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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天医全文阅读

作者:沙漠雪莲90     妙手天医txt下载     妙手天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70 怀抱

    870怀抱

    路曼声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块骨折的地方接好。

    围观的人看得是紧张不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幸亏路曼声艺高人胆大,这么棘手的症状,也被她给处理下来了。

    骨头接好之后,便是包扎固定。

    外敷断骨丹。

    取宽绷带由下而上环绕包扎固定,松紧适宜。过松的话断端易动疼痛,过紧则会呼吸困难。

    路曼声虽然最近很少治疗这些断骨伤,但身为一名优秀的御医,这些只是基本。而最近,除了每天阅读医籍,了解更多的医术知识,路曼声还会固定地花两个时辰在练习刀法之上。

    颜术讲究的是精湛完美、细腻无缺的刀功,一日不练习,手都会生。路曼声前一段时间因为受伤,半月不练,再拿起刀的时候怎么都不对劲。

    这也给她敲了警钟,每日哪怕再忙,即便是做假想练习,也会充分活动自己的双手和手腕。

    敷药包扎后,路曼声又用两条绷带,从肩部向前放下,回扎于肩前,以防固定滑脱。

    “好了。”路曼声站起,看向赵承。

    “骨头虽然接好了,回去之后还得小心照顾着。外敷断骨或碎骨丹,到天换一次药,待周后病情稳定换药时间可延长4到5天。外敷药期间要注意皮肤变化,如有红痒等过敏反应,须改用油质断骨丹或碎骨丹敷之,又或许干脆停止敷药,单纯包扎固定。”

    “好,好嘞,路御医,我们一定照你说的做。”

    赵承心里这会儿涌动的只有感激和激动,原本以为孩子没了。还是路御医厉害,简直是回春妙手,恁是将垂危的孩子给抢救了回来。

    “六周左右骨折处便会愈合,我再开一张方子,届时外用热敷。每日到次,活血止痛,祛风通络。对了,早期除了外敷,还得内服理气活血止痛汤。中期改服续骨活血汤,后期骨已愈合,胸胁仍有隐痛不适,用逍遥散加减。早中后三期,须结合局部与整体恢复情况选方。具体情况不清楚,可以向大夫咨询,他会知道怎么做。”

    “可是这……路御医,能不能再麻烦你,我担心……”经历了今天的事,赵承是不敢再随便相信外面的大夫了。他的小侄儿明明还有气,那大夫硬是说人已经不行了。这要是再遇上一个庸医,好不容易被路御医给治好,又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会把这些都写下来,供大夫作参考。”

    “谢谢,谢谢路御医。”赵承终于放心。

    路曼声点点头,先行告辞。至于剩下来的事,赵承和宋东的恩怨以及纠纷,就不关她的事了,留给官府来判定。

    而在路曼声离开时,围观的百姓忽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还有不少人高呼路御医的名字,而不到一日间,尚医局的路御医夜市上巧施妙手、于生死一瞬间抢回黄口小儿性命的事,又传遍了璐华城。

    坐上马车的路曼声,闭起了眼睛,头又一阵阵痛起来。

    金慕殊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不太放心路曼声的情况,今晚决定和她一块回宫去住,也好让她安心。

    而且他也有些事想要告诉她。

    这些日子他不是随便乱玩,而是有正紧事要做。这些事可能对曼姨也很重要,只是他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调查也还欠点火候。

    这种时候,金慕殊确实承认,他的断案努力比起父亲还有谢叔叔他们确实差了些,要是他们在,这个问题早就弄清楚了。

    不过,他还小,要是现在就有他们这么厉害,那该哭的就是爹和谢叔叔了。

    金慕殊知道路曼声刚救完人,又为他担心了半天,这会儿肯定很累,就没有打扰她。

    车子径直驶入了皇宫。

    管贝在路曼声救人的时候,一直等在人群外。看到大家对路御医一片叫好声,心中也很是自豪。

    只是,太子爷担心路御医大半天了,这会儿还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儿,管贝驾一声,马车赶得更快了。

    终于到了正阳宫。

    远远看到路妃娘娘回来了,香儿连忙去禀告太子。

    “殿下,娘娘回来了。”

    宫旬刚走到门口,正看到路曼声进来。

    “抱歉,殿下,让你担心了。”

    “太子殿下。”

    “啊,慕殊,你也跟你曼姨回来了。”

    “是,让曼姨为我担心,我很内疚。”

    “说什么傻话,你在这边,我们应该照顾好你。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去休息吧。”

    宫旬让香儿带金慕殊到客房休息,只剩下两个人时,宫旬骤然捏紧了路曼声的手。

    “怎么这么凉,一定很冷。”

    宫旬捧起路曼声的手,呵了一口热气,用力搓着。他温暖的大手包裹着路曼声的手心,让暖意渗透她全身。

    路曼声看着宫旬,他的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关心。而这样的关切,让路曼声鼻子一酸。

    或许她所需要的就是在她疲惫、受伤时,有这样一个人握着她的手,给予她温暖、

    “怎么了,看你的脸,冻得通红。路御医,再这样下去,你美丽的脸蛋可就彻底冻成红番茄了。”

    没有苛责,也没有质问,宫旬不需要问路曼声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比起这个,看到路曼声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而当宫旬看到路曼声冻得脸色铁青、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时,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揉搓着路曼声冰冷刺骨的脸,嘴里絮叨着:“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一点再出去。穿得少便罢了,还不知道呆在屋子里。就算你是大夫,也会着凉,同样也会难……”

    路曼声忽然投入了宫旬的怀中,重重的,没有任何预兆的埋到了他的胸前。而宫旬之前一连串的喋喋不休,也愕然停止。

    他望着胸前的女人,整个人一动不动。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完全没法反应。

    这也是,心爱的女人一直不冷不热,忽然会投怀送抱了,宫旬不呆住就怪了。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路曼声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块骨折的地方接好。

    围观的人看得是紧张不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幸亏路曼声艺高人胆大,这么棘手的症状,也被她给处理下来了。

    骨头接好之后,便是包扎固定。

    外敷断骨丹。

    取宽绷带由下而上环绕包扎固定,松紧适宜。过松的话断端易动疼痛,过紧则会呼吸困难。

    路曼声虽然最近很少治疗这些断骨伤,但身为一名优秀的御医,这些只是基本。而最近,除了每天阅读医籍,了解更多的医术知识,路曼声还会固定地花两个时辰在练习刀法之上。

    颜术讲究的是精湛完美、细腻无缺的刀功,一日不练习,手都会生。路曼声前一段时间因为受伤,半月不练,再拿起刀的时候怎么都不对劲。

    这也给她敲了警钟,每日哪怕再忙,即便是做假想练习,也会充分活动自己的双手和手腕。

    敷药包扎后,路曼声又用两条绷带,从肩部向前放下,回扎于肩前,以防固定滑脱。

    “好了。”路曼声站起,看向赵承。

    “骨头虽然接好了,回去之后还得小心照顾着。外敷断骨或碎骨丹,到天换一次药,待周后病情稳定换药时间可延长4到5天。外敷药期间要注意皮肤变化,如有红痒等过敏反应,须改用油质断骨丹或碎骨丹敷之,又或许干脆停止敷药,单纯包扎固定。”

    “好,好嘞,路御医,我们一定照你说的做。”

    赵承心里这会儿涌动的只有感激和激动,原本以为孩子没了。还是路御医厉害,简直是回春妙手,恁是将垂危的孩子给抢救了回来。

    “六周左右骨折处便会愈合,我再开一张方子,届时外用热敷。每日到次,活血止痛,祛风通络。对了,早期除了外敷,还得内服理气活血止痛汤。中期改服续骨活血汤,后期骨已愈合,胸胁仍有隐痛不适,用逍遥散加减。早中后三期,须结合局部与整体恢复情况选方。具体情况不清楚,可以向大夫咨询,他会知道怎么做。”

    “可是这……路御医,能不能再麻烦你,我担心……”经历了今天的事,赵承是不敢再随便相信外面的大夫了。他的小侄儿明明还有气,那大夫硬是说人已经不行了。这要是再遇上一个庸医,好不容易被路御医给治好,又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会把这些都写下来,供大夫作参考。”

    “谢谢,谢谢路御医。”赵承终于放心。

    路曼声点点头,先行告辞。至于剩下来的事,赵承和宋东的恩怨以及纠纷,就不关她的事了,留给官府来判定。

    而在路曼声离开时,围观的百姓忽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还有不少人高呼路御医的名字,而不到一日间,尚医局的路御医夜市上巧施妙手、于生死一瞬间抢回黄口小儿性命的事,又传遍了璐华城。

    坐上马车的路曼声,闭起了眼睛,头又一阵阵痛起来。

    金慕殊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不太放心路曼声的情况,今晚决定和她一块回宫去住,也好让她安心。

    而且他也有些事想要告诉她。

    这些日子他不是随便乱玩,而是有正紧事要做。这些事可能对曼姨也很重要,只是他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调查也还欠点火候。

    这种时候,金慕殊确实承认,他的断案努力比起父亲还有谢叔叔他们确实差了些,要是他们在,这个问题早就弄清楚了。

    不过,他还小,要是现在就有他们这么厉害,那该哭的就是爹和谢叔叔了。

    金慕殊知道路曼声刚救完人,又为他担心了半天,这会儿肯定很累,就没有打扰她。

    车子径直驶入了皇宫。

    管贝在路曼声救人的时候,一直等在人群外。看到大家对路御医一片叫好声,心中也很是自豪。

    只是,太子爷担心路御医大半天了,这会儿还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儿,管贝驾一声,马车赶得更快了。

    终于到了正阳宫。

    远远看到路妃娘娘回来了,香儿连忙去禀告太子。

    “殿下,娘娘回来了。”

    宫旬刚走到门口,正看到路曼声进来。

    “抱歉,殿下,让你担心了。”

    “太子殿下。”

    “啊,慕殊,你也跟你曼姨回来了。”

    “是,让曼姨为我担心,我很内疚。”

    “说什么傻话,你在这边,我们应该照顾好你。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去休息吧。”

    宫旬让香儿带金慕殊到客房休息,只剩下两个人时,宫旬骤然捏紧了路曼声的手。

    “怎么这么凉,一定很冷。”

    宫旬捧起路曼声的手,呵了一口热气,用力搓着。他温暖的大手包裹着路曼声的手心,让暖意渗透她全身。

    路曼声看着宫旬,他的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关心。而这样的关切,让路曼声鼻子一酸。

    或许她所需要的就是在她疲惫、受伤时,有这样一个人握着她的手,给予她温暖、

    “怎么了,看你的脸,冻得通红。路御医,再这样下去,你美丽的脸蛋可就彻底冻成红番茄了。”

    没有苛责,也没有质问,宫旬不需要问路曼声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比起这个,看到路曼声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而当宫旬看到路曼声冻得脸色铁青、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时,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揉搓着路曼声冰冷刺骨的脸,嘴里絮叨着:“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一点再出去。穿得少便罢了,还不知道呆在屋子里。就算你是大夫,也会着凉,同样也会难……”

    路曼声忽然投入了宫旬的怀中,重重的,没有任何预兆的埋到了他的胸前。而宫旬之前一连串的喋喋不休,也愕然停止。

    他望着胸前的女人,整个人一动不动。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完全没法反应。

    这也是,心爱的女人一直不冷不热,忽然会投怀送抱了,宫旬不呆住就怪了。

    …………………

871 伪善

    871伪善

    用早膳的时候,路曼声终于问起了金慕殊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而宫旬,他负责的主要是为两个人夹菜。

    他忽然觉得,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点像是三口之家。尤其是在吃饭之余,路曼声关心着金慕殊的近况、询问着他最近在忙什么事时,那个样子很像是一位爱护孩子的母亲。

    只不过,路御医这面色可算不得慈爱。相对而言,在一旁为他们夹菜的自己,倒算得上是好丈夫和一位“慈父”。

    路曼声肯定也没有想到,在她和慕殊说正经事的时候,宫旬却在想这一出。

    谁说只有女人才会胡思乱想和喜欢开脑洞,男人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当这个人变成宫旬,那就有些让人吃惊了。

    “曼姨,你还记得我之前机缘巧合破获的那个人贩子组织吗?”

    “记得,那件事不是解决了?”

    “我原本也以为如此,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慕殊,你为何这样说?”路曼声也在意起来。

    在她看来,人贩子是最缺德的一类人。那么小的孩子,忍心将之拐走,让他们从小便失去自己的父母亲,也让那么多的家庭承受骨肉分离之痛。

    天下间,最脆弱也最让人无法忍受的,莫过于这种骨肉分离之苦了。

    “我出宫之后,一次碰见了一位我救过的孩子。他已经回到了他娘亲的身边,但他却告诉我,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些孩子不见了。”

    “你是说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救出来了?”

    “嗯,应该是如此。不过这些孩子,多半都不是璐华城的。他们应该是从更远的地方被拐来,甚至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被带到了这里。天子脚下,最不敢犯法的地方。”

    “的确,如果是城内的孩子,那么衙门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案。我听说那些人贩子已经被衙门给处置了,都判了刑,头领还发配到了边疆。”

    “是的。那个孩子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刚被抓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小女孩关在一块。但孩子被救出来的那一天,他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他很担心她,但他向府尹大人说的时候,他们并不信。他的娘亲也不让他多嘴,小孩子说的话,大人本就不太愿意相信。”

    有些时候即便信了,也不愿招惹麻烦。

    而付志洲,路曼声从之前和这个人的接触来看,他并不是一个称职又兢兢业业的好父母官。

    这个案子到这里便结束了,他等着加官进爵、领赏就可以了。实在不需要再给自己找麻烦,而且听那孩子所述,如果还真有外地的孩子被拐入璐华城。那可就是一个大工程了,调查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干脆装个糊涂,当做不知道。

    路曼声能想到这一点,金慕殊也想到了。

    所以他不能指望衙门调查这件事,而向来对重大案子抱着浓烈好奇心、又喜欢多管闲事并有一颗侠义心肠的小侠金慕殊,再次把这件事接了下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既然介入了这件案子,没道理在明知还有人没救出的情况下,就放弃调查。哪怕因此拖延回大杨的时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即便他的父母亲知道了,也一定会原谅他。因为他做的都是乐于助人的好事,要是能救回剩下的孩子,他们也会为他骄傲。

    出生于金家这样的家族,再加上拥有那样的父母亲。让金慕殊自小就塑造了远比别的孩子更坚定的心智和体魄,他的侠义情怀是生在骨子里的,遇到这种不平事,是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的坚持和聪慧也是出了名的。

    他从那个孩子口中得到了有关那个小女孩的线索,然后他又去看了其他的孩子,想要知道他们是否也见过一些他们不认识、并不在此次获救名单中的孩子。

    但没有,只有那位叫小宝的孩子,因为拐骗他时发生了一点意外。孩子的母亲很快就发现孩子不见了,并且发现了人贩子的踪影,哭叫着追了上来。他没有办法,只得就近将孩子塞到外地孩子一块。

    小宝就这样认识了那个小女孩,他被送到的时候,那个小女孩正在抱着头哭。

    因为是小孩子,外面又没有人把守,被关在地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用绑着他们。

    小宝自己也很害怕,但他已经知道如何安慰那个小女孩了。

    小女孩告诉他她叫安安,家住在鹤城,有一天和姥姥去看庙会,就被那伙坏人给抱走了。

    她每次一哭,那些人就不给她饭吃。她要是闹的话,还会打她。她很怕,因为之前和她在一起的人被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很快就会轮到她。

    金慕殊也据此判断被送走的人数还不少,要不然小女孩也不会这样说。

    可惜的是,小宝并没有在那里待多久,就被人给拖走了,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小宝却记住了那个小女孩,在获救之后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那个小女孩能得救。

    眼看着别人都不相信他的话,小宝也没了办法。

    这天正好遇上金慕殊,便把这些事告诉给了他们的慕殊哥哥。慕殊哥哥是救他们的英雄,能救他们,就一定能救其他人。

    金慕殊从其他孩子那里没有得到线索,便想到了那些被抓的人贩子。

    他夜探大牢,意图从那些被抓的人贩子口里得知其他孩子的下落。但那些人都只是小喽啰,这些孩子的事又很隐秘,只有头领知道。

    按时间来看,那些人已经被发配到边疆,线索到这里似乎就断了。

    但金慕殊并没有轻易放过那些人,他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们回想头领最近都去了哪些地方,又无意中透露过哪些讯息。

    金慕殊自小在江湖游荡,年纪虽小,手段却很高超。那些人扛不住,但凡是一点信息,都告诉给了他。

    他在其中删减排除之后,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通云药铺。

    通云药铺是城内一家有名的药铺,药铺的老板姓吴,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他的通云药铺,不但布衣施药,还免费救治那些贫苦人。因为他帮了许多人,做了许多好事,城里不少百姓都称呼他为吴大善人。

    金慕殊扮作病人,到通云药铺看病。发现那位老板还真像是一位大善人,在听说他没银子之后,没有将他轰走,反而还免费为他看病。

    金慕殊差点就认为自己判断错了,但是总会露出尾巴,这一挖还真被他挖出了了不起的事情来。

    “难道那些小孩失踪与这位吴大善人有关?”

    “我在通云药铺的后院,发现了一个地下秘道。刚准备进去的时候,他们的人赶到了,我没有办法,只得先撤退。”

    “叶浓说你有麻烦,莫非也和这通云药铺有关?”

