来,上次傀蜮谷大典还吃了常元宗一记暗算,现在更是积怨尤深。昆弥城又有圆痴高僧作镇,佛门清修之地,法华寺的和尚只说不认得那通缉令,他们也不敢进城造次。”

    “魁木峰倒是聪明,找到一处清净之地,”秀秀这下终于放心:“我听人说,魁木峰逃亡之时,杀了很多宗盟的修士,此事应该是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要不然,宗盟哪肯轻易放过他?”李悠然有些气愤:“其实,苟万忠的事情,全是榕城驻地长老胡德第搞东搞西,跟他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望鸽的人自然也知道实情,但就是想拿这借口去打压巴山,这才连累了魁木峰……”说着,巴拉巴拉说起魁木峰的冤枉来。

    “打住,”秀秀见她没完没了地说着,根本无穷无尽,连忙拦住她:“你说的事情,和我猜得也差不多,再往深了讲,你也不知道。而且,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把魁木峰从通缉名单上撤下去。”

    她的神色忽然郑重起来,语重心长道:“现在的关键是,你们两接下来怎么办?修行总得要聚灵阵罢?你的琴还弹不弹了?闻琴道场办不办了?如果我没记错,你的镇海兽是琴鹤罢?每年一次闻琴道场,对你的大道至关重要……”

    李悠然倒是乐观:“昆弥城里有的是法华寺的聚灵阵。魁木峰认识一位总是身披斗笠的无名前辈,与法华寺关系不差,这次来昆弥城,便是他引荐的。我们想请他出马,找法华寺的高僧通融通融,大不了多付一些费用。我这些年,开了这么多闻琴道场,积蓄还是不少的。至于以后的道场,不开就不开罢,我原先是想走乐众之道,突破通灵境的时候容易一些。现今打算改成悦情之道,许是难了点,但还好已然摸到了一些门道……”

    秀秀听着,心中叹了口气。

    李悠然为了魁木峰,竟然把数十年的苦功,说扔就扔。须知道,她的情况极为特殊,开门境初期便感悟到了毕生大道所在,倘若照着既定轨迹修行下去,突破通灵境简直易如反掌,便是成为天人境修士也大有希望。但这回换了大道,一切都已难说。

    对于这样为爱痴狂,坚定无比的傻气,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劝,显然无用;不劝,又似乎要害了她。

    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暂时打消了劝她慎重的念头。

    劝什么?现在说什么,估计她也听不进去。

    李悠然说起未来的打算,就开始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秀秀只好端着耐心,仔细的听,不时插一句话,算是为她助兴。

    待她说的尽兴将要离去,已是正午过后。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指了指墙脚那面镜子,揶揄笑道:“钟师妹,这镜子后面藏着一道暗门,你可要小心防范,不要叫什么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占了便宜。”

    “我这里安全得很,”秀秀没好气道:“倒是你小心点,不要得意忘形,自己送上门倒贴……”

    话未说完,李悠然已经出了门,几步便走远了。

    秀秀见她回了对面的屋子,才把镜子再次挪开。一开门,却瞧见门口黑漆漆堵着柜子。

    当即直敲柜壁,敲得咚咚作响。

    “你把柜子又搬过来干嘛?不嫌累么?”

    “还不是为你避嫌。”不二连忙又把柜子挪开,笑道:“李悠然这般精明,要是被她察觉这镜子后面的玄机,一挪镜子,发现咱两屋内通着门,那就糟糕了。”

    李悠然精明个屁。秀秀心道,根本就是个死脑筋。

    嘴上却与不二道:“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不二:“我们两个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她说的这般肯定,不二想赖也赖不掉。

    若是说没有,正好被上一句的“欲盖弥彰”说中了。

    只好点了点头:“非是我故意想听,只是担心你出事。”

    “少来,占了便宜还卖乖。”秀秀摆了摆手:“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你方才听李悠然的话,有没有听出什么?”

    “什么?”

    “魁木峰十有八九就在这院里面住着。”秀秀语出惊人:“要我猜,说不定就在李悠然旁边那间,而且两个人的房子里,肯定也有一道暗门连着。要不然,她怎么知道我镜子后面藏着暗门?”

