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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雪莲90     妙手天医txt下载     妙手天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0 怦然

    10怦然

    “孟大爷,你看路姑娘,病得这么重,别说考试了,醒都没法醒过来。”

    “找了大夫吗?”孟凌东颇有些严峻的问道。

    “找了,大夫来了开了药,路姑娘也把药喝了下去。可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他们是不是找错大夫了,别没帮着路姑娘,还害了她。

    现在想想,那个大夫着实有点问题。从他看路姑娘的眼色,应该是认识路姑娘的。

    掌柜的在璐华城开客栈这么些年,也算是个人精,各种人情冷暖、人心险恶也了解一点。

    他又想到,那位大夫好像今年也参加了杏林盛会考试,不过在复试第二轮便被刷了下来,该不会……

    “把那大夫开的药给我看看。”孟凌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是开药方,而是直接给药。虽然有不少大夫也会这样做,放在这里,未免有些巧合。

    小火连忙去了,那位大夫给的药,还剩下了一点,并没有熬完。

    孟凌东抓了几块,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他并不似路姑娘那样精通医术,因为太子府有不少名医高手,他多少也学到了一点皮毛。

    “孟大爷,这些药莫非有问题?”

    “嗯,比一般治疗风寒的药多了一点东西。”没什么大事,药性从汗里挥发出来也便没事了。只不过这两日,人会昏昏沉沉,意识不清。

    还真是好狠毒的心思,这两日一过,即便路姑娘没什么事了,她也会错过这次的会试。

    听到孟凌东这么说,掌柜的和伙计急得团团转,“那现在怎么办呢?路姑娘可是非常看重这次会试,她拒绝了圣上的封赏,就是为了这一天。”

    孟凌东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目前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错过这次的考试。

    那不仅是她的遗憾,也可能是他们所有人的遗憾。

    “我很快就回来。”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没有办法赶回宫,将这边的事禀报给王爷。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擅自做主,帮路姑娘一次了。他相信三爷知道了,也会原谅他的自作主张。即便真的要被三爷惩罚,他也顾不上了。

    孟凌东丢下这句话,便走出了福来客栈。他必须在这半日内,安排好所有的事,他要让路姑娘,参加明日的会试。

    “孟大爷——”

    床上的路曼声,依然在发着高热。炙热的大火,快要将她吞没。她在火海里挣扎奔跑,却怎么都走不出。

    “小火,去打盆凉水来。”不能再让路姑娘这样烧下去,再烧下去,人会烧糊涂的。

    丫头拧着湿布帕,放在路曼声的额头。等到布帕不凉了,便重新拧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凌东回来了。

    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急匆匆地跟在他的身后。

    孟大人是习武之人,他的速度比之他快了不只一点半点。那位老大夫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孟凌东的脚程。

    “孟大爷,你回来了!”这还是第一次,掌柜的和小火看到孟凌东如此的激动。就连小火,第一次见孟凌东,这位大爷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这之后,每次看见他,都避得远远的,这一次,直接迎上去了。

    “路姑娘怎么样?”

    “还烧着呢,冷敷都没用。”掌柜的直摇头,暗怪自己怎么就这么蠢,人家大夫有问题他怎么就没发现?到头来,害得路姑娘病得更重。那个害人的大夫,他一定要到官府去告他。为人医者,怎么能够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来!

    “黄大夫,麻烦你帮她看一看。”孟凌东领着那位姓黄的大夫来到了路曼声的床前,黄大夫是个中老手,虽然不是特别有名气,那精湛的手艺还是让熟知他的人称道的。

    黄大夫也不多言,这位孟大爷曾经救过他一命,他的请求,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扒开路曼声的眼珠看了看,又要揭开她的面纱,准备查看她的嘴巴。

    “等……等等!”小火喊了一声,掌柜的也伸出手阻止。

    “嗯,这是……?”黄大夫不理解,这些人怎么回事,看病呢,不知道安静一点?

    被掌柜的和小火这一阻止,孟凌东也想到了这一茬。

    路姑娘的脸,他们上次可是亲眼见到过的。实在不想路姑娘再遭遇那样的事,孟凌东也俯下身来,对黄大夫道:“能直接把脉吗?”

    黄大夫见孟凌东都如此,想来这位姑娘是有难言之隐,当即点点头。

    诚如孟凌东之前所说的,路曼声的情况并不严重。开两服药,中和一下之前的药性,再给她开一些清神醒脑的药丸,也便没事了。

    “服下我开的药物,晚上就会醒来。明日的考试,就保不准了。”

    “这是什么意思?”掌柜的忙问。

    “她烧了这么久,即便烧退了,人醒了,意识也未完全清醒。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休息,用脑过度,对她的身体没好处。”大脑混乱,自然没办法思考。在激烈的角逐中,每个人卯着劲发挥百分之百的实力,路曼声发挥百分之百的实力,未必能全然战胜,更何况是拖着这样的一副身体。

    “那……这……”

    孟凌东低头思索,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又看看路曼声。终于,做出了决定。

    “掌柜的,弄辆马车来。”

    “孟大爷是要……”

    “送她去杏林苑,能不能醒来参加考试,就看她自己的意志了。”他不能替她做决定,也不知道路曼声能不能发挥出色。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送到杏林苑。

    明日早晨,会试开考之前,只要她能醒过来,前往杏林盛会会试现场,那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掌柜的虽然知道这个方法太不靠谱了,但现在除了这个,也别无他法。也只有听孟大爷的意思,事情成败与否,只能听天由命了!

    孟凌东亲自送路曼声前往杏林苑,驾车的车夫是经验老道的老车夫,赶车的技术很好,又快又稳。

    孟凌东也坐在马车内,情况特殊,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路曼声身上被掌柜的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衣,头上也戴着棉帽,整个人包得就像一个圆溜溜的粽子。

    见到这一幕,不苟言笑的孟凌东,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若是路姑娘是清醒着的,一定不会允许别人将她穿成这样。不用问为什么,孟凌东就是知道。

    一开始,两人分坐两边,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但当孟凌东发现,昏迷着的路曼声,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马车开得又快又稳,然而毕竟是马车,遇到凹凸不平的地面或者转弯时,路曼声的身体总会歪来歪去,一会儿碰着头,一会儿又向一旁倒去——

    孟凌东不时伸出手,扶着倒向一侧的路曼声。扶好路曼声,便会飞快收回手,不敢有任何唐突举止。然而他还没有收回手,一个颠簸,路曼声又撞了头。

    到最后,孟凌东只得坐到路曼声的身旁。伸出手,垫在她的脑后,这样可以让她舒服一点。当要撞上时,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拉回她。

    孟凌东正襟危坐,从福来客栈到杏林苑这一段路,他走了不下十几次。然而没有哪一次,比这次还要漫长。

    孟凌东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全身保持着高度戒备状态,甚至比面对最残忍的敌人还要谨慎。

    又是一个急转弯,走神的孟凌东,没有及时抓住路曼声。路曼声身体一歪,倒在了孟凌东的怀中……

    孟凌东全身紧绷,没敢再动,由着路曼声歪倒在他的怀中。周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孟凌东只能听到自己胸口传来的剧烈心跳声。那心跳声如擂鼓轰鸣,一声又一声,敲击在他的心口。

    这种陌生的感受,攫紧了孟凌东的心防。他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怀中服下药后已经熟睡的路曼声。黄大夫的药效非常好,她已经没了原先的挣扎和痛苦,高烧也慢慢退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也许她今晚就能醒来,经过一夜的休整,便能进行明日的考试。

    在得知她出了状况的时候,孟凌东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不想看她出事,他希望看到她健健康康的,哪怕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却很有精神。一个眼神,就能影响他们太子殿下的心。

    可如今,孟凌东抚摸着自己的心口,久久无言。

    自那天后,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孟侍卫,他的视线里开始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没有绝美的姿容,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她也没有温柔的性情,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她既不是知心知情的解语花,也不是能慰藉别人心灵能够安心相夫教子的女人。

    但这个女人,就是抓住了孟凌东的心。二十多年来,他的心终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跳动。

    感情来得太快?

    不,在那夜灯火阑珊的青花楼,许多事就已经注定了。

    路曼声不仅走入了宫旬的视线,也走入了站在他身后的孟凌东的视线——

    …………

121 心动

    11心动

    “大爷,地方到了。”

    车夫的话,惊醒了孟凌东。孟凌东看着昏睡的路曼声,稍稍顿了顿,便俯下身,抱她下了马车。

    上马车时,也是孟凌东抱着她走出福来客栈,然后将她放在了马车上。同一个动作,上车和下车时,心境却全然不同。

    来到杏林苑门口,被人拦截在外。

    孟凌东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守门的人俱是一惊,连忙见礼。

    “见过孟大人。”

    “这位是路大夫,她生病了,我带她过来这里。”

    守门的人惊异非常,路大夫生病了,为何是孟大人送她来这里?孟大人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平日都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能指使他的人也只有圣上和太子殿下,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传闻是真的,路姑娘有着强硬的后台。而她的后台,就是太子殿下。只是奇怪的是,路姑娘为何不直接投入太子殿下的门下,而要以一己之身参加杏林盛会的考试?

    孟凌东并不在意那些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杏林盛会看的终究是实力。不少大夫,都或多或少拜在某位皇子名下,这样的传言,并不会为路曼声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人虽然是孟大人带来的,但该检查的还是要检查。这是规矩,不能更改。孟凌东放下了路曼声,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等着那些人检查完毕。

    其他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而孟凌东,还是那样一副严肃到死板的样子。

    路大夫正在昏迷之中,不可能靠自己站稳,不这样扶着她,总不能让她倒地上吧。如此一想,几人也便释然了,专心检查路大夫的随行包袱。

    前后花了有半刻钟的工夫,在这段时间里,孟凌东屹立不动,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还是能够看到他身体的僵硬。而路曼声,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也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但愿那位黄大夫说的是真的,在今夜,路曼声便能苏醒。

    “已经没问题了,这位姑娘可以进去了。”

    “有劳。”孟凌东冲两人点了点头,重新抱起路曼声,在一位守门人的引领下,抱着路曼声前往为她安排好的房间。

    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位姑娘,穿廊过巷,也够惹眼的了。一路上碰见不少的人,对着他们两人指指点点。孟凌东将路曼声的脑袋埋在自己的怀里,不让那些人看到她被面纱蒙住的脸。

    冷峻着脸,抱着路曼声穿过杏林苑六大会场,来到后面那一排特地为考生准备的房间前。

    为了考试期间每位考生都有一个相对清静的环境,也为了减少纷争和突发状况,一位考生一个房间,不用与其他人合宿。

    大尧王朝为了杏林盛会,可是耗资巨大,也舍得花血本。他们在每一届杏林盛会中投注的心血,展现在方方面面、一点一滴中。也不枉其他各国,称大尧为“医术的国度”了。

    因为一个人居住,考生又多,房间并不大。但该有的设施,一样不少。床铺、桌椅板凳、茶杯、茶壶、油灯、足够的灯油。当然,你要是想吃些小点心,杏林苑还是能够提供的。

    在杏林苑的厨房中,每日都会新鲜出炉几锅小点心。吃的喝得,都不能带进杏林苑。曾经有考生,将纸条塞在点心中,企图作弊。被逮个正着后,能精简的全都精简,除了洗漱和生活必备工具,都不能带进杏林苑中。

    会试期间,每位考生与外界都是隔绝的。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出不去。在这段全封闭的空间内,每位考生不受外界影响,发挥最大的能力,将自己的医术充分展现。

    你需要的东西,在杏林苑厨房都有。叫来杏林苑的掌事先生,写下自己需要的食物,自然有人为你采办。要了什么,记账便是。待会试结束,你的家仆亲朋前来,把银子付了便是。

    在这里,杏林苑又展现出自己大气的一面。不担心你赖账,之所以不免费吃,来记个账,也是怕考生之间哄抢太强烈,吃起来没个度。

    孟凌东径自将路曼声抱到了她名下的房间,踢开门,走到床前,轻轻地将她抱到床上,并为她细细盖好被子。

    桌上的茶壶是空的,因为这间房间的主人还没有到来。孟凌东拿起茶壶,交到那个守门人手里。

    “去厨房打壶热水来,并为我准备一盆凉水。”无关之人本来不能随便进入杏林苑的,因为路大夫情况特殊,孟凌东又一脸煞气凌人,谁敢阻止?加上杏林苑大门未必,这样的情况,孟凌东是可以进来的。虽然很少有这样的先例,却也没有理由将孟大人请出去。

    热水很快就来了,孟凌东倒了一杯,等它凉上一点儿,再喂路曼声喝下。

    喝下水后,一直昏睡的路曼声,似乎舒服了一点儿。脑袋微微摆动着,将醒未醒。

    “路姑娘——”孟凌东的声音依然冷静非常,但最为细心之人,还是发现他语气里一丝轻不可察的欣喜。

    “……老公……”

    孟凌东愣住了,老公,那是什么意思?

    “路姑娘,你想说什么?”

    可惜,路曼声又睡了过去,再也没有开过口。

    看来,还不行啊。

    “孟大人。”杏林苑的掌事先生走了进来,“孟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未能远迎,还请孟大人恕罪。”

    孟凌东虽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他的原职身份却是御前护卫大统领,朝廷的正三品。不仅听令于太子殿下,为他效力,也是一干护卫的头领。大尧皇宫的安全,就是由他和他的手下负责守卫的。

    当然,杏林苑的人也不是凡俗。虽然官阶不高,但握有实权,又从事着大尧王朝最为重视的工作,负责一年一度的杏林盛会。哪怕是获得头衔的大御医,在这里都得听从他们的命令,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

    不,不应该说是他们的意思,而是按照杏林苑的规矩行事。

    “不必多礼了,是不是关门的时间到了?”

    “孟大人猜得没错,已经快申时末了,杏林苑的大门要关闭了。”掌事先生说得十分谨慎,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时间到了,孟大人也是时候离开了。

    孟凌东点头,“叫个丫头来,为路姑娘冷敷,直到她醒来。”

    “是。”

    能够把这尊大神送走,这点小事,他们还是能够办到的。

    孟凌东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悄无声息的路曼声,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他的背影依然是那样的坚毅,神情如昔冷峻,一步一步,走出了掌事先生的视线,离路曼声越来越远。

    很快的,他就走到了杏林苑的门口。站在杏林苑门前,孟凌东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就在这一刻,孟凌东开始领略到什么叫做放心不下。

    陌生到近乎诡异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迈出脚步,缓缓离开了。傍晚的黄昏,打在他的背影上,留下一抹晕黄。

    孟凌东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太子府,而是去了璐华城最大的酒楼。叫了两壶酒,一边喝着,一边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心口砰然跳动,无法平静。自己不再是自己,孟凌东惶然了。

    这个状态,是没法回去见太子殿下的。以他的洞察力,一定会很快发现他的异常。

    孟凌东是冷静的,是严肃的。如冰山一般的面孔,常常作为圣上和太子打趣他的对象。可是就在今天,这张冰山面孔,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

    太子府。

    孟凌东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月出东方,繁星点点。太子府内还是灯火如昼,宫旬坐在排椅上,看着孟凌东走进来。

    孟凌东的酒量,一直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那里,因为孟凌东从未喝醉过。

    或许更应该说,孟凌东很少喝酒,完全让人猜不出他的酒量。之所以说他厉害,是因为一次出巡途中,孟凌东连饮下四坛白干,仍然面不改色。宫旬惊为天人,他们的孟侍卫,不但武功一流,连酒量都是一等一的。

    “凌东,你喝酒了。”凌东很少喝酒,那次是例外,其余时候,便很少碰那种东西。

    “是的,三爷。”

    “为什么喝酒?”

