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4 女智者！
74女智者！
“儿臣让母后担心了。”皇上的脸上有着歉意，这阵子宫里大小事都要母后操劳，本来无忧无虑的宫中妇人，却要打理这么多的事，让他心中甚是难安。
“皇儿没事便好，这后宫里的事，有皇后帮着哀家，也让哀家省了不少的心。”
皇上听闻此言，看了一眼明皇后，眼里多了抹情意。
明皇后乍见皇上的眼神，面带羞怯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朝廷之事，实不是哀家所长，母后担心给皇儿添了麻烦。”想到在明月堡的处理态度上，太后又是一阵叹气。
皇上只是拍了拍太后的手，并没有多说。
“皇儿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哀家宣太医来，细细为皇儿检查一番？”
“儿臣很好。”
“虽然很好，检查还是要的。”太后说着，立即让胡公公宣太医来。
一位不行，宫里最有分量的几位太医都召来了。他们看到皇上醒过来了，也都振奋了起来。
“怎么样，皇儿的身体如何？”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皇上身体大好了，体内毒素全清，就连胸口的伤，也已经结痂了。神奇，这真是太神奇了！”
“回太后，皇上中的毒威力无比，加上胸口的伤，引发了并发症，非常的棘手。不知道温神医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的身体短短一夜间复原到这种程度？”
太后面色有异，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面红耳赤起来。
皇后娘娘也适时看过来，在母后没有吩咐之前，有些话她自然不会乱说。
“你们确定，皇儿身体无碍了？”太后有些阴恻恻的问。该不会温书在皇上的身体里动了什么手脚，这些太医只是查不出来罢了。
她相信温书有这个实力，不说医术，单说毒术。在大杨，她稳坐头把交椅。像她这样的用毒高手，想要在一个人的体内动些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臣以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担保，从脉象来看，皇上已经恢复了。”
“老臣也担保，皇上是真的大好了。”
这些太医都有些不明白，皇上的身体大好是好事，为什么太后的脸色还是这么的凝重，就像是不相信似的。
这一点，实在是费解。
只有皇后娘娘明白，为什么太后会如此。
如果说，温神医真的有心害皇上，那么母后怎么待她和明月堡，都是振振有词。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这所有的事都证明自始至终，都是母后和莫大统领咄咄逼人，错把好人当人奸人。
靠在龙榻上的皇上，也罕见地沉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们听过记忆蛛吗？”太后忽然又问。
自从从温书的嘴里听到这种毒蜘蛛的名字，太后的心里便毛毛的。她对这个东西的感觉很不好，唯恐温书用这毒蜘蛛来害皇上。
“记忆蛛？哦，太后可是说温神医那三只毒蜘蛛。臣等听说过，温神医还曾经演示给我们看，那是一种毒性剧烈、沿着嗅觉可以寻找到宿主的毒蜘蛛。虽然含有剧毒，却是以毒攻毒的奇虫。以往温神医为许多江湖人解毒，都是用这记忆蛛。”
“那这些江湖人现在如何了？”太后连忙追问。
“……这个臣等就不知道了，但其中几位，依然叱咤江湖。因为体内有这记忆蛛的毒液洗礼，一般的毒物，还难以伤害他们。从某种程度来说，体质还变得更强了。行走江湖之人，若能抵御一些下三流的伎俩，往往能保住自己的命。是以，这些人都拿温神医当恩人。听说每年温神医生辰，这些人都会齐聚临阳城。即便本人不能亲自造访，也会让人备上礼物。”
太后往后倒退了一步，难道她真的错了？
昨日温书的话只是单纯地阐述，并不是威胁？只是因为她身处那样的环境，对温书已经先入为主，无论她说出什么，在她看来都有大逆不道和威胁之意？
太后开始迷糊了，包括昨日温书一再的推脱和用那种过激的方式救好皇上，她不确定是温书存心为之还是因为她的误解。
她扶了扶自己开始隐隐作痛的脑袋，许多事她越来越糊涂了。
“不过太后——”
“什么？”看出苏太医有些吞吞吐吐的，太后冷了神色，难道这记忆蛛还有什么环节没说不成？
“这个记忆蛛以毒攻毒，虽然功效显著，过程却十分的凶险。不但病人要承受极大的痛苦，就连控制这记忆蛛的人，都有可能遭受到毒蜘蛛的攻击。所以，不到必要的情况，大夫是绝不肯用这种方法为病人治病的。听太后所言，莫非温神医就是用这记忆蛛治好了皇上？”
太后倏地握紧了手，是了，连最后一个疑问都找到解答了。这就是为什么昨夜温书一再推脱，她知道用这种办法治皇上，存在很大的风险性。不是她不肯，而是她不能。
皇后娘娘也是聪慧之人，她顿然想明白了其中所有的关节。
她在想，温书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为皇上治病的。她明明知道母后和莫大统领有可能趁机对她不利，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就这样将性命交于他们手中，反抗都没有反抗一下。
