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古有生烦人 李山夕难缠
是夜,月藏云后,黑漆漆的。
昆弥城,修士聚集区,某间客栈。
古有生悄无声息走到二楼某间房外,看屋中烛火已灭,轻轻一推,才发现房门并未插上门闩。
推门而入,方迈出一步,一把冰凉宝剑便贴在了自己的喉头。
“你跟了我大半日,现今又大半夜找来,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后幽幽传来:“你究竟是谁?”
剑锋就比在脖子上,古有生却并不紧张。
如果对方想杀人,早就动手,也不会留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木师妹,”他换成自己原本的声音,右手捏住剑锋的边缘,轻轻挪开一些:“门口说话不方便,咱们进里面叙旧。”
这位木师妹听见他的声音,剑锋明显一颤。
古有生连忙拔剑锋捏紧了,笑道:“你这一抖不要紧,把我的脑袋割了,可就要命了。”
对方听了,一声冷哼撤了剑,退回屋内。古有生迈步跟了进去。
室内一面方桌上,烛灯燃起,烛光照亮整个房间。
云隐宗碾冰院弟子木晚枫就站在屋中央,冷冰冰地看着古有生。
剑已收于储物袋中,杀气却未曾消散。
容颜依旧美极,神情却很是不善:
“你来昆弥做什么?找我又有什么事?”
古有生笑道:“自然是来办事,正好大尊有命于你,顺便给你传个话。”
“大尊?”
“我倒忘了,你并不清楚此事。”古有生找到椅子,自顾坐下:“岁月尊上已进阶赤角之境。”
木晚枫听罢,面有惊讶和失落的神色:“她这么年轻便进阶赤角,往后可了不得。”
说罢,又冷笑道:“傀蜮谷大典之后,我上个任务圆满完成,大尊曾给我传来消息,说暂时不会再派任务,叫我安心潜伏。”
言外之意,自是不相信古有生说的话。
古有生笑道:“任务的事,倒也不急着做。自从傀蜮谷分别之后,我再未能目睹木师妹芳容,只觉得日子当真难熬。此番前来,还想再与你叙叙旧。”
木晚枫听罢,立时觉得厌恶至极,直言回道:
“你记性没这么差罢?上次合规院血案的时候,我便与你说过,我对你没兴趣。”
古有生叹了口气:“我对木师妹的感情,非是男女之情。”
“哦?那还能是什么。”
“是同病相怜之情。”古有生道。
木晚枫觉得好笑:“我跟你?同病相怜?”
古有生忽然伸手指了指木晚枫的左侧肩膀。
又把自己的领口拿下来,把左侧肩膀露出来,只见上面纹着一道青色藤萝。
他微微驱动法力,那藤萝散出一道幽幽青光,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大概是因为你我都是人族口中的角奴罢。”
看着这道藤萝纹身,木晚枫却觉得他更加可笑:“我是被迫成为角奴,你是自找的,咱们两个差别大了。”
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合规院惨案之后,二人单独相处之时。古有生似乎早就知道木晚枫角奴的身份,主动提出请她牵线,想和角族尊者见个面。
木晚枫因害怕他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只好迫不得已做了一回牵线人,把古有生也拉上了做内奸的贼船。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古有生这个内奸,做得比自己衷心多了。甚至他还主动申请了圣纹,成为了角奴。
“我指的是苦苦求生的处境。”古有生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去做角魔的走狗?我也只是想好好的活下来。”
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只见月亮仍在浓云之后,天地间一片漆黑,仿佛二人现今的处境:
“便如同你,胆战心惊地做着那要命的生意,为得还不是攒一笔巨额灵石,请人把这圣纹抹去,往后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活着。”
木晚枫脸色一寒,那柄宝剑又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剑锋直至古有生胸口:“你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大概是你开始频繁地去找魏不二的时候,”古有生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虽然你每次都是深夜去找他,但我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发现。只要发现了一次,往后的规律便不难找到。”
说到这里,他低头去看直指自己的剑锋。
木晚枫频繁的收剑举剑,显示她心中很没有安全。只有靠毫无意义的武力威胁,才能镇定下来。
所以,他要打破这样的镇定,才能打破她的心防:
“我非但知道你在做魔角的生意,”他脸上的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我还知道你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手段,似乎可以把魔角一对一地复制一份。”
话音方落,浓浓的杀气已经在这房间里四下弥漫开来。
古有生所说的秘密,是木晚枫赖以生存的资本,也是决不可触碰的禁区。
“你跟踪我?”如果这里不是昆弥城,她早就动手了。
“不要紧张,我用性命保证,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古有生并不在意屋子里的杀气,也知道木晚枫不敢出招:“更何况,我的秘密不也早就告诉了你。”
木晚枫冷笑道:“谁知道你那所谓的秘密到底是真是假。”
古有生口中所获的秘密,曾经的确与木晚枫提起过。
大抵说的是他的身体被一个古怪的上古魂魄附身,强迫他投靠角魔,否则就会让他神魂溃散,身陨道消。
当然,木晚枫从未相信此事。只觉得这是古有生的托词。
“不管怎么说,我对你绝无恶意。”古有生终于转入了正题:“你想摆脱圣纹,我可以帮助你。你需要魔角,我也可以想办法为你提供。以你现在的手段,只能搞到青角,而且要冒很大风险。但于我而言,这并不困难。甚至,我还可以为你找来黄角。”
木晚枫这才缓和了神色,剑锋微斜,室内的杀气也为之一缓:“当真?”
少许,又质疑道:“就凭你,也能弄到黄角么?”
古有生道:“你别忘了,我现在紧随岁月大尊行事,做一些狐假虎威、假公济私的事,并没有多么困难。而且,你拿到魔角,只需要过一手,又不是不会归还。”
说着,口中喃喃而语,左肩的藤萝纹身忽然光芒疾闪,一道青色藤萝自纹身处猛地窜出来,接着藤萝头部裂开,从中窜出一个熠熠发光的黄**角,显得着实诡异。
“黄角纹身?”木晚枫显然吃了一惊。按角族人的规矩,黄角纹身一般只会赐给通灵境以上的修士,但瞧古有生,此刻应该还是开门境。
当然,这也证明了他方才所言非虚。
“你有什么目的?”天上不会掉下馅饼,面对古有生提出的巨大的诱惑,木晚枫仍是心存疑虑。
“我的目的?”
古有生微微一笑,掰着手指算起来:
“第一,我能与角族人牵上线,免于魂飞魄散的下场,多亏了你帮忙,这便算是报恩。”
此言是真,当初那系统规定的时间即将到期,他也险些被抹杀。
”第二,你我同病相怜,我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咱们两个应该携手共度难关。”
此话也是发自肺腑。
白日独行的时候,那种孤独前行、苦求活路的滋味,实在叫他难以忍受。
木晚枫满脸怀疑的瞧着他:“就这些?”
古有生笑道:“我若是不向你索求些什么,想来你也不会相信。”
便接着说道:“第三,我在人族境内行事修行,也需要大笔灵石,你获利之后,我需要分红。”
“第四,我现今身份暴露,很多事情不方便打听,有些事也想劳烦你帮个忙。”
木晚枫这才将剑锋收回,杀气随之散去:“你要是真地能搞来黄角,这些我都可以考虑。但我这里冒的风险更大,所以给你的分红不会太高。”
“分红回头商量。我的要求还没有说完。”
木晚枫眉头一皱:“还有什么?”
古有生笑道:“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第五件事,正是与大尊交付的任务有关。”
说着,便将岁月此行的来龙去脉,还有她教给自己的任务大抵说了出来。
“这件事,岁月大尊的意思不必蟒蚺知道。但我一个人又不好操作,便得劳烦你帮个忙。”
木晚枫想了想,回道:“魁木峰如此厉害,万一被他发现是你我做的手脚,岂不是要糟糕?惹上这么一个大敌,谁都要寝食难安的。”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魁木峰现今还敢离开昆弥城么?”
古有生接着分析道:“再者说,此事只要按计划执行,元凶便是常元宗的巡查队,跟我们有何关系?”
木晚枫思虑良久,才点头答应,又说其中的具体细节,还要细细谋划,尽量少出纰漏。
二人又商议一番,拿出了一个初步计划。
古有生正要告辞离去。
“先等等,”木晚枫忽然想到什么,便问他:“你把南秋赐藏在哪里了?云隐经呢?从傀蜮谷回来之后,我曾去你房间内的密室寻过,南秋赐已然不见踪影。”
说着,冷眼瞧过去:“你该不会是想独吞罢?”
古有生脸上有些愧疚的神色:“其实,南秋赐在傀蜮谷大典前三个月,就从密室中逃离。我猜他八成没有离开云隐宗,所以一直暗中找寻他的踪迹。只可惜,直到傀蜮谷大典开始,仍然毫无所获。”
“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让你找我的麻烦么?我自然是打算把人找到,再跟你说。”
他顿了顿:“离奇的是,后来我竟然在傀蜮谷中,又瞧见了南秋赐,你说奇不奇怪?那入谷阵法只许开门境弟子入内,也不知他一个通灵境修士,是如何做到的。”
“你走吧。”木晚枫忽然没了兴趣,云隐经再好,也解不了自己的圣纹。至于南秋赐,说不准已经被古有生谋害致死。
待古有生的人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霍虎忽然从木晚枫房间的窗户外窜了进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满是戾气地说道:“要不要杀了他?”
说着,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道。
木晚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身上的圣纹未去,贸然杀了他,只怕引起角族人的猜忌。而且,他若是真的能弄到黄角,对我们的帮助就太大了。”
霍虎愤道:“我看这个古有生,实在烦人的很。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
黎明未到,天色蒙蒙亮。
睡梦之间,不二忽然听见秀秀的声音:“快起床了,我们走!”
“走哪里?”他还没有彻底清醒,稀里糊涂的问了一句。
“去坊市。”
“这么早?”
秀秀道:“你没听见那个李山夕今天还要来找我么?让她缠住,今天又要泡汤。”
不二这会儿已经清醒很多,想了想也是,便起来穿好衣服。
推开房门,只见晨雾薄荡,清幽宁静,叫人心情大好。
迈一步出门,正要跟身后的秀秀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李山夕正站在原中央活动身体。
听见这边房门打开的声音,她扭头瞧了过来……
万分抱歉,更新推迟到明早
单位有事,到挺远的地方,我请假,未获批准,新章只写了500字,所以只能推迟到明早了。
唉,万分抱歉。
节选片段,做个下章预告吧:
古有生悄无声息走到二楼某间房外,看屋中烛火已灭,便轻轻一推,才发现房门并未插上门闩。
推门而入,方迈出一步,一把冰凉宝剑便贴在了自己的喉头。
“你跟了我大半日,现今又大半夜找来,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后幽幽传来:“你究竟是谁?”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冰火便是两重天
眼看李山夕就要转过脑袋,不二连忙便收手关门,但已然晚了。
“道友早上好。”李山夕温雅的声音已经响起。
她一边说,一边向不二身后瞧去,正好瞧见钟秀秀探头往出来走,两个人视线正好对在一处。她整个人登时楞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快要石化。
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笑道:“原来钟道友也在。”
又细细打量二人一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二位是一对神仙道侣,恕我唐突,多有打扰。”
说着,拱手示歉。
秀秀当即脸红,心说倒霉,刚才从窗户往外瞧,还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转眼她就跑出来了。
此情此景,怎一个尴尬二字了得。
秀秀莫名生出一种被当场捉奸的感觉。
只想躲在砖缝里,一千万年以后再出来。
少许,连忙用手暗掇不二背上。
不二立时明白她的意思,暗说这回出门真是赶得不巧,我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对秀秀可不大好。
稍作寻思,便开口解释:“李道友误会,我们两个昨天商量好,今日一早去坊市瞧瞧,钟师妹也是方才来找我。”
接着,又补了一句:“我二人也并非道侣,只是交情很好的朋友。”
这一句说完,便觉见背后又被秀秀猛力戳了一下。
但这次为什么戳,他脑筋转了一百个弯儿,也没有想出来。
不二说的话,明显又是欲盖弥彰的桥段。李山夕哪里瞧不出来,眼瞅这二人,心想:“相约去坊市,还要进门去找人么,敲门不就好了。明明是从房中暗门溜进去的。”
越是如此想,心中越是冷冰冰的。
但嘴上却绝口不提,指着不二,只问秀秀:“钟道友,不知这位道友是……”
秀秀叫不二在前面顶了一道,心中才定了下来,脑筋一转:总归串门之举已被发现,管她李山夕心中怎么想的,我也逃不回去,倒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
这般一想,便轻咳一声,从不二身后走出来,将不二的身份大抵说给李山夕,又道:“我跟魏不二进入傀蜮谷之前便已相识,的确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曾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番来昆弥却未曾相约,也是方好遇上。”
李山夕听着,面上连连点头,看秀秀的模样,分明早就钟情魏不二。便心想好一个救命之恩,日后还不得以身相许;什么未曾相约,多半就是一路一起结伴而来的。
但开口也只说原来是云隐宗的魏道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
又把他在傀蜮谷大典上的功绩好生夸赞一番,末了总结道:“魏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开门境修士,又曾在傀蜮谷中力挽狂澜、大放异彩,这般青年才俊在宏然修士界,也殊为罕见,想来别无分号。”
说罢,又瞧向秀秀:“钟师妹也是万里挑一的人品,才貌修为样样皆是一等一的厉害,你们两个如此相熟,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竟然还不是天作之合的道侣,当真可惜之极。倘若二位日后有缘结发,万万要记得请我喝一杯喜酒,可以么?”
不二听见她的话,先是一愣,而后身子猛地一震,整个人呆在当地。
他并非是被这句天作之合的道侣和喜酒之约惊着了,而是这李山夕方才说话之中,有几个吐字有意拿捏,与她原本的声音大相径庭。
但这几个吐字,又叫他听着格外耳熟,仿佛先前曾听过千遍万变。
他心头急转,连忙把这几个字从李山夕的整句中挑了出来,分别是:
第一句的“魏兄”二字;
第五句“想来别无分号”的“来别无”三个字;
第七句“才貌修为样样”的“样”字;
第十句“你们两个竟然还不是天作之合”的“你”和“还”两个字;
第十三句“记得请我喝一杯喜酒”的“记得”和“我”三个字;
最后一句的“么”字。
连着读起来,便是:
“魏兄,来别无样,你还记得我么?”
把其中“别”和“来”调换一下位置,再把“样”换做“恙”,那么这句话便是:
“魏兄,别来无恙,你还记得我么。”
句成之时,不二心惊肉跳,怔怔瞧向李山夕。
只见眼前这人,五官,身量,衣饰,气质,与原先比起,未有丝毫的变化,但视线透过表面的伪饰,却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藏在其后那个绝密的面容。
一时间,无尽冰滩的长路漫漫,蓝狐儿的致命追杀,浩瀚森林的别后重逢,大雾虫海的反转难测,苦脸修士的滑稽闹剧,万分珍贵的毕蜚精血,相忘江湖的不舍约定,青青草原的一别两宽,诸多记忆瞬间闪过脑海,如梦如幻,如光如电,直要把脑袋炸裂。
李山夕话止于此,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二人。
不管她来的多不是时候,但方才这两句,倒是中了秀秀的心意。
可对于原本并不相识的两个人,说出这样没头没尾、有缘结发的话,多少有些孟浪和突兀。
秀秀扭头瞧不二,见他正发愣地看着李山夕,似乎是被对方说的话,一榔头击中脑袋,一副犯了傻的模样。
更觉得大为可疑,但又不知疑从何处而来。
正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忽然对面响起“吱”的开门声,李悠然从门后走了出来。
“魏兄,钟师妹,早上好啊。”
她睡意惺忪地走了出来,冲着二人共了手,才瞧见了李山夕:“这位是?”
“李山夕,逐风谷弟子。”
秀秀便将悠然和李山夕作了互荐。
二人打招呼的客气话不必细说,但有李悠然入场,气氛立时活跃许多。
她与秀秀当然无话不说,与李山夕亦是格外合得来。
尤其是对方身上恬静淡雅的气质,更叫她格外喜欢,舒心至极,只道相见恨晚。便拉着她问东问西问南北,问得打不住。
两人在院中央聊了一炷香的光景,秀秀心说这才叫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李悠然也忒不仗义,正打算与二人告辞,带着不二去坊市。
李悠然却开口与她说道:“你和魏不二不是要去坊市么?正好我也闲来无事,咱们一起去转转。”
说着,又问李山夕:“也不知你今日有没有旁的事。若也是闲着,不如跟我们一道。”
不二原本还在迷迷瞪瞪的状态之中,心想怪不得这魔女非说什么“大海飘浮萍,何处不相逢”,也不知是哪一位大诗人所作,真是害人不浅。
带着秀秀,遇上魔女,这他娘的是何等晦气的缘分和巧合。
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陨石撞大地,界面大爆炸……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念头狂闪,一万头马鹿在心中疾驰而过。
他整个人正像野草一样在风雨飘摇中乱晃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李悠然的热情邀约,立时大惊。
心想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虽说二人的聪明灵慧、奸猾狡诈相差不远,但魔女在暗,秀秀在明,自己又不能点名魔女的身份;一个是黄角魔,一个却只是开门境,到底还是秀秀处在弱势。
又想见那日自己在“祸至心灵”幻境中看到的情形,凶手多半就是魔女无疑。怨不得自己看着那双修长洁白的玉手,总是觉得有些眼熟。
想来也是,当初在傀蜮谷中,秀秀曾巧施妙计将魔女苦心谋划的大计彻底坏掉,若是以魔女的果决谋断,一旦瞧见秀秀,自该二话不说取了对方的性命无疑。
再看她现今伪装的如此恬静淡雅,目的只怕也是想伺机杀了秀秀。
如此一想,自然要把此事扼杀在萌芽之中,当即要开口说自己和秀秀还有要事需办,不方便与旁人一起。
李山夕却抢前一步笑道:“既然李道友盛情相邀,正好我也喜欢和你们一起,就却之不恭了。”
不二便连忙琢磨,该如何开口,既能叫魔女打消一起去坊市的念头,又不至于伤了她的面子。
思来想去,正准备拿秀秀作挡箭牌,秀秀却说:“人多热闹也好,咱们一路也有的聊。魏不二还要在坊市寻一样合适的功法,只怕需得好生找一找,咱们快些走罢。”
说着,三女已经并肩而行,只留他一个人原地发愣。
我才是要去坊市买东西的正主啊。
他心头叹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寻思把魔女带在身边盯着也好,也省的她藏在暗处使坏。
……
几个人一路未做停留,径直到了坊市。
魏不二在修士界混迹多年,也曾去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坊市。
记得榕城的坊市最气派,楼阁殿宇林立,堪比大型宗门的驻地。毕竟,于常元宗而言,榕城也是一个数得上的大城。
就是榕城的建筑风格,都是尖塔高耸、尖形拱门、大窗户,还有绘有常元宗所拜的耶和教的经典故事的彩色大窗户,看得人眼花缭乱,感觉像去了异世界。
回头想一想,也便是这样尖头尖脑的建筑,才配得上常元宗的蛮横霸道——不服就拿尖顶子戳你。
漠北望风城的坊市他也去过。
不过,去的时候正是淡季,城防未开,北面的妖族都缩在茫茫大漠之后,再加上沙尘暴赶上了出场大戏,玩命地狂刮,整个坊市没有几个人,就显得落魄得很。
云隐宗附属的最大的州城夏汭,也有坊市,但实在拿不出手,楼阁什么的忒小,卖的东西顶多也就是二阶下品之类,跟榕城比起来,就像小孩儿玩过家家。
至于此刻所到的昆弥城坊市,也是一句话,又“好”又“怪”。
好,是说秩序井然,毕竟有佛门清净之地加成,又有悟道境修士坐镇。
怪,是说整个建筑群,盖得就跟个寺庙一般,但里面佛家,儒家,道家,神修家,甚至兽人塔的修士都租了店铺,各色人等大摇大摆地在寺庙一般的坊市里川流不息,便好像一锅五颜六色、东拼西凑的打杂粥,着实有些别扭。
魏不二的心情,便如同此刻的昆弥坊市,一样样的别扭不堪。
魔女明显察觉到不二已经读懂暗语,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便更加肆无忌惮。
只要李悠然和秀秀不注意,她就一个劲儿地跟不二使眼色。
看得不二背上一阵阵冒汗。
秀秀明显对魔女心存警戒,不停地跟她说话,似乎是想套出对方的根底。
李悠然则是左说一句,又说一句,打的一手好诨。
魔女又不时把话题往不二身上引,试探秀秀跟不二的真实关系。
秀秀觉得不好回答,或者女儿家不方便回答的,便又把皮球踢给不二。
但秀秀都回答不了的问题,不二怎么答得了?