    “他们的人来得太快了,我只能装作不小心误入此地。显然,我的话,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

    “他们当时就算信了,事后也一定会调查你的身份。而因为之前的事,你成了城中的小英雄。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是绝不会让你怀疑到他们头上的。”

    “没错。”金慕殊也只是想脱身。

    当时放他走了,但他却注意到那位吴大善人危险的眼睛。恐怕是前一秒放他走,下一秒就让人将他掳来。毕竟药铺那种地方,是不可能随便下手的。

    “我摆脱了那些人,回到了客栈。赵威和杨远两位大哥前来助我,他们派人来杀我,就证实了我先前的判断。但捉贼捉赃,要想成功告发这位在璐华城颇有善名的吴大善人,单靠这样是不够的。”

    “那后来呢?”

    “后来赵威和杨远两位大哥再探通云药铺,按照我所说的发现了那条密道,却发现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我承认,这件事是我打草惊蛇了。我当初离开时,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将人转移走。而且我也不能确定,那些孩子们就真的都被关在那里。要想搞清楚这件事,之前还必须要弄明白吴定恒要拿这些孩子做什么。直到……”

    “直到什么?”

    路曼声发现金慕殊从哪儿看都不像是个小孩子,尤其是他分析案情的时候,考虑周全,很有条理。他的思维逻辑很难是一个孩子拥有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冷静。小小年纪,已经练就了一身面不改色的气场了。

    “直到通云药铺发生了一起命案。”

    “通云药铺发生了命案,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那官府就会介入,吴定恒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药铺?除非这桩命案与吴定恒无关,或者说被他给置身事外了。

    “那桩命案非常的蹊跷,最后患病人被官府定性为是自杀。服下药物后因为无法忍受痛苦撞墙而死,吴大善人也是好心,是病人扛不住。官府在调查之后,很快就将这件案子给了结了。”

    “你一定发现了什么?”

    “官府做事马虎,吴大善人又名声在外,不可能深入调查。而且那个人在死后,尸身很快就下葬了,太过急迫,就更是有问题。我经过一番追查,发现那位死者家属收了通云药铺的好处,听他们的话让死者及早入土为安。”

    “你难道还开棺验尸了?”

    “我可没有做那种事,虽然很有必要,但……”

    “哦,我们的慕殊原来也会害怕啊。”

    “才才没有呢!我只是来不及去做而已,何况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说着,金慕殊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上面有几点猩红。

    “我虽然没法开棺验尸,但这方绣帕上却是那个人吐出的血。以曼姨的医术,凭这些血迹就能看出死者生前的症状了吧?”

    路曼声点点头。

    可能有些棘手,但有毒没毒,一下就可验证。具体什么情况,还需要小心求证。

    “我需要一点时间。”

    “曼姨要尽快,因为我担心通云药铺在背后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难道还有别的事?”

    “如果这些药真的有问题,那些孩子的作用,就很好猜了。他们一定在做某种特殊的人体实验,这些孩子就是他们抓来试药的。至于人贩子,有可能只是一种掩饰。”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误打误撞,破坏了那宗儿童拐卖案。本来那件事也牵涉不到他们身上来,他们在官场应该是有人的,以至于在事情败露后,通云药铺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简直丧尽天良!”即便是路曼声这种冷情冷性的,听到此事,也忍不住义愤填膺。

    “曼姨以为事情当真如此简单吗?”

    “这是何意?”

    “做人体实验,可能是为了吴定恒自己的野心。但在他上面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是不会冒险干这些事的。”

    “慕殊,我不明白。”

    “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而已,我紧跟吴定恒这条线。如果他的药真的有问题,那事到如今不可能只有一桩命案爆了出来。还有那些孩子,他们如今在哪里,又是否还活着?”

    对于一个别人都不知道他们存在的孩子来说,真的死了,就地一埋,也很难被发现。

    那这背后又隐藏了多少的罪孽,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叫小宝的孩子一句话,至今都还藏在暗无天日之中。

    金慕殊越是涉入此案,就越是觉得这件案子不简单。

    而在这过程中,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也让他由衷地同情起那些孩子的遭遇。就算他只是毫不相干的大杨人,撞上了这些事,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一定会尽己所能,让幕后黑手绳之以法,让这些见不得光的歹徒撕下他们伪善的假面,被套入绞索架。

    哪怕这过程中伴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金慕殊也不曾退缩。

    他原本就想把这件事告诉给路曼声,她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而且有些事他没法出面,太子殿下却可以。

    金慕殊想,不管是曼姨,还是太子殿下,都绝不允许璐华城还有这等罪恶的地方!

872 作践

    87作践

    “慕殊,这件事我会尽快告诉太子殿下,这对于你太危险了,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我们,你就不要再犯险了。”吴定恒已经注意到了他,而且还派爪牙来找他的麻烦。这种情况,路曼声是万万不能让金慕殊冒险的。

    “曼姨,你为我好我知道。但这件事之前都是由我跟,现在交给太子殿下我担心他不知道从何着手。而这件事十分紧急,是耽搁不得的。”一旦给了那老狐狸喘息之机,再要抓住他的把柄就更加的困难了。

    “可是慕殊……”

    “曼姨,我答应你,让你们从旁协助我。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会向你们开口的。”

    “这是什么话,这本就是大尧的份内之事,我们应该感谢你。”要不是金慕殊,只怕吴定恒现在还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吴大善人。

    “我听说曼姨明天要去义诊?”

    “是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想到,这样的好机会,还是尚医局发起的,通云药铺一定也会前去才是。听说他们在这次的义诊中,捐助了不少的药材,又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像吴定恒这样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迎合朝廷和弘扬自己美名的机会的。因为他需要大善人的头衔,既能得到朝廷的礼遇,又能掩盖他的真面目。

    路曼声沉默。

    看起来明天的义诊并不简单,她倒是要会上一会那位吴定恒。

    金慕殊猜到路曼声此刻在想什么,却没有多言。曼姨很聪明,她知道什么样最有益,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宫旬上午回来的时候,香儿就告诉他路妃娘娘有事和他商量,希望他能前往琉璃殿一趟。

    以宫旬对路曼声的了解,那个女人能不主动的时候绝不会主动,在感情上可比任何一位大家闺秀都要矜持内敛,是那种折磨死人不偿命的性子。

    此次她居然一早就派香儿在正门宫外等,还请他一回来就过去,应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商量了。

    只是很可惜,在宫旬抬脚准备往琉璃殿而去的时候,聂涛匆匆迈入殿内,在他的耳边禀报着重要的事。

    “真有此事?”宫旬听了后大吃一惊。

    聂涛也是忧心忡忡。

    “此事千真万确,太子殿下,你快过去看看吧,要不然真的出大事了。”

    “香儿,告诉路妃娘娘,本宫有重要的事出宫一趟,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

    “是。”香儿看太子殿下面有急色,料想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当下不敢多言,回到琉璃殿将这事回禀了路曼声。

    “你说太子殿下急匆匆地出宫了,知道是什么事?”

    “香儿不知道,只知道太子殿下听了聂侍卫的禀报后就面色凝重。娘娘,太子殿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傻丫头,太子能出什么事。”路曼声掩饰着内心的丝丝不安,“好了,香儿,你先下去吧,太子回来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是,娘娘。”

    香儿退下了,并不忘为路曼声带上了门。

    宫旬穿着便装,跟着聂涛出了宫,他们径直来到了忘忧楼。

    一进忘忧楼,看到大堂内一群油头粉面的小哥,让宫旬下意识地皱皱眉。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真的站在此地,还是让宫旬心中窝着一把火。

    堂堂大杨长公主、大尧太子的正妃,居然出现在这种地方,真是太离谱了。

    在这璐华城内,有不少供男人玩乐的花楼,也有一些满足男人奇怪癖好的倌楼。但除了这两者,还有一种,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让一些胆大出格的女人醉生梦死的地方,表面上是喝酒,其实藏污纳垢,不见得比花楼干净多少。

    何况这年代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做这些事在他们看来很正常,而女人就成了不知廉耻、罪大恶极。

    在这一点上,就连宫旬都不能免俗。他代表的皇权阶层,本来就是这种封建礼教最深层的体现。

    “三爷,就在二楼。”

    “哎哟两位爷,瞅着有点面生啊,第一次上这儿来?”那老鸨看两人要上楼,又看这两人的穿着,非富即贵,连忙打着扇子迎上来。

    “早就听说璐华城内有一间忘忧楼,能消解烦闷,让人忘记忧愁,特地来见识见识。”宫旬之前也逛过不少的花楼,倒不是什么古板人。入了这个地方,他也不装什么正经,扮起一副老油条的姿态,跟老鸨说叨起来。

    “就只是见识见识?”男人的这等好奇心,可是很可怕的。

    一般人都认为这种地方比花楼还要糟心,没有那些癖好的,很少愿意踏足此地。

    显然,宫旬的说辞老鸨并不相信。

    “怎么,妈妈这儿还不让见识?”宫旬给聂涛睇了一个眼色,聂涛下一刻就掏出一锭不小的银子来,出手十分的阔绰。

    “哎哟~看看爷客气的,今日爷尽管见识,看上了哪个小哥对妈妈说,我啊让他小心地伺候爷,务必将你伺候得开开心心的。”

    “那我先转转,应该不碍事吧?”

    “转转……”到这儿不点男人,居然只要求转转。

    “妈妈,一般的庸脂俗粉我可看不上眼,我先转一圈,看到哪个中意的就将他领了来。”

    “行嘞,爷,你慢慢看,有什么事再招呼~”

    宫旬颔首。

    等到老鸨走后,强撑起的笑容再一次冷了下来。

    宫旬和聂涛上了二楼,沿着东侧直走,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不远房间内传来***之音。

    “来,小哥,快喝啊,你的酒量不会这么差吧,算不算是个男人?”

    “好好好,看我的,我再干一个……”

    “……低着头作甚,长得这么俊俏,就是要让人瞧的。放心,你啊要是让我开心了,我就为你赎身,你以后就跟着我了,我是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诶?琴干嘛停下来,继续弹!弹得好,本姑娘重重有赏!”

    “怎么,我刚才夸了他,你不高兴了?别这么小气,你们几个我都喜欢,你们都是我的……臭男人算什么,只要本公……嗝,本姑娘高兴,要多少没有?”

    宫旬的脸已经铁青无比。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那位大杨最高傲的长公主嘴里说出来的。但那个女人的声音,他熟悉无比。

    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那个发疯的女人真的跑到这个见鬼的地方,真是不要命了!

    宫旬不敢想这件事要是被父皇和其他人知道了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当今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居然去找小倌。这会招惹怎样的非议?到时候,不但是长公主,就算是他也都得被卷入无尽的风波和是非之中。

    “她招什么刺激了?”宫旬一再地压抑着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将那个女人给扯出来,再泼她一盆冷水,好让她清醒清醒。他深知这件事情不能闹大,也必须要确保这件事不会被更多人知道。要是不小心捅了出去,那他绝对是蠢透了。

    “这个属下不知。”聂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宫旬。

    宫旬顿时明了。

    他都被气糊涂了,能够让这个女人这么不顾皇家威仪和女儿脸面跑来这种地方作践自己,也只可能与那个男人又关了。

    女人,为什么总是要为了一段不值得你付出的感情要死要活?

    他原本以为长公主是例外,全天下的女人都做这种没出息的事,她也不会。

    但今日所见,让宫旬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应该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到这里来了,就这么心痛和难受吗?……不,怕是她都想不到那些,也不顾及什么后果,她的心里此刻只有受伤的自己。

    宫旬都快气笑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二哥的阴谋,故意为之?先前给她希望,又狠狠地将之破灭。是这样吧,二哥一直都怀有野心,正愁没有机会扳倒他。如今正好借着长公主的手来给他难堪,这倒不失为一条有效的计策。但二哥不是傻,与其这样让这个女人恨他,为他招惹一时的羞辱。还不如假意给予她爱恋,让这个女人甘心为他所用。

    本来宫旬是有自信长公主不会被男人所惑的,看到今日这一幕,只能感慨感情的力量真的是可怕。

    为二哥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长公主,还真的能跟他保持一条阵线,他还真的能做到对她心无芥蒂、毫无怀疑吗?

    先不说这一件事可能会带来多大的波折,宫旬已经确信一点。那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和长公主之间所组成的还算牢靠的利益联盟,遭到了重创,在他们两人的信任之间划上了一道刻痕。

    可如果二哥不是有意为之,那又是怎么回事?

    “别跑啊,让我亲一个……还是你温柔,无论我要求什么,你都不会拒绝我,一心想要讨好我……”

    里面的人声再一次打破了宫旬的思绪,眼看着那个女人要做荒唐事,宫旬一脚踹开门。

    里面琴声戛然而止,而宫旬这才发现长公主直接一身未出阁的姑娘装扮,在她的怀中,还一边一个搂着两位面色白皙、唇红齿白的男子。

    要是一般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逮到这种事,那一定吓得面如土色。但长公主就是长公主,即便在这种时候,她依然痴迷着回头,抚摸着怀里男人受到惊吓的脸。

    “乖乖,别怕,我会保护你,没人敢伤害你……”

    聂涛低着头,不敢看主子这放浪形骸的模样。

    而且那些话,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只觉得胃里升起一股不适往上涌。但身为下属,这个时候是不该也不能有任何表示的。

    他退后一步,站在门外,为他们把守着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能让这件事让更多人知道。

    只是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太子殿下在宫里地位尊贵,觊觎他这储君之位的大有人在。身为太子殿下的正妃,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必是有心人所在意的。只怕她出宫前一秒,下一刻就有人跟着想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事。

    聂涛已经处理了一条尾巴,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注意着长公主的行动了。

    “你闹够了没有?”宫旬的话语并不重,但每一个字却如千斤重落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还有浑身笼罩的低气压以及浑然天成的气势,更是让几位小哥感觉到眼前人身份不简单。

    他们一个个都往后缩,想要出去,可没得到那位姑娘的允许,不敢妄动。

    这位姑娘,显然也不是普通女子。

    在这种风月场所锻炼出来的人,眼里都是极好的。他们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位,都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公主忽然捂着脸笑,笑得越来越大声,像是十分开心的模样。

    但这个笑声却让人不舒服极了,就像是哭一样。

    “你这是在管我的事吗?”

    “……”

    “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的事,你们谁都别想管!”长公主撑着桌子,艰难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却又蓦地站起。“本姑娘今日高兴,好好享受一番,怎么了?就只准你们男人放火,就不许我们女人点灯?”

    “你别忘记了你的身份。”

    长公主的伤痛是如此的明显,哪怕宫旬对她再没有心,也依然带了些不忍。

    这个女人,虽然强大,和自己走到一起也是利益所需。但她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他是应该照顾她的。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宫旬承认,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路曼声的身上了,对这个女人和二哥的那点破事也不想要知道。

    如果他对她多那么一点,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一点点关心的话,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闹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再强大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长公主也不例外。

    身在异国,能够分解内心苦闷的只有自己。

    只是他那位二哥,真是好本事啊,可以让这样一个女人为他痴狂——

873 情愫

    87情愫

    “跟我回去。”宫旬在心里叹了口气,终是放轻了声音道。

    “回去,回哪里去?”长公主身体晃了一下,才熏熏地半转过身。

    她一袭红色的锦缎,系着蓝色的腰带,勾勒出细瘦的腰肢。即便此刻她俨然成了一个女酒鬼,但那股仪态,依然让她充满了说不出来的韵味。

    其中一位小倌看她要跌倒,两次伸出手想扶她。但碍于宫旬在场,只好僵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

    宫旬瞥了那小倌一眼,看他这样子,已是中了长公主的红颜蛊了。

    不过,他低贱的出身,便意味着他和这个女人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台面上。哪怕这个女人今日如此的自甘堕落,她的身份依然尊贵,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就连他,面对着正妻这顶赤果果的绿帽,他也只有把它戴下去,还得负责帮助她收拾烂摊子。

    因为此刻他们是一只绳子上的蚂蚱,谁倒下了另一个都会遭受牵连。

    宫旬嘲笑自己,在此刻居然还有兴致想这些。

    或许正因为发生这种事的是长公主,他才能在怒气之后,冷静地想着要如何收拾残局吧?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路曼声身上,哼,宫旬不敢想。

    只是掠过这么个念头,他那一声冷哼,就足以让周围都陷入死寂了。

    “那里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过了半晌,宫旬才听到长公主凄冷又嘲讽的说道。

    那里?宫旬在思量着长公主说的是二哥那里,还是正阳宫。

    如果是前者,那倒不难理解。可若是后者,那么此番话针对的就是他和路曼声了。

    难道他的做法,真真让她难堪、甚至让她觉得已经没有半点容身之处了吗?

    宫旬承认,在路曼声嫁进正阳宫之后,他的脑袋里很少再想到长公主,单是维持那种表面上的假夫妻,都让他失去了兴趣。相反,他觉得对长公主一定的冷落,反而还能帮助她。

    二哥不就是看着她被他冷落,才对她慢慢热乎起来的吗?

    一开始,长公主确实是默认他这么做的。

    但如今,长公主在二哥那里受了委屈,那么这笔账又得重新算起,他和路曼声一个不落。

    听起来长公主有些无理取闹,但你不可能要求一个正在伤心中的人还能顾虑每一个人的想法。

    这一刻,她要的是肆意挥洒自己的委屈,在别人身上泄愤,为自己多找几个怨恨的对象。

    深知这一点的宫旬,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而有些话,是不适宜在这个地方说的。

    她无论说什么,他都受着。

    宫旬自认为很风度体贴的做法,却再一次激起了长公主的怒火。

    因为此时的宫旬,无论是眉眼还是那副看着女人无理取闹、我都不动不摇的样子,像极了宫泽。

    这样的神情,真是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冷漠,一个人只有对你做到全然的冷漠,才能在这种时候还给你这样的神情。

    想想过去的她还真是悲哀啊!