    “……”

    “你不想说,三爷也不勉强。”他看得出来,孟凌东的情绪有些不对。现在的孟凌东,感觉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被迷雾笼罩着,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

    “谢谢三爷。”孟凌东正襟敛首,仍然是那副恭敬到死板的模样。

    “她怎么样,成功入驻杏林苑了?”

    “……是的。”

    “怎么了?”

    “路姑娘病了,属下自作主张,将她送到了杏林苑。”孟凌东如实禀报,只是中间,省略了许多细节。

    “病了?严重吗?”宫旬身体前倾了些许,问他道。

    “挺严重的,但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大夫说,今夜便会醒来,但能不能参加明日的会试,还很……难说。”

    “……”

122 难题

    1难题

    在夜幕降临之后,路曼声终于醒过来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还不清楚。静静地打量了周遭一圈,才知道自己有可能被送到了杏林苑。

    发烧之后的所有事,她都不记得了。隐隐的,好像有个人抱着她走了很远。那个怀抱很安心,就像丈夫以前每次抱着她一样。

    已经有许久,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温暖了。

    是做梦吧,路曼声想。

    “路大夫,你醒了?”一个小丫头走近了她的房间,“药已经熬好了,孟大人吩咐了,等你醒来了就让你喝下去。”

    “孟大人,哪位孟大人?”路曼声揉揉酸疼的额角,在她认识的人中,很少有人姓孟,还是大人,难道是宫旬身边的孟凌东。

    “这个我们就不能说了,大人吩咐,小的不敢多嘴。”小丫头熟练地将药倒进了碗里,然后放到桌上,并扶着路曼声来到桌前。

    路曼声微微一嗅,就知道这些是治风寒的药。看来她真是烧糊涂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看看天色,如果她没有被那位孟大人送到这里来,她可能会错过这次会试,被取消资格吧?

    想起睡梦中,一遍又一遍经历的那个梦,路曼声只觉得心中发苦。

    是死是活,于她又有什么区别。或许就让她这样病死,对她而言更好。刚这么想,路曼声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过去的她,一向是乐观向上,生气蓬勃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勇往直前的向前冲。把每一次的困难和遗憾,当作是生活对自己的试炼。认准了心中的那个目标,便毫无顾忌往前冲,何时说出这么没用倾颓的话来?

    丈夫喜欢的,不就是自己这一点?尽管他喜欢的这一点,后来深深伤害到了她。

    路曼声摇摇头,甩走自己那些消极的情绪。

    她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反问着:你还不想死吧?既然不想为了一个不确信的梦,就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那就好好活下去。都撑到这里了,再去放弃,那真是一个懦夫。

    虽然现实,却是事实。她没法忍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每天活得没有方向。只要一息尚存,总要做点什么。

    想通了这点,路曼声端起药碗,一口喝了下去。

    但愿这一夜,能让她元气恢复。否则明天的会试,可就要弄砸了。

    喝完药,路曼声便去消息,将明天的考试尽抛脑后,什么都不去想。反正想也没用,只会让自己更加头疼和糊涂。

    在睡觉前,她请那位小姑娘,在明日会试开始的半个时辰前,喊她起床。她必须要确信,自己的精神跟得上。高烧遗留的晕眩和体虚,会让她在接下来的考试中无法发挥全力。

    这一夜,路曼声倒头就睡,睡得很熟。因为躺在床上太久了,腰板都有些疼,但或许是身体太过疲惫了,连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她的睡意。

    那个小丫头在说好的时间内,叫醒了路曼声。

    很好,经过一夜的休息,精力已经回复了大半,那位大夫开的药确实不错。路曼声在外面的天井中打了一盆凉水,洗了一把冷水脸,让自己更加清醒。

    趁着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路曼声穿着衣裳,在小小的院落前站立了一会儿。清晨的凉风吹来,让路曼声的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已经陆续有考生走入了会场,在开考之前,路曼声也带上院子的门,前往杏林苑会场。

    今日一天要考两场,第一天是考理论。如果说初试和复试考的是基础和实践,那么会试,要考的则是一个大夫的大局观和对整个病情的通盘把握。

    换句话说,你在复试时遇到的可能是一个症,那到了会试,档次全然不同。你必须要有所取舍,任何的犹豫不决和武断的决定都会让你的病人承受痛苦的代价,而这样的人,是无法进入尚医局,被命运所选中的。

    这里提到的取舍,甚至没有轻重之分。譬如要么去手,要么断腿,你是大夫,你会选哪个?

    当然,你会说这应该让病人自己去选择。然而病人那个时候根本就无法开口,连意识都已经不清醒,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呢?救还是不救,在你的一念之间。那个时候,才会明白选择是多么残酷的东西。

    就像会试第一天,所有的大夫都遇见的一个题目。

    一瓶药,只能救一个人。却有两个人染上了怪症,需要这瓶药救命,若你是持药人,该如何抉择?

    题干就只有这么多,包括这两个病人是什么身份,病情严重程度,最基本的先来后到都弄不清楚。面对这样怪异而又令人完全捉摸不透出题人心思的题目,你要怎么做?

    一开始就这么猛,不少考生叫苦不迭。这次的出题者,是有心将他们全部人都考死啊。要不是坚信出题人的水平,以及皇上的全局目光和做事必有深意,这些大夫们早就忍不住掀桌子了。

    路曼声抚额,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这题该从何处入手。

    就像是女人们通常都喜欢问自己的丈夫这样一个问题:要是我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谁?

    这个问题太过经典,衍生了不少有趣和圆滑的回答。可他们现在面对的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因为这两人的身份经历背景一概不知,你无从判断,更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这道试题,给了四页空白版面,没有千余字根本就填不满。这让那些自以为想到了投机完满答案的大夫,也不由得放弃了自己的设想。

    譬如大夫A:逮谁治谁,在这种场合,还得看天意。毕竟,尽人事,听天命。在无法尽人事之时,要听天命。

    请忽略这位大夫,他以前是半个神棍。专门卖些神药大补丸,本身的医术还是不错的,不完全是糊弄人的。后来改行了,开起了药铺,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当然,习性难改,某些观点即使是想,也不能在这种场合答出来的。

    大夫B:抓阄。

    这是大多大夫想的办法,一劳永逸,与听天由命是一个意思。

    大夫C:这列人群是最多的,用的是列举法,阐述两位病人各自的情况。这两个人中,谁对百姓最有益、活着更有价值,就救谁。

    这是主流观点,就算是不分病人善恶也不能见死不救的大夫们,在非得做出一个选择时,都倾向于这么做。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会质疑你的决定。

    然而,一个人的善恶,又岂是这么容易判断的?

    在无法判断之时,岂非又进入了死胡同,一头乱麻。

    还有不少人,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全都写了上去。面对这种情况,主考官最是头大。有些脾气火爆的,会忍不住爆粗口。

    我去!等你一一判断完成,你谁都不用救了,两个病人都死了!

    过了一刻多钟,路曼声依然没有动笔。

    出题人的目的,真的只是要他们做个简单的选择吗?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大夫,真的就这么无能为力吗?

    不,这不是他们需要的。

    他们需要的应该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决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生命的大夫,不做最大的努力,又怎么知道必须要舍弃一个?

    即便到最后还是无法得兼,被小小难关难倒,就匆忙决定谁生谁死,这样的大夫真的是百姓需要的?

    他们的生命,是他们自己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决定。即便这两人都失去了意识,身为一个大夫,也没法亲手送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迈向死亡。

    何况,这题目出的如此简单,出题人一句两人中必有一人死亡,就真的是如此了?

    若他们这些大夫是这两人的主治大夫,那断定他们会不会必死、这些药只能救一人的是他们,而不是那些主考官。

    这或许有些强词夺理,放在现在的考试中会说你这考生根本就偏题了,答案看都不需要看,判定为零蛋。

    路曼声可不是会犯这种基本错误的人,而是大夫资格考试,与现代的考试多少有些区别的。

    会试是更高于初试和复试的考核,题干都很简单,如何能从一个简简单单的题目中发现大夫更多的素质和品德,这是主考官们所要做的。而一个大夫,就是要将自己的性格特色以及医术风格充分展现。

    而路曼声的风格便是从不轻易放弃一个生命,与病人一同坚持到最后一刻。

    在她过去的医术生涯中,她鲜少做出一个人完全无药可救的诊断。有没有救,她自己会有判断。路医生的坚韧和怪脾气,在他们一行是出了名的。但是找上她的病人,都很放心,因为他们的生命,还有一个人与他们一同爱惜着。

    将自己的这些想法,付诸笔尖。

    寥寥数语,便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无力中流露出的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对生命的珍惜和尊重。

    这样的答案,在整个会试中,都是很少见到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路曼声本就是一个任性的人。

123 坚韧

    1坚韧

    一场会试下来,路曼声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最后一笔写完,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了。果然,会试是很伤心神的,即便她打起精神,还是很容易感到疲劳。

    答卷结束后,路曼声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想弄点吃的,无奈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

    以她现在的状况,是吃不下去的。但什么都不吃,下午的考试只会更加无力,可能她会在中途倒下来。路曼声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她必须要想个办法。

    该服的药已经服下了,只要好好消息,两日之内就能恢复。结束今日下午的考试,明日会休息一天,后天再继续考试。

    扛过今日下午的考试,她就会有一天的时间缓冲。而这段时间,路曼声有信心可以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不会让它成为考试时的负累。

    就在路曼声撑着身体,打算去弄些吃的时,早上的那个小丫头又来了。

    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一碗香香的粳米粥,还有一碟下饭的小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你……”路曼声没有想到,她会做到这个程度。就算是孟大人交代的,她也不需要做这么多。她在这里做事,应该还有许多的事要办,不可能照顾她一个人的。

    “路大夫生病了,这些事就交给甜儿来做。路姑娘只要专心养好伤,在会试上发挥出色,那甜儿做的事就有一点意义了。”

    路曼声感到吃惊,她没有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只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但我还是想能为这次大会出一份力啊。你们这些大夫都是很了不起的人,我只是一个小丫头,能为你们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小丫头说着,低着头笑了笑,神色间满是真诚和天真。

    路曼声说不出话来,低下头,一勺一勺地舀起粥,喝了下去。看到路曼声的动作,小丫头高兴的笑了。

    真好,她还是可以做些事情的。

    有小丫头的帮忙,路曼声也是心情一松。吃完饭,在外面转了转,便回房休息了。下午的考试与上午不同,考的是前人的医术理念与重要成果,很伤脑细胞的。不但要熟读经典,还要活学活用。不管杏林盛会如何变,这一单元都必不可少。不同的是,以前的侧重点在熟读经典,而现在的重点偏向于活学活用。

    其实在先前的几轮复试中,已经贯彻了这一理念。会试与复试的最大不同,便是考试的深度和广度,比之之前要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考试的内容,多半都是那些东西。如何在这基础上发挥自己的特色,展示自己的医术能力和天赋,是每位考生要考虑的事情。

    毕竟,在历届的杏林盛会中,不只录取各方面都擅长的全才,对于那些在某方面有特殊专长的也会特别录取。

    当朝就有两个最典型的人物,一个是先前提到的邱凤水。他其实也是一个全方位的医术人才,只不过在妇人美白养颜方面尤为突出,独树一帜、医道精绝。

    本来,以邱凤水的医术很难跻身三大金牌御医,正因为他美颜有一套,宫里的许多妃子贵人都十分赏识这位御医。在最后第四第五名的争夺战中,邱凤水险胜十大银牌御医之首,拿到了金牌。就凭这一点,已经让他在整个大尧皇宫混得风生水起了,让无数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了。

    再加上邱凤水不但医术高明、驻颜有术,还年轻帅气、诙谐风趣,兼具了这些特色,也难怪邱凤水会成为大尧皇宫的红人。

    据说邱凤水的受欢迎程度,有时连英明神武的圣上也时常表现出嫉妒之意。如果现在有哪位大夫精于此道,陛下一定会非常高兴有人来抢抢邱凤水的风头的。

    除了邱凤水,还有最接近医圣方剑之的陈墨染,在全方面发展的同时,对于疫情有独到的心得。这些往往能替他们的表现加分,全方位发展,又在某一个方面尤为突出,这样的人才是备显珍贵的。

    而路曼声,也已经决定在这次会试中灌注自己的特色。

    她最擅长的便是肿瘤内科,中医对肿瘤认识悠久,前人也留下了大量有效的方药,至今仍然在临床使用。然而,由于肿瘤一科病情之繁杂精细,古代医疗技术有限,在众人的心中,依然还留下了一个个未解的谜团。

    相对于其他大放异彩的领域,在这个时代,这一行上的成果并不突出。许多的肿瘤急病,依然没有治疗办法。有关于这方面的理论和巨著,看到的也并不多。

    在会试的最后一部分,每人就自己多年的研究和心得,写出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在整个会试中占有很大的比重,文章出彩了,很可能就能得到主考官的青睐。而文章写不好,没有属于自己的理论和成果,那即便之前表现再出色,都有可能在最后关头被刷下来。

    传说,昔年邱凤水一篇关于“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的文章,成为传世的经典,被无数宫中女子奉为经典。而这篇文章的原稿,被收录在皇宫的藏书阁中,每天都有不少的女子前去翻阅。

    有凭着最后一篇文章鲤鱼跃龙门的,自然也有不少大夫,在最后这一轮惨遭滑铁卢。每位大夫,为了这最后的一篇文章,可是煞费苦心。

    具体的要求,还得考试当日才揭晓。对于那些在考试之前,就让人代写一篇文章然后将之背下,以为就能应付最后一轮考试的人,最终结果也会应付应付你的。

    不过,路曼声现在要担心的还是下午的考试,至于最后那篇文章,那不是现在要担心的事情。

    中午的大部分时间,路曼声就用来休息。在即将开考时,便醒了过来。取出针包,为自己扎了两针,帮助自己提神。这几针,可以让她在两个时辰内保持精神,不会被身体的疲倦所击倒。

    “路路姑娘——”还没踏入会场,路曼声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向左,对了,这个小子也在这里。看他的方向,是走向第四会场,路曼声是在第三会场,就在他的隔壁。这样说来,遇到也不足为奇了。

    路曼声冲向左点点头,看着他,并未开口。

    “路路路姑娘,你生生生病了?”路曼声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这样的状态,能进行这样高强度的考试吗?