在一开始，明皇后也觉得温书在无声地反抗，为自己得到的不公正待遇抱不平。可是现在，听到太医们的解释，她发现她也不理解这位数年前就活在众人传说中的三小姐了。
她的做法，真的很难费解。
“都下去吧，皇上的事，暂时不要对外宣扬。”
“是。”
“臣等告退。”苏太医等离开了皇上的寝宫，穿过重重回廊，迅速地回到了太医院。
“老苏，你说得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同行的吴太医忍不住问苏太医。
“太多？这些都非说不可，温神医光明磊落，也只有太后每日揣度来揣度去。”
“你说话小心一点，这些话要是给太后听到了，又会生出波折来。”
“怕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太后做错了。何况我说这些，可不仅仅是因为温神医。”苏太医和明月堡的私交不错，在温书留在太医院时，他们也一起交流医术。虽然这些太医们较温书年长，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在医术造诣上，温三小姐确实更胜一筹。
而且，每一次当宫里的人受伤重病，他们无力解决时，都是温神医帮助他们解决疑难。有的时候，温神医并未出面，他们私下里请教，对方也没有藏私，帮助他们一次次免于上位者的指责。
这一些，他们可都是记在了心里。
这一次，温神医有难，他们不能置身事外。在允许的范围内，他们也希望为对方做一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温三小姐和金六公子的为人，满朝文武和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他们实在不能理解，像这样仁义无双的好人，为什么要受到皇上和太后他们的层层猜忌？
“那是为了谁？”吴太医还有些不明白。
“是为了我们自己，你别忘了，当晚我们为了不让太后治我们的罪，极力推荐由温神医来负责皇上的病情。如果她出了事，我们就能摘得干净？”
这么一说，吴太医顿时也不敢说什么了。闭紧着嘴巴，唯恐这件事再殃及到他们的身上。
几位太医离开后，太后面色一直都不对劲，但皇上却没有细问。太后因为皇上刚醒来，还需要多休息，这些事也就没有和他说。
虽然太后什么都没决定，对明月堡的态度却软化了不少。而被关在大牢里的莫心无，就更是被她忘到了脑后，半天都不愿想起了。
事实上，要不是莫心无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她的判断也不至于错得这么离谱。
一想到昨晚要不是金六公子来得早，让温书就那样死在莫心无的手下，这个时候真的不好交代了。
太后晚年开始吃斋念佛，可这段时间狠起来，完全忘了她心中的佛祖。这个时候一想起来，罪恶感袭来，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
“红姑，你说哀家如今该怎么办？”红姑一直都是太后的心腹，这些年始终陪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为何不和皇上商量商量？”
“这是哀家惹出的麻烦，皇上身体刚痊愈，不宜操劳，哀家如何能让皇上为哀家收拾这烂摊子？”
红姑恭谨地道：“太后，朝中的事，红姑不明白。可跟着太后这么多年，在认人方面，红姑还是有点心得的。”
“说说看。”
“这明月堡出身武林世家，后来虽弃武从商，但心胸宽广，非一般尖利圆滑商人可比，胸中自有一番沟壑。他们向往的是江湖自在、生活逍遥，如果不是太后时不时召温神医入宫请脉，三小姐和六公子，怕是与朝廷无任何干联。”
“这倒是。”只是温书虽身在江湖，却是朝廷亲封的国医。对外对内，许多时候还要仰仗她的医术，这是不可避免的。
“这位三小姐，性情刚烈，虽心有城府，却眸中清明。身为女儿家，深明大义，一心念着百姓。她几次深入灾区，与身患疫症的灾民同甘同苦，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己私利，就挑起大杨内斗，陷无数的百姓于生灵涂炭之中，红姑却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太后听得心尖都在颤抖，红姑的话，虽然不重，却句句都敲击在她的心头。
是的，这些事她都知道，只是她忘记了。当她得知皇上病重，朝中大臣蠢蠢欲动，她着急了。她唯恐这些犯上作乱的贼子，走上逼宫这一途。而这其中，最让他们忌惮的就是郡公府。
平南郡公这几年，已不似前几年忠君爱国，让皇上意见越来越大。这些太后是知道的，加上平南郡公背后牵连的势力，一直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这个时候，对于走入她视线的温书，太后本能地带着有色眼镜，对温书以往的功绩和她为大杨百姓做的事全都置之不理。
如今冷静下来，回想起这些，不禁惊得一身的汗。
这温书在大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她是无数灾民心目中的活菩萨，每年涌进临阳城周边各县的灾民，也都是神明宫和明月堡负责安置救治，帮助他们返乡，给他们提供工作。她是大杨人尽皆知的大善人，无数的百姓，都对她感恩戴德。