更何况魔女还藏在李山夕身后冷眼瞧着。
“要命啊!”
他心中一声长叹,只觉得左右为难,上下不得。
仿佛被安在了冰火阵法之中,左半边屁股被火烧着,右半边屁股掉进冰窟窿,所谓“冰火两重天,生死一线连”,真是人世间的极致体验。
唯一有所收获的是,在如此难熬的处境下,几人把坊市里各家店铺几乎转了一遍,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小店中淘到两本《圆光术》的附属法门,分是《查事诀》和《通灵诀》。
其中,查事决具有查前查后查因果之效,正好与不二的感灾知祸大道贴合一些。
虽然这法门不算上层,查事未必能有多准确,但也勉强可以用作暂时的主修功法。
《查事决》到手之后,不二心中略微踏实一些。心想停滞许久的修为,也终于可以动一动了。
原想回住处休息,但听李悠然说,今日方好有几场拍卖会并行,寻思万一能碰着更高明的主修功法呢。
便与三女一同前往,到了拍卖行,果然还是寺院大堂的模样,便觉得更加别扭了。
进了大堂,前面站着一群修士,正在围在一处看墙上的布告。
几人也凑了过去,才知道墙上贴的是此次并行拍卖会的总体情况。
原来分是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月林宗,乾坤塔,五家附属商行组织的拍卖会同时开始。
布告后面的附录上分别写了四家这次拍卖将拿出的拍品,有功法,材料,法宝,灵丹,符箓,药草,等等之类。
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针对的主要是地桥境以上的修士,当然低阶修士交出一定金额的灵石,也可以拿到入场券;月林宗,乾坤塔,面向的则是开门境和通灵境这些低阶修士。
不二正仔细查看附录,想看看哪一家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忽然有人轻轻拍了自己肩膀一下。
回头一瞧,一张美艳无比的面容正微笑看着自己。
“木师姐?”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戏开场锣鼓喧 左右为难坐针毡(六千字大章)
不二转头去看木晚枫,心中不免有些吃惊。
想自己在修士界总共不认识几位姑娘,怎么今天跟赶集一般,通通凑齐了。
便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边说,一边寻思,木晚枫来得真是正好。
待会儿大可传音给她,等秀秀或魔女的杀招过来,让她帮自己分担火力,打个圆场什么的。
木晚枫却是一脸戏谑神情看着他,心想我怎么会在这里,自然是看热闹来的。
其实,她今日很早就到了拍卖场,只不过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始,便一直在大厅里溜达。
正是无聊之时,看见魏不二跟着三女一并入了拍卖场大厅。
她早就知道秀秀跟着不二来西南探查灵脉,昨日又通过古有生知道岁月也在昆弥,还混在了魏不二和魁木峰身边。
而自己接的任务又与李悠然有关。
却未曾想到,这几个人会一块儿来拍卖场。
若不是古有生事先已将此事告知,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古有生又说过,他曾经在青疆目睹魏不二和岁月分别的情景,端个是难舍难分,离别滋味愁。
据他推测,岁月似乎对魏不二有些意思,大概是二人在异界流落之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当然,看魏不二的样子,对岁月也非无情无义。
木晚枫得知此事,心说这回热闹了,就算自己不参合其中,这也是一场波澜壮阔、峰回路转又高潮迭起的好戏,场面绝对热烈。
只因她知道,回了宏然界之后,不二跟秀秀似乎正在郎情妾意之中。
前不久,在云隐山脉深处的木屋之中,二人刚被自己捉了奸。
这回在昆弥城,再遇魔女,三个人还巧不巧的住在了一个院子里,也不知算不算是二度捉奸。
大戏已然开幕,又演得如此精彩绝伦,怎么能没有助威的观众。
于是,在古有生将这个消息告知的第一时间,她就美滋滋地搬着小板凳来看戏了。
虽然因为魔纹的干系,她暂时做不得戏中的女主,但吆喝声和呐喊声是一定不能少的。
不管是火上浇油也好,雪上加霜也罢,务必要让这场大戏,愈演愈烈,最好是两败俱伤、演员散场,丢下魏不二一个人灰头土脸才好。
这会儿再看不二坐立难安的样子,她暗自好笑:叫你到处沾花惹草,今日正好泼一盆冷水,帮你清醒清醒。
嘴上却格外温柔:“听说你来西南查看本宗新得手的灵脉,正好我来昆弥城办点事,便与师尊请示过了,准备也去月昔山找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魏不二听得一愣,寻思不过是查探灵脉,还需帮什么忙。再者说,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出发的时候不跟着来,现在该看的都看完了才过来。
抬头再看木晚枫,脸上明显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登时觉得莫名其妙,有点摸不清对方的心思。
“这位姑娘脸生的很,魏道友可否与我等介绍一番。”
便是岁月看二人窃窃私语,主动插话问道。
李悠然却抢在不二前面笑着回道:“这位是云隐宗碾冰院的木晚枫道友,我们先前在傀蜮谷大典中曾并肩作战。魏不二与她出身同门,关系也是不错的。”说着,又将“李山夕”介绍给木晚枫。
这二人早就互知,但此刻却是格外默契地装作互不相识,各自驾轻就熟地展现演技天赋,仿若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彼此的名字。
魔女连连点头:“木道友生得如此美貌,只怕天上的神仙降世,也不过如此。”说着,又是一番好赞。
夸了一番,话头转向瞧向不二:“魏道友身边的姑娘个个芳华绝代,貌美如花,真是艳福不浅。我虽是个女儿身,也忍不住要羡慕嫉妒。”
话说着,眼神里满是笑意,全然看不出半点羡慕嫉妒的意思。
唯有不二从她看似徐和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片片火星点子正在不为人知处激烈四射。
不二被她瞅着心里发毛,也不知自己怕什么,为何跟做贼一般心虚。
正要开口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撇清自己和木晚枫的关系?没必要,也不应该。
木晚枫却站了出来,主动撇清二人的关系:“我跟魏师弟关系很一般,不过是同门弟子,总算能混个脸熟。”
此言便是站稳了今日的立场:你们两个如何打斗没关系,我才不要当炮灰。
说着,眼瞧秀秀:“倒是月林宗钟道友跟魏师弟关系很不一般。魏师弟曾救过钟道友性命,钟道友在傀蜮谷中也曾从角魔手中救下魏不二,两个人可算是过命的交情。”
她一边说一边往出抖包袱,直叫大戏中的男主角额头冒汗。
岁月听着津津有味,眼神带笑已瞧向魏不二:“魏道友倒是好福气,能与钟道友性命相交,我真心羡慕你。”
不二心说你羡慕什么,咱们两个也是过命的交情,但这话自然不敢明着说出来,只好微笑点头,以示风轻云淡。
秀秀听了“过命交情”四个字,心中自有所动,便也去瞧不二,但一抬头,却见不二的眼睛却在李山夕身上,当即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木晚枫却趁胜追击道:“魏师弟从异界归来之后,钟师妹与他在本宗属地青羊镇相逢,两个人还一并回了本宗苦舟院,本宗一众弟子千百双眼睛都瞧见了。”
她忍不住笑道:“那个时候,魏师弟已进阶通灵境,衣锦还乡,还带着钟道友这样的绝代佳人,真是风光无匹,人生得意,快马扬鞭。”
木晚枫越说越离谱,李悠然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拉着秀秀的手笑道:“原来你还跟着魏不二去过云隐宗,我怎么不知道。”
岁月笑意更浓,心中却想到:“好好好,竟然带着钟秀秀光明正大去云隐宗,这不正是人族所说的‘领着媳妇见公婆’么。”又想这个钟秀秀倒也是个忒厚的脸皮,如此不害臊便上门了。
默了少许,拍手笑到:“知情者现身,二位还敢说你们不是情投意合的道侣?”
巴掌拍的咣咣直响,好似唱戏配起了打锣声。
秀秀眼瞅着岁月拍掌叫好,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不对劲,巴掌拍的也情不由衷。
想了想,也不知魏不二会如何回复,但自己一个姑娘家,关系还未确定,可别叫这话先传出去,便迎声应道:“与魏兄去云隐宗,原是有不得不去的隐情。但我们两个眼下的确不是道侣的关系。”
她说眼下不是道侣的关系,便意味着往后未必不是道侣的关系。
这句话的活口留的如此明显,好比一个姑娘说严禁心仪男子到自己家中拜访,但门却悄悄为他敞着,分明一副含苞待放的架势。
岁月听得再明白不过,脸色当即一白,少许又强压下去,第一时间找到不二的眼睛,直直瞪了过去,心说:“果然如此,我若是来得再晚一些,你们两个是不是便要三拜九叩首,完婚大吉,做一对快活夫妻,回头生出个大胖小子也没准儿。”
刚想把秀秀口中留下的活口点出来,转念又收回肚中,寻思钟秀秀此话厉害,我若是再说明白,不是逼着魏不二表态么?
现今形势尚不明朗,但钟秀秀明显领先一步,魏不二若是一昏头答应了她,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便琢磨绝不可为情敌的快马加鞭,锦上添花,便一声不吭看不二如何应对。
木晚枫却没这么多顾虑,听了秀秀这一句,自也好生吃惊。想自己现在没法上去怒怼,不如把话头挑明,让岁月赤膊上阵才好,便接话冲着魏不二笑道:
“魏师弟,正经这该是你表现的时候到了。钟道友这一句话说,眼下的确不是道侣的关系,言下之意,往后是不是道侣,还需要看你的表现呢。你要是表现得好,她没准也可以考虑考虑。表现得不好,那可就说不准了。”
李悠然听了,一下子来了精神。
没想到这话题竟然越说越热闹,她当即跟着起哄叫好:“没错正是如此,魏不二,你快说说!”果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二哪里料到来了个木晚枫,竟把场面搅得更加混乱,得亏自己还把她当做救星来着。
听了方才三人的唇枪舌剑,明争暗斗,此刻更是一个脑袋十个大。
原本,他和秀秀互有好感,便好像地里的庄稼自然生长,只需太阳好好照着,适时浇水施肥,总有庄稼成熟、春种秋收的时候。
但岁月和木晚枫逼得秀秀说出这句话,便好比拔苗助长,操之实在过急。
假若岁月不在场,他便是为了秀秀女儿家的颜面和勇气,也应该说一些主动担当,敢于负责的话。比如:我日后一定好生表现。然后打个马虎眼,开个玩笑,哈哈过去。
但岁月在场,再看她强饰不甘、暗自难过的眼神,不二便觉得自己若说出这样的话,不亚于给她心口捅一刀,无论如何也不好开口了。
这么一来,原先不过是觉得屁股底下坐了冰火两重天,现在的感觉便是冰火两重天上又安了几百道钢针,插得满屁股是血了。
好一番寻思,才觉得正面冲入战场,实在不够理智,而且多半要搞得几败俱伤。
倒不如暂且绕过此事,将众人注意力引导别处,便解释道:“钟师妹与我回云隐宗,原是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着,有意将青羊镇的事情说了一番,又把木晚枫、李苒三女昏迷一事带上。只说秀秀便是为了保全三女的名声,才作为证人去了云隐宗。
说话间,又将一些紧张刺激的情形点出来,尤其是那黄角魔突然杀出来,险些要了众人性命的事,还好生夸大其词细细说了一番,意图分散众人的关注点,也好蒙混过关。
岁月听了,心中长舒一口气,想总算魏不二没有当场钻进秀秀的活口。又不免暗自欣喜,想钟秀秀这一回可算偷鸡不成蚀把米。而自己窝囊了半天,总算赢回一句。
不过,忽然又想到,按木晚枫所言,钟魏二人岂不是早在数月之前,就待在了一起?
想着,便心有不甘地瞧向不二,微微笑道:“原来如此,你们二人倒是都生了一副好心肠。要说这缘分也妙得很,说遇上,走在哪里也能遇在一起。”
秀秀在青羊镇遇上不二,乃是大道机缘的指引,岁月如此做解,倒也歪打正着。
不过她这会儿却无心感慨缘分的美妙,听了不二方才一番解释,只觉得心中好不难过。便好比女儿家当众向自己心仪的男子抛了一道绣球,对方却在和别的姑娘说话,让这绣球无比尴尬地落在了地上。
心想好你个魏不二,我今日抛了绣球你不接,往后你再想要,可就是白天盼月亮——千难万难了。
但眼下却不肯输掉这一口气,应着岁月回道:“我们两的缘分倒是的确很有意思,进入傀蜮谷之前,便在榕城外赶巧了一起守夜值岗,月下相识,才有他救我一命。傀蜮谷中,我又正好瞧见他被角族魔女追杀,冒险出招,正好还他一命。青羊镇便更加稀奇了,我分明不是去找他,还偏偏碰在了一起。”
说着,笑问不二:“你说缘分巧不巧。”
不二这回自然不敢不接,点头只说巧的很。
岁月听了,心说原来如此,便想起当时昏天黑地追杀魏不二的,不正是自己么。感情好,自己竟然歪打正着做了一回情敌的月老,真是造化弄人,可恨可气。
秀秀见不二如此卖乖,这才饶过他,扭头去瞧岁月和木晚枫,二人莫名其妙地一唱一和,便叫她觉着很是奇怪。
这会儿又见李山夕话里话外,都要往魏不二身上扯,分明是对魏不二大有兴趣,而不是昨天所说的对自己仰慕已久,想交个朋友。
醉温之意不在酒啊。
她便猜测这个李山夕,十有八九早就认识魏不二。而且,看魏不二着急撇清干系的架势,还有方才看李山夕的眼神,二人之间只怕也有什么故事。
戏唱到这一出,她本该乘胜追击,但想到这一层,忽然亦是生出看戏的念头。只道我一句话也不说,看你们怎么往下演,又能演出什么花儿来。
不二方才出来一证清白,自是要息事宁人。
眼下又见无人说话,正是转移话题的最好机会,当即指着墙上的布告,开口说道:“只顾着跟你们说话,却把正事误了。待会儿拍卖会就要开始,我还没看看到底要去哪一个。”
说着,便挤在人群外,仔细盯着墙上布告去看。心说你们几个可消停一点罢。
但木晚枫已从看戏叫好的人,不知不觉混到了戏台子上。
刚唱了两句,此刻正飞到浪尖兴头上,把前几日在云隐山脉深处木屋相见时的憋屈一口气儿喊了出来,把多年来苦求活路的艰辛和身不由已的委屈暂时忘了去,哪里愿意风平浪又静。
眼瞅着魏不二,心说我今日不让你知道招蜂引蝶、沾花惹草有多可怕,便算我上辈子白活一世。
便又往快要烧炸的锅下添了一把柴火,冲着秀秀拱手道:“若非魏师弟提醒,我差些忘了,我在青羊镇昏迷之后,还曾受过钟道友的护送之恩,再此先谢过啦。”
秀秀心想你方才煽风点火的时候,要是能记起这点恩情就好了。
嘴上却道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边客气还未结束,木晚枫另一波攻势又来,莞尔笑道:“不过,要说钟道友第一次来云隐宗是为了证明我三人的清白,那第二次来本宗,便叫人摸不着头脑了。而且,我听苦舟院的师兄弟说,你跟魏不二好似一起收了一个徒弟。”
这一句话便厉害了。
岁月刚才方安下了心,听了这一句,立时又提了起来,心想未婚男女,同收一个徒弟,这得是何等亲密的关系。
但面上仍是镇定笑道:“原来还有此事。”
李悠然也冲着秀秀假恼:“好哇,这件事你也没告诉我。我只听说有修士夫妻同收一个徒弟的,没见过旁人做过这样的事,还说你们两个没有奸情。”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一个傻子听了,也该知道不二和秀秀的关系。
木晚枫本该适可而止,但她现在唱戏唱得直飞九霄云外,攻势一浪胜过一浪,根本停也停不住,接着:“前不久,掌门师叔叫魏不二去月昔山探查灵脉。我还担心不二一个路长寂寞,遇到什么危险,也没人帮衬。没想到钟师妹也一路跟来,佳人作伴,真是再好不过。”
木晚枫这一通狂轰滥炸,哪里是来唱戏,根本是要把戏台子也拆了!
这也罢了,更狠的是,她非但把戏台拆了,还在戏台之下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里全是一把把钢刀。
魏不二已经掉入坑中,扎得满身是血,一年半载是爬不出来了。
便是如此,木晚枫还在往坑里扔石头呢。
岁月也被这一波攻势带入了情绪之中,想二人孤男寡女,郎情妾意,已经同行了这么久,只怕该发的,不该发生的,都免不了了。
面上虽仍是风淡云轻,但人却早就听不下去,当即也拿起铲子往坑里埋土,笑问不二:“我好像记得,你先前不是说过,跟钟道友是在昆弥城才遇见的么。你老是说谎,以后谁还敢信你呢。”
说到“说谎”二字,咬字又刻意变成原本的方式,仿佛这两个字也变成锋利的铲子,把不二的心房当做泥土,一下一下铲过去。
不二便觉得转眼之间,自己的心口已经掏开几个大洞。而整个人也稀里哗啦掉进木晚枫的坑里,抬头一望,全是大石头往下不停地砸。
李悠然便与岁月笑道:“这两人摆明‘奸情’不愿外人知晓,咱们还是少掺和的好。”
转头又笑秀秀:“你也不跟我说实话。”
秀秀眼见不二头破血流,却完全没有伸手搭救一把的意思,冷声回道:“话是魏不二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木晚枫后面这一番狂轰滥炸的时间里,她一言不发,便是盯着李山夕,只想从对方的神情和言语中,瞧出些马脚。
也亏这李山夕城府颇深,一路处来,当真是滴水不露,没得挑剔。
但总算在木晚枫说出那一句“你跟魏不二一起收了一个徒弟”的时候,终于发现对方眼神有异。
待木晚枫说到“没想到钟师妹也一路跟来,真是再好不过”的时候,极其微渺又难以察觉的黯然神色一闪而过。
如此,秀秀便可断定,这个李山夕之前肯定认识魏不二,而且十有八九也是喜欢魏不二的!