    “也许吧。”不二想了想,李悠然既然对魁木峰情根深种,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倒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罢?”秀秀奇道:“宏然修士界恶名昭著的大叛徒魁木峰就在此院中,你不想瞧一瞧么?”

    魏不二好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准哪一日,我也成了恶名昭著的大叛徒怎么办。你是不是也要来围观?”

    秀秀笑道:“就凭你的胆量,也敢做大叛徒?你要是成了大叛徒,我便跟你一起叛变。”

    转眼又想起正事:“你真的不想见见他?”

    不二摇了摇头:“魁木峰若是在这里,肯定知道咱们来了。他要是想见你我,自会找上门来。若是不出现,便是不方便,不想见,咱们何必自讨苦吃,打扰旁人清修?更何况,咱们与他原本也没什么交情。”

    “你真是没意思。”秀秀说罢,便一把将门关住:“跟你这些破家具好好待着罢。”

    ……

    正午过后,秀秀将随身床单铺好,原打算睡觉歇息。

    但想起李悠然的事情,又想起自己的大道机缘,竟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在床上打了几个来回滚,终于待不住了。

    一咕噜爬起来,把镜子移走,一开暗门,在往屋里瞧,不二正盘腿坐在炕上,聚精会神地研究那本只有总诀的《圆光术》。

    轻咳一声,才开口问道:“你不是要去坊市么?”

    “不急,等你休息好了。”不二看着书头也不抬:“我一个人去,也不放心你。”

    秀秀心中一暖:“那我跟你去罢。”

    不二心想待着也是待着,倒不如出去走一走。那“祸至心灵”既然迟迟不到,说明祸事也该过了。

    便欣然应道:“你要是想去,我便陪你去。”

    秀秀笑道:“车轱辘一转,倒成了你陪我。”

    虽是这般说着,但到底还是笑嘻嘻跟着不二出了门。

    两个人刚到院中央,正说着话,却忽然瞧见大门被人打开了。

    从外面走进二男二女,四个修士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十分貌美的紫发女子一边走,一边向另一个似乎是为首者的女修说道:“李道友,他就在这个院子里。”

    秀秀便向那为首女修瞧去。

    只见她也向二人瞧过来,面上稍稍有些惊诧的神情。

    秀秀一时也愣住了,瞧她的面容如此熟悉,目光依旧灼灼。

    这不就是自己在梦中,那大漠孤城外见到的那个女修么?

    ……

    (感谢狗戴胜长老万赏,不枉我把您送到西北受苦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速之客为谁来 夜半响起敲门声

    那陌生女修瞧见二人,微微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接着,冲两人的方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一个见面的招呼,便转向那紫发女子问道:“你说院主人就住在院子里?”

    紫发女子明显楞了一下。

    身旁另一个瘦削男子连忙站了出来,笑道:“却是如此,这院子也是对外租住的,不过看起来住得有些满了。”

    为首女修笑道:“不碍,这院子离大池寺最近,位置很好,方便我等参拜,与旁人合住也没什么。”

    瘦削男子便向不二拱手问道:“敢问这位道友,院主人在哪一间屋子住着。”

    不二便伸手指给他。

    正说着,院主人——一个六旬老汉便从北屋正房走了出来,边走边问:“有什么事啊。”

    陌生女修转头瞧去,笑着接道:“老伯,我们想租几间房子住。”

    “没多余的,”那老头指着西面一间:“就剩一间啦。”

    “一间也行。”

    两方便商量起租房的事情。

    不二正要往外走,却瞧见秀秀的神情不大对劲,便传音问她怎么了。

    秀秀冲来人看了一眼,又给不二使了一个眼色,才道:“我把东西落在屋子里了。”

    说着,自顾返回屋中。

    不二自然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待她进屋不久,也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秀秀早就从屋内暗门走到这边,神色郑重地传音道:“来者不善。”

    不二想了想,当即念咒,挥手施了隔音术。

    如此一来,除非有人强行破掉此屋内的隔音罩,否则里面的说话声,外面多半是听不着的。接着才问:

    “怎么说?”