要是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宫里，恐怕无数的人都要闹着给个说法了。再加上有心人一煽动，情况只怕会更加不妙。
“至于金六公子，那真是一无双的妙人儿，真如他的外号一般，心中无垢，皎如皓月。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太后娘娘或许担心其他人，金六公子夫妇，是完全没必要担心的。”
“红姑，你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人心，是一个复杂的东西。”
“没错，人心复杂。可是太后，有些人的人心固然复杂，可有些人，却是单纯无比。你用怀疑揣测的心去对待这些单纯的人，会由着你涂抹上各种颜色，但那绝不是真实……”
“不要再说了！”
“红姑该死。”红姑连忙跪下。
过了半晌，只听到太后深沉的叹息，“起来吧。”
其实红姑某些话说得确实没错，当一个人先入为主，那么许多判断都会出现偏差。
她只希望这一切还能挽回，事情还没有棘手到无法修复的地步。
而另一边的莫心无，静静地坐在大牢中，等着太后想通，什么时候将他放出去。
在他看来，太后将他打入大牢，不过是一个受惊过度又怯懦的妇人，一时慌不择乱愚蠢的行为罢了。
等太后意识到明月堡和郡公府的野心，身边孤立无援，没有他根本就不足以对付这些人时，就会将他放出去了。
莫心无对自己很有信心，不管是判断郡公府和明月堡的不良企图上，还有太后的心理，他都把握得很准。
所以当金四少、这位朝廷中惊才绝艳年轻有为的金大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莫心无陷入了迷惑之中——
…………
735 意中人
75意中人
温书醒来的第一眼，不但看到了金钟楼，还看到了路曼声。
“皇上醒过来了？”
路曼声愣了愣，她没想到三小姐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说这个。看到金六公子面有无奈之色，路曼声很有眼力见地先告辞了。
只要三小姐醒过来就好了。
想必接下来六公子和三小姐有许多话要说，至于她，也该去见见孟大哥了。只是，有许多事，要如何跟她说，她还必须要思量一番。
虽然她打心里相信这件事与宫旬他们无关，但她实在不了解宫旬那个人，他的野心是毋庸置疑的。
但路曼声相信孟凌东，她相信孟大哥不会说谎。即便宫旬会，孟大哥却不会。
路曼声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来到了吉祥老店。
她本来就打算碰碰运气，她之前并没有告诉孟大哥她会来。
吉祥老店的老板也是认识路曼声的，见到是她来了，直接将她引到了后院。
“这阵子朝廷的官兵可来过这里？”
皇上遇刺那两天，全城官兵出动，说是要抓刺客。与大尧太子随行的人员都没有逃掉，迎宾役第一时间就被包围了。这之中，有许多人都逃掉了，朝廷下令捉拿。在事情明朗之前，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而孟凌东，作为太子宫旬身边第一高手，又是他最为倚仗之人，这样的人，大杨朝廷当然不会放过，更不会忘记他的事。
路曼声也担心，朝廷的官兵始终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孟大哥被满城通缉，可就麻烦了。
“姑娘，放心吧，我这老店在临阳城有几十年了，那些官军的太太们也常常到我这儿做衣裳，他们手下也给我几分面子，不会真拆了我这老店的。”而当官兵例行检查，孟凌东就会立即躲入地窖，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他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出现过状况。
路曼声听了心下稍安，想着就算官军真的来查，以孟大哥的身手也一定能够应付。
只是不能让人知道他藏在这里，否则就算孟大哥逃掉了，吉祥老店的老板也会被他们连累。而以孟大哥的性子，是绝不会看着吉祥老店的老板因为他有所差池。
“这个时间，孟大侠就在里面，姑娘来了，也不需要通报，就随我过去吧。”
路曼声点点头。
掌柜的敲门，孟凌东很快便开了门，平时来敲门的也只有掌柜的，孟凌东也没想过有谁会来。突然看到外面的路曼声，不禁有些吃惊。
“路姑娘？”
“孟大哥，有点事就过来了。”
“那你们先聊，我去外面为你们把风。”掌柜的点头去了。
路曼声看着孟凌东，孟凌东却并没有请她进去做的意思，路曼声不禁有些意外。周到的孟大哥，这一次为何一脸为难？
一个女儿家，进男人的房间不太好。路曼声平时也不会如此，只是如今特殊情况，在外面说事孟大哥很有可能会暴露，给他带来危险。这个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
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心怀坦荡，有些事不必在意。孟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是。