    在大尧谋划这么久,除了被两个男人一次次利用,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以至于到现在,就连他们一点点的关心都成为了最奢侈的事。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真的好丢脸、好丢脸,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骄傲自尊全都踩在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而这刻的自己更是可笑,她居然妄想从这位有名无实的丈夫身上得到一点安慰。

    她是大杨最尊贵的长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

    长公主昂起头,高高地抬起双手,然后重重地自上而下拍到了自己的脸上。

    房间内传来清脆地啪声,惊得其他人是一愣一愣。

    聂涛也忍不住抬起头。

    长公主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笑着想她今日出的糗已经够多了,在这里自怨自艾的她真是恶心透了。

    但她并没有清醒过来。

    大脑的晕眩袭来,喝得醉醺醺的她,在头重脚轻的模糊意识里,一头栽到了地上——

    后面两位小倌一惊,伸出手想去扶她。但宫旬已经抢先一步,将人给拉了起来。

    这一个巨大的动作,让宫旬无法稳住身形。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才后退一步,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半眯着眼、即将陷入昏睡的长公主在彻底晕过去之前,看到的就是宫旬那张脸。而对着这张脸快两年了,长公主第一次产生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备车。”

    宫旬看着晕过去的长公主,脸上有着焦虑。一边抱着她下楼,一边对聂涛吩咐道。

    “是。”

    聂涛领命而去,而宫旬却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长公主的脸上。如果在忘忧楼外让人看到了长公主的脸,那么今日的是她赖是赖不掉了。

    而这种大事,如果不让人拿到证据,也没有人敢随便宣扬。

    聂涛很快就弄了一辆马车来,宫旬将人报上了车,马车立即往宫中的方向而去。

    “路妃娘娘,路妃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宫旬一回宫,香儿就抢着过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路曼声。

    “那太子殿下……”

    “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但等了一刻钟,宫旬都没有踏足琉璃殿。香儿瞅了路曼声一眼,出去看看情况。

    回来的时候,颇有些失望。

    路曼声见她这个小样子,便问道:“太子殿下还在忙?”

    “太子殿下他……”

    “香儿,有话就说,对我不需要任何隐瞒。”

    “太子殿下去了……太子妃娘娘那里。”

    路曼声愣了一下。

    “太子妃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听翠儿说,太子殿下是抱着太子妃回来的。”

    “抱着……”路曼声嘴唇动了一下,眼里有些微的失神。但也只有一瞬,路曼声便摇摇头。

    “太子殿下去太子妃那里也很正常,事情等他过来再说罢。”不然还能怎么办,太子殿下前一秒踏足太子妃那里,她还能直接找上门去?

    安顿好了长公主,宫旬就想要来路曼声这边。他可没忘记路御医早上说有事跟他商量,已经耽误不少的时间了。

    可当他起身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长公主紧攥着他的手,嘴里似乎还在说着“别走……别走……”

    她的样子有些脆弱,这个好强的女人,宫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

    他终究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就算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也要尽好照顾盟友的责任。

    只是这样一来,路御医会不会多想?

    宫旬犹豫不决,正这时,聂涛进来了。

    在带长公主回来之前,宫旬担心这件事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所以吩咐聂涛监视几处府邸的动向。一有消息,就回来禀报。

    “四皇子和六皇子府上还算是安静,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二哥那里呢?”说起这件事,宫泽才是罪魁祸首。

    宫旬也想知道宫泽到底做了什么,会把这个女人伤成这样?

    “也没有动静。”聂涛眼里也闪过疑惑,这样的反应对他们来说太不正常了。

    “二哥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正如其他几位兄弟会想方设法的在正阳宫安插自己的探子一般,宫旬在其他几处府邸也安插有钉子。

    “暂时还没有消息。”

    “联络到他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不可控的事不能再发生了,长公主这会儿正睡着,看白天她那个状态,宫旬也不敢走。别他刚一离开,这个女人醒过来,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白天的事还历历在目,宫旬着实不敢掉以轻心。

    “是。”

    “出去办事前别忘了告诉路妃,让她晚上早点休息,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是,太子殿下。”

    另一边的路曼声,在听到聂涛的带话后,苦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聂涛看到路曼声嘴角那一丝丝淡淡的苦笑,怔了怔,低头告辞。

    走出琉璃殿的范围,聂涛才慢下脚步,思量着路曼声刚才那一丝苦笑背后的真意。

    他觉得情况有些糟糕了,太子殿下可能会有些麻烦。

    路妃娘娘该不会吃醋了吧,因为太子殿下今日不去她那里?

    可不像。

    直觉告诉聂涛,那抹苦笑背后的意味远比他猜想的要深得多。

    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除了路曼声自己,恐怕没有人能解答。

    等到第二天,宫旬想起路曼声前一天还有事和他商量的时候,路曼声已经一早出宫,义诊去了。

    义诊的事,宫旬是清楚的,路曼声之前和他说起过。

    看着空荡荡的琉璃殿,宫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明明记得还有事情没有做的,终究还是忘了。

    这在平时,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当他一早过来没有看见路曼声,心里就有些不安起来。

    长公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她的酒量原本是不错的。但借酒浇愁,酒入愁肠愁更愁。不知不觉,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人便有了醉意。

    昨日的事,她许多都记不清了。

    眨眨眼,零星记起她睡过去之前,宫旬怀抱着她时所传来的淡淡体温,还有担心的眉眼。

    “水。”

    长公主吩咐了一声,宫女立即便为她倒了水过来。

    她坐在床上揉着有些疲惫的太阳穴,宿醉醒来,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还有一股不安,昨日自己居然跑去了忘忧楼,还一通闹,最后连大尧太子都惊动了。

    这件事是她有愧,他要是真怪责她,她也不觉得冤。

    “醒了?”宫旬听宫人说太子妃已经醒过来了,便放下手中的事过来看她。

    有些事情他们两个需要好好聊一聊了。

    “嗯。”

    “要不要让宫人为你熬碗醒酒汤。”

    “谢谢。”

    宫旬挥手,宫女立即就下去准备了。

    长公主一直用手撑着头,做出宿醉头痛的模样,其实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宫旬。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要她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宫旬拿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不允许长公主逃避。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不小心跑错了,还喝了点小酒。”

    “跑错了?”这样的说辞,骗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是,我承认我心情有些糟糕,没控制好自己,你要骂就骂吧,这一次是我的错。”看宫旬坚持问,大有不问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势,长公主决定主动认错。

    但也仅限于认错,别的事她就不想多谈了。

    毕竟那种事对于长公主来说,没有说的必要。

    “原因是什么?”

    “你有必要知道吗?”先前可是说过了,他们两个人是盟友,盟友在必须的事情上合作,却没有必要连对方的每一件事都知道。

    “当然有必要了,别忘记你现在的身份。昨日的事捅出去,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该有多尴尬。”

    宫旬也知道某些皇室女子,有些不正的风气。长公主之前又傲比男儿,从不肯屈居人下,这样的事在大杨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经历过。

    男人们对此鄙夷,但在皇室女子看来是她们的特权,也彰显她们的尊贵。

    尤其长公主还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在遇上二哥之前,她怕是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那个份上吧?

    宫旬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恶劣,但无论是谁,看到昨日那一幕,不可能不多心的。

    他不管她在大杨怎么样,如今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了,顶着这个名头,就得好好地做好一个太子妃的本分。他可以原谅她对二哥有情,这是一开始他们就约定好的。其他的事情,他可不会为此埋单。

    “你只在乎你的立场吗?”没有觉得耻辱,也没有愤懑不乐,就仅仅是觉得她让他难堪了,有可能为他惹了麻烦?

    “是。”宫旬居然点了点头。他看出了长公主有些不对劲,他也不会给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这个女人对他的这点异样,不过是从二哥那里受到打击的产物而已。

    在这种时候,他一个处理不好,那才真的为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

    长公主明知道这个答案,在真的听到时还是被宫旬的回答给逗笑了。笑得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的可悲。

    “放心吧,太子殿下,我再不堪,再自甘堕落,也不会缠上你。”

874 正视

    874正视

    “放心吧,太子殿下,我再不堪,再自甘堕落,也不会缠上你。”

    长公主被宫旬冷漠的话语给伤到了,之前是她太懦弱了,她怎么会对眼前的人心生奢望?

    要知道,面前这人的狠心无情,比宫泽尤甚!

    “我当然放心,公主殿下,你是我的盟友,我比谁都知道你是一位内心强大的女人,你也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是吗?”长公主忽然笑了,“我想要的那个人已经给不了我了,那么太子殿下认为我该向谁要去?又或许说,还有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我心甘情愿地去帮你,还不打扰你的生活、成为你的绊脚石?”

    她勾着嘴角,仿佛在刚才一瞬间,她再一次掌握了举动。

    而宫旬,这一次久久都没有回答她的话。

    是的,本来最可靠最坚固的利益同盟,因为长公主情路受挫,而失去了平衡。

    看到宫旬带了一点慌乱的脸,长公主苦涩地笑了。

    之前人人争抢,如今她却成了烫手山芋。偏偏这个山芋还不能随便扔,因为谁都怕一个处理不好,会烫了自己的手。

    她堂堂大杨最尊贵的长公主,什么时候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

    在她前往大尧前,皇上就告诉她,感情是一个女人最无法抗拒的毒药。她永远也不能忘了她是大杨皇家的女儿,那种小情小爱,只是普通女人才会沉迷的东西。作为皇家的公主,她有太多的责任,让自己永远都不要脑袋发热。

    可长公主却不这么想。

    每个人都认为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比大多男人还要危险。从小生在皇家,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的这双手也染了不少的鲜血,从来都是手起刀落、铁石心肠。

    殊不知,她也会厌倦。她也想要找个人依靠,为她做可以停息的港湾。

    她从来都知道宫泽不是那个人。

    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那个人真的会不惜一切,也会选择和她在一起。所以她与宫旬联手,在暗中小心翼翼地织着网。事成之后,宫旬继承他的大宝,她则收获爱情。

    她必须要先将那个男人逼入死角,迫使他舍弃一切,他才会把她放在心上。而在大尧的权力争斗中,她相信也只有她能保住他的性命。他不会是宫旬的对手,暴露出他野心的那一天,就是他最危险的时刻。

    而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小心地藏住自己的欲/望还有野心,是不可能为了多一个帮手就娶她的。

    如果她坚持要嫁给他,她嫁给他的同时,他就会成为其他几位皇子的攻击目标。那么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何况,宫泽对她,从来都没有那份情。

    长公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一个人。

    在落凤楼,听到他孤绝的琴声,还有望着她的眼里笑意背后的冷漠,不自觉地就被那个男人给吸引。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她自己。

    对于感情,长公主就是这样,彷徨若失中又绝对的自负。哪怕是一个不爱她的人,她都觉得能照着她的剧本走,只要她想。

    这些事,长公主并没有告诉宫旬,但她的用意宫旬却是猜出了一二。

    他承认,大杨长公主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然而她不了解二哥,更不了解像他们这样的男人。

    至于二哥,从头至尾对这个女人是否有情,宫旬也不清楚。

    因为他那位二哥,隐藏得可是比谁都深。

    “公主殿下,这样你就死心了吗?”在宫旬心目中,长公主可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越是得不到的,她拼了命的也想得到。

    她就是这样的人。

    他把这理解为征服,如同他一般。骨子里有着浓烈地想征服别人的渴望,尤其是那些自己喜欢的。如今不过是受了一些挫折,就这么自暴自弃,老实说,这让宫旬有些失望。

    长公主看了眼宫旬,便猜透了他在想什么。

    “好轻松啊,太子殿下。”

    “……”

    “就只有你对路曼声的感情是爱,我对宫泽的情意就是虚情假意?”

    宫旬突了突,无话可说。

    “别嘲讽我的感情,你并不比我高尚多少,也不要用你的自以为是来揣度我的想法。”

    “……不,公主殿下,我并没有看轻你感情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认为我就该坚持到底,哪怕在知道那个男人之前对我只是虚情假意也毫不在意,死皮赖脸地求他喜欢上我吗?”

    宫旬回头,震惊地看着话语都在颤抖的长公主。

    或许,他从未了解过她。

    至少她对二哥用情之深,是他不曾认真体会的。像长公主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爱,又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么简单的原因就和他结盟?

    是,宫旬一直认为长公主目的不会如此简单,所谓的二哥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她别有所图,至少她的目的不是这般单纯,宫旬一直这么深信着,他也从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备。

    可此刻,他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如果不是真爱,以长公主那么骄傲的性子,又如何愿意去忘忧楼那样的地方买醉,还做出那样荒诞的事?

    这次的打击是如此彻骨,只因为她不是他怜惜的那个人,他习惯地选择漠视罢了。

    正因为如此,宫旬才更加看清了自己。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所发生的任何改变,不过是在对待路曼声那个女人身上罢了。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从不知多情为何物。

    遵从于本心的傲慢,让他第一次在长公主面前完全落了下风。在不知不觉中,还说了一些难以饶恕的话。

    恐怕在长公主心目中,他的内心比二哥还要冷漠。

    但这就是最真实的自己。

    “你可以离开了,太子殿下,我想要休息。”

    宫旬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任何话都是苍白的。而他安慰的话,也显得虚伪。

    如果她真的要解散联盟,那他也只能听她的意思。这个结果固然遗憾,但现在前方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了他,只是要多费一些手脚罢了。

    直到宫旬走出她的视线,长公主才重新躺回到床上。

    多么骄傲的自尊心哪?

    明明就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的,只因为他一个眼神就丢盔弃甲,甘愿认输了。

    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就认输?

    不,她辛苦了这么久,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布局,又付出了这么多的真心,就这样宣告她出局,她不甘心!

    长公主握紧着自己的拳头,眼里露出了在人前从未展现过的狠意。

    这抹狠意,是冲着宫旬,还是宫泽,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长公主的心思可不是谁都能猜到的。

    璐华城,民心巷。

    尚医局组织的官民义诊,凡是需要看病、有任何身体疑难和不适的都可以前往这里。有专业的大夫还有精英中的精英——尚医局御医为你看诊。

    除了六七位尚医局的御医,还有不少民间的大夫,自愿参与这次义诊,同时也将这视为向御医学习的宝贵机会。

    在义诊过程中,大夫们自己不能解决的病症,可以向御医请教。有不少的大夫,就是因为这个来的。有机会得到御医的指导,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除了这些人,杏林书院的学生也参与到了这次的义诊之中。但他们通常只是协助,不少学生还没有信心能坐堂看诊。

    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丝毫的时间能让他们迟疑。

    因为病人太多了,虽然从尚医局和城中药铺抽调了不少的人手,真的忙起来,还是脚不沾地,连抱怨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卓小佳的任务主要是负责抓药,但这里的药材何止百种,常常上一张方子还没有抓完,下一张药方就递过来了。

    “啊啊啊啊~我一个炒菜的,让我在厨房被逼得这么紧还行,直接就把我扔到这儿,许多事都还不熟练啊!”而且这些药草根本就没多大区别,那一排排的药柜,虽然标注了草药的名字,让他找都要找很久了。

    没过多久,交到他这儿的药方整整撂了一摞,卓小佳回头,就看到那些大夫一个个牛气得很。把完脉之后,说了几句话,提起毛笔刷刷几下药方便出炉了。

    知道许多症状都不复杂,稍微放慢一点速度也行啊。

    不过人那么多,义诊的时间又只有一天,当然是要争分夺秒。到了明天,许多人就找不到这样的好几回了。

    “好了没有,小佳,病人在等着——”

    兴舟生大喊了一声,忙得热火朝天,他还有心思发呆啊。

    “啊是,马上就来!”

    被抓药所苦恼的并不是卓小佳一个人,还有我们的窦大小姐以及其他为数不少的杏林书院学生。

    这些学生,一部分是接待病人,先为他们做一个初步的检查,询问他们有哪些不适,还要回答他们一些基本的疑难。

    就像是现代的医院,在见到主治医师之前,总会和他的助手或者徒弟级别的聊上一聊。在等待的时间里,有个人能陪你说说病情,能够安稳病人的情绪,也能减少一部分大夫的工作量。

    窦心鱼是不愿去应付她口中那些平民的,尤其是在那个乱哄哄的环境,各色人等都有,她堂堂一位千金大小姐,当然得讲究点了。

    在这些工作中,她挑了一个自己勉强能干的活,那就是抓药。

    可要是她知道,抓药会这么的累,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她今日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但只要想到她如果不来,就等于是告诉路曼声她不行时,窦心鱼就一咬牙过来了。

    她什么都能够接受,唯独不愿让那个女人小瞧。

    大食太丞的千金,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会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切!”窦心鱼皱眉,她已经将速度放到最快了,但药方堆积得越来越多,她连三分之一的量都没有完成。

    而前面那个叫兴舟生的大叔又在不停地催促,她真的很想让他闭嘴。自己能耐的话,别在那儿喊,他也来抓抓药试试。

    卓小佳、窦心鱼都快崩溃了,其他杏林书院负责抓药的学生也累得虚脱了。而整个药房,因为一群人忙得跟没头苍蝇,偶尔一回头还撞到了一起,让局面弄得更乱。

    “这我的!”

    “我先抓——”

    “是我先来的,你想跟我抢?”

    “别吵了,都让一让,耽搁了为病人抓药,会挨骂的。”

    “要你多管闲事!”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就你动作最慢。”

    “想要偷懒也不注意时候,别人都在忙,你还有闲心说别人?”