想到这一层,之前这一场大戏的所有场景,对话,李山夕的表现、神情,在脑海中飞速闪过,通通串联起来,成了铁证如山,直指自己方才得出的结论。
她当即扭头去瞧魏不二,只见对方被李山夕一句话问罢,已然顾左右而言他,脑袋也不知看向何处。
既然看到了如此明显的指向,自己若还觉得这二人之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脖子上的脑袋便算是白长了。
当即冷笑道:“魏兄说谎的功夫的确厉害。我也早有领教,我们先前同行之时,曾经遇上一个貌美的姑娘。魏兄分明认识对方,但当着我的面,却一直假装从未见过呢。”
苦也!
魏不二两眼一黑,只觉得有一个遮天遮地的巨大陨石从坑洞口气势如虹的砸了过来……
关于更新、请假和认真写书的一些想法
昨天的更新推迟到今天早晨,的确来得很晚。
一方面是因为白天的工作很忙,到晚上才抽出来时间开始码字。
另一方面,前面也说过,对写出来的文章很不满意,所以一直在修改。
昨天晚上改到凌晨一点多,头脑发昏,实在改不动,然后早晨五点钟起来接着改,一直改到发书的时候。
这段章节感言本来早就想写出来,但刚发了新章就来了材料,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有读者说,假如我累了就去请假,别拿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拖更。
假如累了就要请假,那我每一天都需要请假。
因为工作实在太忙太累,五加二,白加黑,真的就是如此,而我码字又实在太慢。
我也想请假,但是我不敢,我怕口子一开,就要一直不停地去请假。
这样一来,怎么对得起一直支持自己的读者。
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全心全意地认真对待自己写的每一章,每一段,每一句话,每一个人物。
我也可以保证,我的业余时间几乎全部投入《不二大道》的创作过程中。
为了完成这部作品,我每天睡得很晚,早晨五点钟就要起来码字,把陪家人的时间放弃了,把过去喜欢的游戏戒了,把电视剧、电影等等,以前所有的业余爱好通通都扔掉。
即便如此,我的更新还是很慢,但已竭尽全力。
有读者说,更新这么慢,我们为什么要看正版,去看盗版就好了。
对此,我无能为力,也无话可说。
我始终觉得,一个作者想让读者去看正版,终究要靠自己的本事。
如果写得好,读者为之所动,心甘情愿来看这版书籍,这再好不过。
但是通过卖惨卖可怜,鼓动读者去读正版,一来没用,你写的不好,哭的再惨也无济于事;二来免为其难也没有意思。
所以,不管我的读者带着什么理由去看盗版书,总归是因为作者写的不够好,故而不值得花钱去看。
我自然无可抱怨,更不会去指责什么。因为抱怨无用,指责也无用。
另外,今天的更新有将近6000字,是正常更新的两倍字数,也是花了很多的功夫反复修改才成形的,所以我厚颜向各位道友请示,把这一章算作今天和昨天的两章更新。
今天如果能有时间,我想尽量写出一章作为存稿,以备不时之需,再次抱歉。
最后,昨天到今天很多书友在拖更的情况下,打赏了很多,还有十二个读者千币打赏,在此表示感谢。
感谢善待自己666,感谢毓秀中华,感谢果冻霸,感谢船上的厨子,感谢Robert123,感谢Lee陈小渔,感谢智者楚轩,感谢暗V鹰,感谢起个名还重复,感谢ironman2018,感谢不会高飞的雪,感谢书友150526235334129。
感谢沙果呦。
感谢长四十三,百川通、自备狗粮的单身汪。
祝各位工作生活顺利,万事愉快。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秀秀的话音方落罢,不二心头便是一跳。
他下意识以为,秀秀识破了魔女的身份。
只因她话里面说的情形,丝毫不差对应了这场大戏的一个核心要点——不二认识魔女,但却装作毫不知情。
不过,稍作思量,他又冷静下来。
琢磨秀秀绝对不可能认出魔女来,因为对方的伪装实在太过完美。
这是从外貌到气质彻头彻尾的伪装,如同换了一个人。
若不是她有意用咬字提醒,连不二也要继续蒙在鼓中。
那么,现今的情况便很有意思了。
秀秀话中举的例子如此生硬,又毫无根据来由,分明是在向不二暗示:你认得李山夕,却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她。
回想方才魔女的言谈举止,她的确是在不停地把话题往不二身上引导,也难怪秀秀会如此敏锐的猜忌。
不二接着往下推断,眼下的情况便是:
魔女仍然在暗处,但已经知道自己认出了她。
秀秀虽然在明处,不过猜到了自己和魔女原先认识。
这两位现在都处于非常不美好的负面状态,好比两个蠢蠢欲动的火药桶子。
倘若自己一个处理不慎,很有可能把捻子点着,把火药桶炸飞。
而不二就站在两个火药桶中间,只怕也要炸得粉身碎骨。
至于木晚枫,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也掺和到了这场大戏之中,拨云布雨。
木晚枫知道自己和秀秀的事情,并不遗余力地向魔女推销自己和秀秀光荣往事。而且,层层递进,一环扣一环,一点点把魔女的情绪挑拨起来,把不二推入火坑之中。
她的举动乍一看,着实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而且毫无动机。
但仔细分析,似乎可以推断,她也认识魔女。
又或者,她事先也知道自己和这个所谓的“李山夕”有“故事”。
否则她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跟魔女对话。
由此,他立时想到了在自己脑海中扎根很久的疑惑。
傀蜮谷大战之后,秀秀便从种种迹象中推测出,除了古有生之外,人族众修士中应该还有第二个内奸。
不二曾经一度怀疑过木晚枫。
因为在入谷之前,木晚枫就曾极有先见之明地提示不二,那次傀蜮谷大典与以往不同,很有可能十分危险。
之后,不二进入寒冰界,眨眼三十年过去,他几乎要将此事忘掉。
不过,今日木晚枫的举动,又让他生出疑心:木晚枫很有可能就是第二个内奸!
这个念头在脑袋里一晃而过,马上又消逝了。
不管木晚枫到底是不是内奸,他现在也顾不上琢磨此事。
火药桶爆炸就在眼前,他必须赶紧灭火。
他冷静分析,很快抓住应付当前局面的的三个要点:
第一,不能让魔女的真实身份暴露。
第二,不能让自己和秀秀的事继续触动魔女的神经,否则,按照幻境中的提示,魔女有可能杀了秀秀。
第三,不能再让木晚枫兴风作浪。
只要牢牢抓住这三个关键点,不管着三位姑娘再做别的什么,都无关大碍。
这便好比乘船出海远航,突遇暴风骤雨,纵然情况危急,但他已经降下了船帆,稳稳抓住了船舵,那么大船就可以平安度过暴风雨。
想了想,当即传音给木晚枫:“木大仙师,您的交易最近做得如何?”
话是如此说,但人却不看木晚枫,神色好不严肃。
木晚枫听了,下意识想转头去瞧他。
身子微微一动,才强行稳住,神色一慌,少许传音回道:“臭小子,你敢威胁我!”
“谁让你胡说八道。”不二传音回道。
木晚枫做贼似的看着秀秀和魔女。见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根本顾不上搭理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谁让你沾花惹草的,臭小子。”
不过,看不二的神情,便知道他真的有些不高兴,一时也不敢再开口煽风点火。
但秀秀和魔女早就被她引入状态,场上的火药味再次弥漫开来,局面再度失控。
发难的人正是魔女。
她听了秀秀的话,也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但眉头一扬,神色闲适,并未有丝毫的迟疑和畏惧,反冲着不二笑道:“按照钟道友所说,原来魏道友经常说谎。”
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脸上全是玩味的笑容:“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咱们两个原先也曾相识。但你和我却故意假装不认识呢?”
说着,把不二从头至脚打量一番,美目间笑意浓浓:“我好像的确是见过魏兄的。”
不二听得一愣,哪里料到她如此大胆,竟然用半真半假的话,把秀秀的暗语接了过来。
魏道友就在一句话里便成了魏兄,二人的关系瞬间显得亲密很多。
而且,如此一来,便把是否相识的问题抛给了不二。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魔女已经大大方方接了秀秀的招,至于到底认识不认识,便由魏不二你自己看着办。
“李道友很喜欢开玩笑,我们本来就不相识,所以不必假装。”
不二心中稍作思量,转向魔女,面如止水地回答道。
的确,两个人非但认识,还是非比寻常的关系,但是这关系谁敢说出来?
他猜测魔女也只是想通过玩笑的方式化解秀秀的难题。
但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秀秀满意。
她面带微笑走在不二身旁,身上悠悠的花草体香徐徐荡入了不二的鼻孔。
但她说出来的话,现在不似花草香那样怡人:
“认识便是认识,不认识便是不认识。假若分明认识,却装作不认识,那某些人就不大老实。你说是不是?”
她瞥眼看了看魔女,才回头去看不二的眼睛,温柔地笑道。
这是不二和秀秀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秀秀笑得不是那么赏心悦目。觉得她接过了木晚枫手中的铲子,开始坑里扔石头。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迎上了秀秀的目光:
“当然如此,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不二多年磨砺的养气功夫终于发挥应有的功效,使得他可以保持镇定,从容回答。
秀秀显然想通过不二的口,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这个真相,恐怕会叫她大吃一惊。
为了让秀秀继续保持良好的心态,他也要毅然决然把这个秘密继续隐瞒下去。
火药味当然不会就此消散,不安分的空气又开始活跃起来。
“我们应该不认识,过去也不曾见过。”
魔女也凑到了不二身边。
她现今虽然换了一副寻常的面孔,但不知为何,笑起来似乎要比秀秀要好看一些:“但我看到你,就觉得很眼熟,很亲切,好像咱们两个原本就是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
她说着,望着不二的眼神渐渐深邃:“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魔女问的十分郑重,证明这并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或玩笑话,而是她的确想要不二认真的回答。
不二忽然有些奇怪,方才这段时间,魔女一直在跟秀秀较劲,这似乎并不符合她往常的性格。
他不由自主捏了捏藏在袖口中的拇指和食指,也不知这是紧张的表现,还是思考的身体反应。
思量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感觉脑袋快要炸锅。
秀秀却仿佛感察到了不二的为难,双目一睁,抢在他之前说道:
“李道友你这样可就太奇怪了。”
她稍稍顿了顿,脑筋一通急转,忽然笑道:“你原先也曾说过,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瞧见我的模样,心中便十分喜欢,只觉得分外投缘。当时我还高兴的不得了。”
她一边说一边瞧向魏不二,打趣道:“但现在,你见到魏不二也是觉得很眼熟,很亲切。难不成你见了天底下每一个人,都是这般觉得么?你这样见一个喜欢一个,我很失望。”
说完连忙去瞧魏不二,只见对方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立时松了口气。
其实,她方才突然冲出来,便有些后悔。
毕竟打断不二想说的话,她心里也不喜欢。
但刚才看见不二郑重的神情,她忽然很害怕听到不二的答案。
“我只是问问,”
魔女的笑容很诚挚:“我见到李道友,当然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喜欢,真心想和你交朋友;见到魏道友,的确也是觉得十分面善,好像我们真的是久违的老朋友来着。我很少有这样的感觉,难得这次来昆弥,竟然同时遇上了你们两个。”
接着,面色重归郑重:“所以,还请魏兄回答我的问题。”
不二眉头一皱,心想她再这般揪扯下去,只怕要让秀秀更加起疑。想了想,便冲她摇了摇头,却不做回答。意思便是你再这样纠缠下去,对自己的处境可不大妙。
秀秀也赶忙站出来,挡在魏不二身前,直目瞧向魔女:“他愿意回答,自然会答你。如果不愿意,那便是没有了。你强人所难,也没什么意思吧。”
魔女眼瞧着二人半晌,却始终没有等到不二的回答。默了少许,才笑道:“魏道友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强求。也许,这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说着,风轻云淡地打趣秀秀:“倒是钟道友已经很有做道侣的风范了。”
秀秀自觉已占上风,口气便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我只不过是没头没脑地打抱不平。”
说话间,已经不再拒绝道侣的称呼。
仿若有这个称呼,便如同动物在自己的地盘上小便撒尿,划定了地界,别的动物再不许踏入一步。
话题至此,魔女和秀秀争锋相对的气势已成,但二人却不再用言语交锋,眼神划在兵器在半空之中你来我往、稀里哗啦、激烈碰撞,看不见的火星点子四射。
李悠然也不再凑热闹,站在秀秀身旁,什么话也不说。
不二忽然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原来还有个搅浑水的木晚枫,现在却也让自己唬得不再说话。
空气忽然安静,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诡异到不二忽然很想一棍子把自己敲晕。
“真他娘的难熬啊。”
就算是在寒冰界那个雪人身下的冰窖之中,蓝狐儿步步紧逼,险些发现二人行踪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如此难熬。
他仿佛看见身边有两个炸药桶子引线已经发出了“呲呲”的燃烧声,稳住一个,另一个便马上要爆炸。
要是气氛继续这样尴尬下去,不二倒是寄希望界面大爆炸真的马上来临,把自己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铛!铛!铛!”
许是老天真的听见了不二的祈祷,及时派来了救星。拍卖会即将开始的钟声终于响起……
第二百五十五章 那熟悉的声音
不二从未听过如此美妙悦耳的声音。
“来不及了,咱们抓紧入场!”
钟声方响,他便向着大厅中央一步迈出,几步走了过去。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会如此灵敏,也没有觉得脚步可以如此轻快。
按照惯例,也为买家的安全着想,拍卖会内会设有许多单独的大小隔间。
多人共享的独间一般很早就被一些修士宗门提前预定,而单独的小间则会保留不少。
等到进了独间,他就可以暂时回到眼不见、心不乱的状态,继而好好思量一下,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
“乾坤塔拍卖场的独间入场券还有么?”他走到大厅中央的售券处,冲着负责售券的修士说道。
“等一等,让我看看,”那修士一边低头查券,一边说道:“你来得有些晚,应该剩得不多了。”
不二心想晚一点才好,最好只剩单人的独间。
就在方才,四女大戏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他已经看好了自己想去的拍卖场。
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这三家拍卖主要是面向地桥境以上的修士,自己想进去,非但要多花一些灵石,而且也不具备竞争力。
乾坤塔的拍卖场这次没有提供功法。月林宗倒是列出了十本功法的名单,其中有三本隐藏了功法名称。一般像这种情况,多半是功法比较稀有,用来作为拍卖的噱头。
不二大致看了一遍已经给出名称的功法,没有符合自己需求的。不过隐藏名称的三本,可以试着碰一碰运气。
正说着,秀秀、岁月等人也走了过来。
“你准备去哪一家拍卖场?”秀秀问道。
“月林宗吧。”
“还有位置么?”李山夕笑道:“我也想进去瞧一瞧。”
李悠然、木晚枫也表示同样的想法。
不二瞧向售券口,指着里面:“正在查。”
说着,低头问道:“道友,查的怎么样了?”
售券的修士看了看魏不二,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几位姑娘,忽然觉得很不爽。
眼下宏然修士界女道友的资源已经十分稀缺,这货一人就占了四个,还有两个美貌绝顶,简直罪无可恕,人神共愤。
当即冲着窗外说道:“只剩两个单人独间,不过女道友优先,你先等等。”
李悠然双手一摊:“算了,我不去了,你们几个自己看着办。”
再问剩下三位姑娘,竟然也都很想进去。
不二心说我才是正经的买主啊,你们瞎凑热闹干什么。
想了想,又问那售券的修士:“我们多付一些灵石,可否一个独间进去两个人?”
“不行,”对方斩钉截铁地回道:“拍卖场是你家开的么?”
不二心想那三个匿名功法中,正好出现可以作为自己主修功法的几率应该不高,让她们进去,自己也能落个清净,便冲着三女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进去,你们三个商量。”
秀秀眼珠子一转,胸有成竹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哪一派开的拍卖场,你们等着。”
说着,独自去大厅后门,找到负责本场拍卖会的月林宗师。正好这师叔与方敏关系不差,在秀秀一通软磨硬泡之后,便开了后门。
过不久,秀秀便拿着五张独间券回来了,在手中轻轻扬了扬,笑道:“咱们一人一张,不过离得比较远。”
说着,随手分给其余几人。
不二拿着手中的入场券仔细看了看,上面描着月下林中的风景,似是月林宗内的某处秘境,优美雅静,极富意境。
券低写着三层五号的字样,盖了月林宗的标识印纹,忍不住抬头笑道:“还是钟师妹有办法。”
……
进了月林宗的拍卖场,才发现里面是五层楼的环形结构,尽百个独间就环着里面的圆周均匀排布。
李山夕的独间在一楼,木晚枫二楼,李悠然三楼,秀秀和不二的则是四楼五楼。据秀秀讲,这些是月林宗为每一层留的备用独间,只亏了她面子大,一口气全拿了过来。
众人从一楼往上走,到了四楼楼梯口的时候,便只剩不二和秀秀两个人。
“那我先上去了,咱们待会儿大厅再见。”不二挥了挥手中的独间券,便要接着往上走。
“等等,”秀秀却一把拉住了他,双目直勾勾地瞧着他:“走走走!你着什么急?我在四楼的独间是两人位的,你跟我来。”
原来她一早就弄到了双人独间,并有意把其余几人支开。
不二听得一愣,立时明白秀秀的用意。暗想先前是四人混战,专打自己一个。现在是一对一单打独斗,应当好应付的多。
他方才已经历地狱般的考验,现在不过是人世间的小小历练,自然不在话下。
秀秀说罢,也不等不二答应,就把他拉进了四楼一个双人独间内。
只见里面放着两把精雕木椅,木椅中间的圆桌上摆放着灵果茶点。
房间靠里的一面并无墙壁,只有一面光幕。透过光幕可以瞧见拍卖场内的情形——一个巨大的圆形展厅,顶上挂了金碧辉煌的彩灯,厅中央摆放着数十个水晶方盒,想来是用于陈放各类拍品的。方盒外被一层红布包裹,里面的拍品便被挡的严严实实。
再环视展厅四面的墙壁,嵌得是大大小小数百个光幕,瞧起来颇为壮观,想来每一个光幕之后,便是一个单独的隔间。
不二刚入隔间,秀秀便把门关了。
她把不二单独带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助他脱离苦海。
“你老实告诉我,”秀秀一边说,一边缓缓坐到木椅上,整个人轻轻靠在椅背看向不二。怎么瞧,都像是官老爷在审问犯人:
“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李山夕?”不二斩钉截铁回道:“我从未见过。”
这根本是不必犹豫的问题。
他有意点出李山夕的名字。意为这个李山夕他的的确确之前从未见过,但李山夕身后藏着的魔女,那就未必了。
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
假使有一天秀秀意外得知真相,来找自己的麻烦。不二便可以帮助她回忆起今日这个极其微小的细节——他说的是从未见过李山夕此人,此言经得起反复推敲、千般考验。
想魏不二从前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诚恳之人,并不擅长胡说八道和蒙混过关。
现如今在冰与火的重重考验下,也开始精于此道。
可见但凡是个男人,若没有一手说谎打诨的好本事,多半是无福气消受美人恩的。
“真的?”秀秀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不二,似乎想引发某人的愧疚心。
“你好好想一想吧,”不二镇定的坐在椅子上,随手拿了一个形状怪异、不知名的灵果,坦然道:“李山夕是常年在漠北做买卖的逐风谷修士,从来未曾和云隐宗打交道,也少下南方,我怎么有机会见到她。”
如此说了一通,忽然觉得二人的对话,有些不大自然。
而他自己就好像疑似通(和谐)奸被捉,正在给家中严厉的妻子强作解释。
“我记得你此次从异界回来,入关便是在漠北望风城吧。”秀秀继续严刑拷问:“你好好想想。”
不二这才忽然想起此事,心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坑在等着自己。略作犹豫,才回道:“我在漠北几乎未作停留,没待几日就出发往南走,我记得没有见过此人。”
这句话说得稍微有点心虚。他现今说谎话太过频繁,以至于说起真话,也生出说谎的感觉。可见说谎的本领还未到达熟能生巧、以假乱真的境界。
秀秀听罢,虽有疑虑,但暂时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时间可以考验一切,死缠烂打只会让人生厌。
“各位道友!欢迎光临月林宗拍卖专场!”