“路御医，里面请。”孟凌东在略微一顿之后，对路曼声伸出了手。
路曼声进去了，她先是看了看孟凌东住的地方。嗯，虽然只是临时住人的，但房间布置得还算整洁，而且很干净，是孟大哥的作风。
当路曼声的视线停留在孟凌东整齐的床铺时，不禁愣了愣。在床上，有一方绣帕，隐隐看见秀雅的梅花。
路曼声心想着，原来孟大哥也有了心怡的女子。那个人应该是大尧女子，孟大哥来临阳城不久，每日又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应该没有机会结识其她的女子。而且，她离开大尧很长时间了，这段日子孟大哥找到了心中所爱也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孟凌东是如此的优秀。
路曼声很替孟凌东高兴，也觉得能被孟大哥如此深爱着的女子，一定很幸福。
而孟大哥远在大杨，依然牵挂着她，真是一个痴心人。
孟凌东一看到路曼声的视线放在那方绣帕上，有些慌张地拿起，放在了身后。想要试图对路曼声解释，却不知如何说。
路曼声还是第一次看见孟凌东这么紧张的样子。
“这方绣帕，是孟大哥意中人的？”
“……”孟凌东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
“啊。”孟凌东轻轻应了一声，也只得承认下来。
“孟大哥真是一个痴心的好男儿，我想那位姑娘要是知道孟大哥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睹物思人，多么美丽的字眼。
孟大哥一个热血男儿，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这一点，也让路曼声颇感意外。
因为她过去认识的那个孟凌东，有着不苟言笑的外表，却有一颗最温柔最有侠义的心。虽是如此，很少看他在女人的事上动过心。事实上，这位大尧王朝的第一高手，心里装的只是他们三爷。
其他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在她和三小姐以及汪大小姐谈天中，曾提及过孟大哥。也不是她主动提及，而是三小姐问起。
那一日的三小姐有些奇怪，问她对孟侍卫怎么看？
路曼声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问，当时还在想着三小姐和汪大小姐身边一定有非常不错的姑娘，她们看中了孟大哥的人品和胆识，想要为他们牵个红线。
想到这儿，路曼声当然没有隐瞒。将她自己所了解的孟凌东说给她们听，两人听着直点头，直称孟大哥人不错，是姑娘家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但这之后，却再也没有提及要为孟大哥牵线的姑娘，路曼声也就渐渐忘了这事儿。
如今想起，不过是忆起她当初对三小姐和汪大小姐说过的话。
她说，孟大哥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很有责任感，他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会给那人最坚实的依靠和支撑。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多年孤独，形单影只。大尧皇宫内，时常是他挂着佩剑匆匆离去的身影。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以后会有人陪着孟大哥一起，对于这位曾经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人，路曼声由衷地祝福。
并且打从心里，被这件事感动到了。
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在一起。
孟凌东沉默。只是看着路曼声，苦笑了一下。
“她未必会如路姑娘这般想。”
“此话何意？”路曼声吃惊，随即一笑，“即便那姑娘如今眼里还看不见孟大哥的好，假以时日，一定会知道谁是对她最好的人。”
“……但愿如此。”孟凌东仍然在苦笑，而且那抹笑，莫名的有几分悲凉。
路曼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似乎开始了一个并不太好的话题。要是无意中戳中了孟大哥的伤心事，那自己可就罪过了。
“孟大哥要对自己有信心，至少在曼声的心目中，孟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好男人。”
“路姑娘……真这么想？”孟凌东有些难以置信。可转而又想，纤细敏锐的路姑娘，一定是察觉到了他情绪失落，故而出言安慰他。
他如此激动，反而徒增笑料了。
“嗯！是真的，感觉孟大哥就像是金六公子、西门庄主，爱上一个女人就不会变心的类型、很可靠。那个被你喜欢上的姑娘，做梦都会偷笑呢。”
孟凌东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要是路曼声看得更仔细的话，一定发现这位冷面侍卫罕见地脸红了。
“对了，孟大哥，还没有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姑娘？我认识麽，是大尧女子？”