    “你说什么,我可是好意!”

    “收起你的好意麽,我这会儿正火大,少惹我!”

    “这话才是我该说的!”

    药房里面一群血气方刚又忙活了一上午的小年轻们,因为一个小小的摩擦,直接吵起来了。

    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还有动手的架势。

    兴舟生看迟迟没有人送药出来,进来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分开这些人,但他们对兴舟生最火大,毕竟他负责迎来送往、督促杏林书院的学生抓药。被他催促了一上午,这会儿可是压抑了不少的火气。

    不但没拉开人,吵得更加剧烈了。

    “路御医,你快去看看吧,你班上的学生闹起来了。”一名大夫急匆匆跑过来,喊住了刚看完一位病人的路曼声。

    “怎么回事?”

    “应该是为了抓药的事,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了,拉都拉不开。”那群孩子还真是不省心啊,在这样的一个场合,说闹就闹起来了。

    那名大夫摇头,尚医局的路御医,怎么就收下了这群不省心的弟子?

    当然,吵起来的也不只是路曼声门下的。但其中最醒目的几个,确实是路曼声班上的。那名大夫知道兴舟生,毕竟他之前给他的印象很沉稳,也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其中还有一位大小姐,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一脸的嫌弃还有烦躁,她没有刻意的掩饰,其他人却都感受到了。

    民间的大夫,对杏林书院的学生本来看法还不错,但经过这么一出,印象不免就糟糕了起来。

    杏林书院,倒更像是培养一群千金少爷的地方,也难为这些尚医局大牌御医们了。

875 良师!

    875良师!

    “你们在吵什么?”路曼声走进药库,就看到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外面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还有时间在这里吵架,看来他们身上的任务还是太轻了。

    再看看那些散落一地的药材,还有你拎着我的衣领、我死扣着你的肩膀谁也不服谁的样子,冷淡如她,也涌起了一丝火气。

    而杏林书院的那些学生们一看到路御医过来了,而且面色很可怕的样子,当即松开手,低着头,“路御医。”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兴舟生看看其他人,又看看路曼声。他是后面才到的,确实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卓小佳撇过脸,虽然碍于路御医在场不好发作,可他被别班几个御医激得现在可是老大不爽呢!

    “卓小佳,你说。”

    “没什么。”卓小佳直接就摇头,待看到路曼声变得严肃的眼神,又支吾起来。

    仔细想想,不就是抓个药挤一块去了么,多大点儿事,至于闹成这样,耽误了正事,还把路御医都给惊动了。

    “路御医,我们错了。”想通了的卓小佳,有些难为情地主动道歉。

    一看到卓小佳道歉了,其他班上的两位学生也没了之前的气焰。

    “那个……路御医,这件事我们也有不对,这里的事那么忙,每个人从早上忙到现在,口干舌燥,连口水都没得喝。再加上我们几个抓药,全都赶一块去了,不但不能帮忙,反而还尽坏对方的事。加上这位大哥在前面催促得厉害,我们这就恼起来了。”

    兴舟生有些懵,敢情这件事还是他的不对?

    他还以为多大点事,就抓个药,还能弄成这么一团糟?

    再说了,你当他想催?病人那么多,看完病的就得拿着药,早点离开。要不然院子里挤得全是人,耽误其他人看病。

    兴舟生刚想解释,路曼声伸出手。

    事情他都知道,有些事也无需说。

    而她看到每个学生身边那一摞一摞没有抓药的药方,也不禁头疼起来。

    “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忘记了你们是一位大夫,应当比病人为先。”

    是,很多人都告诉他们,他们是杏林书院的学生。仅仅还只是个学生,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资格成为大夫。但路曼声不一样,在她的眼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夫,她会这样看待他们、同样也会以此来要求他们。

    “如果你们将这一点烙在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应该做什么,就不会为了这点无谓琐事来耽误病人的时间了。”

    这是说教吗?

    不是,这是让他们认识到一个被他们忽略的而又非常浅显的道理。但这个问题固然浅显,如果你注意不到,那么你永远都成为不了一名合格的大夫,更别说是尚医局的御医了。

    “还有,这些药材都是善心人捐赠给义诊病人的,每一块药材都是他们的心意。你们或许不看重它,但外面那些病人却等着它们恢复健康。”路曼声蹲下身,拾起撒落在地的药材,言语间虽然没有教训之色,话语也算不得严厉,但她的每一个字却生生地敲打在他们心头,让他们难受起来。

    这样细小的问题,他们都没有想过。

    他们中的哪一位,会把这点药材放在心上?

    这些都是别人捐助的,到处都是。而且那些所谓的大善人也并不都是好心,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向朝廷展示诚意罢了。

    然而所有的借口都不是他们浪费别人心意的理由。

    路曼声和他们的区别也在于此!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还是当今太子殿下宠爱的路妃娘娘,会把她的视角投注在这些散落在地的药材上。

    看到大家有认真在思索这些问题,路曼声也没有多说。

    毕竟前面还忙着,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道理。这些事可以等到回头再说,现在要考虑的还是他们切实遇到的问题。

    “药柜都在这里,人这么多,每个人各行其是,当然会彼此碍事。”

    卓小佳抬头。

    听路御医的意思,难道要传授他们经验和诀窍?

    窦心鱼在路曼声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撇过头的。但就在路曼声那些简洁又发人深省的话语中,她的脑袋早在不知不觉间侧过来一点。

    路曼声让负责抓药的人一字排开,一共有十个人负责抓药,路曼声就让他们站到各自负责的药柜前。平均分摊一下,上面五个,下面五个。因为药柜上面布置得很高,经常还要踩着梯子上去。上上下下,不但耽误时间,还挺危险。

    而这十个人,之前也别急着抓药。路曼声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负责的药柜药名、位置全都记清楚,也就是背下来。

    虽然听起来挺困难,但这对于大夫来说只是基本中的基本。当你熟记每个药材的位置之后,那么当药方过来时,药方一报出,你立即就能抓药。

    相对应的,路曼声将拥挤在抓药这个环节的学生抽调了一部分出来。他们分工合作,其中就有三位负责报药方,药方送来后,三个人轮流,每次只能一个人出声,免得互相干扰。这个时间,也能让他们短暂获得休息。

    这个过程,看起来挺慢的,但当所有的都熟练之后,那是相当快了。等到熟能生巧,一次三张药方一起报,都完全没问题。

    这样的分工显然还是不够的。

    他们都是新手,即便找到了药材,还要剂量吻合。

    这也是先前大家忙得一团乱、工作效率还低下的原因。因为从找药柜、抓药、爬高爬低,然后再道称取剂量,几乎都是单独完成的。

    兴舟生在外面催促半天,也没等到他们送药出来。而其他的大夫也觉得尚医局这次做事可能欠缺考虑,杏林书院的这些学生们都还太嫩了,根本就不是做这些事的料。

    别以为抓药很简单,像是这样的义诊,尤其考验速度和经验的时候,一群手生的学生哪里应付得来?

    磨磨蹭蹭的,也不怪那一摞一摞的方子堆积在那里,病看得很快,但药却抓得很慢,完全跟不上前面的速度。

    不过,在路曼声看来,经历这样的一件事对他们也有好处。他们许多事都没有经历,以为义诊还有抓药,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直到这次亲身经历,还吃了瘪,每个人的脸上总算是比之前认真些了。

    至于团队合作的重要性,那就不需要路曼声说了。他们会慢慢体会到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除此之外,路曼声还让自己的助手,也就是今天刚来到她身边的叶上午,负责监督此事。主要目的一个是怕这些孩子心急之下抓错药,每一包药抓出去之后,他这儿检查一下。

    另一个也就是看看哪个地方需要帮忙的,他是御医的身份,无论是医术上面还是经验上面,比这些学生都出众多了。有他坐镇,她也更加放心。

    看到大家还有些不明白,也为了帮助他们尽快步上轨道。路曼声拿出一张药方,让其他人各就各位,开始读起来。

    “海藻、干姜各二两。”

    路曼声停顿了一秒,两个学生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自己刚记下的药柜,取出海藻和干姜。

    而底下的人迅速接过,交给了称取剂量的。因为路曼声就在旁边,那几个学生有点紧张,路曼声就静静看着,没有多说,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昆布、桂心、逆流水柳须各一两。”

    有之前的预备,这一次反应就快一点了。

    “羊靥七枚,阴干。”

    羊靥属于窦心鱼的范畴,之前几味药她一直都在干站着,听到路曼声报出这味药,反应很快,回过身,精准地打开了一个药柜,取出七枚羊靥,交到了底下人手中。

    路曼声点点头。

    而那些称取剂量的,在经过路御医两次提示后,也变得聪明了。当她在报药方的时候,他先将剂量盘调好了,等到药材拿下来,直接放上去。一眼就能看出多了还是少了,减少了慢慢调剂量盘的时间。

    剂量准确之后,站在对面的人立马将之包好,然后递给了兴舟生。

    几包药抓完,这些学生忍不住摇着头,感慨着他们之前真的是太笨。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他们做起来就处处毛病。

    “现在怎么样,还累吗?”

    “轻松多了。”

    “而且大家这么多人在一块做事,还挺有意思的。”

    “更加小心和集中精神了,不能在我这一环节出错,也不能耽误过多的时间。”

    “我已经完全记住我负责的这些药柜了。”

    “感觉今天学到好东西了。”

    其他学生七嘴八舌,分享着刚刚体会到的乐趣。

    要是以前,他们可能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高兴成这样。但在吃了瘪、又丢了相之后,猛然找到了一种新的做事方式,还是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有成就感。

    “既然这样,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她离开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露面,其他人可能会说路曼声偷懒。

    “是,路御医!”一群小伙子身体一正,向路曼声行礼。

    路曼声刚走出药库,就看到之前跑来告诉她出事的那位于大夫。

    于大夫显然也是注意到里面一幕的,对着路曼声是敬服不已。

    “还是路御医有办法,短短几句话,这里面的气氛就大不一样了。”看他们刚才做事,也还算有模有样。

    但在于大夫看来,这都是路御医教得好。像她这等身份的人,竟然还有这个耐心教他们这些基本的事,看来传闻是真的。路御医外表虽冷,性格其实很亲切,对人也不错。

    “他们头一次经历义诊,没有经验,提醒两句,也就明白了。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多经历两次,就没我们多嘴的余地了。”

    “路御医太谦虚了。”于大夫拱手叹道。

    路曼声冲他点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下一个病人。

    她知道这些大夫们对那些孩子带着些偏见,但这个问题不是她要去理会的。她是他们的夫子,并不是他们的父母。想要改变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其他人做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看他们自己。

    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就要把事情做得漂亮。并不是说他们是杏林书院的学生,哪位御医门下弟子,就能赢得其他人的认同。

    这些孩子也没有让路曼声失望。

    在她传授方法、合理分工之后,里面的孩子慢慢掌握到了其中的诀窍,通过每一次抓药这个简单的过程,不断地吸取着自己能学到的东西、并努力提高着每一次的时间、让剂量在更小的误差内。

    譬如之前他们对几钱并没有非常精准的概念,在几次之后,抓药的手越来越准,到后来,放倒剂量盘上,几乎都不用调整。不多不少,正合适。

    也因为想着下一次要做得更好、让误差更小,甚至是没有,让抓药这件事充满了不少的乐趣。尤其是当你零误差之后,旁边人吹口哨还有赞叹的声响,会让你感到得意极了。

    窦心鱼起初还觉得大伙儿有些白痴,被那个女人轻易地就给说动了,并且一个个跟个孩子一样,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兴奋成那副傻样子。

    直到她自己,在接连两次都是零误差、速度也非常快,被其他人闪亮亮地看着时,脸上不禁红了红,内心深处也是真的觉得有些欢喜。

    意识到这一点,窦心鱼有些懊恼。

    但这样跟那个女人才没有关系呢,这个方法,只要他们冷静下来,肯定也能想得到。

    然而想得到是一回事,如果不是路曼声的存在,那么他们未必这么快组织得起来了。正因为她是路曼声,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敢造次,也都发自内心地尊重她,所以她提出的办法才这么被人认真履行着,她说的话大家也真的听到了心里去。

    明白归明白,我们的窦大小姐,可不会轻易就像路曼声丢盔弃甲。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比她更厉害的医者的!

    她也要众国知道她窦心鱼的名字,就像是大杨的温书,还有大尧的路曼声一样!

876 倚靠

    876倚靠

    一天的义诊下来,学生们累归累,却觉得很有成就感,这一天也过得尤为充实。

    入夜之后,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民心巷终于恢复了寂静。

    城内的大夫、杏林书院的学生,还有尚医局的御医,一批接着一批,离开了巷子。

    路曼声走出小巷的时候,里面已经没多少人了。

    她抬抬头,看着夜空中静静悬挂的那轮圆月,轻轻勾起嘴角笑了。

    今天收获了不少,不管是作为御医路曼声,还是那群学生的老师。

    管贝的马车停在外面,看到路曼声终于出来了,连忙跳下马车,为她拂开车帘。

    “路御医,今天忙得真晚。”

    “病人比预计中的还要多。”不只是城内的病人,路曼声发现,在之前义诊的信息放出去后,周围城镇甚至更远的病人都赶了过来。有的天还没有亮就到外面排队,都很珍惜这一次看诊的机会。

    这些人中,有许多是没有钱买药、付不起诊金的。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想通了的卓小佳,有些难为情地主动道歉。

    一看到卓小佳道歉了,其他班上的两位学生也没了之前的气焰。

    “那个……路御医,这件事我们也有不对,这里的事那么忙,每个人从早上忙到现在,口干舌燥,连口水都没得喝。再加上我们几个抓药,全都赶一块去了,不但不能帮忙,反而还尽坏对方的事。加上这位大哥在前面催促得厉害,我们这就恼起来了。”

    兴舟生有些懵,敢情这件事还是他的不对?

    他还以为多大点事,就抓个药,还能弄成这么一团糟?

    再说了,你当他想催?病人那么多,看完病的就得拿着药,早点离开。要不然院子里挤得全是人,耽误其他人看病。

    兴舟生刚想解释,路曼声伸出手。

    事情他都知道,有些事也无需说。

    而她看到每个学生身边那一摞一摞没有抓药的药方,也不禁头疼起来。

    “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忘记了你们是一位大夫,应当比病人为先。”

    是,很多人都告诉他们,他们是杏林书院的学生。仅仅还只是个学生,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资格成为大夫。但路曼声不一样,在她的眼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夫,她会这样看待他们、同样也会以此来要求他们。

    “如果你们将这一点烙在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应该做什么,就不会为了这点无谓琐事来耽误病人的时间了。”

    这是说教吗?

    不是,这是让他们认识到一个被他们忽略的而又非常浅显的道理。但这个问题固然浅显,如果你注意不到,那么你永远都成为不了一名合格的大夫,更别说是尚医局的御医了。

    “还有,这些药材都是善心人捐赠给义诊病人的,每一块药材都是他们的心意。你们或许不看重它,但外面那些病人却等着它们恢复健康。”路曼声蹲下身,拾起撒落在地的药材,言语间虽然没有教训之色,话语也算不得严厉,但她的每一个字却生生地敲打在他们心头,让他们难受起来。

    这样细小的问题,他们都没有想过。

    他们中的哪一位,会把这点药材放在心上?

    这些都是别人捐助的,到处都是。而且那些所谓的大善人也并不都是好心,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向朝廷展示诚意罢了。

    然而所有的借口都不是他们浪费别人心意的理由。

    路曼声和他们的区别也在于此!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还是当今太子殿下宠爱的路妃娘娘,会把她的视角投注在这些散落在地的药材上。

    看到大家有认真在思索这些问题,路曼声也没有多说。

    毕竟前面还忙着,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道理。这些事可以等到回头再说,现在要考虑的还是他们切实遇到的问题。

    “药柜都在这里,人这么多,每个人各行其是,当然会彼此碍事。”

    卓小佳抬头。

    听路御医的意思,难道要传授他们经验和诀窍?

    窦心鱼在路曼声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撇过头的。但就在路曼声那些简洁又发人深省的话语中,她的脑袋早在不知不觉间侧过来一点。

    路曼声让负责抓药的人一字排开,一共有十个人负责抓药,路曼声就让他们站到各自负责的药柜前。平均分摊一下,上面五个,下面五个。因为药柜上面布置得很高,经常还要踩着梯子上去。上上下下,不但耽误时间,还挺危险。

    而这十个人,之前也别急着抓药。路曼声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负责的药柜药名、位置全都记清楚,也就是背下来。

    虽然听起来挺困难,但这对于大夫来说只是基本中的基本。当你熟记每个药材的位置之后,那么当药方过来时,药方一报出,你立即就能抓药。

    相对应的,路曼声将拥挤在抓药这个环节的学生抽调了一部分出来。他们分工合作,其中就有三位负责报药方,药方送来后,三个人轮流,每次只能一个人出声,免得互相干扰。这个时间,也能让他们短暂获得休息。

    这个过程,看起来挺慢的,但当所有的都熟练之后,那是相当快了。等到熟能生巧,一次三张药方一起报,都完全没问题。

    这样的分工显然还是不够的。

    他们都是新手,即便找到了药材,还要剂量吻合。

    这也是先前大家忙得一团乱、工作效率还低下的原因。因为从找药柜、抓药、爬高爬低,然后再道称取剂量,几乎都是单独完成的。

    兴舟生在外面催促半天,也没等到他们送药出来。而其他的大夫也觉得尚医局这次做事可能欠缺考虑,杏林书院的这些学生们都还太嫩了,根本就不是做这些事的料。

    别以为抓药很简单,像是这样的义诊,尤其考验速度和经验的时候,一群手生的学生哪里应付得来?