    “没什么事了。”路曼声让他不要担心,她既然站在了这里,就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向左说不出话来了,路姑娘都生病了还这么拼命,他也一定要全力以赴才成。他还想有一天,能与路姑娘在会试上决胜负呢。

    考试开始了,两人前往了各自的会场。

    每个会场有三十人,这三十人中,能走到这一步的俱是高手,最终能被命运选中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那些排名靠后的,比那些排名靠前的,或许更能被命运选中。因为他们一往无前,无所顾虑。

    路曼声踏入会场时,便感觉到了那种浓烈的战意。每个人都是面容严峻,目视前方。在这样的环境下,连全身的毛孔都颤栗了起来,每个细胞都在鸣叫着要去战斗!

    路曼声本还觉得有些虚弱的身体,一下子精神百倍。虽然冷静的面孔看不出来什么,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的身遭流淌着不寻常的战斗气息。

    “这位大夫,快回座位坐好,考试开始了。”路曼声竟然忘记了,堵在门口,半天没有动作。

    其他的考生都看过来,路曼声回头,对那人抱歉颔首,便回到座位坐下,举止没有一丝的窘迫。

    下午的考试开始了,这一回合的题目都还算正常,只是题量特别大。从前到后,便是写写写,脑袋一边转动,手下一刻不停。

    路曼声的神经,绷得就像是一张快要断掉的弓。她不敢停下来,她怕自己只要停下来休息,高速运转的大脑就会彻底熄火。而她那只握笔的手,再也没有写字的力气。

    越到后来,精力便越濒临枯竭。最后一道题,路曼声是闭着眼睛写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她的字肯定很难看。看到类似她鬼画符的字,应该拿不到什么分吧。若是主考官第一印象便锁定在这里,那她的情况只会更糟。

    待整场考试完成,路曼声的里衣已经彻底湿透了。交完答卷后,路曼声在桌上趴了一段时间,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才扶着桌子站起,慢慢往外走。

    路曼声刚冒出头,向左那小子便跑了过来。

    “很很勉强吧,路姑姑娘。”从路曼声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一场会试她撑得有多么辛苦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看出来她对医术有多么大的执着,但却为了自己的选择做到这一地步,咬紧牙关还要撑下去。向左发觉,他越来越看不清路曼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124 藏龙

    14藏龙

    路曼声回到了住的地方,向左扶着她走进房间之后,她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从来不知道,一场风寒能将一个人折磨到这种程度。

    “路姑姑娘这两日就好好休休休息,后日的考试,不能再再耽误了。但路姑娘的身身体,真的没没问题吗?”向左很担心,再这样下去,路姑娘的身体是否真的能承受得住?

    像这种类型的考试,太耗心神了。而会试的对手,也太过棘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战胜的。相反,在极大的压力下,能发挥正常的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事,在后日之前,我一定会痊愈的。”路曼声握紧了拳头,今日的状况,她不允许再出现在第二次。

    而她身上的病,给她这么长时间,若是还不能痊愈,那路曼声便不是路曼声了。

    “路姑娘娘说的,我我我信。”向左心中一喜,从他认识路曼声到现在,她还没有食言过。路姑娘说后日之前会痊愈,那就绝没有问题。

    会试中要是少了路姑娘,那太遗憾了。于路姑娘自己,也是一件太过残忍之事。

    “路姑娘,我不不能在这儿呆太太久,我今日便先回回回回去了,明日再来看看你。”

    路曼声点头,向左离开了房间,临走之前还嘱咐路曼声要好好休息,不能熬夜。因为他以前听福来客栈掌柜的说,路姑娘常常会看书到很晚,有的时候,他一觉醒来,看见路姑娘房间的灯还亮着。

    路姑娘在福来客栈的生活,常常昼夜颠倒。身为一个大夫,该明白这对自己的身体是多么不利的一件事。

    路曼声微微顿了顿,点头答应了。哪怕睡不着,她也会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因为她答应过他,她不会拒绝一个朋友的关心。

    朋友?若是向左能听到路曼声的心声,知道在她的心里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他肯定会很开心。

    在路曼声的心中,能称得上是她朋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这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小子,虽然一句关心的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但他诚挚的关心,还是如一阵春风,慰藉了路曼声的心。

    路曼声又为自己开了一副药,是内服的药粉,和着白水喝下,也免了甜儿去为她煎药。

    这种药散,不但有利于治疗风寒,还有安眠的功效。服下药后,路曼声便睡下了。这个药散,能让她睡很久,也许一觉醒来,便是明天的事了。

    希望明天是个艳阳天,路曼声真心期望着。

    第一日的答卷已经弥录滕封,送到杏林阁。弥录滕封,是一种科举考试防止作弊的方法。考生入考场前,先要领取各自的考牌号,进入考场后,答卷是只能写上自己的考号用来区分。

    考完后由专门的官员对所有考生的答卷进行滕抄,原卷则存封入库。抄写考卷的人是不知道考生的考号的,连主考官都不知道谁的卷子是谁的,这样就防止了做弊。这种方法就叫做弥录滕封。

    虽然用了弥录滕封这种法方,但科考并非是无懈可击,无机可剩的。有考生可向乡试的主考官说自己写某个字时,会有什么样的特色,以作为暗记,这样主考官可收取贿赂为其考生作弊。

    高烧之下的路曼声,显然忘了还有弥录滕封这回事了。最后一题恍如鬼画符的字迹,是不会呈到那些主考官的面前的。不过,写得太过难看,连负责抄录之人都不知道你写的是什么,那可就凄惨了。

    太子府。

    三爷自从知道路曼声带病上场之后,对杏林苑里的事就更加关注。杏林苑虽然全面封闭,但只要宫旬想,听到一点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虽是如此,但宫旬所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路曼声在杏林苑中有人照料,似乎有病在身,考试结束还是被人扶回房中这样寥寥几句话。

    杏林苑的监管很严,若非这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经过这么多年,在杏林苑中也培养了不少势力,连消息的毛都听不到。

    但这次,底下人却为他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掌柜的,我买二十三号,路大夫,金牌,一万两,黄金!”

    “你说,有一位神秘的贵公子,在璐华城第一大客栈宝生客栈花了一万两买路大夫夺得金牌?”宫旬坐在上首,听着手下的禀告,皱眉微微思索。

    “是的,三爷。”最近,璐华城最热闹的事,那便是杏林盛会花落谁家了!一百多位名医圣手同台竞技,纷纷展妙手,想想那个场景,就让无数的人沸腾了。

    但最让老百姓激动的事,还是会试倒数第二轮。

    那可是真刀真枪,能让无数百姓受益的。

    就如同每次杏林盛会开始之前,不少大夫在璐华城内大开义诊,会试倒数第二轮比开义诊还要更有含金量。有些人病了好多个年头,没钱医治,要么有钱,没有名医,总之,这些病一拖再拖。

    但在大尧,这样的病人都存在着许多被治愈的机会。因为大尧是名副其实的医术国度,这里的大夫不但医术精妙,这个国家也十分重视医者的德行与百姓对这群大夫的认同。

    历代的统治者,都在试图向百姓传递这样的一个讯息。大尧精心培育出的大夫,不仅仅是为皇室服务,更多的是为老百姓服务。不得不说,大尧统治者治理国家的理念还是很先进的。

    大夫们大多在进驻尚医局之前,就已经扬名。他们的履历上,有着丰厚的资历与过往功绩。

    就算你在参考杏林盛会之前,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籍籍无名的新手,在进入尚医局之时,你的档案上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能进入尚医局的人,都已经通过了会试,自然也经过会试倒数第二轮的考核。这轮考核,是为每个大夫的履历添色添彩的好机会。

    路曼声这两个月来,在璐华城确实很活跃,有关于她的传闻,在这一年里也流传了一些。但她毕竟是个新手,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细,宫旬想不通,为何会有人现在就花一万两黄金,买那个女人夺得金牌?

    现在而言,未免太早了,不是吗?

    那些银子,也太多了一些。

    就连宫旬,他虽然身为太子,动辄一万两黄金,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一万两黄金,放到现在,将近二亿。虽然说,大尧是有名的富庶之国,璐华城的首富坐拥金山银山,这么多的金子,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更不是什么时候都舍得拿出来的。

    稍稍想一想,一万两黄金,就算同时拿数辆大车来拉,也要拉上个半天了。

    这么多金子,就算当时答应了,能有命收回来还是个问题。

    宫旬就是太明白这一点了,才觉得这之间有问题。

    “可查出那个人的身份?”

    “……”那位属下为难地低下头,不敢开口。

    “嗯?”

    “回回三爷,那个人的身份很神秘,属下想了很多办法,知道的依然只是一点苗头。”

    “哦?”宫旬越发有兴趣了,有意思,大尧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清楚。这璐华城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个人在大半年前突然出现在璐华城,不知来历,不知身份。认识他的人,尊称他一声东爷。只知道他一出现,就将刘家家居置办铺和财源广进楼纳入囊中,还传闻,他是宝生客栈的幕后大老板,花魁盛会就是以他的名义举办的。”

    紧接着路曼声之后,出现的又一个不知身份不知来历的神秘人物吗?

    花魁盛会和宝生客栈的赌局,都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的。自己出多少金子,最后都归入他自己的囊中,出和不出又有什么分别?难怪这个人,敢这么漫天开价了,还真是……呵呵!宫三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若是为了出风头,他就不需要隐藏身份了。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引起那个女人的注意?

    青花楼的那位如画姑娘,他倒是有些印象。自己第一次在那里看见路曼声,就看出她和如画很亲近,如画对她的关心也非同一般,对她的医术极为信任。

    第二次是在宝生客栈,他自己设了这样一个赌局,又出一万两黄金为路曼声表示支持,还是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这么刻意的做法,实在让人不想想歪都不行。

    “花魁盛会,小王记得没错,不是乔员外举办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乔员外只是挂个名,倡议乔员外这么做的人正是这位东爷。这是乔员外府上的大管家亲口说的,应该错不了。”

    而那位东爷,开价一千黄金两,为如画买下花魁的头衔,只是为了帮她一个小忙罢了。

    因为如画,在路曼声最困难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她。

    他虽然恨那个女人,但对救过她的人,他是心怀感激的。

    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可以伤害那个女人。

    因为他曾经发过誓,要一辈子保护她的——

    …………

125 关心

    15关心

    宫三几乎可以确信,那位东爷是认识路曼声的。

    他做这么多事,就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路曼声的视线里,至于他想要做什么,是善意还是恶意,宫三就不得而知了。

    “给小王继续调查,下次不要再让小王听到这样的答案。”宫三挥挥手,让那人下去,自己则转向孟凌东。

    “凌东,你可猜得出那人的用意?”

    宫三发现,自从孟凌东上次从杏林苑回来,神情就很不对劲了。而对于那个女人的事,尤为认真。

    路曼声那个女人还真是了不起,能让他们心如止水寡情寡欲的孟侍卫,流露出鲜有的在意表情。凌东做任何事都从不大意,认真严谨,但真正让他在意的事并不多。

    他活着的唯一职责,便是保护他的安全。

    对于女人,他更是从不过问,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凌东对他的任何决定都誓死遵从,唯独在说到为他找个女人时,会冷冷地走开,连他这个三爷的面子都不给。

    这次居然主动去帮助一个女人,虽然或多或少是因为他的命令,但淡漠寡然的孟侍卫,会为了路曼声破这么多的例,还是让他这位三爷惊异非常。

    不过,这也正常,不是吗?

    凌东从以前,只欣赏一种女人,那便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松懈、对任何事都全力以赴认真坚强的女人。当然,那个女人要是话少一点,他会更欣赏。

    尽管路曼声,大多时候表现的并非是认真,而是冷漠,还是牵住了孟凌东的心防。

    她总是有这种特质,她的面容并不出众,不,严格说来算得上是出众,出众的丑,但她就是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移开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他自己,不就是其中的一位吗?

    不管面对怎样的难堪,都能傲然挺立背脊,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在自己天地里的女人!

    “那个人,应该认识路姑娘。”孟凌东想了想,道。

    “……”这个,几乎是肯定的。若非认识路曼声,他也没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屡次出现在那个女人的面前了。

    “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孟凌东又加了一句,人类的恨与爱,这种奇异的情感,孟凌东原本无法理解。但有些事,只要是一个人,都会有所感悟。尤其是在他对路曼声有了异样的心思之后,那个男人的做法,也有了一丝的了然。

    宫三没有开口,但脸色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应该是喜欢着路姑娘的。”

    如果说前面两句话还不够有分量,那这句话,就直戳关键了。

    “哦,这个路曼声,还真成了香饽饽了。”宫三脸上虽在笑,眼底却看不出半点的笑意。若细细观察,还能发现他的眼底在瞬间闪过一丝利光。

    孟凌东看了宫旬一眼,淡定地移开视线,什么都没有再说。

    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这个舞台,以后的故事会越发有趣。而路曼声,与那个男人有着什么样的关联,终有一日会揭晓。

    “咚咚咚!”甜儿端着早餐进来时,路曼声刚从睡梦中醒来。

    看了一眼路曼声的面色,甜儿欣喜一笑,“路大夫,你面色大好了。”

    路曼声由衷一笑,面纱蒙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笑容,只能注意到她柔和了些许的眉角。

    昨晚一晚是关键,身体得到了确实的休息,加上黄大夫和她自己服下的药药效都不错,路曼声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了。

    “这样,路大夫一定能赶上明日第二回合的考试,真是太好了!”甜儿高兴地拍手。

    路曼声点点头,她也希望如此。

    “对了,路姑娘,这是甜儿为你从厨房端来的粥,趁热快喝下吧,不要让它凉了。”

    小丫头看到路曼声的病好了,心情明媚,仿佛脸上挂了一个小太阳似的。

    路曼声怔了怔,看着她脸上如斯灿烂的笑容,心尖泛出一抹复杂的滋味。

    路曼声低下头去,撩起面纱的一角,慢慢喝着粥。

    “路大夫,有一句话,甜儿不知能不能问。”甜儿怯怯地开口,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该过问的,但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路曼声放下勺子,静静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那块面纱呢?路姑娘的眼睛这么好看,脸想来也是很漂亮的。漂亮的脸蛋就应该让它亮在眼光下,被面纱遮着多可惜?”甜儿微微昂着头,仿佛在思考,路曼声这么做的理由。

    莫非是因为太漂亮了,怕别的男人看到了心生歹意,还是怕其她女人看到了,会心生嫉妒想要毁了她的容?

    “你说的没错。我这张脸,就该隐藏在黑暗中。”漂亮的脸,就要亮在日光底下,而她的脸,只适合遮在面纱之下,笼罩在黑暗之中。

    路曼声并不赞同她的这种观点,无论是漂亮的还是丑陋的,都有资格亮在太阳下。但这不过是这个说法,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勇气,能以丑陋的面容示人?

    甜儿不明白路曼声的话,但也听得出,这张面纱之下另有隐情。

    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甜儿有些紧张,忙不迭地向路曼声道歉。路曼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根本就不能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何况这小姑娘也是无心之失,她又何必要让她自责?