便在此时,拍卖场内走出一位地桥境的老者,简单地说了一番开场词,便开始介绍今日拍卖的物品和规则。拍卖的物品只简单提了名字,一句话带过,具体到稍后拍卖环节中才有详细介绍。
规则便是起拍价,每次加价,拍到拍品后的交易方式等等之类。
“我跟宗内的师叔打听过了,”秀秀忽然凑到不二身边,说话声音里带着些兴奋:“这次拍卖匿名的三个功法中,其中一本是《易经》残卷。”
“当真?”不二下意识问道。
树中老者曾说过,对于不二的感灾知祸大道而言,最好的功法就是《易经》。
“真的,我还远远瞧了一眼。”
秀秀似乎暂时忘了方才还在执着的问题,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即将开始拍卖上:“只不过,这本《易经》残卷缺失的内容很多,只有寥寥几页,否则也不可能拿到这类中低阶层次的拍卖会上。”
不二想了想,认真分析道:“据宗内的前辈说,《易经》乃是包罗万象的大道经典,其中关于占卜未来一道,更是普天之下无出其右。想必便只有残卷,对我的修为帮益也定是极大。”
说到此处,他不免有些激动。
倘若《易经》残卷真的可以到手,再配合之前买到的《圆光术》查事诀,自己在通灵境的大道修行就再稳妥不过了。
秀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拍卖场,正式拍卖已经开始,月林宗的拍卖俸行正扯着嗓子高喊:
“二阶极品焚龙追风鞭,自带修复(法宝自助修复),倍功(攻击加成),助火(火系法术加成),助风(风系法术加成)四大属性;嵌入两大阵法技能:火龙术,攻敌利法;疾风术,追逃俱佳!”
说着,一位来自月林宗的通灵境女修已站在展厅中央。将法力注入剑中,逐个展示法宝四项属性。末了,她猛地一挥剑,同时使出疾风术和火龙术,只见一条三丈长的炙热火龙咆哮着从剑中呼啸而出,一道猛烈疾风在火龙之后离剑。
那女修乘风踏龙在大厅中央疾行狂舞,威力极是惊人。
看见这法鞭的威力,阵阵惊呼声已经隔着光幕传了出来,可见场内已有许多修士动心了。
“二阶极品焚龙追风鞭,新铸不久,尚未祭练,十成新,攻守俱佳,追逃皆可,起价一百枚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五枚中品灵石!”
看了焚龙追风鞭的威能掩饰,秀秀不禁也有些动心了。随着自己的修为增进,原先她使用的一阶上品明月剑已然有些不够用。这焚龙追风鞭虽然是二阶,用起来许有些吃力,但她内海之中的法力远胜寻常开门境修士,应该也是可以驾驭的。
不过,转念又放下了这心思。
因为,待会儿《易经》残卷开拍,就到了需用大笔灵石的时候。
“如果这《易经》当真如此神奇,那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它拍下来。”她神情郑重说着。
少许,眉头一皱:“可惜了,我方才跟张师伯私下提起,想让他把这本残卷撤下拍卖,咱们私底下出高价购来。但听张师伯说,拿出这本残卷的也是本宗一位前辈,似乎急需一大笔灵石,肯定希望价高者得手。我想让张师伯故意把这本残卷说的没用一点,张师伯倒将我训斥一番。”
不二听了,心中有些感动。心想不管秀秀先前如何为难自己,可关键时刻没有半点含糊:
“你能打听到这个消息,我就万分感谢了。”他正目瞧向秀秀:“要不然待会儿突然冒出来,只怕措手不及。”
秀秀叹了一口气:“《易经》名气如此之大,我猜到最后成交价格一定不菲。也不知你准备的灵石够不够。”
二人从云隐宗出发之前,曾一起到云隐宗山脉深处,把不二事先藏好的青云剑和其余大笔财物拿了出来。
之后,又易容到法华寺的某家商铺,把不二在浩瀚森林时用蜮灵石兑换的稀有货物通通拿出来卖。
却没想到,这些货物原先在寒冰界都是上等品质,到了宏然界普遍品质都骤降四成以上,大抵是两个界面物性法则不同的缘故。
再拿出从蓝光族人那里得到那枚极品精石,品质倒是没有折损,但法华寺商铺的品价和尚鉴定了几个时辰,虽发现精石之内能量极为充裕,但却不识此物使用之法,开价远不够不二的心里价位。
于是,一大堆原打算低买高卖的货物,只兑换了一万多中阶灵石,也就是一百多万低阶灵石。再算上不二原先和木晚枫做生意积攒的一万枚低阶灵石,总共是一万零一百的中阶灵石。
这些中阶灵石对于一个通灵境修士而言,显然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是用于购买这《易经》残卷,还是觉得不大拿得稳。
“听天由命罢,”不二走在光幕旁,也向展厅之中瞧去,时间又过去了几柱香的功夫,接连有三样拍品交易成功。
但今天的交易价格,却要比预想中高一些,想来是因为月林宗这一批拍品中有不少稀有材料,而且很早就放出了风,吸引了许多各方修士远道赶来。
他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剩下的几个蜮灵石拿出来兑换。”
“你傻了?”秀秀轻轻走到他身边,劝道:“傀蜮谷中蜮兽近年来减少得厉害,蜮灵石也只会越来越稀少。价值也会越来越珍贵,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石头就可以派上大用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出手的。”
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个储物袋,轻轻笑道:“本宗的张师叔既然不肯给我放水,我便厚着脸皮跟他借了五千枚中阶灵石,如此一来,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不二看着她手中的储物袋,浑身不由地一震,眼睛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湿润,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太多了……”
对于秀秀而言,只怕她进入修士界至今,也没有攒够这笔灵石的百分之一。
他的声音有一些低沉和发涩:“这笔灵石太多了,往后也不好还的。”
“跟我还客气什么?”秀秀一把将储物袋按到不二的手中:“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反正以后咱们俩也要一起还。她心中这般想到。
虽是背了一大笔债务,但心中反倒觉得很是欢喜。
“下一个拍品,《易经》残卷,源于常元宗《易经》复制品遗失卷,保留内容为《题》部五页和正好与《题》部对应的《解》部五页,《题》部遗页内容包含“感灾知祸”“趋吉避凶”“因果无常”三道,《解》部为对应解释。”
不二听了心中狂喜,那《题》部遗页内容包含的“感灾知祸”和“趋吉避凶”两道,与自己在通灵境中需感悟的大道完全契合,简直为自己量身定做!
倘若错过了这一站,只怕毕己终身,也不会再有此机缘。
一时间,无论如何要拿下这本残卷的心思在脑海中翻滚,如洪水破堤一般猛烈。
秀秀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激动情绪,忽然鼓足勇气靠到他的身边,主动握住了他的双手,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她莫名觉得有些心疼,安抚道:“放心罢,一定可以拍到。”
“此功法适用于感知未来属镇海兽修士主修功法,极品难求,起拍价二千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二十中品灵石!”那奉行高声喊价,几乎要喊坏了嗓子。
这个起拍价并不算低,但按照之前交易的情况,应该会在八千中品灵石的价位到顶。这让不二稍稍安下了心。
“二千三!”但第一个人就一次性喊出了极高的加价,这让整场的气氛陡然变得热烈。
不二和秀秀也不由地起来紧张起来,暗想这一下子加的也太多了。
但紧随而来的,是价格更加夸张的急速攀升。
“二千六!”
“三千!”
“三千五!”
“五千!”
“八千!”
喊道此处,不二的拳头不由地握得很紧,这才发现拳头之中捏着秀秀的小手,两个人都出了一手的汗。
“八千一次!”
“八千两次!”
……
“不能等了!”不二低声说了一句,但其实声音说出来,已然很高,仿佛是压抑地嘶吼一般。
他正要开口,秀秀连忙将一个木制符箓递在他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用转音符!”
拍卖珍品,最怕买卖的时候暴露身份,被歹人盯上了。这个转音符可以随意调节音质,便算是再熟悉的人,也不会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二匆忙接过来,高声喝道:“一万!”
这声一万喊出来,声音的确很高,但是很稳,似乎说话的人完全不在乎这笔巨大的数字。
但不二的手明显在和秀秀一起激动地颤抖着。表明他在强行压抑自己的兴奋和紧张,以免旁人识破自己的底线。
在这样的低阶拍卖场,一本残卷拍出这样的价格,那奉行显然也有些激动,扯着嗓子叫道:
“一万一次!”
“一万两次!”随着奉行倒计时的开始,不二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到顶点。同时,他似乎也听到了秀秀的心跳声。
“一万三次……”次字说了一半。
“一万零二十!”忽然有人打断了奉行的声音。
这是一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声音,显示他也是刚刚加入战局。
在这样的拍卖场,往往越后面出手的人,准备的就越充分,手中的灵石越多,拿到拍品的欲望也就愈强烈。
不二心头猛地一沉,这个时候不能再犹豫,必须一次性把价格提上去,显示最强大的自信,否则气势很快会被对方压倒:
“一万三!”他稳稳地喊出这个数字。
“一万三千零二十!”
“一万五千!”
不二接着加价,自己和秀秀事先筹集了灵石已全部奉上。
“一万五千零二十!”对方没有丝毫犹豫,跟上了不二的步伐,但只加了二十。
话音落罢,场内安静下来。不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可以当做拍卖结束的倒计时了。
“一万五千零二十,一次!”等待时间一过,奉行连忙开始倒数。
不二稍作犹豫,眼睛已经红了,忽然开口高喝:
“一万八千!”这是他把手中紧剩的几个蜮灵石,还有顾乃春的青云剑,以及其他所有能卖钱的东西全部折算后,自己所能拿出的全部灵石。
即时能够成功买下这本《易经》残卷,他也将一无所有。
秀秀原本想拉住他,劝他暂时放弃。但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只是紧紧握住不二的手,轻轻地靠在他身旁。
“一万八千零二十。”那人再次加价,而且还是只加二十。
看这人的口气,分明是在戏弄不二。对方很明显还有大笔的灵石,但就是要给不二一点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还能拼一拼,让他豁出去再挣扎一番,到最后才绝望地发现,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隔壁道友,”对方忽然开口了:“咱们再来啊!”
说出这样的话,要么对方再打心理战,要么就是真的灵石多的花不完了。
但显然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不二浑身一阵颤抖,少许终于平静下来,轻轻松开了秀秀的手。
“怎么?”秀秀问道。
不二叹了口气,强作洒然一笑:“算了,以后再等别的机会。”
可秀秀心中万分清楚,这次错过了,哪里还能等到下一次?
“别泄气,要不然”秀秀忽然抬起头,满脸郑重:“要不然,我跟张师叔再说说,他应该还可以拿出一些。”
不二摇了摇头,看到秀秀为了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忽然也很难受:“就算张师叔是地桥境修士,拿出五千中阶,应该也接近他愿意拿出的最大限度。你再去找他,应该也难以成功,反而要惹人生厌。再者说,就算再拿来五千中阶,也多半不是那人的对手。”
话到于此,现今的情况已经十分明白,二人便算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努力。
“三万。”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虽然喊出了如此高的价格,但这声音却十分平和。
“三万零二十!”方才那人愣了一会儿,似乎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在那奉稍作提示之后,他才喊出了加价,叫声比先前明显提高了一大截。
“五万。”
“五万零二十!”喊到这里,这位先前与不二嚣张斗价的修士原先的气势早已不再。
他的叫喊声已然有些颤抖,显示他的心里价位早就被突破。
“八万。”那女修的声音却已然十分轻松悦耳。
“八万零二十!”那人的声音猛地提高数倍,而且明显破了音,像乌鸦被棍棒猛击后的惨叫声。
如果有人走进他的包间,明显可以看到此人满眼泛红,一副竭嘶底里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架势。
价格拼到了这个地步,他终于感受到了方才不二所感受到的压迫和无助感。但这卷《易经》残卷,是他突破到地桥境的最后希望,决不允许被旁人染指的。
“二十万。”那女修的声音愈加平和,音色也忽然有些变化,轻轻的说出了这个令他绝望的价格。
……
在另一个隔间之内,秀秀望着那女修发声的光幕,忽然有些奇怪:“魏兄,这最后一句说话的声音,我怎么总觉得咱们在哪里听过呢?”
不二心头却是一阵狂跳,转头看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苦涩和纠结,心中暗道:“你当然听过,这就是那魔女本来的声音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今夜你会不会来
“十万。”这一声落罢,全场陷入了寂静。
《易经》残卷固然珍惜,但毕竟也只是对特定镇海兽的修士有用,谁也想不到竟然可以拍出这样的天价。
这女修声音虽然不高,但显然豪气冲天。
负责喊价的奉行也被这价格惊住,半晌不说话。等待时间已过,也忘了开始倒计时。
“对面的道友,”
在邻近不二的一层独间内,一个身穿常元宗道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紧张地站起来,在独间内不断踱步,少许脸上的神情一肃,忽然开口说道:
“在下乃是常元宗执法司修士,家师是宗内天人境后期大修士。这本《易经》残卷对我而言,堪比性命重要,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承让一番,往后定有涌泉之报!”
他先是把自家的宗门报出来,在气势和地位上强压一头,紧接着说到“堪比性命重要”又将态度缓了下来,换成了极为诚恳的商量口气,到最后姿态已经摆得极低。
“哦?原来是常元宗的高人,失敬失敬。”先前与他竞价的女修忽然笑道。
那自称是常元宗的修士只以为对方露了怯,接着劝道:“阁下有什么条件,尽大可提出来,我办不到,未必我师尊办不到。”
“我的条件是,”那女修揶揄笑道:“我看你这么穷,又小气巴拉的,还是别争了,我也好便宜点把这残卷拿回去。”
她说得有趣,场内便起了一片哄笑声。
“常元宗的傻小子,这姑娘逗你玩儿呢!”
“天人境修士的高徒兄,快快快,拿钱砸晕她!”
“便算是常元宗弟子,也不知有什么好嚣张的。”
反正光幕遮住了脸,按拍卖行规矩又绝不会泄露买家个人信息,众人见他这般嚣张早就不爽,一个个接踵而至地讽刺奚落起来。
“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常元宗修士强忍住怒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方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应当是用了自己原本的声音罢?”
他想了想,恶狠狠威胁道:“你的声音既然已经暴露,迟早会被我寻见,到时候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你好好想一想,现在反悔,为时未晚。”
那女修冷笑一声:“那要等你真的能见到我才算。”
说着,冲那拍卖奉行道:“月林宗的拍卖行,便是这幅德行么?”
那拍卖奉行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喝道:“四层十号,言语威胁,警告一次!两次逐场!”
一般情况而言,场内的扩音器立在顶上,众人是难以分辨房号的。奉行念出此人的独间号,虽不能暴露其身份,但也算一种惩罚方式。
常元宗修士纵是有一千万句话想说,这会儿也只能忍住。
“时间都过去多久了?还不倒计时?”女修又冷冷说道。
拍卖奉行这才反应过来:“十万一次!十万两次!”
常元宗修士显然极不甘心,一声戾气极重的冷哼过后,高声喝道:“十五万!”
报价结束,半晌无人应答。
那奉行见此情形,只怕再被催促,又开始倒数了:“十五万一次!”
那女修听罢,拍掌轻笑道:“道友果然豪气,我也只好退避三舍,这本残卷您收好吧!”
“这……”那人显然没有想到那女修竟然不再加价,而他当然拿不出如此巨额的灵石。
方才气氛出价,不过是看那对方太过嚣张,心里有着实气不过,才想最后恶心她一把,却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透了心思。
这要是三个倒数完毕,他想反悔也没用了。心里一通挣扎,连忙走到独间后,摁了设在墙后的弃权摁扭。
如此便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再无颜面对之后的惨状,赶紧打开独间暗门,匆匆离去了。
“四层十号,虚报拍价,立逐场外,其人列入本宗拍卖会黑名单,永不入场,参与拍卖的抵押灵石全部扣留!”
话音方落,场内又是一阵哄笑。
那奉行一脸怒气地说完这些处罚决定,接着又道:“本宗虽然远不及常元宗声势威达,但要是有人敢如此儿戏,也定会严惩不贷。”
那修士一边听着奉行的惩戒话语,一边匆匆走出了拍卖场大厅。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又散了去,现在懊悔也无济于事。
他人则在拍卖场门口停了下来,虽然场上的竞争结束了,但并不意味着他彻底无缘残卷。
他的镇海兽亦是感知未来属,在通灵境期获得的第一个神通便是“缘来一线”,可以主动驱使这神通,准确感察自己的机缘所在。所以,这才是他的把握所在,那女修决计逃不掉。
……
闹剧结束,《易经》残卷便以十万中品灵石的价格被那霸气十足的女修拍下。
不二又花了一千多中品灵石,拍下一柄二阶上品风龙暗影剑,自带“倍攻”“助风”“疾行”三种属性,嵌入“风龙术”和“隐匿术”两大阵法技能,杀敌逃遁,进退皆可。
不二买下来,乃是用作自己的防身法宝。毕竟,顾乃春的那柄三阶极品青云剑虽然厉害,但一来他使得有些费力,二来使得时候不能让人瞧见,或者就要杀人灭口,着实有些不方便。
拍下这柄宝剑之后,他又耐心等候其余两本匿名功法相继出场,果然于自己修行无用,确定再无自己所需之物,便无心在场中逗留,不等其余拍品再上,带着秀秀从独间内的暗门走了出去。
“要不,咱们在大厅等一等?”秀秀忽然想到什么:“那女修既然暴露了声音,说不定我们有机会找到她。到时候……”
“算了,这里是昆弥城。而且对方既然暴露了声音,就绝不会再在这里开口说话。”
不二打断了她,心想残卷已到魔女手中,等也是白等啊。
眼下只能等着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吧。”秀秀叹了口气说道。
“不等一等她们三个?”不二下意识问。
“等什么?都这么大的人,哪一个找不着路。”
《易经》残卷没能拍到,秀秀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原想趁着夜景拉着不二在昆弥城中到处逛一逛,但这会儿也没了心情。便打算趁着李山夕等人还在拍卖场的时候,赶紧离开此处。
另外,她也改变主意了,决定明日就搬离先前的住处。虽然她很想看看魁木峰现在的处境,也很想跟李悠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那个李山夕实在太烦人。她素来不惧与人争斗,但见了此人,竟然有一种见到宿敌克星之感。
正说着,一个十分眼熟的,身披斗笠的高大身影从拍卖场中匆匆走出来,往大厅之外行去。
“斗笠前辈?”不二下意识喃了一声,连忙跟上,几步追上那斗笠男子,轻呼一声:
“前辈,是你么?”