    磨磨蹭蹭的,也不怪那一摞一摞的方子堆积在那里,病看得很快,但药却抓得很慢,完全跟不上前面的速度。

    不过,在路曼声看来,经历这样的一件事对他们也有好处。他们许多事都没有经历,以为义诊还有抓药,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直到这次亲身经历,还吃了瘪,每个人的脸上总算是比之前认真些了。

    至于团队合作的重要性,那就不需要路曼声说了。他们会慢慢体会到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除此之外,路曼声还让自己的助手,也就是今天刚来到她身边的叶上午,负责监督此事。主要目的一个是怕这些孩子心急之下抓错药,每一包药抓出去之后,他这儿检查一下。

    另一个也就是看看哪个地方需要帮忙的,他是御医的身份,无论是医术上面还是经验上面,比这些学生都出众多了。有他坐镇,她也更加放心。

    看到大家还有些不明白,也为了帮助他们尽快步上轨道。路曼声拿出一张药方,让其他人各就各位,开始读起来。

    “海藻、干姜各二两。”

    路曼声停顿了一秒,两个学生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自己刚记下的药柜,取出海藻和干姜。

    而底下的人迅速接过,交给了称取剂量的。因为路曼声就在旁边,那几个学生有点紧张,路曼声就静静看着,没有多说,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昆布、桂心、逆流水柳须各一两。”

    有之前的预备,这一次反应就快一点了。

    “羊靥七枚,阴干。”

    羊靥属于窦心鱼的范畴,之前几味药她一直都在干站着,听到路曼声报出这味药,反应很快,回过身,精准地打开了一个药柜,取出七枚羊靥,交到了底下人手中。

    路曼声点点头。

    而那些称取剂量的,在经过路御医两次提示后,也变得聪明了。当她在报药方的时候,他先将剂量盘调好了,等到药材拿下来,直接放上去。一眼就能看出多了还是少了,减少了慢慢调剂量盘的时间。

    剂量准确之后,站在对面的人立马将之包好,然后递给了兴舟生。

    几包药抓完,这些学生忍不住摇着头,感慨着他们之前真的是太笨。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他们做起来就处处毛病。

    “现在怎么样,还累吗?”

    “轻松多了。”

    “而且大家这么多人在一块做事,还挺有意思的。”

    “更加小心和集中精神了,不能在我这一环节出错,也不能耽误过多的时间。”

    “我已经完全记住我负责的这些药柜了。”

    “感觉今天学到好东西了。”

    其他学生七嘴八舌,分享着刚刚体会到的乐趣。

    要是以前,他们可能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高兴成这样。但在吃了瘪、又丢了相之后,猛然找到了一种新的做事方式,还是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有成就感。

    “既然这样,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她离开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露面,其他人可能会说路曼声偷懒。

    “是,路御医!”一群小伙子身体一正,向路曼声行礼。

    路曼声刚走出药库,就看到之前跑来告诉她出事的那位于大夫。

    于大夫显然也是注意到里面一幕的,对着路曼声是敬服不已。

    “还是路御医有办法,短短几句话,这里面的气氛就大不一样了。”看他们刚才做事,也还算有模有样。

    但在于大夫看来,这都是路御医教得好。像她这等身份的人,竟然还有这个耐心教他们这些基本的事,看来传闻是真的。路御医外表虽冷,性格其实很亲切,对人也不错。

    “他们头一次经历义诊,没有经验,提醒两句,也就明白了。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多经历两次,就没我们多嘴的余地了。”

    “路御医太谦虚了。”于大夫拱手叹道。

    路曼声冲他点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下一个病人。

    她知道这些大夫们对那些孩子带着些偏见,但这个问题不是她要去理会的。她是他们的夫子,并不是他们的父母。想要改变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其他人做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看他们自己。

    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就要把事情做得漂亮。并不是说他们是杏林书院的学生,哪位御医门下弟子,就能赢得其他人的认同。

    这些孩子也没有让路曼声失望。

    在她传授方法、合理分工之后,里面的孩子慢慢掌握到了其中的诀窍,通过每一次抓药这个简单的过程,不断地吸取着自己能学到的东西、并努力提高着每一次的时间、让剂量在更小的误差内。

    譬如之前他们对几钱并没有非常精准的概念,在几次之后,抓药的手越来越准,到后来,放倒剂量盘上,几乎都不用调整。不多不少,正合适。

    也因为想着下一次要做得更好、让误差更小,甚至是没有,让抓药这件事充满了不少的乐趣。尤其是当你零误差之后,旁边人吹口哨还有赞叹的声响,会让你感到得意极了。

    窦心鱼起初还觉得大伙儿有些白痴,被那个女人轻易地就给说动了,并且一个个跟个孩子一样,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兴奋成那副傻样子。

    直到她自己,在接连两次都是零误差、速度也非常快,被其他人闪亮亮地看着时,脸上不禁红了红,内心深处也是真的觉得有些欢喜。

    意识到这一点,窦心鱼有些懊恼。

    但这样跟那个女人才没有关系呢,这个方法,只要他们冷静下来,肯定也能想得到。

    然而想得到是一回事,如果不是路曼声的存在,那么他们未必这么快组织得起来了。正因为她是路曼声,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敢造次,也都发自内心地尊重她,所以她提出的办法才这么被人认真履行着,她说的话大家也真的听到了心里去。

    明白归明白,我们的窦大小姐,可不会轻易就像路曼声丢盔弃甲。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比她更厉害的医者的!

    她也要众国知道她窦心鱼的名字,就像是大杨的温书,还有大尧的路曼声一样!

877 示威?

    877示威?

    路曼声将金慕殊的发现告诉给了宫旬,宫旬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但原先笑意盎然中还透着无奈的脸,却冷寂了几分。

    作为大尧的太子,他当然知道清朗日月下隐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却不代表他听到这样的事能够坦然视之,这样的不法之徒,在打击上他也是从不手软。

    而路曼声这会儿却在想别的事。

    从这样的角度,自下而上,她观察着宫旬的棱角还有五官。想象着这张脸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做到如此自如转换的,还没有半点违和感。

    当宫旬再次低头的时候,就发现某人又在神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在他的怀里,还能想着别的东西的女人,她绝对是第一个。

    这对于掌控欲强的宫旬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他一下子便捏住了路曼声的下巴,带着强势的不允许别人拒绝的姿态,将她的脸对上了他。

    路曼声一皱眉,他不知道宫旬以前对别的女人是怎样,但他们在一起后太子殿下可很少做这样的动作。

    路曼声可是过了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年纪了,她也不喜欢男人强势的那一套,虽然对许多女人来说那种姿态很man,她却很是不感冒。

    毕竟,算上前世,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老女人”了啊。

    女人都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她贵在诚实,承认自己老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在想什么?”

    “……哦,想慕殊的事。”路曼声叹了一口气,“慕殊虽然跟我回来了,第二天一早便又出宫了。那孩子在查案的事上,真是执着。”

    路曼声见过不少人查案,那都是将危险和生死都置之度外,只为查找真相、伸张正义。

    她也见过金六公子还有谢小迹破案,包括温三小姐和汪大小姐,因为卷入一桩桩大案中,数度死里逃生。歹人的手段是很残酷的,为了遮掩真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没想到,慕殊年纪这么小,就已经继承了他们的志向,走上了他们曾经或者说正在走的道路——

    “你放心,我会派人盯着通云药铺,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胡作非为。”更不会让他们对慕殊下手。

    宫旬本来对那个狡猾、还喜欢惹他生气的小东西没什么好感,但路曼声在意他,对他无微不至。只需要这样,就足以让他对他另眼相待了。

    “我相信太子殿下。”

    “再说一次。”宫旬的神情忽然有些荡漾。

    “……呃。”

    “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我相信……太子殿下?”

    “对,就是这样。”虽然语气变成了疑问,丝毫不影响宫旬听到这话时的心情。

    而当路曼声反应过来,简直让她无力吐槽。

    到底是有多大啊,居然还玩这种游戏。

    路曼声没去看长公主,这一天长公主倒是来看她了。

    “长公主。”路曼声对眼前的人行礼。

    长公主看着她笑了笑,“我是太子的正妃,你是侧妃,按道理你应该称呼我姐姐。”

    路曼声一愣,随即道:“不敢,还是称呼你为太子妃好了。”

    如果她只是想提醒她谁才是宫旬的正妃,那么她知道了,并且无意和她争夺这一点。

    “路御医就是清高啊,毫不妥协。”长公主脸上带笑,但笑意却不及眼底。“若非太子殿下的宠爱,在这个纷乱的宫廷,你还能维持这份清高和自尊吗?”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啊。”

    “用过晚膳了吗?”

    “已经用过了。”

    “那要不要再来点宵夜。”

    “不用了,香儿,今儿有些累,待我沐浴更衣,就到床上歇息。”

    “是,娘娘,香儿这就让人为你打水来。”

    “嗯。”路曼声背着药箱,准备回琉璃殿时,想到了长公主状况不对。同住正阳宫,这个时候她应该去看望一下。但想要长公主只是喝醉,应该不必刻意前去探望。

    何况她之前和长公主往来并不多,太子殿下昨夜留在她那里,她今天就前去了,未免会让人觉得她是别有目的。

    路曼声虽然不擅长宫中女人勾心斗角那一套,但某些心理还有危险却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罢了。

    何必多事。

    路曼声想到这儿,便抬步回了琉璃殿。

    “回来了?”

    她刚一走进去,就看见宫旬坐在案后,自公文中抬起头,望着她微笑。

    “太子殿下?”

    “这么晚回来,病人一定很多。”

    “是。”路曼声很想问他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了,长公主那边此刻应该很需要他吧。能让长公主喝得烂醉如泥,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即便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这个时候也会留在她身边宽慰她的。

    “坐过来。”宫旬冲路曼声招招手,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路曼声不知道宫旬要做什么,还是放下医药箱,坐到了他的对面。

    “知道你很累,很快就会放你去休息。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昨日要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

    “很抱歉,长公主喝醉了,还发生了一些棘手的事。一晚上都在处理后续问题,直到今早才处理完。我过来找你,发现你已经出宫了。”

    “太子殿下别这么说,你前往哪里有你的自由。”路曼声说这话并没有带赌气的成分,而是心里本身就这么想。

    在她看来,无论是作为太子的宫旬,还是她丈夫的太子殿下,他的行动都不是她能干预得了的。

    “我现在想听,你还愿意告诉我吗?”宫旬并没有在意路曼声的话,而是问道。

    “对对了,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不过,前因后果慕殊知道得最清楚。殿下稍等,我让香儿去喊慕殊过来。”

    路曼声起身便要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宫旬握住了。他用了一股巧劲,将路曼声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脑袋压了下来,直视着路曼声的眼睛,眨都不眨。

    这样近的距离,对方的鼻子、眼睛,离她只有一公分。轻轻一动,随时都可以触碰上。而宫旬微热的鼻息,就倾吐在路曼声的脸上,让她不自在地想要躲开,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想,她这会儿的脸一定红得很难看。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坐着说~”路曼声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宫旬。但宫旬却越压越低,抱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

    这一次,路曼声是真的有些紧张了。

    “太太子殿下……”

    “嘘。”宫旬俯下身,直接吻住了路曼声的嘴唇。辗转纠缠,这一个吻看似温柔,却很是火热。路曼声觉得自己体内所有的空气还有氧气,全都被对方夺取走了。

    她整个人都慌了,举着双手,不敢抱宫旬,却也不知道放到哪儿,无措得不像样子。

    宫旬闷闷地笑了,终于放开了她。

    “这是补偿。”

    “?”

    “昨夜没在路御医身边,还一夜未睡,我这样的辛苦,只有路曼声的补偿才能让我振奋精神。”

    路曼声脸黑。

    “男人都是这么得了便宜卖乖吗?”长公主可是一个大美人,守着美人一夜明明就是福利,居然还吵着要补偿。

    而且这样的说辞,在路曼声听来,太过肉麻了。

    男人的甜言蜜语,可不是什么女人都消受得起的。至少路曼声在这方面的抵抗力,比常人要弱上许多。

    “那要看得的是谁的便宜。”宫旬蹭了蹭路曼声的脸。“如果得的是路御医的便宜,那本宫求之不得。可如果是别人,那可就不是便宜,而是麻烦了。”

    “在长公主面前,你也这样说?”路曼声不以为然地觑着宫旬。

    她以前听别人说男人在女人面前说的话是不值得相信的,他们总有一张讨好女人的嘴,在不同的女人面前,总是说些相同又虚伪的话。

    “嗯,或许你不相信,我前不久才伤了一个女人的心。我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事实上,这次的事处理得我很不满意。长公主是我的盟友,我对她却缺少了关心,还有友善。”

    “你要告诉我,这一切是因为我?”这话听起来固然有些自作多情,但路曼声看懂了宫旬的神情。他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不不不,路御医,你想多了。这一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宫旬连忙否认。

    路御医的神情真可怕,他要是承认了,岂非就是在说路御医其实是个祸水?而且这些话别的女人可能听着很荡漾,路御医则不能用常理来论。

    “哦,你自己?”

    “因为只有自己的心是骗不了的,我的心留在你这里,不管我离得多远都是一样。”

    本来是情意绵绵的一句话,但路曼声此刻却有点想吐的感觉。

    她以为宫旬是开玩笑,然而当她注视着他的眸子时,路曼声那些奇怪的感觉便全都消失了。

    宫旬看着她的眼里满溢着温柔和笑意,那样的笑容,即便是心性淡如路曼声,也忍不住被吸附其中。

    她想,她是真的看不懂宫旬了。

    她以为他是认真的话,他却能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而当她以为他只是随口而来,善于取悦女人心时,她却在他眼里看到了鲜少露于人前的神情。

    没有戒备,也没有掩饰,如此的坦然又包容。

    “好了,说正事吧。”路曼声拿下了宫旬的手,道。

    “……”宫旬愣了愣,然后捂脸,无力地摇摇头。

    本来气氛超好的,他还以为路曼声已经被自己给吸引了,他们两个至少还可以再缱绻一小下。哪里知道,他等来的却是那个女人再清醒不过的话语。

    宫旬头一遭遇上这么“难搞定”的女人。

    若不是真喜欢,还真有些泄气呢。路曼声不只是冷淡,在克制力和理智上,也比其她女人超出太多。

    想要让这样一个女人全心全意地爱上你,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么艰难。

    但正因为如此,路曼声才如此地吸引着宫旬吧?

    不可否认,对于男人来说,太容易得到手的女人便不会珍惜。皇家的人就更是如此,他们注定会有许多女人围绕。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有一点心动感觉的也全都留在身边,堆在自己的后院。

    宫旬并不是什么多情的男人,但他也曾有过那个时期。那早在他喜欢上路曼声之前,在他的后院,就住着一些女人。有一些是想要巴结他的人直接送过来的,正经人家的闺女,只因为父母贪婪,一顶轿子就将人送了过来。

    他要是点头了,人就留下。要是大门紧闭,轿子就原封不动的抬回去。

    宫旬才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会这种做法对不对,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考虑那些女人的感受。她们本来就是家族谋取利益的牺牲品,与其说是女儿,还不如说是筹码。

    他点头了,她们至少还有一点价值。他要是由着那姑娘再被抬回去,那么她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宫旬当然也不会因为那一点理由就将女人留下来,他看中的也是这些女人身上有没有自己看中的利益。

    那些大商人,无非是想要权,能得太子的庇护。而他则看中了他们的财,捍卫自己的储君之位,是需要不少钱财的。他不缺钱,但送上门的他也不介意收下。

    还有一些,则是普通朝臣之女,各种地方的、部门的,能够完全由他掌握的就视情况留下,那些贪心不足又怀有异心的,不但达不成目的,反而还会遭到宫旬的打击。

    至于那些女人,一直就放在那里,宫旬根本就不必要与她们虚与委蛇。

    他们之间就是有这样的绝对差距,不要以为给了他一点蝇头小利,他就必须要去应付他们。宫旬是绝对强势的,能将这些人留下,她们身后的人就该偷笑了。

    而这些女人,上一次已经交由长公主,以她的名义出面,一次性全都摆平了。

    忽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宫旬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下那些女人的,现在他却知道他用尽一切努力,只是为了赢得眼前女人的心。

    他想成为她一个人的倚靠。

878 出气

    878出气

    长公主在离开琉璃殿的时候,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唯一一个最真心的笑容。

    或许有一天会证明她今日的做法蠢透了,至少此刻她不会觉得后悔。

    她常说路曼声是个固执又胆小的女人,她何尝不是?不过她们两个人表现的方式截然不同罢了,路曼声是收敛、克制,还有压抑。而她则是傲慢,以及见鬼的自信。

    哪怕前一刻还是一条被人愚弄的可怜虫,下一刻依然觉得自己能够颠倒乾坤,她就是这种有着可笑自信的女人。

    她虽然告诉路曼声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却也知道在宫旬和路曼声心中,已经没有了她插足的余地。

    她不会接连犯两次错误,在哪里摔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在继宫泽之后,又被宫旬狠狠地伤害,那才真的是可悲。她所谓的胆小,应该就体现在这种地方。

    可这种事,不是谁都知道的。路曼声此时只怕还在迷惑她为什么要撮合她和宫旬,还弄了那样一个开场吧?

    她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那些听起来酸溜溜的话语是否她此刻的真实心境?