    最重要的是,这两日,要是没有这小姑娘每日为她准备三餐,送上关心,路曼声的情况只会更遭。

    她不是敏感的人,对于有恩于她的人,路曼声向来是宽容的。虽然从她那张脸,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来到璐华城的这一年多里,正是因为路曼声还保持着这份赤诚之情,她才活得勉强像个人。也让她的周围,有了一群亲近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牵绊,走到了一起。

    路曼声继续用早餐,这之后,没有人再开口。甜儿是个欢腾的性子,太过安静的环境,她是呆不住的。更何况她之前还说错了话,唯恐路大夫责怪她多嘴,越发不敢多留。

    在路曼声用完粥后,便匆匆收拾了碗筷,道了声:“路大夫好好休息,甜儿先下去了”,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这位甜儿姑娘,怕是不会再来了吧?

    路曼声露出一丝苦笑,也罢,也罢!她本就是这样的人,那小姑娘从哪点看,与她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又太过年轻,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很闷的。而她,担心会被那样明晃晃的笑容灼伤。

    闷,很闷,房间里怎会这般闷热?明明已经是初冬了,路曼声还是觉得这房间里闷得慌?

    她决定外出透气,外面的冷风,应该会消减她心头的闷热。

    路曼声就站在院子里,这边的院落,有一株垂柳。

    柳丝垂下,轻轻吹拂,摇曳生姿。路曼声伸出手,拂过一株株垂柳,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微风一吹,心头的烦闷也得以消解。

    “你正生着病,这样吹风,没问题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童音的稚嫩,又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老成的腔调。听来虽有些奇怪,却意外地好听。在路曼声的身后,那个叫白念的小孩正昂着小脸瞅着她。

    板着一张小脸,故作严肃,但那粉嫩可爱的面容,让人很想掐他一把。

    “……我忘了。”这个孩子,路曼声还记得。因为太过惊讶,路曼声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流露出最自然毫不加掩饰的神态,这样子的路曼声,是很少见的,也少了一点冷意。

    白念撇撇嘴,这种事居然也能忘了,她那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才不是在关心她,她是他的对手,若是因为生病发挥失常,就算胜过她也是胜之不武。

    白念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方才就站在院外,见到路曼声生着病还在那儿没顾忌的吹风,终于忍不住出口。

    他的院子就在隔壁,吃饭的途中经过路曼声的院外,无意中看到这一幕。

    那个孩子,也走到这一步了。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医术,比她当年可要长进多了。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但不知,她是老人还是旧人?对于许多人,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而对于她自己,已经满身疮痍,就连这双手,也不复前世的稳定了。

    路曼声伸出手,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手因为一场大病,变得虚弱了不少,如果她现在手中捻着一根银针,都能看到针尖微微抖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孩子,自己的心总会变得坚强起来。上一次见到她,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执着,焕发了自己对医术的热情。这一次,抖动的双手,因为那小小却在不断向上努力的身影,越来越有力。

    那个孩子,就像是年轻时候的她。看到他,她就恍如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现在的他,眼里只有至高的医术和匹敌的对手,这便是他的全部快乐。

    这样的孩子,是快乐的,也是孤独的。

126 对手

    16对手

    (多谢sasapd妹纸、伤以的爱妹纸,475888妹纸的粉红票,还有MONIYUA妹纸、jacksony66妹纸的平安符,谢谢你们啦!)

    夜晚,路曼声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前往厨房,与大家一块儿用餐。

    每个人都在独立的小区域,为了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也不想被人猜到底细,不与他人有任何的交谈。

    一些话多的大夫,也很想与周边人说上几句话,无奈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想说话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人群中,董乐平的大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这都是什么地方,再这样下去,他老董都要被逼疯了!不就是考个会试麽,一个个你防我我防你的,犯得着吗?

    正在这时,向左过来了,董乐平一拍脑袋,忙冲他招招手,“小兄弟,坐这边。”

    这小子虽然结巴,可总会说话,有比没有来的强。

    “董董大哥!”向左忙端着托盘过来,好不容易遇着个熟人,他也很高兴。这里的人,都超可怕严肃的说,被他们看一眼,自己都有些发虚。

    “小兄弟,你只吃这么一点儿啊,来,这些都给你吃。就是因为你吃得这么少,才长这么小的个儿,要想向你董大哥这么高,就得像我一样这么能吃。”董乐平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不断地夹到向左的碗里,向左愣愣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谢……谢谢,不过我吃……吃吃不……”

    “吃吃吃就对了,快吃吧,这是你董大哥给你的,可要全部吃下去。”董乐平好笑地学着那小子道。

    向左苦了脸,这么多东西,真的是人一餐的饭量?不不不,他这么说并不是说董大哥是猪啦,或许真的是他吃得太少了。

    “快吃啊,一个大男人吃饭跟个娘们一样细嚼慢咽的,你还算不算是男人?你再不吃,我老董扳开你的嘴,将它们给倒进去——”

    向左吓得不轻,董乐平的话不像是说假的,要真是被他扳着嘴喂饭,他就不用做人了。

    董乐平乐呵呵地看着那个结巴小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饭,心中的郁闷终于缓和了些,还是逗这个傻小子比较有趣。

    “不要暴饮暴食,身体会受不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噗——哦噗——”向左嘴里的饭全部都喷了出来,意识到背后的人是谁,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嘴。

    失态了,居然在路姑娘面前做出这等不雅的事,本来就有些羞涩的小子更是涨得满脸通红。

    “路路路姑娘,你怎么来来来来来了,你的身体没没事了?”杏林苑里的考生,是可以在各自的房间用餐。但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的时间,为了节省时间,有不少考生就在杏林苑的餐堂用餐。

    “没事了。”经过这一日的恢复,路曼声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九成,再有一夜,便能达到痊愈状态。

    “你好啊,路姑娘。”老董挥挥他的大手,与路曼声打了个招呼。

    “你好。”

    “真高兴在这儿碰见你,路姑娘放弃‘百杰’头衔,来参加这杏林会试,我老董可是倍感压力,一定不能输了,还想在正式场合能与路姑娘交手呢。”老董豪气无限,这个杏林苑要是再多几个像董乐平这样的人,没人会认为这是一场文试,而是绿林好汉的武斗比拼了。

    就连其他的考生,见到董乐平这样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也都皱紧着眉头。这样的一个大老粗也来学医,他行不行?也不知是瞎猫捧着死耗子,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一路走到这里了。这样的家伙,应该很快就能将他解决了吧?

    路曼声没有开口,只是看了他一眼,表示他说的她都听到了。

    董乐平也不以为意,都认识这么久了,哪能不知道路曼声的为人。她能给你一个眼神,已经很不错了。这位姑娘,最厉害的功夫就是可以完全无视他人所说的话。

    “向左,你小子这两日状态怎么样,有把握没有?”董乐平一边吃饭一边问。

    “我我也不不知道,这里高高手如云,我应应该不行的……”

    “你这小子,就这么一副温吞的性子。我看你的医术很不错,关键时刻也勇于发挥,前面两场,你应该没有问题。”董乐平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嘴上说着不行,每次考试都考高分的小子。不过向左不同,这小子就是这样一个谦虚过了头的人,跟他计较迟早会被他气死。

    “那董董大哥,你呢?”

    “我啊,感觉应该还不错,前面两场,还不至于被淘汰。”

    “那就恭恭喜董董大哥了。”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叫我董董大哥?”他是故意气他的?这个浑小子,口吃也吃得让人想暴扁他一通,好让那小子快点开窍。

    “路姑娘呢,你考得怎么样?”董乐平的嘴巴闲不下来,不找点话说,他就浑身难受。

    路曼声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见鬼的答案?

    “路姑姑姑娘考试的正正在发着高高烧,都烧烧糊糊涂了,所以才不不知道自己考考得怎么样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向左你小子,辛苦了。

    “是这样吗?”董乐平讶异地看向路曼声,路曼声无奈点头。她确实是烧糊涂了,一开始还保持着清醒,到最后头晕目眩,写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路曼声并不认为自己会淘汰,虽然发着高烧,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她还是撑到了最后。前面答的题没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还是最后一道。就算舍弃了最后一道,应该不至于就成为了最后的二十名。

    但一切,还是得看天意。就算自己在这里被淘汰,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像这种会试,考的不只是你的医术能力,包括身体素质以及平时生活习惯,甚至运气、临场发挥,全部都是重要的一环。

    “路姑娘,吃吃完饭就要回去休休息,你要好好保保重身体,知道了吗?”向左难得认真地开口,平时在路曼声面前有点像邻家弟弟的小子,这会儿却像是一位邻家兄长,眼中满是诚挚的关心。

    “你这小子,还挺会关心人的吗?”董乐平的大手一下子拍到了向左的脑袋上,那股邻家兄长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受气包。

    “董董……唔,不是董……董大哥,你过过奖了,我没……没有……”越是紧张,结巴就越厉害,一句话破碎得不像样,简直让人不忍去听。董乐平无奈收回手,这小子,胆子也太小,也太容易害羞了。他还没开始打趣呢,就成这副模样了。

    董乐平不敢再逗他了,要是这小子被他逗得不敢去考明日的会试了,那他就不好交代了。

    这么长的时间,路曼声已经用完餐了。

    “我先走了。”路曼声起身,对两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餐堂。

    “路路姑娘,等……等等我……”

    向左也放下餐盘,对董乐平躬躬身,忙跟着路曼声离开了这里。前一刻还是三个人在一起用餐,转瞬间便只剩下他一个,老董还真是够凄苦的。看来他下次要少跟向左小子开些玩笑,他宁愿和那个不爱说话的冰冷姑娘在一起,也不愿和他老董说话,还真是让他难过啊。

    不过,就算换成他,也宁愿和姑娘在一起,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老董推开身前的托盘,也离开了这里。

    “那个女人,就是你说的在复试中大露头角的路曼声?”餐堂的一角,响起了一个压低的女声。那道声音,就像是吹向山谷的蒲公英,轻盈地滑过对面人的心头,让人心里痒痒的,不由自主只能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婀娜多姿的身材,如黄莺出谷的嗓音,莹莹水波的剪瞳,只是淡淡看你一眼,就让人丢了魂魄。

    这样一个女人,在之前的复试中,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岂非怪哉?

    但她的战绩,也是非常骄人的。

    复试第二轮,她便是五+得者之一,在每次的小组考试中,她都以优异的第一名成绩晋级下一轮。这她每次的表现几乎都是完美,没有任何的失误,也没有任何的悬念,一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这里。比起路曼声的磕磕绊绊,跌宕起伏,她少了传奇性,却多了致胜最为稳定的因素!

    在五+得者安抚会上,这个女人并没有如其他五+得者亲自前往,考试结果都出来了,再去追究原因已经没什么意义。对于她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次被人踩在脚下,下一次再踩回来也便是了。

    她致力于成为大尧王朝最厉害的女御医,还有着比成为女御医更为重要的追求,一时的成败她并不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看谁能笑到最后。

    路曼声是吗?

    这次杏林盛会中,除了她,唯一一个晋级会试的女大夫。就看看,是她棋高一着,还是自己技胜一筹吧!

127 胆量

    17胆量

    翌日,路曼声在杏林苑的起床钟声中,睁开了眼睛。

    这一天,他们将迎来会试第二轮选拔考试。采取前所未有的考试安排,是这次杏林盛会会试的最大特色。

    前面两场考试,虽然有些意外,却总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经历了今日的考试,那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在进入各自会场之后,主考官一人交给他们一块木牌,根据这块木牌上的提示,来到杏林苑后山。

    在这片后山,一共有八十位病人,他们分布在山中的各个角落。这些考生们所要做的事,便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让这些病人相信他们,运用这山上所能找到的草药将之治愈,然后带他们下山。

    凡是没治愈病人者,或者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下山,便会直接淘汰。上一轮的两场考试,被淘汰的那二十个人已经离开了杏林苑,回到各自的家乡去了。路曼声很幸运,成绩居中,没有多么优秀,也算不上糟糕,却总算是成功晋级了。

    后山的外围,站满了考生。将这么多的考生放在一块儿,展开激烈的角逐和野外竞争,与过去的将考生分隔开,全力保护考生安全的宗旨似乎有些背道而驰。

    面对诸位考生的不解,主考官没有多说什么。从先前各位考生在餐堂用餐的态度,就知道每位考生将自己与别的对手完全区分开,不做任何交流,也没有任何想要沟通的想法,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在那方小天地中充分展现自己的医术,如此而已。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他们不仅要研究自己的医术,还要注重如何与他人相处。在一个复杂的环境中,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救人先救己,这是这些大夫急需学习和了解的。

    之所以在会试的第二轮来个大逆转,也是经过出题人的精心设计。

    这一届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崔永复,在经过研究前几届杏林盛会的基础上,发现有不少的大夫医术和医德都不错,唯一欠缺的便是自我保护意识。正是因为这一点,过去的几年间,酿成了多起令人扼腕的悲剧。

    金牌御医钱永光,在治疗一个失心疯的妇人过程中,没做任何的保护措施,被那位妇人用剪刀刺死。那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把剪刀,便结果了朝廷花了大心力培养的金牌大御医。

    消息传来,尚医局的三位大人俱都沉默。一时间,这些御医自身安全的问题,也成为整个尚医局关注的焦点。

    就在钱永光案后不久,四位百杰大夫被一位妒火中烧的同僚纵火烧死。案件的起因,不过是那四位大夫被尚医局的三位大人任命为百杰四掌事,他必须得听从他们的意思,从南厢房搬到北厢房。

    这个案件,就发生在尚医局内部,对整个尚医局的打击都很大。三位尚医局大人更是引咎辞职,为此次发生的事负全部的责任。

    事到如今,当日犯下此案的那位百杰御医已经被依法问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留在所有大夫心中的难题和忧郁,依然笼罩在尚医局每个人的心头。

    针对这种局面,崔永复向皇上进言,决定采取前所未有的考试安排,增设考试环节。面对日益严重的大夫安全问题,进行这样的安排,是非常必要的。

    皇上思考良久,最终同意了崔永复的提议。但在哪个环节,进行这样的安排,是值得深思的一件事。

    像这类测试,人数不能过多,又不能过少。通过普通的考试,剔除大部分的杂牌军,又不能让过多的庸手走到最后,挤掉真正坚韧懂得求生大夫的机会。最终,由大尧皇朝的陛下亲自拍板,将这一环节放在了会试第二轮!

    面对许多考生的一脸茫然,杏林苑的大钟敲响了,钟声在杏林苑上方盘旋不绝,远远荡开了去。一共响了十下,在十下钟声过后,每一位考生都被主考官们踢到了杏林苑后山。

    杏林苑占地范围极光,除了最前排进行初试复试的六大会场,还有后方每位会试考生的住宿厢房,最令人咂舌的还是厢房背后那成片的后山。

    每位考生只有两柱香的时间,在这两柱香里,不但要在这偌大的后山里找到可以施救的病人,还要采集草药为他们治病,最重要的还要拖着他们病中的身体下山。单是想想,就已经让人惨叫连连。

    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主考官们为何会出这样的难题刁难大家?要是没有一个人完成,是不是所有的考生都得被淘汰?那今年的杏林盛会举办还有什么意思,主考官们又是否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和笑话?

    已经有一部分的考生心生惧意,隐隐有打退堂鼓之意。笑话!参加一次考试,没道理连自己的小命都搭上。就他们这小身板,就算自己爬山都够呛,何况还要拖着一个人,若是因此从山上摔下来,谁负责得起?