“……”
“是我问得太唐突了麽，最近我的好奇心确实重了些。”路曼声有点尴尬，其实再次见到大尧的这些老朋友，不只是他们在路曼声看来变了一个人。就像是路曼声自己，比起以前也大不同了。
宫旬在见到路曼声之后，就说路曼声变得比以前要活跃了不少。心门就跟打开了一样，不再封闭自己、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加上经常和三小姐以及汪大小姐待在一起，也很难不生出好奇心以及聊天的兴致。
而这些改变，都是肉眼可见的。
就像是过去，在孟凌东看来，路曼声绝对不会问这些问题。
不过这样的转变，孟凌东却由衷地为路曼声高兴。哪怕此刻的他，被路曼声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窘迫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啊，是大尧的没错。”
路曼声微笑，她果然没有猜错。
“我认识？”
“应该……算认识吧。”孟凌东看着神情认真、似乎在努力梭巡记忆中可能与孟凌东匹配的女子的路曼声，觉得这是一个快乐又痛苦的折磨。
快乐的是，头一次路姑娘如此关心自己的事，毫无防备、毫不疏离地在他面前展示一个真实的路曼声。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路姑娘原先所带有的冷冰冰、似乎抵制所有人靠近的感觉消失了。
如今的路姑娘，孟凌东有些无奈地低头微笑。
这么认真思考的路姑娘，竟然觉得很有趣，很……动人。
而痛苦，哪怕话到了嘴边，却只能咽回肚子里。不能说，也不敢说。
“是宫里认识的还是宫外认识的？……一定是宫外的，宫里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呢，莫非也是一位公主？”
嗯，冷面侍卫和刁蛮公主，这样的组合在影视剧中很常见。受温书影响，路曼声也开始脑抽，会想着一些前世影视剧中看过的情节了。
从这一点看，路曼声也着实是变了。
“当然不是。”孟凌东着急地就否决了。
“……哦，不是啊。孟大哥直接对我说了，难得孟大哥有了喜欢的人，还真想要弄清楚。其他人，我可没有这样旺盛的好奇心哟~”
孟凌东愣在原地，被路曼声的说法给难住了。
他不愿对路姑娘的撒谎，可有些事，却真的不能说。
“好啦，如果孟大哥真的不能说，就当是曼声的玩笑，不用放在心上。”或许孟大哥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只是，如果喜欢一个人都不能说，那么这段感情是否遇到了什么波折？从孟大哥之前的反应来看，想必那位姑娘还没有完全认定孟大哥吧。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一而再地追问？
路曼声，你今天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不，虽然不能明确的告诉路姑娘她是谁，却可以说一些她的事。”
路曼声眼睛亮了一下。
“洗耳恭听。”
“她也是一名大夫，和路姑娘一样。”
“哦？”路曼声这就疑惑了，女大夫，和她一样，她倒是对几个很有印象。“孟大哥喜欢的人是……杨锦？”脑袋里第一时间就冒出这个名字，说实话，这个名字给路曼声的感觉很不妙。宫里有名的两个对头，让路曼声佯装出很高兴很满意的样子，确实是为难。
不过，即便是杨锦，只要是孟大哥的选择，她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不，当然不是。路姑娘想哪里去了，凌东和杨御医没有任何交集。”
“……我记得我做主考官的那一年，有一位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大夫参加杏林苑试。”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路曼声都快忘记了那些事。
但大尧的一切，又都深刻地印在她的记忆里。哪怕后来经历了许多事，也无法让这些鲜明的印记染上尘埃。
在大尧皇宫的那些年，她的生活很平静，她也很喜欢。如果没有后来宫旬的事，她想她现在都还留在大尧皇宫，像以前那样的生活。
“嗯，她的名字应该叫黄漪，热情活泼但医术着实不错的一位女大夫。”要是孟大哥和黄漪在一起，那路曼声倒真是挺期待的。
“黄漪确实进入了尚医局，也成为了一位小有名气的御医。但她已经心有所属，她喜欢的人路姑娘也认得，并且交情颇深。”
“真有此事？”这些事从来没人和她说过，听在路曼声的耳里，当真新鲜得紧。
看来，在她离去的那些日子，大尧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
熟悉的尚医局，熟悉的那些人，似乎又有很多东西都不熟悉了。
736 痴恋
76痴恋
黄漪和尚医局的御医，还是她认识的，交情还很深？
路曼声的脑海里立即闪过几个人来，阎天松，嗯，虽然年轻有为，但长得太方正了，黄姑娘未必喜欢。百草生，好像听说他在老家有许过婚约的姑娘了……该不会是何梦卓？嗯，不可能~
脑海里忽然闪出何梦卓的脸，吓了路曼声一跳。虽然到后来，她与何梦卓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大概是初见时，给彼此的印象太深太危险，至今还是有些发怵。