那斗笠男子用黑布蒙着半张脸,回头瞧了他一眼,似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也不答话,只一转身,几个大步便飞快地出了大厅。
不二连忙疾步跟了上去,但走到大厅之外,斗笠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倒是“李山夕”正一个人在门口,背朝着大厅站者。
听见身后有人走动,她回头一瞧正好看见了不二,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笑道:
“魏道友出来的真早。”
不二看见是她,当即愣了一下,心说哪里有你早。这摆明是一拍到残卷就出了卖场,在门口等着。
不过眼下,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斗笠的男子?”
“没有。”李山夕摇了摇头,指着外面的风景。
拍卖场里待了几个时辰,月亮早就高高挂起,把昆弥城照成一片银灿灿的,她接着说道:“我方才一直在赏风观月呢,一回头,只看到了你。”
她顿了顿,得意的神情转为微笑:“哦,还有钟道友。”
正说着,秀秀便从大厅走了出来。一见李山夕,点头了打了个招呼,心中只道一声果然阴魂不散啊,怎么早出来,都没有躲过去。
又问不二:“那人你认识?”
不二摇了摇头:“大概认错了。”他原以为那人就是斗笠前辈,但对方的反应又不大像。
李山夕问二人有何打算,秀秀心说我的打算便是把你甩开。
想来想去,还是得回原先的住处,进了各自的屋子,自然不必再瞧她。
二人反正已被李山夕缠住,便索性在大厅里待着,想着把李悠然和木晚枫也等到。却不料直到散场,所有人都走光,也没等到二人。
秀秀觉得奇怪,不二却猜测她们早已离去。
于是,三个人结伴,沐着月光往住处返回,一路上秀秀的心情不大好,李山夕倒是很不差,一会儿跟不二说两句,一会儿用调侃的语气逗一逗秀秀,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院中,李山夕拱手笑道:“今日与二位相处愉快,咱们明日再见。”说罢,先一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秀秀心想明日我们一早便走,咱们最好不见。与不二各自返回屋中,又从屋内的暗门找了过去。
想说几句宽慰的话,才发现不二正坐在屋里发着呆,但脸上却无沮丧的神情,更多似是在纠结,便觉得有些奇怪。
“看你的样子,怎么好像不大难过?”她忽然开口问道:“发愁呢?”
不二听得一愣,连忙把神色调归原位,心说我这城府也忒是个浅,如何一眼便叫她瞧了出来。
他哪里知道女人天生便是敏感的动物,尤其现今大敌从天而降,更要敏感一万倍,假使他的呼吸与往常节奏不同,也多半要被查出来的。
不二想了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有什么好愁的,残卷没便没了。有它我未必好,没它我未必不行,也不必惋惜。”
“你倒是想得开,害得我白担心。”
秀秀笑道,自然没想到他这么快便从沮丧中拔离,倒是自己还在耿耿于怀。
便又在不二屋里跟他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经历了拍卖场里筹钱拍卷那一幕,显然更加亲近,说的话也比从前亲切许多。
待到亥时初至,秀秀才恋恋不舍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二听着她躺在床上的吱吱声,却睡不着了。
那《易经》残卷已被魔女拍下,但那是人族的功法,她根本用不上。
所以,不二想她拍下了,多半就是为了自己。
那么接下来,魔女一定会主动找到自己,到时候也不知她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只能随机应变。
心情就愈加不能平静,便好像一个人明知夜里洪水要来,但洪水里有升仙的缘分,也不舍得早早逃走。
便暗自劝服自己:“魏不二,你说你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不就是再见她一回,有什么好忐忑的?你们两个在虫海之中,还曾裸裎相对呢。”
胡思乱想一通,竟然子时已过,丑时初至,屋子里静得难以置信,魔女也根本没有来找自己的意思。
这才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寻思自己现在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东西在魔女手上,她自然不会自降身价来找,只怕还等着自己上门。
想了想,白天有秀秀盯着,实在不便,也只有趁着晚上过去。
便小心翼翼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往李山夕那房门口走了几步。
只见静月高悬,银光遍洒,树影在房后婆娑,微风于夜间轻行。
万籁此俱寂,千巷空无影,正是私奔通情的好时候。
想到这一层,才觉得便算是两个人曾经风雨同舟、亲密无间,但夜间贸然去找魔女,着实有些不妥。
转身便往自己屋中返,刚走一步,便听里面传来了魔女戏谑的声音:
“来都来了,还往哪里走?”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魔女的话音方落,不二便停下了脚步。
扭头回望,只见这屋子里火烛未亮,但月光照在白纸窗上,在一片宁静中显出格外的神秘魅惑。仿佛是在告诉他,屋子关了灯,美丽的主人却并未歇息。现在趁着夜色进去,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魔女叫的如此及时,想来也是至此未眠,只等自己上门。
当然,不二也别无选择。
他定了定心神,心头轻轻一跳,又强自压住,只怕夜太静,这心跳声惊动了隔壁浅睡的秀秀。
倘若秀秀因此醒来,继而发现自己不在屋内,那么今晚一定会成为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夜。
少许,蹑手蹑脚走到了魔女房门口。
轻轻一推,门果然开着。但之前并未听见打开门栓的声音,便证明此门已开了大半夜。
“必是挖了坑,等着我呢……”
不二心内喃了一句,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手上稍作迟疑,到底把门推开了。
怪了,这木门的分量分明轻得很,但推起来却极是费力,以致推门的手有些轻颤。
随着手掌用力,眼前便由一道门缝由变粗,渐向两边阔去,银色月光随门退去,屋里的风景瞬间一览无余。
只见银色月光透过纸窗似流水一般涌入,照得屋内一片敞亮与温馨,魔女就背手站在窗边,目光隔着纸窗,向不知远处何方透过去。
再看她洁白如玉的手上,轻轻握着一卷纸书,蓝皮镶白的封皮。倒是与“李山夕”温文尔雅又落落大方的书卷气质万分契合。
不二下意识便猜测,那纸书便是《易经》残卷。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魔女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假面已卸去,露出原本惊艳绝伦的面容,像是如水月光下,静静绽放的梦莲。
“好久不见啊,魏道友。”
她带着久违的亲切笑容,说着久违的悦耳声音,展开了一次久违的别后重逢。
不二听了,身形一滞,推门的手也停在半道。
心说要了命,这样温柔如水的姿态,谁能受得住。她若是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蛮不讲理地大吵大闹,自己倒还能理直气壮地负隅顽抗。
“没有好久不见吧?”
不二微微一笑,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昨天到今天,不知见了多少面,你还装成什么‘李山夕’,骗的我团团转。”
说着,一步迈入屋内,转身望了一眼秀秀的屋子,黑漆漆安静得吓人。目光稍稍滞留,紧接着便反手便把门轻巧又迅速地关上,接着一挥手,口诀念上,一道隔音术便罩住了整个屋子。
“这么着急把门关住,”魔女轻笑道:“你害怕什么?”
说着,目光顺着门口的方向而出,径直瞧向秀秀的屋子,旋即又转了回来。
她想提起钟秀秀,但转念又吞回了肚子里。还不到时候呢。
不二确定门已关牢,这才转过身,便瞧见魔女踏着地上的银色月光,如月下湖面上的曼妙游鱼,悠悠行了过来。
“没什么,”
他应了一句,心说千难万险我不怕,刀山火海我不怕,只怕女人吵架。
想着,便仿佛听见了游鱼戏水的清澈响声,渐渐向自己渐渐靠近。水纹随着鱼儿的一荡一荡,晃得他心头扑通扑通不停地跳。
稍稍稳住心神,才向魔女回到:“倘若不关门,难不成我们还要敞着门说话。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魔女已经行到他身边,仰目看着他成熟又平和的面庞:“我的胆子不大,但是比起你这个胆小鬼,方好大那么一点点。”
她的心思跳跃的很厉害,忽然想起不二一进门说的那一句“不知见了多少面,还装成什么‘李山夕’,骗的我团团转。”
便抢在不二之前开口说道:“原先在那秘境中你不是说过么,”
说到这里,揶揄的笑容更加明显:“怕寒冰界的事情暴露,要让我把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统统忘掉才好。你的胆子这么小,我若是不扮作什么‘李山西’啊,‘张河东’啊,‘钟天南’啊,“木海北”啊,只怕你一看见我的脸,就要吓得逃到十万八千里外。”
她说的这两句话,算是翻起了许久之前的旧账。
不二心头抹了一把冷汗,终于领教到了女人的爱翻旧账。你的好,她未必会提起。但你若对她不好,一辈子也忘不掉。而且,定是一有机会,便帮你好生回顾一番。
“我见到你很高兴,为什么要逃。”不二毫不犹疑,脱口而出。
这样的回答,再加上发自肺腑的神情,是转危为安的最佳答案。
“很高兴?”魔女的口气微微有些缓和,但仍是有些不大相信:“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好像有点怕我。”
她顿了顿,目光直正瞧向了不二的眼睛,仿佛想从看出眼神里的心虚二字。
“你又不是吃人的鬼,我怕你做什么?”不二打了个哈哈。
“说不定呢,”魔女忽然脸色一冷,板起了面孔,眼神也变得幽幽的,在银色月光映衬下,看起来真的有点像美艳又清冷的女鬼:“说不定我正是想来吃掉你的女鬼。”
不二目不转睛瞧着她,心想若是天底下都是这样迷人又美丽的鬼,只怕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去“见鬼”。
魔女说着,冷冷的神情顷刻间又褪去,忽然问起不二:“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有意背过双手,把《易经》残卷藏在身后,笑得意味深长:“这么晚了,夜闯女儿家的闺房,按你们人族的习俗,我便是杀了你,也不为过吧?”
这明摆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不二心道。
而且,很显然,魔女的问题又给不二挖了一个大洞、
如果说为了残卷而来,太过功利,毫无人情,她肯定生气;
说来叙旧,不提残卷,那也太虚伪了。
不二苦思良久,决定把二者有机结合起来,共渡难关,终于回道:“两件事,第一,来见你,我们分别很久了,老朋友难得再见。”
说着,顿了顿,神情郑重起来:“第二,我知道你拍到了残卷,你也知道我需要这卷功法。我想知道,自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拿到它。”
他一边说,一边在观察魔女的表情。
当说到“我们分别很久了,我经常会想起你”,她的神色微微一动,把先前调侃、戏谑的神情冲淡了一些。
待提到残卷,她嘴角微翘,弯的像个月牙,神情颇有些得意。
不过,下一句,说起“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拿到它”,魔女的面容瞬时凝固,神色又冷了下来。
什么代价?
她眉头一皱,轻哼一声:
“我要你拿出一百倍的灵石,怎么样?”
不二眼瞧她发怒的模样,忽然觉得十分亲切可爱。
当然,立时想明白她为什么生气,连忙摇了摇头:“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也愿意还债,但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我猜你拍下《易经》残卷,不是为了这个。”
“那我为了什么?”魔女转目盯着他。
不二想了想,终于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厚着脸皮地说道:“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为了我。”
话音方落,魔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说着,竟然从身后把那残卷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轻轻递给不二:“喏,拿着吧。”
不二楞了一下,迟疑许久,才万般慎重地接过《易经》残卷,看着上面的蓝纸白字,翻开里面深奥的文字,万万不敢相信她也不要挟自己,也不所求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拿了出来。
魔女轻声笑道:“这残卷对我没有半点用处,只好送给你。”
最难消受,就是美人恩。
不二听了魔女的话,终于切身体会到美人恩的厉害。
她若是对自己敲敲打打,强作威胁,不二反倒会觉得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
但魔女无声的付出,反而让他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儿沉沉的石头。
思了半晌,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无可言说。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够分量。
“好了,”魔女反而一脸轻松的神色:“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你就别说了。我也不爱听。”
不二且放下方才的感动,想起心中的疑惑:
“对了,你这次来昆弥做什么?”
“你猜。”
“我怎么知道。”不二抬头往外瞧,目光透过纸窗到了院子里,又到了李悠然的住处。按照秀秀的推测,魁木峰就住在李悠然的隔壁。
他忽然想起傀蜮谷中魔女策反魁木峰的情形:“你来找魁木峰?”
“你傻啊?魁木峰有什么意思?”
魔女的眼睛似乎会笑:“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找我?”不二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找我做什么。”
“讨债,”魔女轻哼一声:“你应该没忘吧?在虫海的时候,你还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说的是毕蜚精血的债,这是堪比天高地厚的救命之恩,不二怎么可能忘了。
“当然没忘,”不二笑的苦涩:“你打算要我怎么还?”
“这个么,”魔女宛然笑道:“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的时候,再告诉你。你绝不能不答应。”
不二听罢,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倘若方才魔女用那残卷要挟自己,他倒是可以站在人族大义和道德高点上提一些条件。
但魔女方才一席轻描淡写的恩情,反倒让他无从开口。
只觉得前方不知何其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无底深渊在等着自己,里面或许是刀山火海,或许是油锅滚烫,而自己还不得不跳。
“你呢?”魔女打断了不二凌乱的思绪:“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二这才回过神来,断断续续将月昔山灵地的事情大抵告诉了她。
魔女就着话题调侃了一番李青云的倒霉。
又问了沿途的风光,经历事物,问了二人分别后不二的诸多经历。又问了岳恒宗与云隐宗的纠葛,青羊镇的角魔,逃脱的细节,等等。
不过,她的目的显然并非在此。
“钟秀秀呢?”
在漫长又温情的铺垫过后,她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真正关心的地方:“她为什么会跟着你来到这里?”
她说着,顿了许久,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又用淡淡地语气问道:
“你对她好像很着紧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犯下了弥天大错
如果把今晚的相见,比作魔女为不二准备的一场饕餮盛宴。
那么,之前所有叙旧、调侃、赠书等等铺垫,都是开胃的凉菜甜点。
直到最后两句,轻描淡写地提起秀秀,这场盛宴的主菜才要陆续端上来。
不过,开胃菜显然没有起到开胃的效果。
不二已然觉得自己的胃快要受不了,消化功能也不复往昔之勇,无福享受她用心良苦准备的大餐。
但菜已上,魔女的面子要给,总得尝上一两口。
不二回思魔女最后说的两句话:“她为什么会跟着你来到这里?”“你对她好像很着紧呢……”
显然第一句容易回答一些。
便从方敏带着秀秀来云隐宗干事说起,把掌门嘱咐自己好生招呼秀秀,后来宗内派遣任务,秀秀又主动提出跟着自己到西南查探灵脉的事情,大抵道了出来。
说的时候,尽量轻描淡写,只谈公事,但说完了,还是提心吊胆的,知道此事难以善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魔女认真听着,一句不落地通通入耳。
心中反而长叹一声。
钟秀秀和魏不二的关系非比寻常,她自然晓得。
但具体到了哪一步,究竟是朋友的关系,或是更深一步,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她先前说的两句话,每一句都暗藏玄机,便是不着痕迹地试探。
倘若不二可以坦然回答后一句,告诉自己为什么着紧秀秀,那便说明他尚且光明磊落。
但倘若选择避难择易,回答第一句,便说明他心中已然有了钟秀秀的位置。
再加之不二言语中,种种避重就轻,不时一带而过,许多虚虚实实,更证明他已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问题。
事至于此,对于魔女而言,根本无须再做试探。
“魏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务必要告诉我实话。”她思量许久,忽而开口说道。
“什么……请讲罢……”
不二本能觉得不妙,以至于应答的话出口时,已然迟了片刻。
魔女忽然走到纸窗边,轻轻将窗扇推开,将午夜徐和又明朗的月光大大方方迎了进来。
她早已除去了面具,月光如脂粉薄霜抚在她的脸上,如雪树银花,晶露莹叶,整个人美的脱尘绝俗。
不二呆呆瞧着,心道厉害了,人间哪有这样美丽的姑娘。
只怕是天上的神仙走错了路,误落凡尘,否则自己哪有这样的眼福。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在世间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原来就在此处。
什么唯梦公主,什么李云憬,她们的模样瞬间在脑子里淡化,容颜美貌的排位通通往后退去。
魔女则举目,目光略过院中的风景,正直瞧向秀秀的屋子,仿佛看见了对方沉于梦中的模样。
“我想问问你,”
她忽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仿佛含苞的花儿在夜里猝不及防地惊艳绽放。
“你觉得,钟秀秀好看,还是我好看?”
不二听得心头直跳,心想不仅这朵花开得猝不及防,这问题也叫人措手不及。
稍作思量,或者也没怎么过脑子,下意识回道:“自然是你好看一些。”
说完,才觉得在此时此刻,自己只要还长脑子,便只能如此回答。
魔女听了,心情大好,眼含笑意,低头伸手抚弄自己的发梢,目光在发梢和地上的月光间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抬起头,缓缓说道:“那我再问问你,如果我和钟秀秀不高兴,不喜欢,互相看不顺眼,两个人打起来,你要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凝望不二的脸庞。
眼睛像深秋月下的泉水,清澈又梦幻。
这句话问得毫无由来,让不二乍听之下,根本摸不着头脑。
少许,才明白过来。心想这句话的厉害之处,便是她话里面问的是他怎么办,而不是他要帮谁。但他的态度,却一定会在回答中明确和袒露。
不二反问她:“你们俩个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打?你先前还不是说,你见到钟师妹,心里十分喜欢,觉得十分投缘。你还说,因为不能与她结交,觉得可惜至极,一直抱憾至今……”
“这样糊弄鬼的话,你也相信啊。”魔女嗤嗤笑道:
“你到底傻不傻,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啊?因为她长得好看么?我又不是风流成性的公子哥……”
她说着,幽幽的目光上下打量不二,仿佛暗指不二一定可以胜任公子哥的称谓。
“实话告诉你,我最讨厌好看的姑娘,尤其是你身边的漂亮姑娘。她们任何一个,我都喜欢不起来。”
说着,又瞧向秀秀的屋子:“我是角族,她是人族,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别说打起来,便是她杀了我,我杀了她,都再正常不过,何谈无缘无故?”
不二听了,心头猛地一沉,忽然想起刚入昆弥城,方到寻缘客栈时候,自己看到的那场“祸至心灵”幻境。
便连忙瞧向魔女的手,只见那双手洁白如雪,似玉雕成,与幻境中杀死秀秀那女子的手几乎一模一样!
他浑身一激灵,方才的犹疑和不定通通散去,只觉得背上有些发凉。
当即神色一肃,沉声问魔女:“你真的想杀她?”
魔女听他说的郑重,也不敢再去调笑,认真想了一想,才回道:“倘若是之前,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我看见了她,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想方设法杀了她。而且越快越好,绝不留半点余地。”
“为什么?”
“这还用问么?”
魔女笑道:“在傀蜮谷中,破坏我苦心经营大计的,一共有三个主犯,一个是你,一个是魁木峰,还有一个便是钟秀秀。便是缘此,我也不能放过她。更何况,钟秀秀聪明绝顶,心机深沉,日后修为增进,到了西北战场,定会成为我角族大敌。我若是不将她扼杀于襁褓之中,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我吃得这一个大亏?”