    需得说明的是,鉴于大尧是医术的国度,这里的大夫都享有很高的地位,受到人们的尊敬,不少世家和贵族子弟都有人习医。这些人,并不向以往那些常常跋山涉水采药的大夫,并不知山中疾苦艰辛,而是照着医书典籍,或者请名医指导。

    他们这一辈子,甚至没有爬过崇山峻岭,一个人进过深山老林。当然,那些郊外踏青,登高望远之类的游兴节目,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叫他们为人把把脉、开开药方,或者动动笔,背背古典医籍,那都是没问题的。甚至可以说,他们很擅长这些。但他们,自己都是被别人伺候的人,如何能亲自照顾得了病人?

    再说,山中要是有蛇虫猛兽怎么办?他们又没有武功,遭遇上了自己还不得完蛋?再者,其他的对手若有心害他们,暗地里算计他们又该如何?真是越想越害怕,对山中情况的茫然和无知,令他们止步不前,不敢前往。

    当然,并非所有世家子弟都是如此,这里面也有杰出勇敢之人。

    在听到主考官宣布考题和考试规则之后,何梦卓便大笑着上了山。那笑声,仿佛是对那些吓软了腿的草包们的讽刺。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当什么大夫?

    他从小便跟着父亲的商帮,前往各国,还一人乘船出海,经过海外诸国,游历了好几个月。小小的一座山头,也想阻住他的路?

    在一干考生还在纠结着要怎么做的时候,何梦卓已经进了山,山间的小路上,不时看到他白色的长衫从树缝间传来。

    一些人,看到何梦卓进了山,也匆匆跟了上去。这种时候,怎么能落人后?

    剩下的,是没有过这种经历,对这次会试考题怀着惧意和胆怯之人。除了少数几个,正准备进山却被前面的考生堵住道路暂时不得不停下的人。

    还有一部分考生,暗暗期待着自己今日能有好运气,一进山就遇到病人,然后快速治好他,把他拖出山来。

    就在他们还沉浸在幻想中时,一个声音震醒了他们。

    “笨蛋!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难道这样就要放弃了吗?”

    “我们这么多人在,有什么好怕的?”

    “怕死的话就夹着尾巴逃跑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其他人都皱紧了眉头,看向那个说话之人。那是一个有些邋遢的年轻人,披散着长发,斜视着身后的那群人。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慵懒,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睛却像是一只鹰,对周遭一切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的话虽然难听,但还是让不少人惊醒了。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不过是一座山头,只是救一个病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以前也救过不少人,站在山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就先露出胆怯了?

    路曼声抬起头,淡淡看了身前的人。

    她并没有露出胆怯,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她不过是在想,这个人用尖锐的话语作为包裹,其实却怀着一腔挚诚。他完全没必要说这些话的,这些人陷在自身的恐惧里越久,对他便越有利。

    但他没有这么做,宁愿让这些人生他的气,还是要说出这些令人气愤的话,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过,托他的福,已经有不少考生醒悟了,先先后后上了山。

    向左一直跟在路曼声的身后,路曼声不解,却看到向左那小子摸着头,笑笑着道:“我一个个人不敢上上山,路姑姑娘可以带带我一起吗?”

    路曼声盯着他,一动没有动,这样拙劣的谎话,他真的认为能瞒过她?

    面对路曼声直盯着他的眼神,向左有些心虚,终是低下头,说了真话。

    “路姑娘身身体还没有大好,我不不放心你一一个人……”

    路曼声愣了愣,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真的听到向左这么说,还是有着难以名状的感动。

    这个小子,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吗?

128 伙伴

    18伙伴

    路曼声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向左则当她默许了,高兴地跟在她的身后。

    在他们走后不久,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孩子,看着面前的那片山,握紧了放在袖筒里的小手。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身为白家的后人,不能在这里落败!

    直到最后一个考生都进了山,那些主考官们才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自始至终,没有就刚才发生的事进行任何的交谈。

    这是规矩,不能破坏。

    在山外的不远处,站立着两个人。这个人,大家都不陌生,那便是这次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崔永复和他的得意门生——尚医局的三位典御之一孙稻香。孙稻香奉皇命,帮助他的恩师负责这次的杏林盛会。这次他们师徒俩前往杏林苑,就是为了观察一众考生的表现。

    “那个将一众考生骂醒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恩师可知道他的来历?”孙稻香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在尚医局中已经呆了十多年了。自从去年尚医局发生了同僚内斗一事,三位典御大人引咎辞退,孙稻香便被提拔了上来。

    这之中,自有他的恩师一份功劳。是他的恩师不避嫌在皇上面前大力举荐自己的门生,才让他一跃坐到了现在的位置。所以孙稻香对他的恩师极为尊重,也很感激。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四皇子的门生。”

    “四皇子对这次杏林盛会可以说是来势汹汹、势在必得。他的手下不但囊括了医王莫龙根,还有好几位近年来在医坛十分活跃的高手。再加上方医圣缺席这次的杏林盛会,四皇子极有可能会成为这次杏林盛会的大赢家了。”

    “不管入谁的门下,都是我大尧的子弟,对皇上忠心,为整个大尧百姓效力。”

    “恩师说得是,学生愚钝了。”

    “稻香,此时就你我两人,不需要这般拘谨。”

    “谢过恩师。”孙稻香行礼,一转头,看见了山道上那孤独的小身影,“恩师,那个孩子……”

    “嗯,是白老师的孙子。”白老师,便是前任首席御医白筑,白筑在大尧,也算是一个传奇。在他鼎盛之时,杏林盛会还没今日这么兴盛。待他死去,习医之风蔚然成风。而白筑,也俨然成为所有习医者的榜样和百姓称道的传奇人物,当之无愧的大御医!

    当今医坛的许多名流,都是白筑的门生。崔永复虽然没有得过白筑的亲传,但他却很尊敬他,每次提到他时,也会尊他一声白老师。

    “这位叫白念的小考生从小习医,意志坚定,倒是颇有他爷爷昔年之风。”看着山上那个孤单的小背影,孙稻香不禁担心,这个小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他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大夫。从他走上这条路起,这些事迟早都是要经历的。”崔永复仿佛知道他这位门生心中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道。

    “恩师欣赏的那位路姑娘,表现却是平平,这个任务于她很难吗?”想来也是,终归是一个姑娘家,心中害怕,也是难免的。

    “你这么看?”

    “……不是吗?”

    “那位姑娘,在之前的初试和复试中表现很优异,性格虽然怪异,却总有一番道理和原则。那样任性只遵从自己医道的姑娘,老实说,为师还蛮欣赏的。”正是因为这种人,尚医局内太少了,故而才这般欣赏。

    “……”孙稻香沉默,老师毫不否认自己对那位姑娘的欣赏,这种情况还真是不多。

    “你以为,她迟迟不动身,是因为她害怕了?”

    “一个姑娘家,面对这种情况,纵然有所迟疑,也是情有可原。”孙稻香斟酌了一下用词,拐着弯地回答了恩师的这个问题。

    “稻香,你看下去便知道了。”别人不知道路曼声的事,他这位总主考官可是清楚得很。那位路姑娘,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在这深山中,她比大多男人,可能还要强太多。

    孙稻香怔了怔,但他聪明的没有多问。恩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应该很快便能找到解答。

    另一厢,考生陆续上了山。

    但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病人的踪影,这些人,就藏在山中的某个地方,他们要做的首先就是将这些人找出来。

    何梦卓一马当先,别人还在山脚下,他已经到了半山腰。路曼声和向左,远远地落在后面,看那两人的神态,似乎并不着急。那些人要是那么容易找到,很有可能引起一场混战了。

    显然,主考官们的目的,并不是要他们为了抢病人大打出手。

    路曼声这样做并不奇怪,她本来就是一个不疾不徐的人。别人着急的时候,她比谁都要冷静。

    好奇的是向左这孩子,他似乎也很沉得住气,一直静静地走在路曼声的身后,当心着前面的人莫要绊倒了。

    就算他们是朋友,做到这一地步,也足够了。他难道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位病人,那结果到底算谁的?

    这个傻小子,显然从来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知他是太过相信自己,还是太过相信路曼声。

    那么路曼声呢,她又何尝想过这个问题?在她没有拒绝向左跟在她的身后,就已经决定,将这小子庇护在她的羽翼之下了——

    宁可别人亏待她,她也莫要亏欠别人。这样的观点,在现代生活中可能并不适用,这意味着你会经常吃亏,也常常被人当成冤大头。但这便是路曼声,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孙大嫂和虫儿等人的关心,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将他们从惠王府地下密室中救出了。

    路曼声最怕的便是欠人人情,她不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尤其在来到这里之后,受了太多的冷眼,这些经历,让她越来越难接受别人的好意。但她一旦接受,那便会用更大的诚意来偿还。

    “路……路姑娘,我我们接下来要走走哪条路?”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这两条路,都有不少人走。许多人都是随便选了一条碰运气,有的根本就没有选,自己的脚已经做出了选择。何况像这种情况,除了碰运气和让脚做决定,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路曼声站在两条路的分岔口,看了看山顶,又看了看他们刚才走过的路。

    “走左边这条。”路曼声淡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并未有过多的思考,但就是让向左觉得,她选左边这一条,有着她充分的道理在。

    “左边这一条,坡势较缓,救了人后下山会方便许多。”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如此而已。她和向左两人的身体并不强壮,想要在两柱香内完成救人任务,还要安全带回来,没必要给自己附加额外的压力。

    八十个病人,被安排在山中很多个角落。路曼声不相信,这条路会没有他们所要找的人。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花了大力气,人带不下来,也是做无用功。

    向左赞同地点点头,“听听听路姑娘的!”

    路曼声一边走,一边扯下沿路的藤条,向左也没多问,只是照着路曼声的做法,也准备了许多的藤条。然后将路曼声手上的藤条放到了自己手中,由他托着它们走。

    “你这样会耗费许多体力的。”路曼声冷然开口,这样做岂非将自己置于不胜之地?要是她存着什么坏心,那向左被淘汰是早晚的事。

    这小子是真笨还是假笨?居然这么相信一个他并不熟悉之人。

    向左摇摇头,“正正是因为如如此,耗耗耗费一个人的体体力总比耗费两两个人的好,就算我我不行了,至至至少路姑娘还是可以安……安然下山。”

    “你不想晋级了?”

    “我……”他虽然想晋级,可更不想丢下路姑娘不管。

    “我不会让你淘汰的。”路曼声扭过头,望着山边吹拂的树叶,树叶沙沙作响,路曼声清冷如冰玉的话语飘荡在山间,很快便消散了。

    但向左,却清晰地听入耳里。

    “路……”

    “我也不会淘汰。”他们两个人,会一起晋级。

    路曼声不顾向左坚持,帮他拿了一些,两人从左边岔路上了山。

    “找到了——我找到了——”远远地,听到山头上一个大夫传来大喊声,旁边人忍不住骂那人傻,找到一个人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就不怕他自己的病人被其他人给抢走?

    毕竟这次会试的规则,可没有人规定不能抢他人的病人。规则清晰明了,在两柱香的时间内,一个大夫,带着一个治愈的病人下山。这中间发生什么事,完全不在主考官的考虑之中,只要不发生伤人害命之事。况且这种事,就算别人真的做了,你也很难抓到证据。

    当然,前提是他们并不知道背地里有人正在用“千里眼”观望着他们的表现。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逃不过背后那一双双眼睛。然而,这时候的千里眼毕竟有缺陷,许多事还是有操作的余地。

    事在人为,大家斗智斗狠,胜者为王!这便是大多人的信条。

129 布帕

    19布帕

    等路曼声和向左到半山腰的时候,找到病人的大夫越发多了起来。

    类似“我找到了找到了——”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每响起一声,大家心头的压力就越大。

    一共只有八十个病人,要是全部都给瓜分完了,那剩下的人就只能惨遭淘汰。

    “路……路姑娘。”

    “不要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看下去,就能知道出题人背后到底有什么意图。

    他们走过的道路已经被人给走过了,向左想不明白,路姑娘为何还要不断往上走下去。

    而且,比先前的人还要专心,什么灌木丛草窝,全都不放过。

    向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托着东西,没有催促,也没有怨言。

    “那里有人。”路曼声指尖一指,在一个小山坳里,有个孩子正冒出头来。

    “真真真的,路姑娘!”向左欣喜异常,那里为何会有一个孩子,怎么之前的那些人都没有发现?

    这也是,这些人只顾着往山上跑,唯恐病人被他人分割完毕,那哪里还有自己的份儿?而且这山下和半山腰虽然不算空旷,却也茂密不到哪里去。有没有人,一眼扫过去,也就看得分明。那山坳地势较为低洼,孩子个头又小,躲在里面,也怪不得大家没看见了。

    若其他的大夫知道了,准得为自己的舍近求远而呕死。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这么考虑的。都说站得高,看得远。爬上山顶,山上山下,一眼望去,便能一目了然。发觉大夫所在,连忙赶过去,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无论大家是怎么考虑的,找得了病人,治得了病,还要在规定时间内把病人弄下山,那才是本事。

    路曼声和向左赶到了那个山坳,那孩子在那里躲得好好的,因为无聊才露出头看看外面的动静,没想到待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两个人站在他的面前。

    “你……你们要干什么?”那小鬼戒备地退后了一步,刚想要跑,就被向左给抓住了。

    向左蹲下身,对那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解释道:“我我们不是坏坏人,你也知知道,我们是大大夫,是来救救你们的。”

    “真不好玩,这么快就被逮着了。”那小孩十分地沮丧,“我还想做最后一个被找到的人,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这可是一个躲猫猫的好机会,比和其他孩子玩的那些躲猫猫还要刺激,可是,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不赶快上山,却把他给挖了出来,讨厌死了!

    本来是聪明的决定,摆在这两人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呆瓜。不管是哪个孩子,遇上这种事,都不会开心的。

    小孩一旦不开心,那让他配合什么事,就不容易了。

    “小弟弟,你哪……哪里不舒服?”

    “我哪……哪里都不舒服!”小家伙学着他的腔调,还附带了一个鬼脸送给他。

    向左愣了愣,随即宽和地笑了。“不告告诉哥哥哪里不不舒服,可是会难难受的,乖,让哥哥看看好……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你给我看,一句话都说不完,笨死了!”小孩子抗拒得厉害,他的力气还真不小,向左差点抓不住他。

    路曼声呛地一声,拿出一根银针,在那小鬼眼前一亮。

    “你你……你要干什么……”那小孩机灵的小眼睛盯着路曼声手中银光闪闪的长针,怕得厉害,小嘴却还是在逞强。

    “不听话,便将你扎成哑巴。”路曼声的声音一如往昔般清冷,甚至说更冷。

    “你不敢。”

    路曼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凑近了一步,银针对准了他的舌头。

    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小鬼挣脱不得,惊恐地看着路曼声。

    “……”向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他相信路姑娘,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为了让这个小鬼乖乖听话,一些手段还是必要的。

    “听话吗?”路曼声又问。

    那小鬼眼泪汪汪的,在路曼声冰冷的压迫下,只得点点头。

    “伸出手。”

    “不要扎我!”小鬼叫道。

    “把脉。”路曼声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个小东西,也只有这点能耐。一根银针,就把他吓去了半条命。但这也很好理解,小孩子,没有几个不怕“打针”的。

    那小孩瑟缩地伸出手,就怕路曼声不守信用,用那根银针对着他的小肉掌来一针。

    小孩一伸出手,路曼声便看向向左。

    向左了然,伸出一只手,为那小孩把脉。而路曼声则按住那个孩子,让他乖乖不要动。

    “没什么大大毛病,就是肚子里生生了蛔虫。”

    路曼声也伸出手,在那小孩的肚子附近按了按,那小孩呼痛,不过路曼声银针在手,这小孩也只有忍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笑话,在爹和娘面前,当然是越喊越大声,那样爹娘会哄他,还会给他准备好吃的。这个女人这么可怕,他要是哇哇大哭,会不会一气之下真拿针扎他?