一边想着，一边就说了出来。等她意识到完全将心里想法说出来时，就只能看到孟凌东猝然微笑的脸了。
“呃——”路曼声有些尴尬，从孟大哥脸上的笑就能看出，她刚才一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都不是。”孟凌东微笑着摇头，“百草生确实如路姑娘所说，在家乡已经许过婚配了。几个月前，他将他的新婚妻子和父母接到了璐华城，打算在那里定居，夫妻感情也很好。”许多大夫在宫外都有居所，在宫内，皇上对新晋御医要求较为严格。
路曼声他们进入皇宫后，都留在了宫内。所有一切，宫中调度提供，无需他们本人操心。
但这些御医们，一旦成家，和公孙承御提出书面申请，是可以到宫外居住的。而且朝廷除了每个月定时发放俸禄，还会给予安家补贴费用，为的就是让这些大夫们心无旁骛的研究所学，为大尧医术做出贡献。
“是吗？这真是好事一桩。”
“闫天松与一位千金小姐走到了一起，那小姐虽然体弱多病，却温柔善良。她一下便打动了我们阎御医的心，经常借故出宫看诊，其实就是为了看这位姑娘。”
那个老实的闫天松，竟然还会玩这一套，嗯，真是人不可貌相，感情的威力果然强悍。
“孟大哥对这些人的事，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呢？”路曼声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孟大哥除了太子殿下的事都不关心，谁知道在宫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
“都在宫中，许多事你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知道。”真实的理由，只有孟凌东自己清楚。
可有些事，路姑娘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对了，何梦卓呢？还有白念……那个小家伙，已经长高了吧，他的天赋，一定让他更上一层楼了。”
说起白念，路曼声的心情可谓非常复杂。有些愧疚，还有些难受，更多的是不舍。如向左一般，她也拿白念当成是弟弟，是她在大尧有斩不断羁绊的一些人。尤其是她在离开前的那段日子，她和白念更是结为了姐弟，白念带他去看他的那些小伙伴，叫她姐姐。
可是她这个姐姐，一句话都没说，说离开就离开了。她已经答应了宫旬，待此间事了，就陪她回到大尧。
她想念那个地方，却不敢回去那里。她怕面对那些好友的眼神，看到他们脸上失望的表情。尤其是白念，她不知道该如何承受那个小孩的目光。
白念是孤独的，自从有了她这个姐姐后，他说他很高兴，多了一个亲人，是她的姐姐。
那一刹那，路曼声心里的悸动无法形容。当时她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小孩子，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可她做的，却是让他们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消息。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是冷血残忍，只想到自己，为了谁都不肯妥协半分。
“路姑娘，无需自责，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做出的选择，并没有错。”仿佛知道路曼声在想什么，孟凌东连忙道。
路曼声只是苦笑，这不过是为了自私所寻找的借口罢了。孟大哥真是一个温柔的人，都这种情况了，还不忘安慰她。
“放心吧孟大哥，做都做了，已无可挽回，我不会再厚着脸皮博同情的。”
“……”孟凌东愣了愣，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路姑娘，你真的改变了许多。”
“许多人都说我变了，我确实变了不少。”
“确实，以前的路姑娘，不会和凌东说这么多的话。”
“孟大哥这是嫌我话多了？”路曼声佯装生气。
“不……不是，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真的路姑娘，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变化挺好，真的挺好……”孟凌东一着急，竟然有些口吃。
路曼声震惊不小，却忽然一笑，“骗孟大哥的，你也相信。”她越来越觉得这位孟侍卫和她印象中的冷面侍卫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比起她，孟大哥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吧。
不，或许孟大哥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她还不够了解他，对他的许多事都一无所知罢了。
孟凌东一笑，颇有些尴尬，他似乎在路姑娘面前，就会变成一个十足十的笨蛋。