不二听了,心想那日在幻境中见到的凶徒,果然是魔女无疑。
如果按照先前的轨迹进行,想必是自己离开客栈不久,秀秀也出了门,却正好碰上了魔女。
之后,她趁夜入室,悄然掳走,城外杀人,毁尸灭迹,便是一气呵成。
这叫他不由地庆幸,可怕的结果总算是可以预知的。否则,两个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女人,一个杀了另一个,他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说的是之前……”他接着问道。
“自然是之前,至于现在么,”魔女面色冷冷道:“我还是想杀了她。不过,我知道她救过你的性命,我便是再不喜她,也不会出手的。”
不二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此院中相见后,那“祸至心灵”的幻境为何再未出现。
心情转瞬间放松下来,面色一缓,反而与魔女开起玩笑:“要说坏你大计者,我算头一个,你要不要把我也杀了?”
魔女笑道:“想得美。你罪大恶极,只轻而易举杀掉,岂不是太便宜了?有朝一日,我要抓住你,将你永远关在起来,时时刻刻监视你、吓唬你、折磨你,看你倒霉的可怜样,方能叫我出了这一口恶气。”
不二知她是在开玩笑,便装可怜:“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是饶了我罢。”
魔女却无意与他玩笑,轻轻摇了摇头,正色回道:“我饶了你,谁来饶了我?”
“饶了你?”不二听得有些不解:“你又没有犯错,何须别人来饶你。”
魔女抬头,望着他:“我犯了弥天大错,还犯得心甘情愿、无可救药,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说话间,脸上的神色坚定,又似乎有些难过,让人看得直想安抚垂怜。
不二正有些不解,不知该说什么。
她又忽然把难过的神色一举退去,换上了方才戏谑的笑容:“说正经的,你不要打岔!说了半天,倒把我饶了进去。你告诉我,如果我和钟姑娘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不高兴,不喜欢,打起来,你要怎么办?”
不二听罢,心想终归躲不过这一遭啊。女人的记性也真是好,你便是把她带到九霄云外,她也不会忘了先前找过你的麻烦。
此刻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好闭目沉思。许久,终于开口答道:
“我该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我谁也不会帮,也一定不会让你们两个打起来,不会让谁无故地伤害谁。”
魔女叹了一口气:“你想的倒是挺美,只怕到时候,我们身不由己,非要拼死相抗,才能罢休。”
不二笑道:“你们两个没有生死之仇,又不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争得世上只能剩一个。”
“世事无常,凡事未必,”说到这里,魔女忽然笑道:“万一正好被你这张乌鸦嘴说中呢。”
不二便回道:“如果你们一定要打,我就站在你们两个中间。你们扔给对方的招数,我第一个去接,而且是全不作防地往上凑,用肉身去抗。你们两个若是憎厌我,想杀了我,永远不想再见我,那便尽快开招。”
魔女忽然觉得不大好受,半晌才冷冷说道:“你谁都不想伤害,便只能伤害自己。但只怕到头来,三个人都要遍体鳞伤。”
她的话,不二听得一知半解,再一次不知该如何应答。
但她言中有莫大的悲伤之意,仿佛夜里海边的水浪一阵阵、冰凉凉地拍打过来。
不二就是海边的岩石,被海浪沾得一片湿漉漉。
一时也张不开口。
少许,却忽然打起了精神,洒然笑道:“只需我多承担一些,把所有的伤都加在我身上,便不会让你们两个受伤了。”
“你想的倒是美。”魔女心中暗道。
末了,又久久无言。看着他脸上平和又洒脱的笑容,仿佛看见清晨时分,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的样子,凉凉的海边渐渐有了些温度。
便在此时,忽然听见院中响起了吱的一声门响,接着远处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两步,正是向魔女的屋子走过来。
“糟糕!”
不二当即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秀秀。当即扭头看屋子里,连连踱步翻腾,只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魔女见他这幅窘迫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笑:“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被人捉奸,在这里好好站着。你倒好,吓得跟耗子一样乱跑,还说你胆子不小?”
不二额头冒汗:“别说了,你赶紧把面具带上,要不然可就出乱子。”
说着,忽然找到床底下,看见里面有道宽缝,便扑下身子往里面使劲直钻。
结果钻了一半,才发现床底下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只能容得下自己半个身子。
只好再掉头往外面爬,正好人被床板卡主,费了牛劲才钻出来。
魔女低头瞧他,只见一半身子和脑袋全是灰尘,仿佛在土堆里滚了一圈,便忍不住开心笑道:“傻了吧,本姑娘的床底,也是你随便钻的。”
说着,走到不二身边,不慌不忙地拍了拍灰尘,才拉着他到了左面墙边的柜子旁,把柜门打开,只见里面黑洞洞的并不宽敞。
以不二的个头钻进去,只怕得窝成个蘑菇,才能放得下。
“有点小啊。”他说道。
魔女笑道:“你爱钻不钻,不钻就跟我去开门,反正我不怕。”
正说着,敲门声便响起。不二二话不说,一缩脑袋,跟刺猬一样蜷了进去。
魔女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笑道:“你以为藏在里面就安全了?”
不二大惊:“你不要坑我!”
魔女笑道:“那得看我心情。”
说罢轻笑一声,才关好了门。
转身几步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下,轻轻一挥手,房门便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
不二躲在衣柜里,心中真是忐忑不安。
忽然想起方才脚步声传来,似乎是从大门口传来的,那便多半不是秀秀。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透过柜门一道细缝向外望去,登时吃了一惊。
只见木晚枫穿着一身夜行紧衣走了进来。
不待他吃得惊消化了,另一个先前见过的,前两日曾跟着魔女一并来到此院中的修士男子紧随而后。
他一张嘴,说话的声音跟上次完全不同:
“大尊,一切可顺利?”
木晚枫也跟着说道:“见过大尊,万福胜安。”
不二只觉得这那男修说话的声音分外熟悉,少许,细回思量,才恍然大悟,这不正是本宗叛逆古有生的声音么?
如此,一切便在清楚不过,昔时在傀蜮谷中,果然如秀秀所料,内奸一共有两个,眼前二人便是。
但不二尚且记得,在数年前,顾乃春的收徒大典时,古、木二人还不曾相熟。多半就是那一次,两人搭上了线。
至于谁先做得角魔的内线,不二猜是木晚枫。如此,才好解释她从哪里得来这些魔角。
忽然又想起二人称呼魔女为“大尊”,那岂不是意味着,魔女已然进阶赤角之境了?
想到这里,登时傻了眼,有点消化不来这一连串意外。
魔女听了古、木二人的话,只轻点头:“木道友辛苦。”
又同古有生说道:“不大顺利,魁木峰虽然跟常元宗闹掰了,但法华寺和兽人塔还无意对他出手,所以他还不愿投靠本族。我昨夜与他传音,快把嘴皮子磨破,他的意志也未能有半点松动。”
不二听了,终于知道魔女为何会寻到此院之中,果然是来策反魁木峰。
不过,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以魁木峰现在的处境,已然自身难保。让他做内奸,更无价值。而且论修为,也应该高不在哪里去。魔女何须千里迢迢专为此事而来。
古有生笑道:“这不是早就在大尊的意料之内,总归我们有备用之策。”
魔女摇了摇头:“可惜了,以魁木峰之才,若能为我角族所用,必可堪大任。”
说着,又瞧向古有生:“你大致说说现今的情况罢。”
不二听得一惊,心想三个人只怕要讨论此次入境的机密事宜,魔女难道不打算回避自己么?
魔女却只一挥手,把窗户关了。
古有生便说起来:“现今,常元宗的十个巡查队,有七个在城外埋伏,另外三个乔装作信徒进城,就在附近一带盯着魁木峰。只不过,他们是万万不敢在悟道境大修士眼皮子底下动手。只能想办法调虎离山。”
魔女便问:“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魁木峰也明显被法华寺罩住,怎么常元宗还有这么多人手在此。”
古有生道:“无非是面子二字,毕竟花了这么大力气,居然都没有抓住一个区区开门境弟子,还让他从开门境升到了通灵境,对于望鸽一派而言,也着实掉面子。”
魔女摇了摇头,笑道:“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若是能把魁木峰捉回去,对于巴山而言,恐怕日子更不好过。不过,对于我们来讲,他们是那般想法,没什么区别。我只想要三种结果。第一种,昨晚对魁木峰的试探,已证明不可能实现。第二种,让魁木峰陨落,是万不得已之法。最后一种,便要看你的手段了。”
不二听了,心中暗自捉摸,照魔女的意思,便是无论如何,哪怕魁木峰身陨道消,也不许他洗清冤屈,重回人族。
又有些好奇,她口中所说的,最后一种结果,到底是什么。
古有生扭头瞧了瞧木晚枫,笑着回道:“此事已然办妥,还要多亏了木师妹。”
“哦?如何讲。”
木晚枫回道:“昨晚我与古有生商议,若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强行掳走李悠然,倘若事后被魁木峰察觉,反倒适得其反。反正常元宗巡查队潜伏城中,亦是图谋于此,我们倒不如借助他们的手。便借旁人的口,将魁木峰与李悠然的关系说给常元宗的修士。”
魔女笑道:“这主意很好。”
“大尊英明。”木晚枫接着道:“今日下午,李悠然跟着大尊去拍卖行,我便让古有生把常元宗的修士引了过来,一路跟着你们到了拍卖场。而后,我却未进拍卖场,一直在大厅之中等待。”
“也巧了,未等拍卖会进行到一半,李悠然便匆匆了出来,说回住处有急事。我便说正好同路,与她一起离开。我顾虑走大路,常元宗的修士不敢出手。便带她走了一条僻静的近路。途中我二人分手,常元宗的修士早就埋伏好,一举将她抓了起来。”
不二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心说我道怎么会如此巧合,偏偏在昆弥城遇见了木晚枫。
木晚枫说到这里,古有生便接过了话头:“木师妹离开后,我便一直潜伏在附近,眼看着常元宗修士将李悠然掳走,装在口袋里,一路押出城外。想必魁木峰也该知道消息了。照理来讲,他一定会去救人。敢问尊上,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才好?”
“今日一大早,我便瞧见魁木峰匆匆出了门,至今尚未归还。”魔女扭头向魁木峰的屋子瞧去,摇了摇头:“所以,他应当还不知晓此事。至于他知道以后,会怎么办,谁也不知道。”
“不过,无非是两种。一是不管李悠然的死活,安心在城中潜伏。二是出城救人。”
“他若选择前者,那我们便可放心,他如此窝囊自保,此生只怕也离不开昆弥城。”
“若选择后者,我们便按计划行事。不过,依照魁木峰在傀蜮谷中的表现,我猜想,他一定会去救人。你们心里提前有个数,把诸事准备妥当……”
魔女这般说了一番,古有生通通记下,又忽然想道:“据说常元宗的巡查队中,暗藏三位地桥境修士,我们此举是否有些冒险?万一魁木峰真的被捉住……”
魔女笑道:“不必担滤,我心中有数。还有什么事?”
古有生想了想,便道:“大尊,咱们的开销有些吃紧了。”
魔女听了,面色微红,转过身去:“我知道了,这些开销,我自有办法解决。”
自想将此事轻轻揭过,又见二人已将诸事交待清楚,想不二还在柜子里藏着,这会儿也该出来透透气,便请二人回去,依计行事。
木晚枫的脸上却忽然有些犹疑之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
时间又过少许,也不肯离开。
魔女便笑道:“怎么,木道友有话要讲?”
木晚枫看了看古有生。
古有生知道木晚枫想说什么,便与她说道:“木师妹想说什么,现在便是好机会。你今日处置诸事妥帖,魁木峰难保不入瓮中,算是立了大功。大尊赏罚分明,说不定就答应了你。”
木晚枫这才郑重开口:“若是此次行动成功,我想请大尊开恩,将我身上的圣纹抹去。”
“去圣纹?”魔女眉头轻轻一皱:“为什么?”
木晚枫见她如此反应,果是松了一口气。
关于抹去圣纹一事,她原本一直在暗中进行。原打算是凑够了灵石,去东海魔域的黑市,花重金请人帮忙除去。
但眼看凑够灵石遥遥无期,古有生便劝她从魔女身上想办法。
只因从魔女的性格来看,与旁的角族大有不同,不仅大气聪慧,还体谅下属。若木晚枫将自己的诉求坦诚相告,魔女答应固然最好。便是不答应,也绝不会勃然大怒、杀人灭口。
听了古有生的话,木晚枫细细思量一番,心想自己冒着莫大风险去做那不要命的买卖,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哪一日事情败露,非但自己必死无疑,还要连累师门和师傅。
若是魔女真如古有生所说一般,那便值得自己冒一次风险。万一能成呢?
“大尊,此事说来话长,但我简而言之。”木晚枫缓缓说道:“圣族招降的内线,大多是心甘情愿,而我却是被逼无奈。我入修士界之前,原是在潭州城里在青楼谋生的清倌人。某一年,我师尊路过潭州,无意中发现我有修仙的资质,便要带我回云隐宗,并收做徒弟。却没想到青楼里管事的老鸨早与圣族某位尊上搭上了线,便在我跟着师尊离开的前一夜,强行在我身上注了圣纹。”
“这些年,我为此过得提心吊胆,苦不堪言,修为也没有大的进地。故而,只希望这次能为圣族立一大功,大尊以解除圣纹作为赏赐,让我心安理得地过完余生。请大尊放心,我万万不会将自己知道的秘密吐出来,并愿意许下神魂之誓,如有违反,魂飞魄散。”
至此,不二才知道木晚枫这么多年来,竟是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担子,过得是这般艰难。
又回思二人相识的经历,不由地猜想她一直冒险在做魔角的生意,只怕也是与魔纹有关。
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异界归来,在宁城遇到木晚枫。她当晚便悄悄找到自己,提出继续合伙做买卖。
不二当时曾问木晚枫,要这么多灵石做什么。木晚枫回说:“你问这么多干嘛?又不帮我。”
现在看来,她苦苦积攒灵石,应该是为了解除魔纹。
但魔女听罢,摇了摇头:“你的遭遇我倒是同情。但你要知道,凡是附了圣纹的修士,在青疆大营都有印记,若是贸然除去印记,被天尊知晓,我担不起罪责。更何况,除去圣纹,至少要紫角地尊修为才能办到,我也束手无策。”
木晚枫听了,大失所望,只好回道:“多谢大尊宽恕之恩。”
魔女点了点头:“我虽然帮不了你,但你自己想办法解掉,我也不会阻挠。你既然归于我名下分管,倘若擅自脱离组织,也该由我负责追查。到时候,你改名换姓也好,隐匿身形也罢,我只需报其人已亡,万事皆休。”
魔女的承诺,也算解除了木晚枫去了魔纹之后的后顾之忧。
木晚枫自然万分感激,少许先行退下。
古有生却独自留了下来。
“你还有事?”魔女问道。
古有生想了想,便沉声直言道:“大尊今日一次便拿出十万中阶灵石,拍下一本根本无用的功法,实非明智之选啊。”
魔女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提。”
但古有生心中却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非要说出来才好:“大尊,我们此番来西南对付魁木峰的开销便不必说。往后到了常元宗属地,用钱的地方便更多了。可现在……”
他说到这里,气愤地拿出一个黑色储物袋,揪着底部往下倒,只掉了几颗稀稀拉拉灵石:“就剩这么点,回头我帮圣族办事,还得自己倒贴!我倒贴也就罢了,莫要耽误咱们的大事才好!”
若是往常,魔女早就冷语将他喝开,但今日实在是自己做得不对,便也不拿恶语相加,只淡淡回道:“这些灵石是我带过来,我自然只道怎么花。至于往后,亏不了你,也耽误不了本族大事。”
说着,眉头一皱:“此事今日到此为止,你休要再提。”
不二听到魔女为自己付出这般代价,心中真是好不愧疚,一时只觉如坐针毡。
古有生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但见魔女虽然言语平和,不甚恼怒,可态度着实坚决,根本无可动摇。只好生硬道:“你跟他这个样子,迟早要酿成大错!”
说罢,在心中长叹一声,也不管身后洪水滔天,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待二人离去,不二才推开柜门,从中钻了出来。
憋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递到魔女手中:“这些灵石原是我用来拍功法的,约是一万枚中品,但许是够你们用一阵子。”
照理来说,魔女此番入境,做得一定是不利于人族修士之事。他闭眼不管也罢,但绝不该提供灵石相助。
但魔女如此情深义重,他如何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魔女原是打算断然拒绝。
但想了想,自己一行人,的确要揭不开锅了。而且,她为什么要跟魏不二客气?
如此一想,便接过储物袋,笑道:“你可不要后悔。”
说着,从里面拿出五千枚中品,把剩下的还给不二:“我是绝不会还的。”
不二收回储物袋,才想起方才木晚枫说的话,便问魔女:
“你当真没有解救她的法子?”
魔女摇了摇头:“我是救不了。倒是贵族东海的某些魔宗可以,不过要花大笔的灵石。”
不二听了,对此便心中有数。又问:“你们商量的都是万分机密之事,为什么要让我听到?”
魔女道:“我不想瞒你,也觉得没有必要瞒着你。。”
说着,轻声叹道:“因为被人瞒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不二身子一颤,知她言有所指,连忙岔开话题:“你不怕我又一次坏了你的大计?不怕我将你们的身份泄露?”
魔女笑道:“我既然敢说出来,就不怕你坏事。我也相信你,现在舍不得让我被抓起来。”
不二摇头道:“那可未必。”
正说着,院子里再一次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不二脸色一变,仔细辩听,确信这是从秀秀屋子传来的无疑。
紧跟着,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步一步,往这边走着。
不二大吃一惊,连忙又往柜子里返去,匆匆钻了进去,再一次缩成个蘑菇。
又冲魔女说道:“你千万别说我在这里藏着。”
正要关门,魔女却把柜门拉住了:“急什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不二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魔女笑道:“你不回答,我就不关门。”
不二无奈道:“那你快说。”
“你觉得,”魔女忽然把脸凑近:“在你心中,是钟姑娘好,还是我好?”
不二箭在弦上不得不服,没有半点犹疑:“自然是你好,千好万好。”
“瞧你吓得。”魔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转头,便听门外的脚步声愈加近了。
她眼睛珠子一转,忽然把不二往柜子一边推了推,在柜中空出一小块地方,一抬腿自己也钻进木柜之中来。
一时间,小小的柜子里,便挤得满满当当。
不二双目直瞪,惶恐道:“你钻进来干什么啊?”