    “这几人刚进院的时候,你也听见了。那紫发女子分明是说,‘李道友,他就在这个院子里。’听这话音,显然是来找某人的。”

    秀秀一边说,一边把纸窗掏开一个小缝往外看去:“但那为首的女修看见咱们,却忽然转了话锋,说什么院主人住在院子里,想租房之类的。”

    不二回道:“这我倒是也注意到了。而且,待那为首的女修说完,紫发女子明显愣了一下。可见,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倒是另外那个瘦削男子显得机灵,把话接过去了。”

    窗外,双方似乎已经谈妥了价格。

    院主人把为首女子带入一间西侧房——与李悠然隔着一间屋子,似乎是看房内摆设布置是否满意。

    “你说的不错,”秀秀仔细分析道:“如果她是来找人的,我猜多半两种可能。一种是找魁木峰和李悠然,另一种便是找你和我。”

    不二心想,找魁木峰倒是情理之中,找自己和秀秀干什么?

    秀秀似乎瞧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她方才见你我时的神情稍稍有些惊讶,似乎曾经见过咱们两个,又或者见过你我之一。所以,我推测,她也许跟咱们有些关系。不过,若是冲着咱们而来,就应该早就有所料,见到人也不必惊讶。而且,也不该来的如此明目张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心存疑虑。”

    说着,便说起自己昨日做的怪梦,她已然在梦中见过这女修。

    “也许你不晓得,由于体内镇海兽的缘故,我做的一些梦,有时是可与现实照应的。”

    说着,便大概告诉不二,关于六耳猕猴的一些事。

    这些与自家镇海兽牵扯的事情,对于每一个修士来讲,都是最为当紧的隐秘,更是不可叫旁人知晓的跟脚。

    尤其是对于一些世上极少存在的镇海兽,比如六耳猕猴之类,所传神通往往玄之又玄,神鬼难测。若是被敌人知晓,很有可能有针对性的施以暗手,那就更加防不胜防。

    不二先前已将自家镇海兽的隐秘告诉了秀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秀秀自然也不会有心隐瞒。

    “照你的梦境而言,这女修多半是从北漠而来?而且,与你自身的处境有很大干系?”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这女修很有可能就是不二幻境中,看到的那个蒙面杀手。

    想到这里,两个人都觉得屋子里阴森森的,仿佛是半夜里走进墓地的感觉。

    半晌,秀秀才道:“也未必。她若是想杀我的凶手,动机不大明确,我应该也未曾与她结下仇怨。”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问不二:“你的‘祸至心灵’可再有感应?”

    “倒是没有,不过,这也不一定能证明未来不会有杀机。毕竟,祸事在你身上。而且,这‘祸至心灵’似乎也不是每次都灵。尤其是一件灾祸被改变之后,下一次因果混杂、牵扯诸多,感应起来就更为困难。”

    不二说着,越觉得不大妥当:“倘若这女修真的是幻境中的凶手,修为无疑在地桥境之上,咱们绝不是敌手,最好不要硬碰,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藏身大池寺中,待掌门师叔抵达昆弥,便算安全。”

    秀秀思量少许,却并不同意。

    “你的办法,的确稳妥。不过,我倒觉得,咱们未必要如此慌张。”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窗外,为首女修进入客房已有一段时间,多半正在与院主人问起院中这些人的情况。

    “你别忘了,这院里还住着一位‘大叛徒’。她来找魁木峰,也很有可能。既然要找魁木峰,便要牵扯到李悠然,又同住在这个院子中,只怕也会与我有干系,出现在我梦中亦是正常。”

    说着,反而坚定了留下来的心思:“退一步讲,若是她真的想杀我,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总归要遇上的。即便贵宗李掌门此次护我涉险过关,那往后呢?总不能找一个地桥境师叔一直护着我罢。”

    “正好她此次露了相,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来意是何。若此事涉及到悠然姐,我也须给她提个醒。”

    不二苦笑道:“若是她半夜找上门来怎么办?咱们多半不是敌手。”

    “你害怕?”