    老实说,这一点就是她也不知道。

    女人心海底针,许多时候即便是自己,也未必就能看穿内心。

    长公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复杂到近乎矛盾的人,她绝不愿意输,也不能承受失败。但在失败之后所展现出来的专注力和爆发出的力量,却是空前的。

    这是母后的原话,母后说她像她年轻的时候,看准了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到头来自己弄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她以前很同意母后的说法,在遇到宫泽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她不是连感情都能够拿来麻痹自己和对手的母后,或许是她的内心还渴望着真情,她在不动声色地斩破内心的坚冰,努力让自己豁的像一个正常的女人。

    到头来,她发现自己还是得像母后一样,做个不正常的人。因为在别人的眼里,她本身就是这样的啊!

    她唯一付出过真感情的人,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个玩弄权术、想要获取她感情最后被他将计就计、反玩一把的蠢女人罢了。

    她不是路曼声,没有那样的幸运,轻易地就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真心。她必须要靠自己的方式努力去争取,不管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路曼声虽然幸运,长公主也知道她自有她的隐痛。让那个女人如此胆小的理由会是什么呢?如果宫旬弄不清这个问题、让她安心的话,他们两人之间即便没有她,始终都会有一道缝隙存在。

    这道缝隙随着时间流逝,会被撕裂成致命的伤口。

    他们自己都有一身的问题,她又何必因为嫉妒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太掉价了,她也不屑于这样去做。

    宫旬回宫后,就从香儿那里听说了长公主来琉璃殿的时。而且从她在宫外听到的对话来看,长公主似乎对路妃娘娘很不客气,接连的找茬挑衅,而路御医被长公主逼得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要是平时,宫旬可能不会理会这种话。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对方要真是想为难路曼声,那么就算有她的保护,路曼声也不可能安稳到现在。可自从前两天,长公主发生了那样的事,还前所未有的对他表露出不一般的感情,长公主便迟疑了。

    这个时间段太巧合了,难道她真的已经决定插足他们之间?

    宫旬站在琉璃殿外,并没有进去。

    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到路曼声坐在小几后发呆,窗外黄叶飞,清凉的风吹拂着她的发,她却没有所觉。

    看来是真的受到了打击啊,宫旬可是很少看到这个女人这般失落。

    当然,以路曼声的性格就算真的在长公主那里受了委屈,也不会跑到她面前告状,更不会哭哭啼啼。

    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地让他没有办法忍受。

    刚回到琉璃殿的宫旬,转身而去,目的地则是太子妃的景玉殿。

    香儿看到宫旬远去,握了一下拳头。

    “太棒了太子殿下,路妃娘娘受了委屈,就应该为她讨回公道。”不是香儿说,长公主就是有些太霸道了。不要因为出身尊贵,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路御医是大尧御医,是大尧女人心目中的榜样,同样很尊贵。身为大尧人,还是太子殿下特意安排在路妃娘娘身边保护她的,她当然会以她为先,才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让路御医受委屈。

    香儿真想跑进去把这件事告诉路曼声,但想到路御医可能不喜欢别人多嘴,也不愿意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因为她的关系而闹僵,香儿便浇灭了这个念头。

    宫旬径直去了景玉殿,而且没让宫人通报,直接进入了里面。

    “娘娘,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这么怒气冲冲的,是为何故?”宫旬来的时候,长公主正一个人对着棋盘,左右手对弈,而且十分专心。

    在听到宫旬进来时,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在这个世上,除了她恐怕还没有人对宫旬如此。即便是大尧皇帝,在见到他这位儿子时,也都会有一点反应。

    “你去找过路曼声?”

    “哦~原来太子殿下是兴师问罪来了。”

    长公主笑了。

    这一次,是路曼声赢了。原来宫旬还真的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啊,就算宫旬羽翼丰满,不是非得借助她的力量不可。但有她襄助那他可轻松多了,她要是与之为敌,那即便是宫旬,都会觉得头疼。尤其是大杨和大尧所开展的一系列合作,要不是她的关系,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只要她一日是大杨长公主,宫旬就不可能抛弃她这个盟友。

    她本来也在赌,宫旬会不会为了路曼声来到这里。

    她以为他会按捺,但她显然还是低看了他在意路曼声的程度。怕是她什么都没有想,只听了那小宫女的几句话,就一个冲动跑过来了吧?

    这样不理智的男人长公主本来是最瞧不起的,可此刻,她竟然有些羡慕——

    羡慕路曼声。

879 守护

    879守护

    “哦~原来太子殿下是兴师问罪来了。”

    宫旬站在那儿没有说话,只是瞪着长公主。想要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要搞什么,该不会是真的对他有非分之想了吧。

    他可不要。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身边开满桃花,有些桃花可是非常危险的。

    而长公主,不但危险,还很有可能会要命。

    他要是真的接受了她,那么正阳宫此后很有可能鸡犬不宁了。

    当然,宫旬没有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路曼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最不想要做的就是让那个女人失望的事。

    尤其在感情上,他接受长公主的同时,很有可能意味着他永远失去了得到她心的资格。

    他不会冒险,也不可能再多付出一份感情。

    即便是虚情假意,他也没了这样的心情。

    宫旬忍不住想笑。

    他从来都不是会因为男女之情就变得不像自己的人,可这段时间因为那个女人他做了太多不像样的事了。

    也不差这一件。

    有趣的是以前的他还会犹豫纠结一番,现在的他却觉得有些高兴。仿佛为路曼声做一些不像自己的蠢事,感觉也不错。

    这难道就是其他人口中所说的幸福吗?

    “为什么去找路曼声?你应该知道那个女人并不想要和你争,也不会和你争。”是啊,太清楚这一点了,宫旬才会这般着急。他担心长公主的挑衅会让路曼声心存顾虑,那个女人本来就喜欢多想啊,感情的路上遇到一点挫折,就喜欢龟缩在自己的壳中。

    宫旬本来很害怕这样的女人,也不想轻易招惹。可能怎么办,他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上的也就路曼声一个。他可不想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就失去这份感情,他遵从内心的决定,为他在大尧皇宫营造一片广阔又平静的天空。

    她可以继续当她的御医,研习医术,她不喜欢争斗,他就不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来。

    不管以后两人的命运会如何,这一生,他很想这样肆无忌惮地去喜欢一个女人。

    当一个男人由衷的喜欢一个女人,就会不自觉地为那个人着想。

    而这个时候的他也是最温柔的。

    “是啊,她是不会和我争,但她却会挡我的路。”似乎还觉得宫旬这样的反应不够,长公主还在存心激怒他。她倒想看看,宫旬能为了路曼声做到什么程度。

    尽管她也知道她的这种行为是在玩火,有可能真正的激怒他。

    想要知道一些好玩的事,总是要冒险的。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为了所达到的目的会不择手段,而对于那些拦路的绊脚石,只会一脚踢开!”长公主在说到踢开两个字事,话音里忽然加入了杀气,听在宫旬耳里有些森森然。

    “你想做什么?”

    “哼。”

    “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只是我的盟友。如果你背着我对她不利,那么我必须要重新考虑我们两人的关系。”

    “哦,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撕毁联盟?”

    “我……”

    “这对我倒没有什么损失,促使我们合作的因素已经消失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我,除了……”长公主终于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宫旬:“太子殿下你。”

    “……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只是我的盟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哦?刚才还不是要和我解除联盟?”

    “如果你真这么希望的话。”在长公主咄咄逼人时,宫旬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这种时候,谁要是拿不出足够的信心,那就会被别人占据上风。

    宫旬最不喜欢的就是在谈判中被别人占据主动权了,哪怕长公主的存在对他非常重要。

    “好了,我已经知道太子殿下对路御医的决心了,放心,下一次我不会再去挑衅她了。”

    “……”宫旬愣了愣,这是什么展开,前一刻才针锋相对,怎么下一刻她却忽然地松了口气?

    “怎么,太子殿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不回去,是想要留在景玉殿?”

    宫旬脸黑了黑,“女人不应该开这种玩笑。”

    更不应该拿他开玩笑。

    “是吗?”长公主笑了笑,倒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而直到宫旬从路曼声那里知道长公主完全没有为难她,反而还在开解她时,就有一种迷之尴尬了。

    那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一方面在挑衅她,另一方面又在帮助他们?该不会是在暗中进行什么事,故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路曼声那个女人掉以轻心吧?

    不,从他和她的谈话来看,她顶多就是有一些心理失衡外加恶趣味罢了,应该不至于会如此。

    一想到自己跑过去兴师问罪,在长公主眼里可能沦为一种很好笑的想法,宫旬就有些不爽。

    所以他才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啊,比起路曼声的看不透,长公主才是真正的让人难以捉摸。

    前者让人愿意去探寻,后者只能让人保持着距离。

    虽然这么说,从景玉殿离开的宫旬,并没有告诉路曼声他之前去做了什么,他和长公主之间的谈话内容别人也不知道。

    路曼声则由一开始的发呆变成了叹气,那声叹气里包含的韵味独特。是有心事,却不像是心情不好、受到了委屈的样子。纯粹是被什么难住了、想不通,还有心中觉得彷徨。

    宫旬心里开始有些突突,不但长公主的反应奇怪,路御医同样如此。

    这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存在着连他和香儿都不知道的秘密?

    哪,这个时候,也只能将这疑问烂在肚子里。他要真这么问了,不只是会暴露香儿,还会泄露他之前去找长公主的事实。

    于是这一晚上,两个人各怀心事睡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宫旬特意让香儿留意景玉殿的动静。之前长公主做什么,他给她充分的自由,这也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的合作更愉快。

    现在情况不同了,长公主率先打破了规则,不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接下来又有什么计划之前,他还是不能放松对那边的戒备。

    宫旬有时候想想,自己还真辛苦。

880 发飙!

    880发飙!

    早晨,路曼声和宫旬正安静地用着早膳。

    功德房的赵管事差着底下人来到正阳宫,说是之前路御医嘱咐的事儿有回信了。

    林家来人了,林小姐的病有了变化,还劳烦路御医到林府再走一趟。

    路曼声点头表示知道了,“告诉林家,我后天有空。”

    “路御医不是今天就过去?是这样,林老爷说林小姐的情况挺紧急的。”

    “放心吧,就照我说的去做。”

    “是。”

    这么多天过去了,林府总算是有消息了。不过这一切倒是在路曼声的预料之中,就看那位林小姐为了她所谓的爱能拿出多大的决心了。

    “我记得你今天没有课。”

    “啊。”

    “应该也没有别的安排。”

    “那倒也不是,有一个实验等着我去完成。”路曼声快速地喝了两口粥,先宫旬一步用完膳。

    “太子殿下,上午我会在秋菊苑,如果你正午不回宫,那我就在秋菊苑用膳了。”

    “嗯,我今天有些事要办,要到晚间才回来。”

    路曼声点头,提着药箱离去。

    宫旬看着路曼声的背影,单手撑着头思忖。

    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路御医的性格,在没有其他安排时,不可能会放着病人不理。那位林小姐做了什么,会让路御医做出这样的决定?

    宫旬对路曼声的事都很关心,如果是以前,这只是路曼声看诊时遇到的事,他不会过问。可路曼声在外面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影响她的安危,他总会多留意一番。

    “香儿——”

    “是,太子殿下。”

    宫旬唤了一声,在殿外候命的香儿便进来了。

    “把管贝喊进来,本宫有话问他。”

    “是,殿下,人很快带到。”

    香儿退下了,约摸五分钟的工夫,管贝便快步进来了,向宫旬行礼。

    “小人管贝参见太子。”

    “起来回话。”

    “是,太子。”

    “本宫问你,路御医最近是否有一位林姓病人?”宫旬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管贝禀告事情。

    “姓林的……哦,莫非说的就是那位疯癫的林小姐!”

    “疯癫的,怎么回事?”

    “之前路御医接了一个牌子,说是疑难杂症,难倒了城中各大大夫。而那牌子挂在功德房好些时间了,都没有御医愿意接牌子。因为传言说那位林小姐每次发病的时候,又是咬人又是打人的,跟个疯婆子没两样。每次发病,六亲不认,林家的人也先后遭了他的毒手啊。御医们没人敢接,路御医知道了,觉得这个病生得离奇,便接了牌子,往林府去了。”

    宫旬笑了笑。

    路御医就是这性子的人,期间,功德牌都是他帮她料理的,一旦让她自己插手,就会由着自己的喜好来。

    “那这病看得如何了?”

    “哟,太子殿下,别提了。我们路御医刚一跨进那林小姐的房间,那林小姐疯了一样地窜上来,对着路御医的肩膀就是一口。那一口咬得真狠,肩膀上立即现出一个牙……印。”

    管贝说着说着,就发现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可怕无比,这话也生生地哽进了喉中,忙低下头,再也不敢多嘴了。

    路御医嘱咐过,这个事不能对太子说的。这么多天过去了,路御医也没事了,他就慢慢的把这个事给忘了。

    “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禀报?”宫旬周身充满着威压。

    管贝一个惊吓,噗通跪到地上。

    “太太子殿下,小人知错了。只是当时路御医说……”

    “路御医说路御医说,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我之前是怎么嘱咐你的,让你跟着路御医,照看好她!明知道那个林小姐是个疯女人,为什么不立即对我禀报,把路御医带回来?”

    管贝冷汗淋下。

    是,那日的事情是挺可怕的,不过……管贝偷偷的想,只是咬了一口,也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吧。路御医当时擦了药,很快也就没事了。他没想到,太子这会儿知道了,还是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太子殿下,你知道路御医的脾气,只要是她接手的病人,再危险她都不会放弃。小的当时也想带路御医回宫,可路御医坚持。”

    宫旬摆手,让管贝不需要再说了。

    路曼声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府那边情况怎么样?”宫旬冷静了下来。

    今日林府派人请路御医过府,她为何故意推脱?这可不像她的风格,知道了前面的事,那后面的事宫旬就必须要掌握在手中了。

    他可不想路曼声再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受伤。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不过路御医第一次去林府的时候,对林小姐的病就表现得很有信心。当即还开出了药方,只是这个药方,小的听人说一般人都喝不下去。路御医便回来了,说如果哪天林小姐愿意喝药了,再派人请她过府。小的想,今日林府让人带信来,是不是那位林小姐愿意喝药了。”

    管贝虽然只是个马夫,但能够被宫旬放在路曼声身边当马夫,那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管贝很机灵,凭着当日他在林府见到的一些事,再联想一下前因后果,也就猜出个大概来了。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药方?”

    “嗯……是各种毒虫熬成的药方,什么毒蝎子、毒蜈蚣、毒蛇蟾蜍的,别说林小姐一位娇滴滴的姑娘了,就是小的,单是听听,就觉得害怕。”

    “哦?”

    “而且听路御医说,这还只是第一道药方,接下来还有两道药方,比这个还猛。林老爷林夫人当即就吓傻了,路御医也没有勉强他们做决定,让他们自己考虑,便先回宫了。”

    让管贝好奇的是,路御医一直在等林府那边的消息,为什么等人找上门来了,她反而还没有动静了?

    难道路御医是记恨林小姐咬她的那一口?

    呸,瞧他想什么,路御医才不是那种小气人呢。其他人还有可能,路御医绝不可能。

    “有趣。”宫旬磨搓着下巴,平时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明白路曼声的用意,但这一次他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他却知道路御医这次似乎动了真格的,那个林小姐怕是有得受的了。

881 我错了

    881我错了

    “管贝,让你跟在路御医身边,是让你好好照顾她的。平时机灵点儿,危险的事哪怕路御医不高兴也不许她做。违背了她的意思,她要是怪罪下来,我会帮你和路御医说。”

    “太子殿下,你这么说,管贝也不敢……啊啊是,小的一定谨遵太子的吩咐。”看到宫旬投过来的厉光,管贝哪里再敢说其他,连忙称是。

    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是欲哭无泪。

    他只是一个马夫,规矩地帮路御医赶车、保护她的安全就是了。

    太子殿下这话,不是让他打路御医的小报告,变相地盯着路御医?

    管贝觉得路御医挺好的,一心治病救人,也从不摆主人的架子。太子殿下虽然是担心路御医的,可有些做法只怕路御医也不会觉得高兴。

    可太子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他当初让他来做路御医的马夫,想必就已经考虑到了今天。

    现在路御医的身边,除了秋菊苑的那几位,恐怕都是太子的人了。

    秋菊苑。

    路曼声上午将自己关在耳房,验证前几日自己看一本古籍所学来的偏方。

    实验是成功了,但路曼声的耳房却着火了。

    桃儿刚端着点心来到耳房外,就看到里面在冒烟。

    隐隐还有火苗飞舞之势,吓得她立即扔掉托盘,大喊着让人来救火。

    “来人哪——来人,着火了——路御医——快救路御医——”

    小锦正在屋内看书,听到桃儿的惊呼,出得房来。待看到眼前的情景,两年前的情景再一次在眼前浮现,一时面色苍白如雪。

    “师父——”小锦说着就冲入了耳房。他的脸上满是惊慌,这个小子,自从被路曼声从见轩庭带出来后,脸上还很少流露出这样的仓皇惊恐之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路曼声一边咳嗽着一边狼狈地从耳房里跑了出来。“小……咳咳咳小锦……”

    在门口的时候,她遇到了不管不顾冲进来的小锦,连忙拉着他一起跑了出来。

    “师父!”

    “路御医,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间,侍卫们也都赶过来了,每个人都端着水前来灭火。

    路曼声赶紧阻止,“没事,这烟很快就散了,火只是正常的小火,一会儿自己就灭了。”

    “……”

    一群侍卫完全没明白路曼声的话,这有火不灭,难道还要等着它烧?