    把完脉,路曼声冲向左点了点头。

    他判断得没有错,这孩子肚子里确实生了蛔虫,情况不是特别严重,服点杀虫药把肚子里的蛔虫弄出来也就是了。

    向左让路曼声在路上等一会儿,他记得他们一路上来,发现了山道旁的乌梅,乌梅敛肺,涩肠,生津,安蛔。对治疗肚子里的蛔虫,效果不错。

    这些人身上的症状,与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至少他们遇到的这一个,他自己有下山的能力,即便这小孩任性发懒,向左也能够轻松背起他。

    这样的安排,着实让向左有些不解。

    这八十个人,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向左顺着来的山道,匆匆跑回原路。因行进得过快,向左脚下不稳,滑了一跤。路曼声上前一步,注意着向左的方向,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那小孩子倒也机灵,瞅准机会,对着路曼声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便挣扎着跑了开去——

    “站住。”小孩不理会路曼声的呼喊,沿着左侧的山道,像山间的野兔,一会儿就消失在路曼声的眼前。

    向左也是一愣,惊诧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想要上去追,被路曼声给止住了。

    “随他去吧。”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病人,就这样让他跑掉,他们上哪里去找第二个?

    “山势陡峻,追他恐生意外。”不管是对那孩子,还是对他们自己,一个不慎要是摔下山就危险了。那孩子既然不愿意,也就算了。

    向左心神一松,微微笑了,“还是路姑姑娘考虑周周到,我都没没想到。”

    “啊!——”就在两人打算另找其他人时,不远处的山道传来小孩子的惊呼。

    两人对视一眼,朝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那个小子,逃跑之时得意忘形,从山道上滚下来了。

    他们两人赶到之时,那小子捂着自己流血的腿,呜呜叫着。

    向左跑过去,扶着那小孩坐好,慢慢拉着他的腿,轻轻动了动。身体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事,主要伤在了腿上。

    这个时间,路曼声已经采了一些山中最常见的止血药,敷在了那小孩的腿上。然后从裙裾中撕了一块,没撕动。向左见状,阻止住了她,他的身上,正放着一方布帕。

    那块布帕,颇为淡雅,在布帕的一角,还绣着一株兰花。向左看了那块布帕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舍,还是毫不犹豫地用这块布帕为那孩子包扎。

    后来路曼声才知道,这方布帕是向左的小青梅留给他的。一年前,那小青梅搬到了其他地方,临行前留给向左这方布帕。向左一直将之带在身上,每次看到这方布帕,就想起那个像兰花一样流露着淡淡幽香的姑娘。

    向左迅速地将小孩腿伤包好了,他的性子看起来挺温吞,动作一点不慢。

    这个小孩,现在是没法逃了,向左无奈摇头,这小家伙何必呢,弄成这样疼的还是自己。

    那小家伙委屈地鼓起腮帮子,眼泪汪汪直掉,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向左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容中带着鼓励和包容。

    那小孩透过泪眼,望着那个被他嘲笑的结巴小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路路姑娘,我们现在要怎怎么做?”

    “带他一起吧。”路曼声叹气,向左采回来的那些乌梅,已经让小子服下了。条件有限,配合着细辛,让小家伙嚼了嚼。小家伙皱紧了眉头,无奈路曼声在那儿杵着,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尽管她什么都没做,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个小家伙会自动代入,乖乖听话。

    两人将自己采回来的藤条放在那山坳中藏好,然后背着那个小子,继续上了山。向左曾让路曼声带着孩子直接下山,那她便可以直接晋级了。路曼声摇头,她不可能这么做,也没有对向左说出同样的话。

    他们是同伴,从她默许他跟在身旁时起,他们便只有一个选择。

    一同上山,一同下山!

130 手段

    10手段

    向左背着孩子走了一段路,路曼声便将那孩子接了过来。

    “路路姑娘,我可以的。”他是男人,这种事自然是他来做。路姑娘是个姑娘家,而且病才刚好,如果还要她背孩子,那么他跟着来便没有意义了。

    路曼声没有答应,“你累了。”

    “不,我不不累。”像是证明他这话有多么言不由衷似的,一滴汗滴从他的额前滴了下来。

    “你累了。”路曼声不由分说,将那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怀中。那小鬼怕怕地往向左的背上钻了钻,他怕死路曼声了,哪里还敢要她背?她急了,会不会一根扎向他的屁股?

    那小东西胡乱想着,转瞬间已经换了地儿,趴到了路曼声的背上。

    “你叫什么名字?”路曼声问。

    “我叫灰灰。”小家伙摸着头回答。

    “你一个人来的?”

    “还有爷爷,姐姐,其他的你不能问了,问了灰灰也不能说。”灰灰发现,这位冷冰冰的姐姐,背上还挺温暖的。而且她和大哥哥刚才帮他了,他的腿摔得很疼,敷了药后,已经不怎么疼了。

    灰灰相信,这两个大夫都是不错的人。即便发现他逃跑了,没有追着他跑,也没有责怪他。这位姐姐虽然喜欢吓他,毕竟没有对他动手,想想先前的事,多半是他自己吓自己。

    不过,总觉得这位姐姐有点坏,不是心眼坏,而是贼坏。

    向左也在想这个问题,路姑娘看着不吭声,治小孩子似乎特别有一套。看山势陡峭,路姑娘一个姑娘家,向左在后面跟着是心惊胆战,唯恐她背着孩子一块滚了下去。

    但走着走着,向左发现,路姑娘虽然是个姑娘家,走山路却很利索。她的体力不错,爬山有一套,显然是经过锻炼的。每一脚踩下去,行得很稳,即便走在柔软的松针上,也没有滑倒的趋势。

    向左这一看,才发现路姑娘的鞋子上绑了两条草绳,她走山路保持重心的方法也与他们不一样,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个地方。

    可是这样走路,会不会很不舒服?

    “路路姑娘?”向左指着她的鞋子,面上满是困惑、

    路曼声看了自己的脚一眼,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习惯了。”

    习惯了?

    “路姑娘你经经常爬山?”

    “一年前,我靠采药为生。”她算是半个采药人,山上的情况,或许她比向左更清楚。

    路曼声拉着路边的树枝,爬上了一个小陡坡。回过身来,又助了向左一臂之力。她也发现了,向左是个小少爷,平时鲜少爬山,虽然是个男人,可一路下来,已经摔了好几跤了。

    这山势越来越抖,路也越发不好走,要是孩子还搁他那儿了,保不准那小子还能不能爬上山。

    摸了摸鼻子,向左有些难为情。还说保护路姑娘来着,一路上都是路姑娘在照顾他。要不是有路姑娘在,这一路他还真够呛。

    “路姐姐,快过过去一炷香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再找不到第二个病人,那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下山了。

    正说着,半山腰上传来了动静。何梦卓下山来了,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小伙子。那人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但身体却没什么大事。何梦卓悠闲地在前面走着,他慢慢在后面跟着。仿佛不是他的病人,而是被他买下的属下。

    这一轮,何梦卓提前晋级了。

    他的动作,果然快。

    路曼声淡淡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那个人,回过头对向左道:“走吧。”他们要做的事还多着,不能在这里止步。

    “姐姐,我可以下来走。”灰灰耳听着他们谈到任务的事,又看别人都完成任务下山来了,自己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别说话。”

    灰灰求助地看了一眼向左,向左摇摇头。灰灰的腿扭伤了,这个时候不能乱动,再说这山路,靠他自己走也走不下来。

    不多久,何梦卓带着他名下的病人下来了,经过路曼声的身边,看了她还有身后的向左一眼,最后又看了看她背上趴着的灰灰,莫可名状地一笑。

    山下传来一声铜锣响,每一位大夫和病人下山,山上就会传来一声铜锣响。这一回合,何梦卓是拔了头筹了。

    继何梦卓下山后,陆续地,又有几位大夫和病人下山了。

    “路……姐姐。”向左站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病人都被带下山了,他们可就没人了。

    “不急。”路曼声站在半山头,望着四周,又看看日空中挂着的明晃晃太阳,“走那边——”

    “可可可那边一眼看不不到人。”那边光秃秃的,全然不像藏人的样子。

    “那边有水源。”太阳这么大,这些人在山上一呆便是半天,一定口渴了。有水源的地方一定有他们的存在,若是路曼声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

    接下来的话不需要说了,向左并不是个傻瓜,很快便明白过来。

    “我我们走。”向左走在前面,替路曼声和灰灰扒拉开眼前的荆棘。路曼声看着向左那小手被刺给扎得一个一个小洞,有些惊悚,这样来他就算有一百双手也不够被刺扎的。

    一手托住背后的灰灰,路曼声抬起脚,狠狠一踹。将路边的树枝折断,扫掉了路旁的荆棘,然后将这根拇指粗的树枝交到了向左的手里。

    向左明白过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没有想到呢?还要路姑娘来提醒他,其实事情很简单,向左很少爬山,经验自然欠缺。有些事情虽然简单,一时就是想不到。

    “姑娘,我……我……”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快点滚下去,这个人是我的了。”如出谷黄莺的嗓音,响在这山涧中,宛如灵动的清泉撞击在山石上的声响。

    “我……”

    “嗯,你不听我的?”

    “不,我不敢。”

    “那你还不快下去?”

    “……是。”

    “三常,你把这人让给我,我不会忘了你的好。”莹莹水波的剪瞳,只消看人一眼,便让那人丢了魂。

    “谢谢姑娘!”这次那人走得干脆,不带一点留恋,转瞬间便消失在那池塘边。

    翻过那座山头,还没有冒头,就听到了不远处山中池塘边传来这样的对话。向左刚露出个脑袋,又收了回来。

    撞上这种事,也只有装糊涂了。路曼声皱皱眉,“那人是什么人?”

    “是是锦州湖的杨锦杨……嗯杨大姑娘。”

    锦州湖?路曼声来这儿不久,却是听过的。那是一个有名的医术世家,父亲、叔叔,都是朝中的御医。到了这一辈,锦州湖就只有一位小姐。眼看着家业兴盛,却无人继承,没有想到,这位杨大小姐居然也参加了这次的杏林盛会。

    杨锦在得到那位病人后,拿出随身的药瓶,也不知往那人嘴里倒了些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个病人便站了起来。

    “路姑姑娘,她她她……”这不是违反规矩吗?进山之前,几位主考官可是说了,救治病人的药得现采,每个人的身上也都搜罗干净了,她怎么还有药带在身上?

    路曼声摇摇头,叫向左不要伸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这种事彼此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抖落出去。

    路曼声早就知道,像这种考试,内幕还是很多的。结果如何,各凭本事,她自己不会做这种事,看到别人做这些事也不会奇怪。

    向左不明白,为何路曼声看见这种事会这么淡定。这可是违背规矩,有碍考试公正。单她做的那些事,就够让她取消资格了。虽然这结果对那姑娘可能重了些,但这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为了维护杏林盛会考试的公正,这些事不能纵容。

    路曼声嘴角勾了勾,这小子性子还真清正,不过要不这样,那就不是向左了。

    “走那边。”路曼声指了指另外一边,绕过那个池塘去了山后。

    山下又传来了一声铜锣响,这一次,是杨大姑娘带着病人下山了。

    接下来的时间,每隔一会儿,就会有铜锣敲响。放在山下桌案上的香越燃越短,病人和大夫陆续都下了山,留在山上的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到处乱窜。

    路曼声和向左这边,情况倒是好点儿。循着池塘边的脚印,他们俩已经发现了一位病人的踪影。

    “路路姑娘,他的病比比较严重,需需要忍冬藤和柴胡,还需要旋覆花。”忍冬藤清热解毒,疏散风热。柴胡解表退热,疏肝解郁。而旋覆花,降气化痰,平喘咳。

    这是一位风寒病人,经历了一上午的高热,情况很严重。再不想办法,病情就更加棘手了。

    路曼声掏出自己这一路顺带采来以备万全的草药,向左也将自己身上掏了个干净,忍冬藤和柴胡是有了。这地方没炉子,不可能熬药,也只有将就着服下,先让他退热。

    “还少少一味旋覆花。”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山上这么大,一路走来都没看见旋覆花,现如今到哪里给病人弄这药去?