“对了，孟大哥，何梦卓和白念，他们现在都还好吧？你们虽然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却始终没有机会和你聊聊他们的事。”让她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宫旬聊天，似乎不太可能。何况，宫旬国事繁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
向左，他的心里装着羽灵，加上发生了这样的事，路曼声又怎么能和他说一些别的。
反倒是孟大哥，对宫里的事知之甚详。
“白念白小御医，在两个月前已经被皇上亲封为国医了，他是大尧医坛上最年轻的国医，白家也因为他重振门楣，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白念一定做得到。”路曼声由衷地为白念高兴，大尧医坛上最年轻的小国医啊，听起来就很帅气呢！
“不过，白小御医看起来并不开心……”
“……”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小小年纪，就得学着和大人一样应酬……又或许，是因为路姑娘。”
路曼声的心里刺痛了一下。
“抱歉路姑娘，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不，孟大哥，即便你不说，我也想到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何御医，也算是宫中的一个另类了。”
“为什么这么说？”路曼声的注意力成功被孟凌东带走了。
“现在宫内流传着他喜欢年纪比他要大上许多的白御医，痴心一片，为了他发誓这辈子除了白御医，他绝不另娶。”
“白神风白御医？”捐狂傲慢的白御医白神风，那绝对要算是尚医局中的翘楚了。许多时候，高傲的白御医连皇上的面子都懒得给，和他们这些小辈接触得并不多。
当然，路曼声还算是多的，只是那些接触，算不得怎么美好罢了。当初这白神风，差点害了三小姐和她，路曼声心里对她敬而远之。
但后来她在宫里那几年也算是安稳，白神风虽然傲慢，却也不是什么记仇和心胸狭窄的小人。看到她，有的时候只是一个冷笑就过去了。有的时候，干脆从她身旁走过，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何梦卓，在他进入皇宫，前往耳房的第一天，看到从里面走出戴着面具的白神风，许多人都看出了他的异样。
那样的眼神，似乎早已对眼前的人魂牵梦萦。他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能和眼前这个人重逢。
说也奇怪，白神风对谁都严厉苛责，对何梦卓虽然也不假辞色，绝对要算是特殊的了。
大概是白神风，也不知如何应付像何梦卓这样的小年轻。
“发誓，当着许多人的面？”
“这件事宫内众人皆知。何御医一心追求白御医，但白御医并不相信何御医，何御医为了让他相信，当着其他许多御医的面，像白御医表明心迹。”
“白御医一定很生气！”这几乎是无可置疑的，骄傲的白神风，一定认为何梦卓是在侮辱于她。
“确实如此，白御医当即便击了何御医一掌。这一掌打得很重，何御医快没了半条命。”
“还有这样的事……”果然像白神风那个性子的人，也是一个任意而为的。想要“驯服”这样的一个女人，何梦卓有得熬了。
路曼声内心里升起一抹诡异的幸灾乐祸，无论是危险谋算的何梦卓，还是傲慢无礼的白神风，这样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彼此折磨折磨，然后走到一起吧。
“那后来呢？”
“何御医病得很重，依然撑着受伤的身体，找到了白神风。为了让她相信他的诚心，在白神风的耳房外站了两天两夜，谁拉都拉不走。何御医成了璐华城中最痴心之人，要不是他心里有了白御医，无数的女子都想要嫁给他。”
“那个何梦卓，居然……”路曼声有些意外，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何梦卓时，那个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打败她，甚至是不择手段地想要除掉她。当时的她，只看到了这个人的心冷和算计。
那个时候，她决计想不到这个世上会有一个人，能够让那样一个男人痴心入骨，为她舍弃一切，包括是生命。
果然，她活了这么多年，仍然参不透情之一字。生活的滋味，她到底品味了几分？
“白御医应该被打动了吧，就算嘴上没说，态度也应该软化下来了。”
孟凌东摇摇头。
“没有？”
“是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白御医心中的想法。她任由何御医在她的耳房外站了两天两夜，也没有走出。直到何御医昏倒在他的耳房外，被其他人抬了回去。”或许，白神风真的是这个世上最狠心的女人。
不过，当太子殿下听说了这样的说法，只是苦笑一下。他说了一句话，还有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孟凌东这辈子都不会忘。
“狠心？白神风不会是最狠心的女人，这个世上比她狠心的女人大有人在。”