    但等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这火势并没有蔓延,就是烟吓人,火苗没多久便熄灭了。

    侍卫被遣散了,桃儿和小锦却注视着路曼声,不让她逃。

    “路御医,这一次你得告诉我们,你在耳房做什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吓人?”

    “这个……是因为……”

    “师父,是在进行什么危险的事吗?如果这么危险,小锦还是希望师父能以自身安危为上,不要做让大家担心的事。”

    “嗯!”在路曼声看过来的时候,小锦和桃儿坚定地点头。

    “我错了。”路曼声低下头,认错态度非常的好。

    看着这样的路曼声,桃儿和小锦表示好想摸摸她的头。要不是真的心虚,路御医(师父)才不会这么听话呢。

    而宫旬这边刚打算出宫,就听侍卫禀报了秋菊苑的事。还以为路曼声的耳房发生了大火,急匆匆地赶来。

    “本宫听说路御……这是怎么回事?”

    宫旬看着面前脸已经花掉、发梢也有些烧焦的路曼声,心口突了突,话差点接不上来。

    “噗咳咳~”宫旬转过身,咳嗽了一声,却掩饰不住那抖动的肩膀。

    自从他清醒过来,再次见到路御医的时候。她任何时候在他的面前都是得体妥帖的,她很少有那种失态的时刻。尽管她不是喜欢卖弄风/情、故作高贵的女人,却因为她生性冷漠,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显得她很沉稳、也很少发小脾气。

    所以在路曼声的身上,宫旬很少看见她一些隐藏在骨子里的真性情的东西。

    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赶到的时候,他们那位一丝不苟、认真谦逊又不失高傲淡漠的冷面女御医,跟只花脸猫似的,一脸的惨兮兮和抱歉,抵着可怜的小头颅,还带着点讨好地看着那个小丫头和她的弟子。

    那样的情景,让宫旬无力招架。

    只觉得生动极了。

    如果不是挂心路曼声的安危,他这会儿还真想捧住她的脸,仔细地研究一番。

    “参见太子——”

    小锦和桃儿连忙向宫旬行礼,也不敢向路曼声“问罪”了。

    平时在秋菊苑,因为大家像是一家人一般,所以有的时候会发生一些让别人大跌眼镜的情景。如今太子在场,桃儿和小锦都敛着性子,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做出乖巧的姿态。

    同样的事,在路御医面前做没有关系。放在太子殿下面前,哪怕他们是发自心底的关心路御医,太子殿下都会觉得他们冒犯了路妃娘娘。

    路曼声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人这么害怕宫旬,到了他这里就小心翼翼、每说一句话都得看他的脸色。

    她还是喜欢大家相对自由一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能够有空间发表自己的观点。

    但她从来没对宫旬提过此事。

    虽然她的性格让她没法像宫旬一样安心地享受着特权,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她当不至于这般天真。

    小锦和桃儿在殿下面前谨慎一点也好,她能护住他们一时,却难以庇护他们一世。她不会因为想要让他们展露一些真性情,就让他们有一日陷入危险之中。

    在她面前他们可以自在的做事,其他人那里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吧。

    这是路曼声的妥协。

    “这是怎么了,我的路妃娘娘?”宫旬伸出手,稍微用力,擦着路曼声脸上的污迹。

    “那个实验效果太好了一点。”路曼声努力修饰着说辞。

    “哦,太好了一点?如果再好一点,那么是否意味着我得在病床上见到你。”宫旬笑得很危险。

    这个女人还真是越来越会让人担心了。前一刻才听到什么见鬼的林小姐,下一刻耳房又着火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两年多前,正是因为耳房爆炸,他才失去了她吧——

882 荣焉

    88荣焉

    宫旬被请进了秋菊苑,只是看他那面色,还有不时瞪路曼声一眼,就知道他怒气未消。

    本来在宫旬的心目中,路御医是最不需要他挂心的那一种。

    她不冲动、不爱吃醋、也没有女人那些通病和矫情,总之是一个很省心的女人,只要不和她在原则问题上发生争执,路御医一直都会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

    但最近,宫旬发现路曼声越来越做一些会让人担心的事了。

    之前受伤,后来又碰上了闻喜,好不容易安生几天,又开始玩那种要命的实验。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定会神经虚弱。路御医的病人簿上,可能要加上大尧太子宫旬的名字了。

    看到太子殿下余怒未消,路曼声因为心中有虚,也不敢多说。在那里坐着,低着头喝茶,一句话都没有。

    虽然平时路御医也经常这个样子,但和她在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的宫旬还是看出路曼声那一点小惭愧、小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来,心里的怒气就消了一半了。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轻易谅解别人的人。许多的臣子对他敢怒不敢言,还有不少人认为他冷酷残忍、难以满足,心思不可捉摸。但在路曼声面前,宫旬发觉自己有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孩子。

    哪怕对方一点点表示、多在乎他哪怕一点点,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在意他,抑或是顾及,都能让他情绪发生起伏和转变。

    只有一点,宫旬知道自己仍然是贪心的。他会因为路曼声每一个不经意的关心和在意感动,对于她的感情却很不满足。

    他要得到她一百分的真心,希望能占据她的内心,不让她有想起别人的机会。

    这个过程固然曲折,他却全身心地享受着这一点一滴的变化,还有内心升起的每一点喜悦。

    爱,真的是一种很恐怖的存在。

    以前在宫旬看来只是停留在口头上、政治博弈筹码和全力争夺维系品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让宫旬本能地渴望又戒备的东西。

    他渴望一个女人的感情。

    也害怕着失去。

    纵然他是大尧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会忐忑地思考自己能否为那人带来幸福、保护她的安全、为她提供最强大的荫庇……

    这一系列陌生的情绪在这些日子里一齐向他涌来,哪怕是宫旬也会困惑。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面对那个女人时,会发自心底的喜悦,会在察觉之前不自觉地便大笑起来,同样的也会在那些彷徨不安的时刻、手足无措——

    怎么办?

    喜欢就喜欢了,有的时候会觉得麻烦,牵挂的感觉也不太好受,但从未想过让那个人消失。

    他自己都不想斩断这份牵挂和羁绊。

    反而在那些五味杂陈的反应和情绪中,分离出最甜美的一部分,反复地咀嚼,思之难忘。

    尽管此刻宫旬的怒气已经消去了一半,但他必须要让路曼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表示,依然耷拉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几乎都能感觉到太子的不爽。每个人都小着心,唯恐让太子生气。

    桃儿平时话比谁都多,这个时候也只敢恭恭敬敬站在路曼声的身后,连偷瞟一眼对面的太子都不敢。

    小锦站在一旁,他对太子的怒气反应倒没有桃儿那么大。比起担心太子的心情,他更在意的是师父的安危。

    太子殿下生气是应该的,平日唯师父命是从的小锦,倒希望太子好好说师父几句,这样她以后才不会乱来。

    也只有太子殿下说的师父才真的听进去,嗯,应该说是不敢不听。

    毕竟那个看起来就很省心的师父,许多时候是相当任性的啊!

    殿内沉寂得越久,路曼声的小心脏突突得就越厉害。

    要是宫旬直接对她发通火,那她一点都不怕。咳咳,也不是完全不怕,只是因为了解宫旬,他真正生气是什么话都不愿意说的。他要是还愿意跟你理论,直接将怒气爆发出来,那你放乖一点,小心着哄他一点、让他一点,那路曼声自信他还是很快就能消气的。

    啊啊,只是不知道咱们的太子殿下要是知道那个外表冷淡的女御医,心里想的竟是这些,有时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哄,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于宫旬,以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路曼声还是了解他的脾性的。有的时候常觉他们不是一路人,对宫旬的某些做法也无法认同,但不可否认,过去那么多年已足以让路曼声对他了解至深。

    关键是看她想不想,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不做了。

    归根到底,封闭着内心和感情的路曼声,故意让自己变成一个瞎子、一个傻子。当她愿意睁开眼睛、敞开心扉,就能够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

    所以,当宫旬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不要钱似的释放周身的寒气,还不给她一点缓解的缝隙时,路曼声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办,对方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时,认错绝对是打开所有问题的缺口。即便认错达不到想象中的效果,至少能让对方开口。只要对方开口了,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我错了~”路曼声慢慢抬起头,嘴巴不自觉地还嘟起了一点,弱弱地看向宫旬。在他瞪过来时,又飞快地低下头。

    小锦缩了一下脖子。

    他怎么觉得这个有点不像是师父?

    哪,师父也是人,知道错了也会认错。别人责怪时也会紧张,觉得内疚。

    他不过是之前很少看过而已,这样想的他岂非把师父当成一个固执地木头人?太失礼了!

    “你错在哪儿了?”还知道道歉,这一点多少让宫旬有些欣慰。不过不能就这么原谅她,得让她好好认识认识自身的错误。

    宫旬这么想着,嘴上虽发话了,但面色却是没有一点好转。

    路曼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不该做危险的实验。”说到这儿,路曼声赶忙补充了一句:“那个实验其实没那么危险的,火苗很小,就是烟吓人了点,及时跑出来就没事了。”

    “要是跑不出来呢?”宫旬却问。

    “好好的怎么会跑不出来?”

    “如果遭到突发状况,让你困在里面。或者说耳房被人给锁死了,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别说消气了,这话让宫旬去的那一半怒气又渐渐回笼了。

    “这……不可能,小锦、桃儿还有鲍管家都在,他们不会不管……”路曼声噤声,宫旬说的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重点并不是在这个上,而是路曼声思考问题的方式。

    路曼声意识到情况她越说越糟,也闭上了嘴,这一次心里真有些惶惶了。

    “师父,我能不能问你做的是什么实验?”在一边的小锦眼看着师父那么低落,有些不忍心,即便太子在场,也像是平常一样询问着他的师父。

    希望路曼声能好过一点。

    路曼声何尝不明白小锦的想法,这个孩子向来体贴,对她也很亲厚。而且小锦身上有一种很可贵的品质,那就是认真还有专注,他不会把心思花在讨别人开心上,但却会体贴每一个他想要关心的人。其他的时间心思都放在医术上,执着地踏上了他以后要走的道路——

    跟在她身后前后也学习了不少时间,小锦如今的医术也越趋成熟。加上他悟性不错,又比谁都要刻苦,已是小有所成。

    路曼声已经决定下一次要让小锦参加杏林苑试。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参加这等专业的苑试,难度不是一点,也兴许早了点。但白念当上御医的年纪比他还小,有那等目标的话,就要给出相对应的觉悟。

    何况,下一次杏林苑试只是让他见识去的,就算后来真的没能进入殿试,路曼声也不会说他什么。

    杏林苑试比他们想象的要残酷,对大夫的要求也更高,多多见识对他没有坏处。

    而小锦也明白他师父的用意,一直都在为下一次苑试做着积极的准备。

    这些日子,听桃儿说小锦每一天晚上都睡得很晚。真真是古人所说的悬梁刺股,一心向学。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孩子身上没有任何娇气和傲气。

    如果是其他人,他的师父是尚医局的六大御医之一,还放在身边带大,单凭这个头衔、这份经历也不用担心未来的前程。就像是见轩庭不少和小锦同等身世的孩子,都羡慕小锦有路曼声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

    不只是因为路曼声是大尧有口皆碑的大御医,还是因为她身后有太子殿下。

    其他人八辈子都修不来这样的运气,而这一切都被小锦一个人赶上了。

    可锦涛丝毫没有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在他心里,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他的师父,也就是路曼声。他感激她,尊敬她,把她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这些并不是他可以打着她的名号任性胡为、庸庸碌碌的筹码,正相反,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要无愧于路御医弟子之名,成为一个让她为之骄傲的好徒儿!

    他想要守护师父,想要看到她比谁都幸福。

    同样的,他也希望未来某一天,不再是师父守护他,而是他能保护师父。

    他想要回应师父对他的关爱和期待,绝不让师父蒙羞。

    这些年,小锦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在医术的道路上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进。

    或许,他没有白小御医的天纵之才,但他力求每一步都走得踏实沉稳,努力地汲取着师父每一个教诲、传授的所有知识。

    总有一天,他可以骄傲地告诉所有人,他是路曼声路御医的徒弟!

    这份心情,桃儿、鲍管家,包括路曼声自己可能都了解一点儿,但他们远远不知道小锦内心这些细腻而又充盈的想法。

    他也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有些感情,不需要言说,关键是看你如何去做。

    “还记得之前师父跟你说过那位林小姐吗?”

    又是林小姐?!

    宫旬现在对这三个字可没有一点好感。

    就是那个不知道哪里发抽的疯女人,咬了路御医一口。当时的路御医,想必很疼。关键是这一件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要不是管贝今日提起,又被路御医给瞒了过去。

    对于宫旬来说,那样的疯子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路御医有自己的保身之道,他还是不想她做这些危险的事、接触那些可怕的病人。

    先前路曼声在街上救了个孩子,一日之间成为美谈,璐华城大街小巷都在传着此事。

    宫旬在宫外办事,途经一酒楼,便带着聂涛和其他几名侍卫上了二楼。

    在雅阁内,他们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说着那一日的故事。说那个女人如何沉着冷静、技艺精湛,又说她回春妙手、当得六大御医的美名。最让酒楼中人激动的是那说书先生说路御医是最关心百姓疾苦的一个,也是最亲民、最没有架子的一位。

    外表冷若冰霜,内心古道热肠,那个说书先生便是这样形容路曼声的。还说路御医这不只是第一次在大街上出手了,她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在碰到的时候,会停下车,走下轿子,不管身处何时何地,会为你把脉看诊。最后他还感慨要是大尧每一名御医都能做到路御医那样,那当真是他们百姓之福。

    宫旬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做些什么,有可能在喝茶,也有可能在吃菜。那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事后聂涛告诉他,他当时一直在微笑。那笑容中满是骄傲,与有荣焉一般。

    好像在对所有人说:喂,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是我宫旬的妻子。

    聂涛还告诉宫旬,在那位说书先生说到路御医看诊故事的时候,他带去的那几个侍卫都激动极了。

    听惯了宫中女人勾心斗角的那些事儿,像这等真心为百姓着想的英勇事迹,才是最打动人的。

    他们都很高兴太子能取路御医为妻——

883 破冰

    88破冰

    听到路曼声在宫外的这些事迹,宫旬也是觉得与有荣焉。她能在民间有这么高的威望,也与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和坚持分不开。

    哪怕她已经名列尚医局六大御医,太子殿下宠爱的路妃,她仍然没有忘记一名御医的本分和职责,甚至比大多人做得还要好。

    如果这是她的医道,那么他会支持他。

    但不代表宫旬可以容忍让路曼声一次次置于危险之中。

    对于那位咬过路曼声、病一发作常常将林府的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林小姐,宫旬可是没有一点好印象。

    “你是说就是为了那个林小姐才做这么危险的实验?”宫旬的脸沉得像是要杀人。

    路曼声咯噔一声,可别因为她一句话,就连累了林小姐。

    毕竟这位太子殿下,有的时候做起事来可是超出常理。路曼声因为过去有经验,这一次一听宫旬这么危险的说起林小姐,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不,我是为了自己。”

    宫旬睇她一眼,还能更刻意一点么,明明说是为了那林小姐。

    “好,下一次你去林府,本宫也跟你一起去。”

    “什……咳~”路曼声呛了一下,捂住嘴,有点惊讶地看着宫旬。她很想说:太子殿下就这么闲,有工夫陪着她去看诊?

    能够让路曼声被呛还露出这等吃惊表情的,就知道宫旬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还可以说是因为闻喜,怀疑贺兰是闻喜,会对她不利,他跟着她一个是负责她的安全,另一个也是想弄清贺兰的真实身份。

    可这一次,如果仅仅因为病人的情况特殊了一点儿,就跟着他一起去,那太子殿下以后别的事都可以不干了,每天都跟着她去看诊把脉好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路曼声还是变成了“御医看诊哪有带当朝太子的道理。”

    “那你平常都带些什么人?”

    “车夫。”是的,穆里斯每次出宫看诊,身边只带着一个管贝。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而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哪怕她现在已经嫁入了正阳宫,成为了当朝太子的路妃娘娘,一旦走出皇宫、提上药箱,她的身份还是御医。

    没有哪一个御医看诊要带着一队侍卫的道理,路曼声也不会弄这个特殊,在接功德牌的环节,就已经将一些存在着危险性和身份疑难的给排除了。

    这次林小姐的病,虽然林小姐本人发病时会有些伤害别人的倾向,但林府却没有什么问题,路曼声可以放心前往。

    “那好,下次管贝别去了,由我来当你的车夫。”

    吧嗒一声,桃儿正在给太子添茶的手颤抖了一下,水差点溢了出来。

    在她重新站到了路曼声的身后,和小锦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太子殿下没病吧,居然要当路御医的车夫?

    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太子殿下和路御医?

    她知道太子宝贝咱们路御医,那是打心眼里疼她,可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太夸张了。

    小锦吃惊反倒不多,更多的是在微笑。

    或许桃儿姐姐会觉得奇怪,太子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什么可以为师父做到这种程度?

    他却可以理解太子。

    正是因为深爱着、怕她有危险,才不会考虑自己的身份,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这一生他或许永远无法到达太子和师父那样的地位,但他却可以说,即便是在后来,他独立门户,在足坛占据了一席之地,他仍然愿意为师父做这些事。

    当她的车夫,为她赶车,他也心甘情愿。

    “别开玩笑了,太子殿下。”路曼声合上茶盖,正视着宫旬。他希望他能尊重她的工作,也能更相信她。

    “我没有开玩笑,你看你的病人,我赶我的车。”

    “太子殿下国事繁忙,我岂可因为一点小事而劳烦殿下?”