131 无私

    11无私

    向左正在焦急地张望着,想看看这山间是否有旋覆花的存在。

    而路曼声,却盯着灰灰的手心。

    “这东西哪来的?”路曼声指着灰灰手上攥的小骨朵儿。

    “我随便摘的。”灰灰愣愣地看着手中略呈紫色的小骨朵儿,不知道为何那位大姐姐在看到这东西时脸上有些兴奋。

    “旋覆花没有,这个先用着。”紫菀是山边和道路边长的小野花,花期八月,果期在九月到十月。其根茎可以入药,春秋二季采挖,除去有节的根茎和泥沙,编成辫状晒干,或直接晒干服用。这已经进入初冬了,花已经凋谢了,只剩下有些干硬的小骨朵儿。在灰灰看来,就是可爱的小球球。

    被路曼声背在身上,从山那边的池塘经过,他便顺手拧下了两个,放在手中把玩着。

    向左也很快明白过来,他们回去会经过那条路,让灰灰带路,他们一定能找到。也是因为杨大姑娘的事让两人分了心,都没注意到在那一块还有紫菀的存在。也是,紫菀喜湿,多生于山地和河边草低。还得感谢这山地的气候,较为暖和,这个时期了,紫菀的果实还保持球状,没有凋谢脱落。

    从果实便能看到其根茎,根茎处理好了,汲出里面的汁水,再融合柴胡和忍冬藤,就能抑制这个病人的高热和咳喘。

    有些病,不是给了药就能治愈,主考官们也不会这么要求。他们要看的,还是考生在面对一个个病症时的处理措施。这些人,每个人都患有一些小毛病,有的甚至算不上毛病。当然,或许是这人身上有毛病,而你却看不出。

    在规定时间内,将病人带下山,你只能算是合格。但若想拿高分,可没这么容易。

    故而何梦卓在看到主考官们一致给的“通过”时,不由黑了脸。

    他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他的病人也健康地跟在他身后,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通过,而不是优秀。

    在通过之上,还有优秀和良好。他这通过,等级算是最低的了。这简直是对何梦卓的羞辱,也怪不得他这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了。

    然而很快地,何梦卓便知道自己到底败在哪里了,而且一点都不冤。

    他带下来的那位病人,在脸和脖颈处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就跟被蜜蜂蜇过的一般,十分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何梦卓问那三位主考官。那三位主考官谁也没回答,其他那些下山的人,不出意外的,全部都得了通过,下山这么多人,还没有一个人拿到良好和优秀。

    “恩师,大部分的人都下山了。”孙稻香在崔永复身旁道。

    “迄今为止,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崔永复扬起一抹儒雅至极的微笑,笑容再儒雅,也没法掩饰眼底的失望。

    “这些人表现都不错,却还是让人失望。”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群人得了相同的病症,这都是他们急于求成的结果。

    也怪不得这些人会不知道,这些人身上被下了同一种药水,需要大半个时辰方能显现出来。这些人回来得太急了,忽略了病人身上所出现的征兆,有个通过的成绩而不是淘汰,已经很幸运了。

    这也是因为主考官们一早便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不过这样的话,让何梦卓等人听了,只会让他们更加难堪。

    “痒——我痒——”趴在路曼声背上的灰灰,伸出小爪子,轻一下重一下地挠着自己的小脖子。

    “这这是怎么了?”向左搀着年轻的病人,后退两步,捉住了灰灰乱挠的手。而路曼声,也将背上的灰灰给放下来了。而先前的那位病人,在生病中,也感觉到了痒意,喉咙里发出了喃喃地哼声。

    “别动。”路曼声喊了一声,向左退到一旁。路曼声蹲下身体,扒过灰灰的脑袋,露出他开始显现出红点的脖颈。

    “路姑娘娘,这这这是……”向左有些目瞪口呆,这东西一早还没出现的,而这些红点,正以他们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疯狂的滋长着。

    “大姐姐,大哥哥,灰灰是不是就要死了——”灰灰攥紧了两人的衣袖,可怜的道。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让让让你有事的。”向左拉过灰灰的手,开始为灰灰把脉。路曼声相信他,这小子的医术不成问题,这应该就是问题所在了。在上山后,她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个疑问到了这里,终于找到了答案。

    “路路路姑娘,这是一种热热疮。成因是服服下了热沸散,再辅以黄酒三三三杯,经过半日的酝酝酿,才会发发作。”

    关于这个病,路曼声倒是有个好法子。这一点,向左与她倒是不谋而合。用角蒿烧成灰,敷在疮患处,一夜见效,两夜痊愈。如果有汁,需吐出,不能咽下。

    这话乍一听就像卖假药的,但却是真的。尤其是出自路曼声和向左的口中,那就更不是假的。

    “你照顾他们,我去找药。”

    向左点点头,这个时候救人要紧,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尽管时间已经不够了,待路曼声找完药回来,喂他们喝下,那两柱香的时间也早就过了。

    难道他们真的要止步于此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打算,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但向左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在病人的安危面前,总要做个抉择。他第一次参加杏林盛会,如果能在这里止步,那还是有价值的。

    向左有一事不明白,路曼声这么坚持继续会试的考核,那证明她对这个会试抱着相当大的期待。他不明白,一个这么坚持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会试中成功晋级的大夫,为何可以这么毫不犹豫地放弃晋级资格,第一时间便去采草药?

    向左本身就是一个大夫,也很重视每一位病人的性命。路曼声的做法,别人不了解,他却是了解的。因为换成他,他也会这样去做。向左选择和路曼声站在一条线,和她一块留下来,在某一点岂非就证明了他与路曼声是同一种人?

    “大哥哥,我好难受……”灰灰不停地想要挠着痒痒,但他的小手在向左的手心攥着,想挠也没法挠。

    “灰灰乖,这不不能挠,会破破的。”

    “大哥哥,灰灰……灰灰,是不是见不到爷爷和姐姐了……”人一旦难受,便会绝望。没有多大的病情,也会认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挂了。灰灰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们早晨欢欢喜喜领着银钱上山,没有想到这会儿却变成了这样。

    “灰灰别别……别怕,你路路路姐姐已经去采药了,你们马马上就没没事了。”向左一边回着话,一边看下山上的方向,路姑娘去了已经有一阵子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角蒿,性喜湿润的砂质壤土,花期5——9月,果期是9——11月,应该庆幸,此时正是角蒿结果时节,在这座山头上就分布有角蒿。从这一点,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测。正是因为这座山上分布着角蒿,他们才敢出这样的考题。只是他们发现得太晚了,等想到办法来医治他们的时候,离比赛结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其他的大夫呢,向左有理由相信,那些人肯定也没找出这些病人真正的病根。即便没有找出,在规定的时间内下了山,依然让他们晋级了。

    如果他们现在下山,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即便到山下再救人,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每个人都能理解的话,向左却说不出来,也不会这么说。尤其在看着那孩子羸弱地和他说着话,直呼着痒时,他更没法让他们等到下山再接受营救。何况,以灰灰和那位的情况,他和路姑娘也没法将人弄下山去。

    可是,他不想在这里被淘汰,也不想路姑娘在这里淘汰。如果真要有个人做出牺牲,就让他来。

    他说过,要照顾路姑娘,结果这一路上,不但没有照顾好路姑娘,反而处处受她照顾。

    “大哥哥,你要哪儿去——”灰灰看到向左吃力地背起那个年轻病人,往山上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

    “灰灰,你路……路姐姐回来,就就让她带你下下山……她要问起来,就说我我先下山去去了……”如果说他上了山,那路姑娘一定不肯下去,以她的性格,一定会陪他一块儿留在山上。

    可他不想这样,他明年再来一次也没关系,路姑娘不一样,她舍弃了陛下亲封的“百杰”头衔,在这里淘汰,那承受的就多了。最重要的是,路姑娘真的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大夫,敢于追求,也敢于舍弃。这一路上下来,更是让向左见识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路曼声,为了这一点,他留下来。

    路曼声回来了,带回来了角蒿,但等着她的人,只有咿咿呼痛的灰灰,向左和那位年轻病人消失在了这座山头,完全看不到半点踪影。

    …………

132 动容

    1动容

    路曼声回来了,带回来了角蒿,向左和那位年轻病人却不见了踪影。

    “路姐姐——”灰灰伸出手,吃力地唤着路曼声。路曼声走过来,蹲下身,将灰灰抱了起来。

    “路姐姐,我们下山吧,大……大哥哥他已经下山去了……”灰灰攥紧着小拳头,脖子上的痒意因为太痒,反而没什么感觉了。肩膀以上的地方,全都失去了知觉,他很害怕,他想爷爷和姐姐了,他也不想路姐姐和大哥哥输。

    这个小子,虽然向来贪玩,却并非不知事。大哥哥郑重拜托他,他不想让大哥哥失望。

    “别说话。”路曼声低着头,将自己采回来的角蒿用片宽大的叶子包裹,埋进土壤里。然后拿出火折子,捡了些松毛盖在上面,不一会儿便燃了起来。

    “路姐姐,我们先下山吧。”为什么路姐姐还不走?大哥哥明明说过,只要他这么说,路姐姐就会下山去的。

    路曼声盯着燃起的松毛,估算着时间,等时间到了,才把东西从土里扒了出来。角蒿已经燃烧成灰,待它稍稍变凉,路曼声便用手揉搓着角蒿灰,将它敷在灰灰的脖子和脸上。

    “路姐姐,灰灰……灰灰好难受……我好难受……”

    “不用怕,很快就没事了。”路曼声安慰着灰灰,手下动作却没停。她的声音依然清冷,却透着一股子的窝心和温暖。

    “路……姐……姐……”

    “别哭,张开嘴。”路曼声说着,捏开灰灰的小嘴。在他的口腔,也发现了一些热疮。虽然是考试,解药就放在山下,但对于这些人,未免还是有些残忍了。

    “我将药敷进去,若有汁水,便吐出来,不能咽下去,知道吗?”虽然路曼声在给他服下这些药时就已经将汁水拧净,还是不忘嘱咐道。

    脖子和脸上敷下这些药后,已经不痒了,凉丝丝的,好舒服。灰灰不断闹腾的小手终于停了下来,啊啊张着嘴巴,让路曼声为他口腔上药。

    “好点没?”

    “嗯,路姐姐,这药……真好使……”前一刻犹如炖在锅底的虾,全身发红,下一刻却恍如跳进了凉润的湖水里,身上的不适之感也缓解了许多。只是那小子嘴巴正在上药,唔唔啊啊的,话都说不太清楚。

    “服下药后不要说话,待会儿带你下山。”路曼声起身,看着山头的方向。

    那个傻小子,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

    他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骗过她吧?路曼声从来不是一个眼拙之人,向左是个质朴好心的傻小子,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

    “下来吧——”看那傻小子还不出来,路曼声忍不住道。

    再不下来,他们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离会试结束,还有两个字的时间。他们正在半山腰,全力赶回去,未必没有搏一搏的可能。

    而其他的考生,已经陆续下山去了。还有一群大夫,因为没有病人,而坐在山中长吁短叹,最后终是摇摇头,下山去了,只待明年再战!

    相比那边的“轰轰烈烈”,这边可谓是安静有序,若非灰灰偶尔哼哼两声,都不知道这边还藏有四个人。

    山上的草丛传来一阵声响,向左吃力地拖着那个人,来到路曼声身边。

    “路……路姑姑娘,你怎么还还……不不不走……”因为太过紧张,一句短短的话,向左硬是憋了半天才将它说了出来。

    路曼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转而蹲下身,将她调好的角蒿灰细细敷在那位病人的脖子和脸上。他本人还在发着高热,按照之前说的,忍冬藤和柴胡,还有紫菀,已经处理好让病人服下。虽然时间迫在眉睫,路曼声却是有条不紊。

    向左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发呆,而是帮助路曼声尽快完成这些事。

    看那边有路曼声一个人便够了,向左便想起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藤条,也将之拿了过来。又在山上捡了两条粗粗的棍子,用藤条缠住。

    待路曼声那边料理完毕,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路路姑娘。”

    “你做得很好。”她之前准备藤条,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小子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从这一路来看,也知道他并没多少爬山经验。

    被路曼声夸奖,让向左颇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就在这时,山下接连传来五声铜锣响,还有最后五分钟,也就是一个字的时间,考试便结束了。

    而这山腰到山下,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去,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快下山,时间快到了。”

    路曼声和向左将那位病人抬到了藤条担架上,向左坚持要拉着人,路曼声只得抱起灰灰,四人往山下跑去。

    而山下,已经人头攒动。除了还在山上的四个,大夫和病人全都下来了。

    这些人中,最后一个下来的是白念。

    这个小子,在进入这个环节之前,不少人都奉上了同情。这么小的孩子,进山会不会有危险?先别说背着一个大人了,就是自己,能不能下来还不敢肯定。

    白念下来的时候,许多人都怔住了。因为与他们猜测的情形相反,不是白念背着病人,而是那位病人心甘情愿背着他。

    原来,白念这个小家伙为了救那位病人,尽心尽力。将她拖了很远,最后体力耗尽,差点晕倒在山上。就在时间快要耗尽的时候,那位病人醒了过来,有感于这个小家伙的坚韧,再加上她的身体在白念的诊治下已经有所好转,想了想,便把这个小家伙从山上背了下来。

    这是这次会试中最为动人的一幕,当山道上现出那位病人满头大汗背着白念的身影,不少人都动容了。

    那位病人,是位中年妇人。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之吹倒,背着白念,就像是背着自己用生命守护着的孩子。

    这也无怪乎白念以后有时间会经常去看望她,拿她当亲人一般看待了。

    经过一番时间的休整,白念已经醒过来了。山下的人都在看着山上,因为还有几个人没有下山。

    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备受主考官和皇上看好的路曼声。在进入会试之前,就被钦赐“百杰”头衔,单凭这一点,就不得不引起旁人的关注和在意了。

    “恩师,还有最后一个字的时间,考试便结束了。你看好的那位路姑娘,似乎还没有下山。”

    崔永复拿着“千里眼”,正在观察着山上的动静,梭巡着剩下几个人的身影。路曼声和向左之前在山坳内,因为阻挡,千里眼没法发现他们的踪影。

    崔永复收起千里眼,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莫非那位路姑娘,真的在这里便止步了?

    可惜,可惜!

    白念正紧紧盯着山道上,他都下来了,他不相信那个女人会赶不回来。她不是很有办法吗?这种情况,就把她难住了?

    白念和那位妇人的评定成绩是良好。比起一干只拿了通过成绩的大夫来说,他的表现算是很优秀的了。

    一干人虽有些不服气,但看到病人对大夫的那种信任和付出,也没什么话好说。因为在大多时候,治好一个人并不困难,难的是能让病人从心中接纳你这位大夫,全身心的相信你。

    不管周围响起怎样的闲言闲语和猜测,白念就是不相信,路曼声会在这里淘汰。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山道上,不时看向香炉里燃着的檀香。

    在这些人中,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盼着路曼声在规定时间内赶不回来。这样他们便少了一个劲敌,踩着别人的身体往上爬,向来是竞技的铁则!

    檀香烧到了最后一小撮,只等火星飞灭,铜锣声响,这一轮考核便宣告结束。

    “不行了,他们不会回来了,时间已经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看到人?”

    “哎!真没意思,还想见识见识皇上亲封‘百杰’人才有多大的本事,在这里就被淘汰了,扫兴!”

    “那个路大夫也不过如此麽——”

    “就是,一路走来,她不过是运气比较好。动起真格的,就不行了。”

    “小声点儿,这话让人听到了,可不好。”

    “有什么关系,就这点本事,还怕别人说?”

    人群中,不断传来这样的对话和议论声。一些年轻气盛的大夫,早就看不惯路曼声一路顶着那么多的名头了。

    “诶诶诶——”一个人忽然惊叫了一声,伸出手指,指向了山道上。

    就在刚才,山道上忽然有个人冒出头来。

    “来了!他们来了!”

    何梦卓眯着眼,看着山道上背着灰灰走出来的路曼声,晦暗的眼神变得比往日要灼热了不少。

    而在路曼声的身后,向左正拉着藤条担架,和路曼声一起,向山下赶来。

    “时间到——”主考官提起一口气,用最大的音量向人群中喊道。而这道声音,也随着风声,灌入了路曼声和向左等人的耳朵。

    “……”

133 水准!!!

    1水准!!!

    “时间到——”

    伴随着主考官中气十足的喊声,第一声铜锣敲响了。

    “路姐姐,你先先跑——”

    向左对路曼声喊道,檀香燃完后,还有十下铜锣声响,只有这一点点的路了,路姑娘一定可以的。

    “路姐姐,你放下灰灰,灰灰可以自己跑。”在路曼声背上的灰灰,也出口道。

    “你脚不疼?”

    “已经不疼了,路姐姐,你快放下灰灰,我们一起跑,时间应该还能来得及。”十下铜锣声响,每敲响一声,中间会停顿三个数,也就是他们每个人都还有三十秒的时间。再加上敲铜锣的过程,每一秒也都很宝贵。有这个时间,至少还可以赌一把。

    路曼声放下了灰灰,却没有往前跑,而是转过身,帮助向左一同拉起藤条担架上的病人。

    “路……路姑娘……”

    笨蛋!“你已经到极限了。”不是吗?