    不二摇了摇头。

    时至今日,他害怕的,只是无知无畏的牺牲。

    秀秀笑道:“放心罢,天人境高僧就住在旁边,她即便想动手,也不会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太冒险了。我们若是一直待在这儿,反而很安全。”

    便说主意已定,不二若想离去,便自己一个人离开好了。

    其实,除了上面所讲,她不愿走的原因还有两个。

    第一,不知为什么,她心头提着一把傲气,拽住了自己,就是不愿走。

    仿佛此刻走了,便是认输投降,便是永远在夺不回失地,咽不下这一口气。

    第二,她还有两个疑惑未解:首先,为什么魏不二可以预测到她的死亡。按理来讲,这并不是魏不二的灾祸,不在他的感应范围之内。其二,为什么凶手在灭杀自己之前,要盯着自己的脸看很久。这也很不正常。

    加上之前的诸多疑问,她脑子里的求知欲越发膨胀,已到了非要解开不可的地步。

    二人正说着,院主人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脸带笑,想是得了不少好处。

    那女修又把其余三人叫进屋子,似乎要商议什么事。

    不二一度很想探去一道神识查探,但顾及那女子修为,终究放弃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给李悠然说一声。”他问秀秀。

    “静观其变。”秀秀回头看他:“这伙人来了这么多,又没藏着掖着,李悠然和魁木峰早就该看见了。她(他)俩现今身份特殊,比咱们更要紧张。”

    说着,把门彻底关牢:“总之,今天是绝不能出去了。”

    ……

    岁月与那院主人问清想打听的诸事,便给了些酬劳,将他请了出去。

    她带着蟒蚺、古有生和言薇一路找来此地,原是打算直接找到魁木峰,把来意说清楚,再看看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他说服。

    但一进院子,看到魏不二和秀秀的一瞬间,便改主意了。

    她也要住进这院中。

    “大尊,不知您为何要租下这屋子?”古有生开口问道。

    岁月笑回:“方才,在院中遇到的那两个修士,你还认得么?”

    古有生低头回道:“月林宗的钟秀秀,还有我的同门师弟魏不二,化成灰我也认得。”

    岁月点了点头:“你难道不奇怪,魏不二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按从前的布置来讲,魏不二算是她插在人族的钉子,行踪应在掌控之内。

    古有生连忙摇头:“不该属下打听的,属下不会有半点好奇之心。”

    他说着,忽然明白过来。

    方才自己问的第一个问题,显然也在不该打听之列。

    当即,闭口不言。

    岁月却走到门口,说出了缘由:“月林宗的钟秀秀聪慧伶俐,十分厉害。她出现这院中,多半不是巧合。说不定,也与魁木峰有什么牵连。倘若我当着她的面去找魁木峰,便有些冒失。说不定还要暴露身份。”

    蟒蚺冷笑一声:“怕什么,大不了把两个人一起杀了。”

    “别冲动啊!”

    言薇听了,吓了一跳,连忙劝道:“昆弥城里高手很多,大池寺也藏龙卧虎,一个不小心,咱们全都得掉坑里!”

    蟒蚺回头看了看对面的屋子,冷声道:“岁月,此事便交给我,绝不会出差错。”

    “我们不是来杀人,也不是惹事的。”岁月笑道:“要想漂亮的办成事,就把你的暴脾气收一收。”

    她看着隔壁的屋子,思量了少许,又道:“为了稳妥起见,咱们暂且不要接触魁木峰,我留下来暗中观察,见机行事。大不了,我隔着墙壁传音与他联络,也是便宜之事。”

    说着,笑容更加放松:“反正,以他目前的处境,也不可能离开昆弥城,有的是时间。”

    说罢,便将众人遣回。

    蟒蚺有些不甘心地瞧了瞧她,似乎察觉到一些反常的异样,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叫那院主老汉再给我空出一间房,我跟你在这里待着。”

    “又不是打仗,要这么多人干什么?反而惹人注目。”

    说着,一趟把众人都轰走了,只说需要时自会联络。

    待众人离去,她才缓缓坐在了床上,想起方才的再次见面,恍然有些失神。

    许久,又伸出手掌,一道红芒闪过,掌心中亮起两个几乎要合于一处的红点,证明魏不二的的确确就在此院中,方才在院中所见绝不是幻觉。

    ……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不二实在不放心秀秀,索性便坐在暗门口,一边打坐修炼,一边感察屋内的情形。