    “你的安危,在我这里从来就不是小事。”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但我不需要。”路曼声顿了顿,又道:“林小姐的病在我的掌握之中,很快就能结束了,我也可以保证她不会再伤到我。”

    “……”

    “还请殿下相信曼声。”

    路曼声的语气轻柔了两分,自称也变了。宫旬是关心她,虽然这种关心可能会给路曼声带来一定的压力,她还是希望能好好和他说道理,让他明白。

    “那一天我要和兵部的李大人商量一些事情,你说的林府,应该离李大人府邸不远。这样,商量完事情,我接你回宫。”

    宫旬妥协了,换了一种做法。但他依然没有改变要和她一起去林府的决定,而且他的口气是不容更改和质疑的。

    路曼声知道就算再继续说下去,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于是,她只得点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到了林府之后,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话都不要多说,不管看到什么,也不要贸然出手。”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即便宫旬生气,路曼声也是不肯答应的。

    “有一件事我可以做。”

    “什么?”

    “帮你提药箱。”

    “……”

    “你不愿意我做你的车夫,作为丈夫帮妻子提个药箱,总没有话说了?”

    “你要高兴,随你。”

    路曼声似乎有些赌气的模样,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前厅,回到了耳房。

    宫旬也跟着去了,在看到路曼声的整张桌子都因为他的实验而腐烂,中间洞出一个大窟窿的时候,他的脸色精彩极了。

    “路御医,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状况?”

    如果这些液体不是洒在桌上,而是路曼声那双白皙的手,抑或是她并不算厚实的身体,那他现在还能见到一个完好的路曼声吗?

    宫旬发现,自己现在很想重重地招呼路曼声一顿,好好敲敲她脑袋,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么混蛋!

    这么不懂事!

    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要是出了一点意外该怎么办?!

    啊,要是她真的出事了,作为都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的丈夫是不是该自责死?

    亏他有的时候还认为自己将路御医管得太紧了,这样有可能会触碰她的逆鳞,让她生出反骨,也让她更加远离自己。

    看到这里宫旬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错,错的人是路曼声。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姑娘,为什么会弄这些危险的事?

    难道大夫都是干这种残酷又丧心病狂的事?如果是这样,果然还是让她当自己的路妃就可以了。

    远离耳房,也远离医术,以后她要是高兴就种种花养养草,不高兴就品品茶用用点心,这样就可以了。

    他不介意把路御医当成一只猪来养,只要她远离这些可怕的东西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你太大惊小怪了。”路曼声看宫旬那副快吓傻了的样子,觉得他的反应太夸张了。

    他经历的事可一点都不比她少,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会因为这一点东西就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是我太大惊小怪,还是路御医太凶残?”

    “嗯?”凶残?这个词用得,路曼声有些懵。

    宫旬走过来,一看路曼声这样,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看到路曼声要起来,他又按住她的脑袋,将她贴在自己的胸口。

    一边按着路曼声的头,还一边用大手揉着,让她听自己蹦得飞快的心跳。

    “听到了么,路御医,心都快蹦出来了。”

    路曼声起初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待听到那咚咚咚乱跳的心口,狠狠地怔了一下,一动都动不了了。

    宫旬两只手捧住路曼声的脑袋,让她的视线与自己对视。

    “我十三岁的时候,一个人出宫,遇到了一群杀手。当时我的护卫与我分散了,那个时候我还小,功夫还没到家,根本就打不过他们。我的左臂,到现在都还留着那时留下的伤疤。我知道我可能要死了,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宫旬居然会死在一群见不得光的杀手手上,还有比我更可悲的太子吗?”

    路曼声脑袋动了动,看向宫旬的左臂。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同床而眠过,但她一直都没有留意在他的左臂上还留有一道旧伤疤。

    路曼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于宫旬,她对他的关心远没有他对她的十分之一。她发生的一点事宫旬都知道,她只要有一点危险,宫旬总是担心得要命。几次三番地陪她冒险,在背后帮她料理一切,宁可被她责备,也要坚持着自己所认为的对她最好的做法。

    如果不是这番话,路曼声也意识不到自己有可能又犯了过去的老错误。

    就像是在阿进的事上。

    后来她对阿进的冷漠——是的,在她只忙着自己工作、将更多的关心和时间给病人的时候,却忘记了就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最需要她关心的人。这种行为,路曼声把她称之为冷漠。

    如今对待宫旬,她只想着不能这么快地沉沦,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在这段感情中受伤害,却忽略了宫旬的心情。

    路曼声,真的是一个自私又残忍的女人。

    她以为自己有所转变,但那不过是对别人,对宫旬,她仍然是那么的吝啬。

    如果无法这么快爱上宫旬,那么她是否应该多体谅他一点?

    顾及一下他的心情,他担心的事她就不去做,不放心就让他跟着。这种方式,可能会让她觉得压抑,也有一些疲惫,但至少可以说明眼前的人是真的很在乎你。

    真正伤悲的事,当有一天你身边的人即便在听说了你有危险时,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不会再担心你,你的一切他都冷漠视之,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有些事比现在要远远糟糕多了。

    那将是无尽的绝望。

    你的心也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的温度。

    这是路曼声对宫旬的妥协,也是她无法立即回报他同等爱的一种补偿。

    补偿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刺耳,却是彼此走近的重要一步。

    但宫旬和路曼声说这些,目的显然不在于此。

    “在我前三十年,我遭遇了太多的危险和暗杀,数都数不清。也历经了一次次苦痛和绝望,储君的位置远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风光,你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你将会成为无数人要扳倒的目标。很多人,在你睡着时、吃饭时,包括任何时候,都在想尽办法地将你拉下马,或是想着怎么暗算你,阻碍你的手脚。你内心必须强大,用寒冰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这样你才不会被别人伤害。你也不会因为过程太过痛苦,而丢下这一切。即便这些不是你最想要的,你也要全力守护。到了后来,心都麻木了。”

    在这样一条道路上,你只能靠自己,并且谁都不能相信。就连你至亲的父皇,都有可能在算计你。

    “可是,这里,又重新恢复跳动了。跳得很快,你听——”

    宫旬冲着路曼声笑着,那笑容苦涩中透着甘甜,幸福中还有一种孩子般的欣喜,以及一丝丝害怕失去的犹疑。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在路曼声寂静的内心嘭地一下绽放了。

    她想她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宫旬冲她流露出的这个笑容,还有他的话:

    “这里,又重新恢复跳动了。跳得很快,你听——”

    你听,她听见宫旬如此说。

    她也听见了。

    望着眼前的人,路曼声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忽然投入了宫旬的怀中。

    放在他背上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不让宫旬看见他此刻的神情。

    是的,她是一个胆小鬼,她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她清楚地感觉到,她内心的坚冰因为那个温暖的笑容而在一点一滴的消融。

    她希望她可以等到那一天,可以给宫旬同等的爱。

    也希望他不要在未来的道路上迷失。

    两个人都珍惜这段感情,不要再轻易地放手,也不要收回对她的感情。

    因为她真的很担心。

    如果这一次连宫旬的感情都失去的话,她担心她以后再也没有勇气喜欢上任何人了——

884 伴随

    884伴随

    宫旬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第一次,路御医如此热切地拥住他,他能够感觉到这个拥抱背后所包含的复杂感情。

    或许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但她终于看见了他的付出,还有他对她的感情。

    在过去,宫旬总感觉路曼声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不管他为她做了多少,她又让他多痛苦,她完全看不见。

    许多人都说,尚医局的路御医根本就不是外表所表现出的那么冰冷,她的内里其实很柔软。可在宫旬心目中,路曼声一直都是那么的冷漠。撬不动,改变不了,她是他见过的心思最坚定、也最硬的女人。

    认准一件事,哪怕是头破血流、在冰天雪地里结成冰,也不愿接受另一个人给她的爱和温暖。

    宫旬想,路曼声肯定有一些伤心的往事。这样的她更像是在变着花样的折磨自己,想尽办法地不让自己得到幸福。

    他虽然恨她狠心,却总是忍不住心疼她。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好,下一次你去林府,本宫也跟你一起去。”

    “什……咳~”路曼声呛了一下,捂住嘴,有点惊讶地看着宫旬。她很想说:太子殿下就这么闲,有工夫陪着她去看诊?

    能够让路曼声被呛还露出这等吃惊表情的,就知道宫旬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还可以说是因为闻喜,怀疑贺兰是闻喜,会对她不利,他跟着她一个是负责她的安全,另一个也是想弄清贺兰的真实身份。

    可这一次,如果仅仅因为病人的情况特殊了一点儿,就跟着他一起去,那太子殿下以后别的事都可以不干了,每天都跟着她去看诊把脉好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路曼声还是变成了“御医看诊哪有带当朝太子的道理。”

    “那你平常都带些什么人?”

    “车夫。”是的,穆里斯每次出宫看诊,身边只带着一个管贝。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而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哪怕她现在已经嫁入了正阳宫,成为了当朝太子的路妃娘娘,一旦走出皇宫、提上药箱,她的身份还是御医。

    没有哪一个御医看诊要带着一队侍卫的道理,路曼声也不会弄这个特殊,在接功德牌的环节,就已经将一些存在着危险性和身份疑难的给排除了。

    这次林小姐的病,虽然林小姐本人发病时会有些伤害别人的倾向,但林府却没有什么问题,路曼声可以放心前往。

    “那好,下次管贝别去了,由我来当你的车夫。”

    吧嗒一声,桃儿正在给太子添茶的手颤抖了一下,水差点溢了出来。

    在她重新站到了路曼声的身后,和小锦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太子殿下没病吧,居然要当路御医的车夫?

    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太子殿下和路御医?

    她知道太子宝贝咱们路御医,那是打心眼里疼她,可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太夸张了。

    小锦吃惊反倒不多,更多的是在微笑。

    或许桃儿姐姐会觉得奇怪,太子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什么可以为师父做到这种程度?

    他却可以理解太子。

    正是因为深爱着、怕她有危险,才不会考虑自己的身份,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这一生他或许永远无法到达太子和师父那样的地位,但他却可以说,即便是在后来,他独立门户,在足坛占据了一席之地,他仍然愿意为师父做这些事。

    当她的车夫,为她赶车,他也心甘情愿。

    “别开玩笑了,太子殿下。”路曼声合上茶盖,正视着宫旬。他希望他能尊重她的工作,也能更相信她。

    “我没有开玩笑,你看你的病人,我赶我的车。”

    “太子殿下国事繁忙,我岂可因为一点小事而劳烦殿下?”

    “你的安危,在我这里从来就不是小事。”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但我不需要。”路曼声顿了顿,又道:“林小姐的病在我的掌握之中,很快就能结束了,我也可以保证她不会再伤到我。”

    “……”

    “还请殿下相信曼声。”

    路曼声的语气轻柔了两分,自称也变了。宫旬是关心她,虽然这种关心可能会给路曼声带来一定的压力,她还是希望能好好和他说道理,让他明白。

    “那一天我要和兵部的李大人商量一些事情,你说的林府,应该离李大人府邸不远。这样,商量完事情,我接你回宫。”

    宫旬妥协了,换了一种做法。但他依然没有改变要和她一起去林府的决定,而且他的口气是不容更改和质疑的。

    路曼声知道就算再继续说下去,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于是,她只得点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到了林府之后,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话都不要多说,不管看到什么,也不要贸然出手。”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即便宫旬生气,路曼声也是不肯答应的。

    “有一件事我可以做。”

    “什么?”

    “帮你提药箱。”

    “……”

    “你不愿意我做你的车夫,作为丈夫帮妻子提个药箱,总没有话说了?”

    “你要高兴,随你。”

    路曼声似乎有些赌气的模样,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前厅,回到了耳房。

    宫旬也跟着去了,在看到路曼声的整张桌子都因为他的实验而腐烂,中间洞出一个大窟窿的时候,他的脸色精彩极了。

    “路御医,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状况?”

    如果这些液体不是洒在桌上,而是路曼声那双白皙的手,抑或是她并不算厚实的身体,那他现在还能见到一个完好的路曼声吗?

    宫旬发现,自己现在很想重重地招呼路曼声一顿,好好敲敲她脑袋,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么混蛋!

    这么不懂事!

    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要是出了一点意外该怎么办?!

    啊,要是她真的出事了,作为都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的丈夫是不是该自责死?

    亏他有的时候还认为自己将路御医管得太紧了,这样有可能会触碰她的逆鳞,让她生出反骨,也让她更加远离自己。

    看到这里宫旬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错,错的人是路曼声。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姑娘,为什么会弄这些危险的事?

    难道大夫都是干这种残酷又丧心病狂的事?如果是这样,果然还是让她当自己的路妃就可以了。

    远离耳房,也远离医术,以后她要是高兴就种种花养养草,不高兴就品品茶用用点心,这样就可以了。

    他不介意把路御医当成一只猪来养,只要她远离这些可怕的东西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你太大惊小怪了。”路曼声看宫旬那副快吓傻了的样子,觉得他的反应太夸张了。

    他经历的事可一点都不比她少,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会因为这一点东西就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是我太大惊小怪,还是路御医太凶残?”

    “嗯?”凶残?这个词用得,路曼声有些懵。

    宫旬走过来,一看路曼声这样,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看到路曼声要起来,他又按住她的脑袋,将她贴在自己的胸口。

    一边按着路曼声的头,还一边用大手揉着,让她听自己蹦得飞快的心跳。

    “听到了么,路御医,心都快蹦出来了。”

    路曼声起初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待听到那咚咚咚乱跳的心口,狠狠地怔了一下,一动都动不了了。

    宫旬两只手捧住路曼声的脑袋,让她的视线与自己对视。

    “我十三岁的时候,一个人出宫,遇到了一群杀手。当时我的护卫与我分散了,那个时候我还小,功夫还没到家,根本就打不过他们。我的左臂,到现在都还留着那时留下的伤疤。我知道我可能要死了,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宫旬居然会死在一群见不得光的杀手手上,还有比我更可悲的太子吗?”

    路曼声脑袋动了动,看向宫旬的左臂。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同床而眠过,但她一直都没有留意在他的左臂上还留有一道旧伤疤。

    路曼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于宫旬,她对他的关心远没有他对她的十分之一。她发生的一点事宫旬都知道,她只要有一点危险,宫旬总是担心得要命。几次三番地陪她冒险,在背后帮她料理一切,宁可被她责备,也要坚持着自己所认为的对她最好的做法。

    如果不是这番话,路曼声也意识不到自己有可能又犯了过去的老错误。

    就像是在阿进的事上。

    后来她对阿进的冷漠——是的,在她只忙着自己工作、将更多的关心和时间给病人的时候,却忘记了就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最需要她关心的人。这种行为,路曼声把她称之为冷漠。

    如今对待宫旬,她只想着不能这么快地沉沦,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在这段感情中受伤害,却忽略了宫旬的心情。

    路曼声,真的是一个自私又残忍的女人。

    她以为自己有所转变,但那不过是对别人,对宫旬,她仍然是那么的吝啬。

    如果无法这么快爱上宫旬,那么她是否应该多体谅他一点?

    顾及一下他的心情,他担心的事她就不去做,不放心就让他跟着。这种方式,可能会让她觉得压抑,也有一些疲惫,但至少可以说明眼前的人是真的很在乎你。

    真正伤悲的事,当有一天你身边的人即便在听说了你有危险时,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不会再担心你,你的一切他都冷漠视之,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有些事比现在要远远糟糕多了。

    那将是无尽的绝望。

    你的心也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的温度。

    这是路曼声对宫旬的妥协,也是她无法立即回报他同等爱的一种补偿。

    补偿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刺耳,却是彼此走近的重要一步。

    但宫旬和路曼声说这些,目的显然不在于此。

    “在我前三十年,我遭遇了太多的危险和暗杀,数都数不清。也历经了一次次苦痛和绝望,储君的位置远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风光,你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你将会成为无数人要扳倒的目标。很多人,在你睡着时、吃饭时,包括任何时候,都在想尽办法地将你拉下马,或是想着怎么暗算你,阻碍你的手脚。你内心必须强大,用寒冰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这样你才不会被别人伤害。你也不会因为过程太过痛苦,而丢下这一切。即便这些不是你最想要的,你也要全力守护。到了后来,心都麻木了。”

    在这样一条道路上,你只能靠自己,并且谁都不能相信。就连你至亲的父皇,都有可能在算计你。

    “可是,这里,又重新恢复跳动了。跳得很快,你听——”

    宫旬冲着路曼声笑着,那笑容苦涩中透着甘甜,幸福中还有一种孩子般的欣喜,以及一丝丝害怕失去的犹疑。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在路曼声寂静的内心嘭地一下绽放了。

    她想她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宫旬冲她流露出的这个笑容,还有他的话:

    “这里,又重新恢复跳动了。跳得很快,你听——”

    你听,她听见宫旬如此说。

    她也听见了。

    望着眼前的人,路曼声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忽然投入了宫旬的怀中。

    放在他背上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不让宫旬看见他此刻的神情。

    是的,她是一个胆小鬼,她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她清楚地感觉到,她内心的坚冰因为那个温暖的笑容而在一点一滴的消融。

    她希望她可以等到那一天,可以给宫旬同等的爱。

    也希望他不要在未来的道路上迷失。

    两个人都珍惜这段感情,不要再轻易地放手,也不要收回对她的感情。

    因为她真的很担心。

    如果这一次连宫旬的感情都失去的话,她担心她以后再也没有勇气喜欢上任何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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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天医介绍:

她从乡野中走出,一把金针,两项秘技,谱写出一介村女到大国手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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