魔女指了指门外:“你怕她,我也怕啊。我的面具暂时用不了,只好装作这屋子里没有人。”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
不二气道。但一时也无可奈何,又不能将她推出去。
想了想只好把柜门关了起来,抱着侥幸心理,只盼秀秀当做屋中无人。
这柜子里的空间着实狭窄,两个人的身子紧紧挨在一起,魔女身上悠悠的香气飘了过来。
不二闻到一股久违的味道,便想起在异界他乡,他每日都在闻着这味道。多么奢侈。
正心猿意马时,门外脚步声更近了,噔噔噔的敲门声轻轻响起:
“李道友,你睡了么?”是秀秀的声音。
不二连忙从游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倾听,心头一阵急跳,仿佛原野上急速奔跑的兔子。
便在此时,魔女忽然凑了过来,淡淡的呼吸吐在他脸上,吹得脸快麻了。
不二的心,立时跳的更快,咚咚咚地狂响,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你想干什么……”他连忙传音道,仿佛连传音都在大喘气。说罢,才发觉魔女整个人自上而下,压在了自己身上,一阵阵跃动从她胸口传来,证明她的心也在急跳。
魔女笑道:“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
说罢,她柔软的唇便轻轻触碰在不二的唇上。
不二觉得浑身的鲜血像疯了一样,瞬间涌到了脑袋上,脑袋就要炸开了……
第二百六十章 岁月未嫁 不二不娶
不二听见秀秀敲门的第三声,魔女的柔软方好覆了上来。
温软如玉,微微湿润,叫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脑子里过电般回想起,二人往昔在一起的画面。而他的心意,自寒冰界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遏着,遏过了温泉洞底,遏过了冰天雪地,遏过了浩瀚森林,遏过了大雾虫海。
在角族的夜宿帐篷之内,在青疆的青青草原之上,险些抑制不住。
直到与魔女相别后,总算安稳下来。原本以为就此一生无缘,一别两宽。
哪料得数年苦功,今日却被魔女一招尽毁。
他下意识地回应魔女的温柔,呼吸有些急促。
魔女浑身一颤,紧跟着整个人贴了上来,那团柔软愈加热烈。
不二的脑子也越来越炸,似乎要陷入长久的晕晕乎乎之中。
便在此时,秀秀的敲门声又响了几下,轻声唤了几句李道友。
不二被她的声音猛地唤醒,这才从迷离中走出来。
魔女的柔软还在触擦着,他却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一直在压抑着对魔女的心意。
“人魔之仇,不共戴天。”
“相濡以沫,唯有一死;相忘江湖,才能苟活啊。”
“绝不可以……”
他连忙伸手,将魔女轻轻推开。
魔女却未想到他来的这般突然,身子碰到柜壁,发出了一声轻响。
再一抬头,瞧见不二正看着门外的方向。
直以为他惦记门外的钟秀秀,心头一酸,当即不管不顾地凑上去:“你往哪里逃?”
话音未落,嘴唇又贴在不二唇边,力道又加重一些。
不二方想推开她,但门外的秀秀似乎也听见方才那一声轻响。
默了少许,试探地问道:“魏不二,你在里面么?”
不二当即吓了一跳,立时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推着魔女的手,却未停下。
魔女轻笑一声,凑到他耳朵旁边:“你要是再搞出些动静来,今晚正好抓奸在房,人赃俱获。”
不二知道她胆大妄为,决非虚言,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由得她去。
魔女见他这幅模样,偏不信他对自己毫无感觉,又在他耳旁轻轻呵了一口气。
不二下意识点了点头,立时觉得耳朵跟触了电一般,一阵酥麻的感觉颤起,紧跟着似凶猛的海潮一般向全身各处扩散。
人已然被魔女的蜻蜓点水、左拨右撩勾起了火,又琢磨反正也出不去了,当即反手抱住魔女吻了上去。
魔女被他抱住,先是浑身急颤,整个身子崩得僵直,少许才松软下来。
柜子里,便只剩两个人打鼓一般,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秀秀等了许久,见仍是无人应答,也再无半点动静,似乎又在门口迟疑了半晌,终于转身离去。
屋子里面,滔天的洪水和震天的鼓声不知肆虐了多久。
魔女才轻轻离开了不二,打开柜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不二在柜子里又待了许久,才缓缓走出。
虽然人是出来了,但方才魔女的惊人举动,却叫他陷在温柔乡中不得出来。
二人之前欲隐还现的朦胧情愫,也终于像薄纸一般被一刀捅破。
不二抬头去看魔女,只见她粉面微红,似乎也未从方才的激战中彻底逃离。却听她忽然开口说道:“魏不二,你这样待我,打算怎么赔?”
不二心想分明是你霸王硬上弓,现今居然敢来讨债。
但迟疑少许,才回道:“是我孟浪了,对不起。”
魔女却喜他方才的回应,却道:“我不怪你,我很喜欢。”
话音落罢,久久无言。
不二忽然叹了一口气:“离开虫海的时候,我曾告诉你,把咱们两个在异界发生的事情通通忘掉。你一定没有听到耳朵里。”
魔女道:“那个时候,我是听见了。不过,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
不二苦笑:“咱们两个若想在一起,只怕比登天还难。与其被赶尽杀绝,倒不如各自安好。”
魔女摇了摇头:“我原先也想听你的话,再不来打搅你。但我看到你和钟姑娘在一起,就觉得心里面好像有一把锋利之极的钢刀在割着,痛得厉害。”
说着,她目光瞧向秀秀所居之屋,直问不二:“你老实告诉我,钟秀秀是不是喜欢你?”
不二回道:“大概有一点罢。”
魔女哼了一声:“你倒是谦虚的很。有钟姑娘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喜欢你,你心里恐怕早就乐开了花。”
不二道:“这样的事情,我倒有点习惯,不至于欣喜若狂。”
魔女啐了他一口,又问道:“若是咱们这次没有在西南相见,你们两个一直待在一起,是不是迟早要结拜天地,结为夫妻?”
不二想了想,迟疑回道:“我待她,便如好朋友一般。”
“好一个好朋友!”魔女冷笑道:“我看你跟钟姑娘本来互有好感,秀秀又如此主动,倘若事情真的如魔女所言发展,二人结为夫妇,也应是水到渠成之事。”
想着,她的目光愈加坚定:“所以,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我宁可相濡以沫,也不要相忘江湖。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不二默了许久,才回道:“对于我们两个的处境和立场而言,这个重要么?”
魔女却道:“不管你心意如何反正我心里有你,便绝不会放过你。”
不二心中却仍是万般冷静,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何必?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去西北,你也不可能随我去云隐宗。有缘之人,未必总能在一起,你何不将我抛在脑后?”
“我就不。”魔女道。
话音方落,门外忽然又响起了脚步声,从大门之外走了进来。
他仔细辩听,见这脚步沉稳,应是男子所为。
那人迈了几步,进了隔壁的屋子。不久,又从屋中匆匆走了出来,竟然又向秀秀的屋子走去。
咚咚咚敲了门,但似乎秀秀并不在房中。便径直向这边屋子走来,那男子走的甚快,眼看就要到房门处。
不二大吃一惊,心说今晚出来真应该看看黄历,怎么各路神仙全往这里赶。
稍作思量,连忙钻到了柜子里。
一进柜子,眼神瞧向魔女,意思问她进不进来。
魔女摇了摇头,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面具,往脸上一罩,幽光幻化间,又变成了李山夕的模样。
如此一看,方才她以面具作借口,跟着自己钻进柜子,果然是有意为之。
正想着,魔女再一挥手,这边柜门已轻轻关上。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魔女早已躺在床上,虽是听见敲门声,却故意不起床开门。
那敲门声越敲越响,魔女似乎才醒了过来,慵懒的声音问道:“是谁?”
门外却是响起了魁木峰的声音:“李道友,在下焚竹山弟子魁木峰。”
“请稍等。”
魔女这才起身,假意穿起了衣裳,又过一会儿,才下床开门,睁着朦胧的眼睛,看见魁木峰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外,便问他:“魁道友半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魁木峰拿着一个纸条递给魔女:“你先看看。”
魔女摊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欲得李悠然,昆弥城外见。”
魁木峰心中甚急:“今晨,李师妹告诉我,她跟着你们去了城中坊市。我另有旁事,去了别处,怎么你好端端地回来了,李师妹却只剩这一张纸条?”
魔女冷声道:“难不成魁道友怀疑我?”
魁木峰道:“不得不疑,你本就居心叵测,正好借此机会将我诱出城外,绑回角族大营也是有可能的。”
不二听得一惊,心想魁木峰怎么知道魔女的身份。忽然又记起先前古有生来时,魔女提起她在夜里曾传音说服魁木峰,如此便怪不得。
魔女听了魁木峰的话,只轻笑一声:“魁道友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你不过是个通灵境修士,还是人人喊打的人族叛逆,我犯得着费这么大的辛苦,只为了把你带回本族营地么?”
说着,目光瞧向出城的方向:“更何况,城外还有那么多常元宗的巡查队虎视眈眈,我怎么能安然将你绑走,再带离人族领域?”
叫魔女这般提醒,魁木峰才想到了常元宗的修士,寻思这些人在城外等了有些日子,只怕早该没有耐心。以李悠然要挟自己,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稍作寻思,冲魔女冷声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与此事有关,否则我现今虽然懒得搭理你们,也敢给你留一点深刻的教训。”
魔女笑道:“你还是抓紧去救李道友吧。”
魁木峰冷哼一声,转身便出了院门,琢磨常元宗肯定有暗手留在附近盯着自己,不妨先拿着一个看看情况。
……
魔女见魁木峰融入夜色之中,心想成败胜负就在今晚,虽然好不容易把魏不二骗了过来,极想与他再说一会儿,哪怕是彻夜长谈,但又明白万万不得拖且。
既打定主意,便与不二笑道:“算了,今日且饶你一回。”
说着,便径直出了门,顺着魁木峰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二待在房中,正寻思院子里这般大的动静,也不知有没有惊动秀秀。自己还是先等一等,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但过了少许,魔女忽然又返回来,直问不二:“你欠我天大的人情还记得罢?”
不二有些摸不着头脑:“自然记得,刚才还说着。”
魔女笑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该怎么还我的人情。”
不二立时生出了极为不祥的预感,甚至连内海之中的毕蜚老兄都开始蹙眉。
他迟疑道:“如何?”
魔女宛然轻笑:“我要你答应我,我未嫁人之前,你决不许娶妻。”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临别语惊人 夜梦月下郎
魔女离开的时候,给不二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怕他毕生也难忘掉。
不二在她屋中待了少许,佳人身上的余香还在,让人心神难定。
暗自琢磨:“今夜虽得了《易经》残卷,解决了往后修行的一大麻烦,但由此引发的诸事,也着实没有想到。
魔女的笑容还在脑海中荡着,她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往后还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他很想改变历史,好让角族入侵宏然之事从未发生过。人角两族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便也不会有相忘江湖的遗憾。
但若如此,他与魔女也不会相识相遇,那着实让人心痛。
他很想万事只凭本心,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想喜欢谁,便喜欢谁,想娶谁,便娶谁。
但想来想去,只有活下来,活得长久,然后千方百计,走到大道巅峰的尽头,也许才能随心所欲罢。
外头传来打更的锣声,让他瞬时间清醒过来。
忽然想起秀秀方才来过,现在可不是逗留的时候。
向门外探出一道神识,在院中扫过一圈,只见并无旁人藏匿。
便轻轻开门走了出去,却是悄无声息遁到了房顶上,将身子藏了起来。
看四周的风景,当头的月亮,凌乱的树影,不怎么凉爽又飘忽不定的风,似乎也在昭示他杂乱的心情。
正想回屋,却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还粘着魔女的体香,带进屋中,也久久难散。待到明日,凭秀秀的聪明,一眼便可瞧出其中猫腻。
想了想,不如趁夜四下溜达溜达,理一理杂乱的头绪,顺便把身上的味道散了。
便径直往院子外行去,心想魁木峰八成出了城外,也不知魔女等人如何算计的,自己是否应该去瞧一瞧,到底会发生什么。
想着,下意识往城门处行去。
一路虽有明月相陪,但心中却非一片光亮,脑子里一会儿是魔女的大胆挑逗、火热情愫,一会儿又是秀秀的温柔体贴、亲密言语。一会儿是魔女临别时的惊人之语,一会儿又是秀秀在拍卖场中情不自禁的执手相连。
两个人的面庞交替出现,两个人的话语左右穿插,扰得他心中片刻不得宁静。
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只见巷子尽头,一个熟悉的斗笠男子的身影一晃而过。
他立时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精神恍然一振,紧紧跟了上去。
连着跟了几条小巷,自是越追越近。
忽然到了一处高墙小巷,月亮被挡的不见踪影,巷子内也是一片漆黑。
那人消失在巷末尽头,他连忙追上去,却不料,一出巷口,便被声势浩然地一掌挥过来。
“地桥境!”
他心中一骇,连忙举起全身之力抵挡,饶是如此,那掌中蕴含法力仍是数十倍于己,以致他整个人也被击出数十丈地。
方稳住身形,便匆忙追了上去,但那斗笠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他四下张望,毫无所获,却忽然听到房顶上有人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秀秀?”
他听出这声音的主人,便一跺足,越到了房顶之上。
只见月下佳人,披星戴月,银装素裹,娇俏袭人,果然是秀秀。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稍作思量,开口问道。
秀秀的面庞在月光下,陡添几许瑰丽,少了些清秀。
她笑着看向不二,但眼眶似乎有些明显的泛红,微微发肿。
“我先前去你屋中找过你,才发现你早就不在了。你要先告诉我,你好端端地半夜不睡觉,到底去哪了?”
不二早就想好了说辞,便回道:“晚上,我不知怎么,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便走出院外溜达。刚才瞧见了一个斗笠男子,觉得十分眼熟,便一路追到这里。交了一手,被击退几十丈地,却发现他人已然不见。”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问秀秀:“你一直在这屋顶上么?有没有看见他去了哪里?”
秀秀摇了摇头:“我方才在另一边,听到这里的打斗声,才转过来,等我低头往下看的时候,便只剩你一个人。”
不二听了,难免叹了一口气,只道可惜。
秀秀便问那人是谁。
不二回道:“我觉得他的模样,有点像助我打开内海之门的那位大恩人。但也不大确定。”
秀秀早就听过不二的故事,自然也知道这位斗笠前辈,便轻叹一声可惜。
少许,又问不二:“你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来的么”
不二楞了一下:“问这个干吗?”
秀秀笑道:“我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出来的,想你要比我早一点,也好推算我出来的时间。”
不二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子时将过,丑时初至的时分。”
这倒是按实情说了。
秀秀笑着点头:“那比我早了许多。”
说着,又揶揄看着他,玩笑道:“大半夜地往外面跑,你该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趁夜偷香罢?”
不二听了,心头一虚,但见她笑意真诚,似乎并无暗指。
心想秀秀这随嘴一说,可真是差点说中。
“我可没那胆量。”他笑着回道。
秀秀摇了摇头,看着他的脸:“那可未必,你胆大起来,连命都敢不要呢。”
不二以为她是在说傀蜮谷时,冒险冲入角魔阵中救人的事情。便叹了口气:“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太年轻,脑子也不够用。换做现今的我,一定不会那般莽撞。”
秀秀笑道:“但愿吧。”
说罢,再不接茬,轻轻走到不二身旁。
不二奇道:“你干什么。”
秀秀回道:“我想离你近一些。”
说着,深呼一口气,一阵异香涌入鼻中,立时觉得心头陡然压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好一阵难过。
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梦。
子时将过的时候,她还在睡梦之中,忽然梦见月亮当空,银光泻地,魏不二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偷摸摸地向李山夕的屋子走了过去,眼看就要走到房门口。
她立时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发了少许的呆,才知道竟是做了一场梦。
迷迷糊糊中,躺倒再睡,但方才那场梦竟然续上了。
只见不二正要转身返回自己的屋中,忽然听见李山夕屋内,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
叫不二在院中停下了脚步,向自己的房中望了望。少许蹑手蹑脚地往李山夕屋中走了过去……
她再次从梦中惊醒。
下意识冲隔壁喊了一声:“魏不二!”
却无人应答。
情急之下,便连着呼唤几声。仍是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人不在?”她如此想到。
便连忙起身,匆匆披了衣衫,急急下了床,走到暗门口,敲了几下,仍无回应。
推门一进,登时心头一凉,魏不二果然不在房中。
走到床边,一摸床褥,还微微有些温度。证明魏不二方离开不久。
便立时想起,白日里,李山夕平静优雅的笑容。
往窗外望去,院子里亮堂堂的,空无一人。
但这样的月色,却与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情形万般吻合,只是唯独少了院中犹豫不止的魏不二。
心里面更加发凉,凉的如寒夜之水。
稍作犹豫,便返还自己屋中,匆匆走出房门,向李山夕的屋子走去。
隔着老远,并未听见人语声,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屋中似有人影晃过,不禁又提心吊胆的。
边走边想:“我一定要去屋子里看一看。她若问我半夜有何事,我便说:‘夜半难寐,心烦意乱,想和李道友谈谈心。’”
“反正她先前不是说,十分喜欢我的模样,想和我交个朋友么。我今夜正好成全她。”
哪里料到,敲了半晌,也无半点回应。期间似乎隐隐听见轻轻的磕碰声,但仿佛又是幻觉,恨不得立时闯进去瞧一瞧。
站在门口,反复权衡,终究觉得,不管魏不二在不在房内,此举都极为不妥。
脑筋一转,便假意离开,饶了一圈,回到李山夕房子屋顶。
使了一道扩音术,倾耳听去,却无半点反馈。才知道屋中使了隔音术,心头更是发慌。
暗想大半夜的,若是好端端睡觉,何必使用隔音术?
又等了许久,魁木峰匆匆赶来,与魔女说了一席话,她才晓得李悠然被常元宗的修士捉了起来。
再见魁木峰匆匆离去,一时好不犹豫,又想跟着魁木峰去看看李悠然,又想等等看,魏不二会不会从房中出来。
直到魁木峰的身影将要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才忽然想明白了。
便是她真的将不二抓了个现行,又能如何?
徒让自己难过,也让魏不二难堪。
而且,她也未必有勇气,亲眼瞧见这一幕。
现在终将过去,未来永远看不清。但眼前的大事,却耽误不得。
如此一想,便冲着魁木峰离去的方向疾遁而去,一路跟至此处。
“钟师妹,”
不二眼看着秀秀发起了呆,伶俐的眼神也渐渐散光,目光中雾气蒙蒙的,其中似乎弥漫着莫大的哀意,直以为她中了邪,连忙轻声唤她,颇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秀秀恍然回神,眼眶又红了些,但是先前的机灵和伶俐又复还回来,笑道:“你不是问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么?我告诉你好了。”
说着,拉着不二的手往另一边屋檐行去,指着屋顶之下,小声传音道:“你看……”
第二百六十二章 杀人灭口不留情
不二顺着秀秀手指的方向往下瞧去,只见屋顶之下是一座安静的宅院,院内杂草丛生,应是荒废许久。
魁木峰站在当院正中,面上虽无表情,但不二分明觉见阵阵怒意在院中弥漫。
他足底下盘腿坐着一个方脸鹰鼻的修士,穿着常元宗的道袍,满脸晦气神情。
面色很是苍白,呼吸孱弱,显然新受重伤。祸首多半便是魁木峰了。
魁木峰冷声问道:“你是常元宗哪座峰的?”
那人回道:“魁道友好,我是常元宗‘大威峰’弟子。咱们两个往日曾有一面之缘。”
“大威峰?”魁木峰听得一惊。
这大威峰正是常元宗五峰之一,
那位极其器重自己的大修士巴山所属的山峰,主张覆灭角族,也归于常元宗伏鹰一派。
魁木峰仔细看他的脸,忽然想起此人。数年前,自己去大威峰拜见巴山之时,就是此人带自己向巴山做了通禀。
后来才晓得这人乃是巴山门下排行最末的徒弟。
“你是梅心甘,梅道友?”他开口问道。
梅心甘笑道:“总算魁老兄没有将我忘得干净。”
魁木峰奇道:“你既是巴前辈座下弟子,跟着我干什么”
这次常元宗派来追查他的,皆是望鸽一派的执法队。怎么巴山门下的弟子,本该与自己站在一边,为何要来趟这遭浑水?