    秀秀把门拉开,见他坐在地上,心中不免感动。

    “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在我屋里打坐吧,”她指着屋里的椅子:“就在那儿坐着。反正,两间房就隔着一道顶不上用处的门。你心中要是没鬼,在门口,在屋里,也没什么区别。”

    不二心道君子坦荡荡,我为秀秀安危着想,心中哪里有鬼。当即笑道:“你可别再将我轰出去。”

    说着,走进屋里,刚坐下来,正要说起今日那些不速之客。

    忽然,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了……

第二百五十章 大海飘浮萍 何处不相逢

    敲门声响的很轻,很柔和,似乎在提示来者并无恶意。

    但二人显然不会因此放松下来。

    不二心头一跳,正要行去开门,却被秀秀拦住。

    向暗门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回自己屋中。

    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传出去于声名不好。

    不二有些担心,想探一道神识出去,看看来人是不是那为首女子。

    神识刚离体,才想起假若神识探出去,也就暴露了自己藏身屋内的事情。

    正犹豫着,秀秀已经拉着他的袖子,将他带回了旁边的屋子。

    “有危险的话,我随时过来。”他只好传音说道。

    话方说完,秀秀已经把门关上,把镜子堵住,换了一副睡眼惺忪的神情,慵懒走去房门口,缓缓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位刚搬进院中的女住户,此刻正是带着抱歉的微笑看着秀秀。

    “打扰了。”她说话的声音轻柔悦耳,人又端庄典雅,让人不得不生出好感:

    “方便进里面说话么?”

    不二靠在暗门之后,仔细听着,虽看不见人,但也凭空生出莫名的亲近心。

    秀秀听她说话,也觉得舒适悦耳。

    再看她脸上,虽然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五官,但生在这张面孔上,却显出一股安宁平静、庄重不浮躁的独特气质。再看整个人,形态极好,与气质相配,入目十分舒服。

    秀秀觉着自己的警惕心不由自主便要滑落在谷底,连忙打起精神,心说大奸似忠,大恶似善,我可小瞧不得。

    先前离得很远,对方又刻意收敛气息,便未察觉到她的修为。

    现今倒是辩得她大约是通灵境初期的境界。

    按宏然修士界的惯例,通灵境与开门境之间互称道友,或者开门境称呼通灵境为前辈,都无不可。

    当即点头回道:“道友请。”

    自是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修进门之后,只静静站在当地,秀秀便请她坐在木椅之上。

    对方点头答应,缓缓入座,不经意地像墙脚那面镜子瞧去,目光滞了少许,忽而笑道:“这院主人也有意思,屋子里连个正经的家具都没有,却摆着面镜子,倒是精致的很。”

    秀秀听了,觉得对方似乎藏着画外之音,脸色微微一滞,回道:“我奇怪来着。”

    少许忽而又面露微笑:“不过,有这么一面镜子,也显得家里不太空旷。”

    那女修坐在椅子上,目光又从镜子旁缓缓挪开,瞧向光溜溜的墙壁。

    忽然低头深吸两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怅然神情,少许叹道:“也不知怎么,这屋子里有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让我觉得很是亲切。”

    秀秀看见他瞧向隔壁屋子的方向,不由生出些许警戒心。

    再看她面上的神情,竟从中觉见一股隐晦难言的惆怅悲苦。忽然觉得,对方仿佛是有意让自己察觉到什么。

    看中了这屋子?

    她稍作思量,才笑着回道:“这房子原先是空着的,我也是今晨才搬来此院中。”

    言外之意,对方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跟自己并无关系。

    接着,也将这屋子上下打量一番,才微微笑道:“说实话,我住进此屋之后,也觉得十分合贴,亲近极了。所以,便算是道友心中喜欢,我也不打算忍痛割爱。”

    那女修明显听得一愣,抬头瞧她,似乎被她的话语触到了什么心事,半晌才回道:“自然,我也不是来抢屋子的。”

    屋中无茶无器,当然也不须客气,秀秀便径直问道:

    “阁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那女修先作了自我介绍,原来她姓李,名山夕,是出身逐风谷的修士,受宗门委派,常年在漠北做丹药符箓的生意。

    此番来昆弥,是因长期做生意的妖族人对生在释迦国的星月菩提子大有需求,所以专门来采购一批,正好再做一番游历。

    秀秀心说你从漠北而来,这个倒是不假。但来做什么,多半言有不实。

    李山夕自荐完毕,又与秀秀说道:“今日冒昧打扰,其实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我昔日去榕城办事时,曾与钟道友有过一面之缘。”

    “我们曾见过?”秀秀有些奇怪。按说以李山夕的风采,不该连半点印象都不曾留下。

    李山夕道:“在榕城外的大殿,你站在出征队伍的高台之上,我在高台之下,应是未曾看见我。”

    说着,顿了顿:“那个时候,我瞧见你的模样,心中便十分喜欢,只觉得分外投缘,奇怪世间怎么会生出这般好看的姑娘。老天爷对你真是情有独钟。”

    这些话,若叫旁人说,多半会肉麻不堪。

    但从这位姑娘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再真诚不过,绝对是发自肺腑之言。

    秀秀从小到大,将这样的夸赞早就听得耳腻,老茧横生,往往入耳便自动屏蔽。

    原是觉得除了不二的夸赞依旧有效,再不会第二人选。

    没想到不二的赞誉还在耳边,今日又出来一位说话如此中听的。

    只笑着回道:“过奖了。”

    说完,又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回夸几句,大抵是说对方温文尔雅,气质拔群,叫人心悦。

    不过,耳朵虽是受用,嘴上也是猛力夸着,但心中的警戒线却未放松丝毫。

    李山夕接着说道:“原先在榕城的时候,我便有心与钟道友结实一番,只可惜师门忽传急令,不得已回宗受命。因此,未能等到你出谷的时候,再结交相识一番。后因此事,我自以为可惜至极,一直抱憾至今。”

    说着,仰目去瞧秀秀,笑容如春风化雨:“没有想到,大海飘浮萍,何处不相逢。今日竟然又能在释迦国见到你,我心中实是欢喜之极。原想早些过来拜访,却见你和隔壁那位道友好似要出门的样子,只怕扰了二位行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模样精美的梳子,只说是漠北妖族特产,用异兽骨骼所制,作为见面礼物,送给秀秀。

    这礼物既不贵重,又很别致,收礼者全不必有心理负担,送的恰到好处。

    秀秀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转手又回赠她一样产自月林宗的香木,算是交换了礼物。

    说来说去,李山夕竟然只是想与秀秀交个朋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她说得诚恳之极,态度又殊为谦和,任是谁也不好直言相拒。

    秀秀听罢,心中自有疑惑。但寻思一番,想若按她的说法,这次拜访是来与自己结交,心中早就有所仰慕,此番相见又机缘巧合,那么,她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便也不足为奇了。

    倘若事实真是如此,秀秀倒不介意多结实一个朋友。尤其是像李山夕这样,言谈举止都让人舒心愉悦的姑娘。

    但真相究竟如何,她现在还看不清楚。

    李山夕说完这些话,又在秀秀的屋子稍座片刻,聊起释迦国境内的风土人情。

    秀秀有意试探一番,问了些漠北的风光民俗,问了些关于逐风谷和上次傀蜮谷大典的事情,对方回答却无半点破绽。足见身份多半没有问题。

    不久,见秀秀面泛困意,李山夕便说明日再来打扰,十分识趣地告辞了。

    待她离去,秀秀又将不二唤过来。

    “你都听见了吧,这个李山夕什么来头。”

    不二心说你跟她说了半天话,还问东问西,怎么反倒来问我。

    想了想,也是凭感觉分析:

    “我倒是觉得,咱们两个有些大惊小怪了。她也许真的是逐风谷弟子,毕竟言谈举止,实有大宗弟子风范,而且方才你问了半晌,她回的也句句属实,不像假冒的身份。”

    秀秀道:“正是因为她太过无懈可击,我才觉得有些蹊跷。我方才问的那些问题,有些是泛泛而谈,有些却涉及到少为人知的隐秘。尤其是关于漠北妖族的一些事情,连我也是侥幸查阅宗内秘典中才得知,她竟然比我还了解的清楚,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除非……”

    “什么?”