    “我们走!——”路曼声稍稍放大音量,对灰灰和向左道。灰灰开头,向左和路曼声则一齐拉着担架,往百米外的红带跑去。

    铜锣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然而他们的脚步声,就像是气吞山河,带着难以抵抗的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同甘共苦的决心,向所有人奔去——

    “两下……三下……六下……”

    “近了,更近了!”

    “快啊,你们快啊——”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一看那人,正是老董董乐平。他身体壮实,背个人对于他而言再容易不过。他完成任务是最顺利的,就跟何梦卓一样。到山上不久,便找到了一个病人,治好了他,然后将那人拉到了背上,不管不顾地把他背下山。

    心里还直呼这次考试太过容易,根本就不像他们一早想象的那么困难。看到主考官为他贴上的大大的“通过”字样,才顿时被打蒙了。

    搞什么!他完成得明明很顺利、很出色。不是优秀,至少也是一个良好,这见鬼的通过是怎么回事?

    与他一齐郁闷的还有不少人,这其中,包括先前提到的何梦卓,锦州湖的杨大姑娘。她踢掉了同伴,抢回来的病人,竟然没有让她拿到优秀,只是区区一个通过。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最终的结果,只要她能进入下一轮,就有挽回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人中,也有几位表现特别出色的。这些人,也让他们充分认识到了得过头衔、有尚医局经验的大夫与新手大夫们有着怎样的区别!

    陈墨染是在第二柱香燃烧了一小半的时候回来的,与他一同回来的是一位小姑娘。不仅表面症状,连身体隐性的病症也被陈墨染断了出来。他的处理十分巧妙,不但缓解了小姑娘身上的疼痛,背她回来过程中还有说有笑的。

    问过那位小姑娘才知道,那位大哥哥一路上在和她说故事。

    探知到小姑娘的病因后,陈墨染便把那位小姑娘背下了山。沿路边找草药,边向山下而来。在他上山的时候,记得在哪条路上看见过那些草药。他很有信心,途中便能为她把病治好。

    为了帮小姑娘缓解身体上的疼痛,他边和她说故事,转移她的注意力。陈墨染为人英俊,笑容温暖,对这么大的小姑娘最具有感染力。加上他说的那些故事都很动听,小姑娘渐渐入迷了。

    来到山腰,成功采得他需要的草药。喂小姑娘服下,又找来能够抑制热疮发作的药物,反正主考官的目的是考验他们能否发现这一隐性病症,而不是非要他们解决它。

    在山下便有解药,抑制和缓解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效的方式。

    热疮发作,用角蒿灰尚且适宜。但热疮尚未发作,用这一套便行不通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减缓抑制,到山下等待救援。

    不出意外,陈墨染的会试成绩是优秀。

    他是这些考生中,第一个拿到优秀的人。

    考试结束后,那位小姑娘被娘亲抱走了。临抱走前,还哭了好一阵,嚷嚷着非要和大哥哥在一块儿不可。

    见那小姑娘哭得厉害,陈墨染上前,让那小姑娘乖乖听娘亲的话,做个乖孩子。

    “大哥哥,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好不好?”小姑娘却歪着头,对陈墨染这样道。

    陈墨染吃惊不小,而其他人则抽了抽嘴角,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小姑娘的娘亲不好意思得满脸通红,对陈墨染直说着抱歉。

    陈墨染伸出手,揉了揉那小丫头的头。

    “你还太小了,牙都没长齐呢,就想着嫁人了?”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早熟吗?陈墨染在心里直寻思着,只当是一场玩笑,没有将小姑娘的话当真。

    “我已经不小了,不信你问我娘,我今年已经九岁了,再过六年,我就可以嫁给大哥哥了。”大哥哥人长得好看,又很温柔,她最喜欢大哥哥了!

    “可是再过六年,大哥哥已经是个难看的老头子了。”

    “才不呢,就算是老头子,大哥哥也是最好看的老头子——”小姑娘嘟着嘴,笃定的道。

    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捂着嘴,或者笑趴在地上。后面回来的人比较吃亏,没有看到那有趣的一幕。

    不过,事后听别人提起来,还是会忍不住附上两个笑容,为陈墨染那超强的魅力所折服。

    紧跟陈墨染其后的,是上一届“十银”得主,这些人处事技巧与手法和陈墨染很相似。除了有位漂亮的小姑娘和他们告白,救人的过程相差无几。一看就是经过特殊训练和培养,应付这种类型的考试,纵然不能说游刃有余,也没有多么的困难。

    如果一开始,那些早早回来拿到通过的考生,还能用其他人都是这样的成绩来安慰自己。在见证了这些银牌得主的实力后,便高兴不起来了。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起点不同,在某些方面就是不一样。

    果然,大尧王朝的尚医局果然具备超一流的水准,从那里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这样的想法在每一个人心中此起彼伏,只有登上更广阔的平台,才能见证更高的高峰,站在最高处。

    不少考生心中感慨万千,热血沸腾,为了那个众人瞩目的位置,他们一定要爬上顶点!

    还有一部分考生,则有些泄气。有这么多高手在,他们真的没有问题吗?以前只觉得自己很强,可看到那些人悠闲完成任务的样子,就不由心虚。

    无论是经验,实力,还是面对难题时的心态,这些人都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要如何和这些人争,他们一定会输得很惨吧?

    而其他的一些人,则轻轻嗤了一声。

    大尧的银牌得主,若没有这样的实力,那就叫人白期待了。他们每个人挤破头,都是为了进入那里面去。那些人要是各个和他们一样,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呆在这里,被那些主考官当猴一样的耍?

    而在新生和老生之间,代表着最高水准的医王莫龙根。是在第二柱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才赶回来的。

    作为医王,这样的成绩未免让人失望。也让不少考生沮丧,连医王都败给了那些银牌得主,那些怪物到底有多可怕?明明在先前的考试中,这些人也并未出什么风头,关键时刻却这么牛。

    果然,银牌的头衔不是叫假的,这些人真的很强!

    可是,这股沮丧,很快便消失了。

    在听到主考官的批复后,连陈墨染都不禁回过头,看向莫龙根。

    这个面无表情,无论从哪点看都绝不轻易妥协的医王,将他名下病人诊治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这位医王,竟然在山上坐等着这个热疮发作的那一刻。他用草药,催发出那位病人体内隐性的病症,再将它连根拔除,这便是中医中一个很有名的原理。有些病,只有等它发作,才有办法根除。其他的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而这位医王,不厌其烦,也不担心到底能否在规定的时间内下山,他眼内只有病人和他身上的病。

    这种全身心投入一件事,忘记周遭一切的精神,不正是医王精神吗?

    除了他,还有谁会用这种法子?除了他,又有谁敢用这种法子?

    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医王,陈墨染迷人的桃花眼内,闪过一抹战斗的气息!

    自他夺得银牌,进入尚医局后,有一个称呼,一直跟随着他。

    那便是,他陈墨染是最为接近医圣方剑之的人。

    医圣方剑之,只有他可以超越!

    他最崇拜的人便是医圣方剑之,可以说,他有今日,也全是因为心中有方剑之这个难以超越的目标存在的关系。

    他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掩盖了他自身的光芒和努力,相反,他为这样的说法而骄傲。

    总有一天,他会超越方剑之,成为真正地医圣!

    但面前这个人,放眼整个大尧,乃至整个天下,唯一能和医圣方剑之相匹敌的对手,是挡在他面前最大的劲敌!

    在打败医圣之前,他又一个要打败的人!

    …………

134 震撼

    14震撼

    铜锣声声响,宣告这次考核即将结束的锣声迎来最后的三下响声。

    就在这最后关头,灰灰摔倒了。

    有不少人已经冲上前去,真想在这关头帮他们一把。这一刻,他们忘了他们是对手。只知道,他们对胜利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这样的两个人遭遇淘汰,未免太过令人遗憾了。

    可他们不能这样做,他们远远地被隔开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最后的几秒钟里做着最大的努力。

    路曼声瞪大着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灰灰。

    这个勇敢的孩子,实在支撑不住了。她自己,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体力迅速流失,整个人都不听自己的使唤。向左已经惊怔当场,怔怔地看着那又一次落下的锣声——

    她没有办法容忍,胜利就近在眼前,他们却在这里功亏一篑!

    千钧一发间,路曼声夹起这个孩子,用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连着担架和人一块儿拉到了红带外,碰到了红带。

    而随着他们这一动作,第十下锣声敲响,这次考核落幕了。

    而这个动作结束后,路曼声趴在地上,久久都没有动弹。人群中传来几阵欢呼声,向左才意识到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正激动间,想要和路曼声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却发现路曼声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

    “路……”碰触到路曼声的身体,向左才惊骇地发现,路曼声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还没有忘记,就在昨日,这个人还在发着烧。接连几日的大病,已经让她的身体承受了常人两倍以上的压力和疲劳。

    再加上今日的事,原本以为能帮助她分担一些的,却处处要路姑娘照顾自己。山路难行,路姑娘背着孩子,从来没有吭过一声,背脊坚强得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他却没有想到,在做着这些事时,她都是勉力支撑。

    直到这一刻,向左才终于明白,为何路曼声去找草药,会比预计的时间要长一些。因为她的身体太弱了,她只有狠狠地用荆棘扎着自己的胳膊,才能让自己勉强恢复一些力气。

    她不想拖累他,也不想他们两人会因此而淘汰。

    因为路曼声一早就答应过他,他们俩人都不会淘汰,一定会成功晋级。

    捋开一碰到路曼声便疼得颤抖的衣袖,向左发现路曼声的小胳膊上已经是一片模糊。几个黑黑的洞眼,结着乌红的血痂。

    向左捂紧了嘴巴,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俱是沉默,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主考官查看过灰灰和那位病人的伤,处理得很及时,也很有效。他们脸上的热疮已经慢慢退了,再过不久便能康复。而藤条担架上正在发烧的那个人,服下药物后,正陷入了深深地昏睡中。

    几位主考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在他们成绩一栏,注上了他们这一次的成绩。

    优秀!是优秀!

    除了医王莫龙根,在所有的新生考核中,只有路曼声和向左才获得了优秀的成绩!

    本该是激动难当,可这一刻,向左却半点激动不起来。他只是看着已经被担架抬走的人,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恩师说得没错,那位路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那股子坚韧和硬气,连许多男人也未必比得上。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这一幕的孙稻香对崔永复道。

    崔永复没有开口,老实说,路曼声今日的表现,连他都有些惊讶。虽然知道那位姑娘心细如发,可有那么多新生例子在前,对于他们能不能发现那些人身上的隐性病症他也表示怀疑。

    可结果,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是……崔永复看向仍站在原地的那位傻小子,他一直以为路曼声最大的问题便是“太独了”,独来独往,没有同伴,也不需要朋友。又何曾想过,她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同伴做到这一地步?

    还有那傻小子,表现也不错。只不过,这是一场不是你淘汰就是我惨败而回地战斗,那傻小子这么不管不顾的,难道当这杏林盛会是儿戏?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让他们看到了一场不错的表现。也是因为有这两个人,让新生考核的成绩还不至于太过难看。

    “走吧,我们也该进行接下来的工作了。”杏林盛会才进行到这里,接下来有他们忙活的,没时间再在这里看戏了。

    路曼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满园飘香,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艳。伴随着浓郁地饭香,传入她的鼻中。

    路曼声揉了揉自己有些瘪了的肚子,感觉有好长时间没有米饭入腹,她真的是饿了。

    “你醒了?”

    她刚一睁开眼,就有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和蔼地问道。

    这个人,她并不认识。而这个地方,她也没有来过。路曼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心里猜测着这里是在哪里,而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杏林苑的药庐,你们有什么不舒服,都会被送到这里。”

    路曼声坐了起来,就要下地,那个人阻止住了她。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你身体很弱,高烧之后又一再脱力,再这么任性下去,接下来的会试你是没办法应付的。”

    “我没事。”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只要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姑娘,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注意身体。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年轻时不当心身体,等年纪大了就有得受的了。”

    路曼声看向那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相周正,目光和蔼温和,嘴角还勾着两抹笑容。就他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上了年纪?

    仿佛知道路曼声在想着什么,那人无奈一笑,“我虽然还算不上老头子,却是一个十足的大叔。不听大叔言,吃亏在眼前哪,小姑娘。”

    路曼声有些黑线,没再理他。转过头,看着他正在吃着的东西。

    这绝对是凑巧,因为就在路曼声看着那些东西时,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咕噜声。

    那大叔心想着,这下子那小姑娘的脸应该绷不住了。

    可谁知,路曼声就跟没听到一般,一点不好意思地表示都没有。依然在盯着那些东西,尔后伸出手,指了指。

    “我要吃一点。”

    “去吧,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路曼声点点头,坐了过去。那位大叔却在看着路曼声的背影发呆,回想着自己听过的有关这个人的一切。

    初试之前,被总主考官崔永复赏识,立下功劳,直接进入复试第二轮。

    在复试中表现突出,剑走偏锋,却总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到最后,更是被当今圣上亲封“百杰”头衔。

    而在今日的会试考核中,在新生中拿到了优秀的好成绩,还弄了一身伤。

    这是一个真正冷漠,很少对外界的事关心在意的女人。她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在乎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认准了目标便会一往无前的人。

    想到一直等候在药庐外的那傻小子,大叔笑了笑,这位姑娘,外表冷漠,却有一颗赤诚之心。能够让那傻小子担心成这样,想来是个不错的人,也值得他出手,救她一救。

    她的情况虽然不太严重,但身体过度承受的疲劳,让她很难有精力应付接下来一轮又一轮高密度的考试。

    身为大尧王朝的御医,连体力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否则危急关头,病人还没倒下,他们自己先累趴了怎么办?

    尤其是这之中,还有不少的大御医,要周转各国,游历四方。没有傲人的体力,是很容易就被别人取代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在大尧,最不缺的就是精神好体力佳还有医术超绝的大夫们。

    为了让这姑娘有充足的体力应付接下来的考试,大叔贡献出了自己的宝贝大补丸。可别当他是卖假药的,那简直是对大叔的亵渎。这药丸,可是经过他多年研制和验证,服下之人身体倍爽,连连称好,才投给病人使用的。

    而路曼声,也察觉到了自己体内似乎多了一股特别的力量。那是药效发挥所产生的作用,能让人精神饱满、头脑清晰。

    要不然,路曼声可没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儿,一醒来就嚷着饿。也没有脱力后的后遗症,晕眩头晕耳鸣什么的。单凭这一手,就知道这个人绝不简单了。

    “你这样,叫帮我吃一点儿?”

    大叔吃惊地看着桌上一盘盘可口香软的饭菜转瞬间全部都入了路曼声的口,不禁叫苦。

    “吃饱了。”路曼声站起身,点头向大叔告辞。在走至门边的时候,路曼声停下,“谢了,你的药。”

    “算你这小姑娘还有点良心!”大叔一扫郁闷,宽慰地坐下来。小姑娘虽然冷,却意外地懂礼貌。就这一点,还算是可爱。

    低下头,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大叔不淡定地抓头。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谁说这小姑娘可爱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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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乡野中走出,一把金针,两项秘技,谱写出一介村女到大国手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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