梅心甘苦笑道:“魁老兄误会,我虽然藏身你居所附近,但也是今晚方到,为的也不是跟踪老兄。而是意在院中,另一位女修士。”
“哦,怎么讲?”魁木峰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梅心甘叹了口气:“此事与我的大道机缘有关,恕我不大方便讲的。”
魁木峰冷声道:“你不说实话,我便轻易饶不得你。我现今处境危急,你也莫怪我疑心太重。”
那人寻思半晌,心道此事告诉魁木峰,倒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省得他揪着不放,耽误自己的大事。
便回道:“此事本不应诉与外人,但既然老兄问起,咱们本不是外人,我也只好据实相告。小弟我大道修行限于瓶颈,几年未有寸进。与师尊请教过后,才晓得是自家功法出了岔子。须换一门新法,原想从宗内请出一门早年间传下来的大道圣经,但我位卑言轻,那功法非是我等小辈,可以觊觎的。”
“月许之前,我忽然生出大道机缘的感应,方向便指于昆弥城中。便匆匆忙忙赶来,动用诸多干系,好生打探一番,才晓得月林宗某位地桥境修士不久前得到了一本残缺功法,正是与本宗内那本大道圣经出于同源。我又打听到,月林宗这位地桥境修士正好缺一大笔灵石,打算把这功法放到拍卖场上捞一大笔。”
“哎,要是恩师尚未失势,有他老人家出面,这卷功法决计逃不了我的手,现今便只能凑钱去拼拍卖场。我便趁着这一个月,东拼西凑,东挪西借,千辛万苦凑了几万中品。原想以这样的价钱,拿下这本功法应是再无意外。哪料得半路杀出一个不知哪一派的女修,跟二世祖一般,开了十万中品,我只好暂时认栽。”
“从拍卖场中出来之后,我通过蛛丝马迹,查到了那女修的下落,便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让那女修帮我拓印一份。哪知道一路跟来,正好到了你家院中。再往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说来我也真是倒霉,本宗执法队的修士在这里盯了这么久,没有一个栽到你手中。我才来不到几个时辰,便被你伤成这般……”
说完,一个劲儿地摇头,直叫倒霉。
魁木峰听罢,点了点头:“怪不得,常元宗在我居住院子附近安插的眼线,我应当一个不落都见过,却单单没有见着你。想来我错怪了。”
秀秀听着,脑子里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忽然觉得诸事皆明。
这个常元宗的梅心甘,想必正是在月林宗拍卖场中,与不二竞价的哪位仁兄。而同院的那个冒牌“李山夕”,无疑便是最后那个一掷千金的二世祖。
脑袋轻轻一撇,瞧向不二,与他传音道:“看来,你的《易经》残卷跑不掉了。”
不二心头一跳,用眼神问她何以见得。
秀秀传音道:“悠然姐早就离场,身上有没有足够的灵石,绝不可能拍下残卷。那便只能是常年在北疆做大买卖的李山夕,才有这等魄力。她不是对你一见如故么,将这功法讨来拓印一份,应当不算什么难事罢?”
嘴上虽是这般说,心中却想起先前梦中一幕,看着不二心里暗道:“你接着跟我装,只怕那《易经》残卷只怕早就入了你的储物袋,我看你日后如何与我交代。”
不二心中有愧,只好默声不语。
魁木峰又问那梅心甘:“乐韵宗的李悠然是否被贵宗执法队抓走了?”
梅心甘自想早点离开,想了想便回道:“我来这里的路上,遇上几位本宗师弟,倒是瞧见他们背着一个布袋,偷偷摸摸地往城外走,却不知布袋之中是否装着李道友。”
方说到一半,忽然听到魁木峰一声怒喝,猛地一跃,直向这边房顶挥出气势骇人的一掌,只见他的手掌忽地变成钟鼎之巨,眨眼间便要轰到房顶之上。
但下一刻,浩荡的极寒气息闪过,一道红蓝二色光刃闪过,直正撞在他掌风之上。
竟叫他浑身猛地一哆嗦,连忙将手掌收回来,整个人向后撤了几步。
心中好不惊讶,自从他步入通灵境之后,同阶修士中便罕有能抵得住他一招之人。
本打算再试探几招,但顾忌这是昆弥城中,若是惊动了法华寺的巡查队,便有些麻烦。
便抬头朗声问道:“敢问是哪一宗的道友,何不现身相见。”
不二听了,心想现今与魁木峰相见,并不是时候。便打算离去,但见秀秀却一步跃下屋顶,只好跟了上去。
“魁兄好久不见!”二人齐声应道。
魁木峰眼见是魏、钟二人,这才解了心中疑惑,洒然笑道:“我当是天底下哪里冒出这么多天才,原来是魏兄弟,那便怪不得。那日在傀蜮谷中,便晓得你本领高强,天赋卓绝,却未想到只过了几年,竟然进阶通灵境,还修的如此厉害的本领,当真可喜可贺。”
不二只自谦一番,心说我不过是进阶通灵境,你老兄现在已是通灵境中期。常元宗的大佬们天天喊着抓你杀你,你还活奔乱跳的,好不潇洒,我当真望尘莫及。
魁木峰又问:“也不知二位一路跟着魁某所为何事。”
不二想了想,原打算说与魁木峰相助,只怕留了话柄,便回道:“李道友似乎为歹人所拿,我二人也想去瞧瞧,能否帮忙解救一二。”
魁木峰笑道:“原来如此,二位的好意我且带悠然谢过。”
他说替李悠然谢过,便是读懂了不二的暗语,将二人与自己撇清,免得有所拖累。
说罢又道:“也请二位放心,我自会将她安然救回。也不必你们趟这一遭浑水。”
说话之时,透着绝顶自信,便让人觉得他一定可以为之。
秀秀却忽然开口说道:“魁兄本领高强,我想便是正面与那些常元宗的修士对上,应当也有一敌之力。不过……”
说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梅心甘。
魁木峰知她有话要说,但心中顾忌,反手便按在那梅心甘的脑袋上,一道法力入体,叫他立时晕倒在地。
秀秀这才说道:“我知道魁兄想到城外营救悠然姐,但常元宗巡查队想必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你贸然去闯,决计讨不到半点好处。”
“不知钟道友有何良策。”
“我有上中下三策,供魁兄酌定。”
“在下洗耳恭听。”
不二听见秀秀竟然一下拿出三个应对之法,心中也直叫厉害,竖起耳朵,看看自己想到的应对之法,是否也在其中。
“上策乃是请高人,我听悠然姐说,你能藏身昆弥城,多亏了一位前辈斡旋。倘若能由他出手,请法华寺一位天人境高僧出面,去城外与常元宗执法队拿人,应是最佳之选。想来宗盟追缉的叛逆是魁兄,他们拿下堂堂九大宗之一乐韵宗魁首弟子李悠然,还是师出无名的。”
魁木峰苦笑道:“这条不可行。其一那位前辈也不算什么大人物,请不动天人境高僧。其二,他本是尊师的好朋友,却因家师一句嘱托,为我跑前跑后,我当真不忍麻烦他老人家。”
秀秀又道:“中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知道昆弥城中住着一位乐韵宗的地桥境前辈,恰好与悠然姐的师傅关系不差。我和魏不二可以去找她,请她出面交涉。虽然未必管用,但想必她定能起到分散对手精力之用。到时候你暗中跟着,伺机出手,想必成功的概率更大一些。”
魁木峰连连点头:“这法子不差,就是不晓得能不能请得动这位前辈。”
秀秀笑道:“事在人为。”
“那么钟姑娘所说的下策为何,我倒是有些好奇。”
不二忽然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梅心甘:“要我猜,钟师妹所说的下策应是交换人质,咱们把这个梅心甘抓起来,去与常元宗巡查队谈一谈。”
魁木峰笑道:“魏兄这便是开玩笑了,梅心甘乃是巴山座下弟子,属伏鹰一派,与这些望鸽派的修士实属对头。你拿他去做人质,对方恨不得你立刻杀了人质,岂不是自投罗网。”
秀秀笑道:“魁兄难道不奇怪么,这个梅心甘,怎么会知道李悠然被捉一事。据我所知,悠然姐早就从拍卖场离去,而此人时拍卖散场许久后才回去的。”
“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秀秀道:“他想要的功法,被咱们同院的‘李道友’拍走了。然而李道友,却是同我和魏不二一同,等在散场之后,瞧不见悠然姐,才回了院中。这一前一后,差了两个时辰,李悠然便是被绑起来绕城一圈的时间都够了,怎么会正好被梅心甘遇上?”
“姑娘的意思是?”
“梅心甘自然是在说谎,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李悠然的下落,我猜测他说不定私下暗通望鸽一派,是大威峰的内奸也未尝可知。”
魁木峰想了想,摇头道:“他是否暗通望鸽派且不论。就凭他这等低微的身份,便是我真的将他拿住做人质,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秀秀道:“也因如此,我才说这是下策。”
如此商议半晌,三人皆觉得中策可行,便要依照计策行事。
不二指着地上的梅心甘,便问:“此人如何处置。”
魁木峰想了想:“他是巴山前辈门下弟子,巴前辈于我有大恩大德,我不好为难他,便就此放了吧。”
秀秀却道:“不大好。若是就这样放了他,未免有些可惜。不如叫不二暗中拿着,说不定什么关键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魁木峰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当即点头同意,又拱手与二人道:“二位今日相助之恩,魁某虽是戴罪之身,但也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秀秀摆了摆手,好笑道:“算了呗把,你现今自身难保,还敢说什么涌泉相报。不要来连累我们两个便好。”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又与魁木峰嘱咐:“我们两个今日帮你,乃是看在悠然姐的份上,你也不必多想。且要记得,我们皆是修士界的小人物,招惹不起常元宗这等庞然大物。此番帮你,也只能藏在暗处,你有意无意,离我们远一点,别叫旁人把我们当作跟你一伙的,免受连累才好。”
她如此直言,魁木峰倒是不觉意外,苦笑道:“我自然醒的,你们两个若是心有顾虑,现在大可抽身撤离。”
三人商议罢了,便要分头行动。
魁木峰与秀秀去找月林宗的地桥境修士,两人一前一后,离了百丈之远而去。
不二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低头再瞧梅心甘,一丝不忍之色一闪而过,肃杀之气自发而出。
秀秀的暗示已经很明显。
按理来讲,应是自己跟着秀秀去找月林宗的修士。魁木峰在此看着梅心甘,以备人质之用。
但现今把自己留下,为的便是杀人灭口,防止他将自己和秀秀与魁木峰相见之事透露出去。
而魁木峰也同意如此安排,非是魁木峰没有读懂秀秀的暗意,而是他默许了秀秀的想法。
念及于此,魏不二掌锋已然高举,眼看便要此人身首一分为二。
便在此事,一道罡芒忽然急卷而来,将梅心甘的身子一把拽了过去。
接着,便听到熟悉又悦耳的轻笑声:
“魏兄,这位梅道友,可否让与我来处置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岁月无忧 时光静好 挖得一手好坑
那罡芒疾行而至的时候,不二已然认出这是谁的手笔,索性不再拦阻,只等她自己现身。
一个无比熟悉又悦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你这小贼,可比从前狠心多了。”
话音方落,从墙头上跃下一个轻盈曼妙的身影,正是魔女无疑。不过,此刻却带了李山夕的面具。
不二叹了口气:“经历诸多,我才知道,若是想好好活下来,该狠心的时候一定要狠心。我原先到底是心太软,吃了很多亏,也差点把命送了。”
魔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嘴角微翘,轻轻笑道:“倘若如此,那我真的要感谢老天。如果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在傀蜮谷的密室之中,我岂不是该命丧黄泉?”
不二看着她的面庞,一时间微微有些发呆,极想伸手去触碰,但到底忍住了。
思量少许,也笑道:“那我也要感谢老天,让我在寒冰界时足够心软,没有将你丢在冰滩荒原之上,否则……”
“否则怎样?”魔女忽然开口。
不二道:“否则,便会少了很多刻骨铭心的回忆。”
魔女听了这掏心之语,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半晌回道:“我也是。”
说完这句,两个人心中便不知各自想着什么,陷入长久沉默之中。
时到临别,魔女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魏兄往后可否记住我的名字?”
不二道:“你的名字,我一直记着。”
魔女笑道:“那我倒要问问,我的名字是什么。”
“你的本名译作人族语,叫岁月,复姓无忧,无忧岁月。”
这名字在不二心中早就烙下深印,一口便说了出来。
说罢,忽然觉得这名字再美不过,绝好不过。
岁月无忧,时光静好。倘若自己往后的岁月,也能日日无忧,岁岁无忧,那真是令人神往。
又觉得这名字本身便是一种极好的画面。
仿佛闭眼念着这四个字,就可以看到明媚的日光,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朦胧的远山,青草,野花,溪水,无忧无虑的孩子,便如同小时候的自己一般。
魔女却将他从此意境中唤了回来:“你何时知道我名字的?我又从未与你说过。”
不二回道:“这还要感谢魁木峰,你请他吃酒的那天晚上,我就在你们树堡之外偷看,你们两说的话,我通通听见了。便是那天晚上,你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说着又笑道:“你从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却一早给魁木峰说了,我也不与你计较。”
魔女笑道:“我告诉他的,不过是一个名字;给你的,却是与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不二以为她说得是她自己的心意,暗想我魏不二何德何能,被你如此看重,心里又沉又喜。
魔女又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一见面,从来不唤我的名字?只说什么,你来了,你来干什么,你怎么在这里等等之类,或者干脆连‘你’这个字都懒得说,便叫好久不见,又或者干脆等着我开口。”
“那我该叫你什么?”
魔女笑道:“暂且就叫我岁月吧。至于以后怎么称呼,以后再说。”
不二自然答应。
岁月说罢,才想起地上的梅心甘,指着人说道:“你想杀了他?”
不二道:“你还记得拍卖场上,跟咱们斗气的那个常元宗修士么?便是此人,他能认出你,并一路跟着你到此,多半有什么追踪秘术神通,而且图谋不轨。常元宗的修士素来难缠,若是一着不慎,便有可能惹下天大的麻烦。不如现在杀了,一了百了。”
岁月笑道:“自打他跟在我身后,我便察觉到了。但凭他在拍卖场与我说的那番话,只杀了他,那岂不是太便宜了。”
说着,伸手一道红芒将梅心甘缚住,冷笑道:“你且将他交给我,我保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二听了此话,便忍不住背后发凉,暗自为这位梅道友祈福。这才想起她在自己面前虽是柔情似水,但于旁人面前到底还是心思难测的角族大尊。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差不多就好。”
如此说罢,便是同意了。
岁月拿了梅心甘,便想时间紧迫逗留,再不得逗留。
想离开,心中却万分舍不得,思了少许,忽然与不二说道:“今日一别,我便要东行,赴常元宗的领地。往后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你今晚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不二问她今晚将去哪里。
岁月便说出城。
不二心头一软,暗自琢磨反正秀秀让自己到城门与她汇合,也正好同行,便道:“我送你到城门口。”
岁月笑道:“你的心可真硬啊。”
原来,她的意思,便是要不二整晚陪着她。
但也晓得这是奢望,便道了一声:“言薇何在。”
从门外招进来一个面貌十分美貌,打扮殊为怪异的紫发美女,命她将梅心甘带走。
那紫发美女却一点没有魔女属下的自知,大大咧咧走进来,盯着魏不二瞧了半晌,才笑道:“原来你就是魏不二,这回可算见到真人了。”
不二奇道:“你知道我?”
言薇满脸郁闷,心道:“原著在上,你把本界面气运之子的老婆都抢走了,书中历史改的面部全非,我怎么不知道?”
嘴上却回:“常听大尊提起。”
说罢,也不在这里碍事,提着梅心甘便出了院。
“我们也走罢。”
岁月说罢,便跟着不二一路往城外行去。
夜色虽美,二人却无心赏月。
不二问她去常元宗干什么。
说完,便有些后悔。心想像这样的机密,便是问她,她怎么能告诉自己。
岁月却道:“按理说,这缘由我不该告诉旁人。甚至连此次同我一起来此的几位族人也不大清楚此事。但既然是你问我,我便一定要坦诚相告。”
“算了,”不二连忙将她阻住:“你还是别告诉我,也省的我心烦。”
说罢,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现在简直全无立场。
岁月笑道:“你是不是非常懊恼?”
“我懊恼什么?”
岁月道:“你便是在懊恼自己,分明知道我是人族的敌人,来这里要干坏事,你却不能将我抓起来。你还要懊恼,你分明知道我是你生死不共戴天的敌人,是角族的魔女妖女,你却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我。”
不二笑道:“你还是真是自恋得过了头。”
说话间,二人已到城门附近。
不二挑了一处巷口,眼见前面便是出城大道,便止步不前,与魔女说道:“我和钟师妹约在城门相见,便不好再往前走,你自保重。”
岁月道:“为什么我想见你,便要偷偷摸摸,躲着这个,躲着那个,跟做贼似的。钟姑娘跟你相见,便可以光明正大,无所顾忌?”
不二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半晌才回她:“因为我是人族,钟师妹也是人族。”
岁月道:“我曾说过,我瞧见钟秀秀的模样,心里便十分喜欢。这句话实乃肺腑之言,我看见她,便会羡慕的要死。不由地想到自己,倘若我的出身也是人族,也在贵族的名门正派中修行,那我一定和钟姑娘一样,大大方方地来找你,什么也不必顾忌。我喜欢钟姑娘,便是因为她与你的关系,实是我心中梦寐以求的样子。”
说罢久久不语,伤感的气氛却越来越浓。
不二哪里料到方才她还好端端的,但转眼便如此难过。
正不知该说什么抚慰,岁月却忽然轻笑一声,神态复还原先的轻松自然,又笑问:“先前我问过你,我和钟秀秀相比,是我好,还是她好。你说的是我好,我千好万好,是与不是?”
不二心说那不是事态情急,被你逼的。
但话既然说出来,便难吞回去,只好点头承认。
岁月又道:“你还答应过我,我未嫁人之前,你绝不娶妻,是与不是?”
不二点头称是。
岁月笑道:“你记着便好,万万不许反悔。”
说着,凑到不二耳边,悄声说道:“我只等有一日,你能站在这大陆之巅,谁也不用怕,谁也管不了,管它什么人族的禁忌,角族的规矩,通通抛在脑后,到那时候,我也好沾沾你的光。”
不二知她此言,便知她厚望如山,寄盼似海,当即也郑重答应。
岁月听了,满心欢喜,忽然有些调皮的指着他的身后笑道:“唉呀,这不是月林宗的钟道友么,不知你什么突然来到此处,也不言语一声。”
不二先是吓了一跳,再看岁月的神情,立时明白她在戏弄自己,没好气道:“这种玩笑,还是少开罢,我的心脏可要受不了了。”
岁月却笑道:“我没有开玩笑,钟道友的确就在你身后。”
说着,又问秀秀:“你来这里,也是与魏不二商量好的么?”
问完话,却无人应答。
不二好笑道:“你这自问自答倒是有意思。”
说着,也想不如给她捧个场,便转身往后看。
一转头,登时心一慌,正瞧见秀秀站在,直直望着自己,脸上难以言明的神色。
不二心头一跳,直道坏事,也不知方才二人说的话,被秀秀听见了几句,这娘们他奶奶的给自己挖的一手好坑啊!
他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钟师妹,你怎么……”
话方说到此处,忽然觉见脑袋自后面挨了重重一记,整个人立时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