    秀秀转身,走到窗边,透过先前扎开的窟窿眼,往东面的房子瞧去,只见一片漆黑,并无灯火,显得格外幽静。

    “除非她真的是无不知,百行通,那我也要甘拜下风了。”

    不二笑道:“见识渊博,温文尔雅,气质出众,这姑娘只可惜长得有些寻常。否则,便称得上少有的完人。”

    秀秀听了,心中倒是有些不服气。便与他回道:“世间哪有完人?谁还没点毛病。便算是有完人,也跟长相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个李山夕应该不是你幻境中见到的凶手,但肯定也有问题,咱们俩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她有没有问题,回头有机会去逐风谷查一查,便清楚了。”不二眼见时候不早,便往自己房中反去:“我看今晚我便无须在这里守着你了,门便留着,旦有风吹草动,我立刻就来。”

    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原本一点都不困,叫这个李山夕这么搅和一番,不知怎么倒有些困劲儿上来了。”

    秀秀原打算让他继续守在这里,看这幅情形,也不好再开口,指着那屋笑道:“记得把门儿带上。”

    说罢,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方才李山夕与自己说话的情形,细细思量其中的不妥之处。又寻思,看对方的意思,明日还要来找自己,到时候也可试探一番。

    不久,便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不二沉沉的鼾声。

    怪哉,她平素不喜旁人打鼾。但今天的鼾声就仿佛是催眠曲一般,叫人昏昏欲睡。

    这几日折腾也着实厉害,困劲儿也不停地往脑袋里涌着。不知不觉,便入了梦乡。

    ……

    时过午夜,万籁俱寂,月亮也藏在浓云之后,让天地间变成黑漆漆一片。

    忽然,一道手指粗细的神识从李山夕房中似长蛇一般幽幽探出来,悄无声息地潜入秀秀房中,又顺着那面镜子,潜入不二房中,环屋一圈,稍稍顿了一下,才自窗口悄然离去……

    ……

    被岁月遣离之后,蟒蚺便满脸不乐意地回了客栈。

    言薇既按约定寻到魁木峰的踪迹,便算取得了岁月的初步信任,为两方合作开了个好头。

    她心中松了口气,与古有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告辞离去。

    言薇等人向来神神秘秘的,古有生早就不以为奇。

    随着双方合作深入,古有生越来越明显的感受到来自这伙人身上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凌点的出现,和他鼻梁上搭着的家伙,让古有生万分肯定,这伙人多半来自与他自己身地类似的下层文明界面。

    关于此事,他曾隐晦地试探过言薇。但对方明显在顾忌什么,一直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丝毫。

    古有生猜测,对方手中很有可能掌握一种离开宏然界,回到下层界面的方法。

    对此,他很感兴趣。

    如果言薇等人可以将他也带离此界面,那么,这该死的宏然证道系统,会不会因为感应不到宏然界,而自行解除绑定?

    当然,也有可能,到了下层界面后,这个系统依然绑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却因无法完成任务,被系统干脆抹杀。

    一想到天上地下这两种可能,古有生便觉得头皮发麻,暂时打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到了修士聚集区,却不想回客栈。

    进入方才那院中之前,岁月曾暗中交给自己一项隐秘任务,需做的滴水不漏,此事也要好生琢磨一番。

    客栈的房间虽然安静,但却闷得慌,反倒让他静不下心来。

    便径直往前走,行到专供修士交易的坊市,只见楼阁殿宇,造的气派宏大。

    坊市之内,穿行往来的虽然都是各宗修士,却一律徒步而行,穿梭往来,热闹非凡。

    缓步走在坊市街中,借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烦闷才消散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很害怕孤独。

    尤其是,孤独地走在求活之路上。

    忽然,一个极为眼熟的,白衣渺渺的曼妙身影,自不远处匆匆而过。

    他这才精神一震,连忙跟了上去,躲在暗处看清了她的侧脸。

    没错,这个姑娘,正是帮助自己同角魔搭上线的“大恩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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