他知道，太子殿下说的那个人是路御医。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接话，路姑娘是善良的，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
但那些日子，太子殿下确实为路御医承受了不少的煎熬和谴责。
谁都不忍怪他，他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一心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罢了。
“孟大哥，孟大哥？”
路曼声一连喊了两声，孟凌东才晃过神。
“路姑娘说什么？”
“我说后来怎么样了，那样的话都见不到白御医，何梦卓应该换了一套策略吧？”要何梦卓那样的人放弃确实太困难，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换了一套策略。
看着不停追问着这些朋友事的路曼声，孟凌东不但觉得新奇有趣，还觉得感动。
这是否意味着，当初路御医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她不离开，她仍然是那个冷冰冰活在自我世界里的路御医。
不像现在这一个，有血有肉，对朋友关心在意，偶尔还露出最为真实、从没在别人面前轻易流露出的无邪。
孟凌东摇摇头，“再后来就不知道了，大尧使团离京，我也随着太子殿下出发，宫里的情况，就都不知道了。”
想必这段时间，大尧皇宫又发生了不少的事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因为少了你一个，地球就停止了转动。在你生活过的地方，仍然上演着一个个真实又令人感动的故事。
就正如路曼声，离开了大尧，她的生活仍然在继续。她结识了新的朋友，经历了许多离奇曲折的事，也同样为了这样或那样的事陷于苦恼之中。
当再次见面的时候，许多人都有了改变，再谈及那些往事，总觉得心境和整个人都不同了。
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曾经你在意的坚持的那些自我，其实算不了什么。人生，短短一辈子，如果一年又一年，放在纠结之中，那带来的只会是遗憾和痛苦。
相反，有些事你去做了，虽然并没有一个好结果，你的心里却是充实的，也能从中收获各种各样的苦涩和幸福。
就说何梦卓，或许此刻，他正饱受着煎熬，又或许终于攻破了白御医的心防，让他欣喜若狂。
但这些都是别人的人生，你体会不到那种最铭心刻骨的感觉，只有自己经历一遍，才知道生活最真实的滋味——
在不知不觉间，路曼声发现自己的心境又有了改变。
737 进展
、77进展
“对了，路姑娘，你这次来找我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路曼声看了一眼孟凌东，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决定是否该将这些事告诉他。
“孟大哥，你跟我实话，大尧使者这次出使大杨，除了达成两国友好，巩固邦交，是否还怀着其他的目的？”
“路姑娘为何问我？”孟凌东并不诧异这个问题本身，他疑惑的只是为何路曼声会问他，难道他说了路姑娘就会相信？
“在这些人中，我相信的只有孟大哥。”
“……”孟凌东怔住了，过了半晌，才道：“太子殿下他……”
“太子殿下身不由己，许多事他不会说，即便说了，也未必是真话。”
“路姑娘，我只能说，太子殿下有心借助大杨的力量，发展大尧的经济，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大杨皇帝出事。”
“大杨皇帝遇刺，真的和大尧使团无关？”
“路姑娘难道不相信我们？”
“不，并不是不相信，只是想要再确认一次。”就算这件事和大尧使团无关，他们来的目的也绝不单纯，路曼声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但有些事，必须要借助大尧使者的力量，才能查个清楚明白。
也只有那样，宫旬他们才能早日从宫里走出。
“大杨皇帝已经好了，不过我怀疑这件事是他自己在背后主使的……”
“什么？！你是说大杨皇帝意图陷害大尧，引起两国纷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大尧可是怀着友好的目标而来？”
“孟大哥先别着急，大杨皇帝未必就是冲着你们，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冲着明月堡和郡公府。”
孟凌东慢慢冷静下来了，“你是说大杨皇帝想利用这次刺杀，将矛头指向军方的郡公府。可是我不明白，不是那位假的羽灵公主刺杀的皇上，怎么能牵扯到郡公府和明月堡的身上？”
“这件事我只告诉孟大哥，希望孟大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告诉太子殿下。虽然我知道这会让孟大哥很为难，但我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路姑娘始终不肯相信太子殿下？”如果太子殿下知道了路姑娘真实想法，心里一定会很难受。
但他理解路姑娘，一边是明月堡和郡公府，另一边是太子殿下的安危，她必须要确保那边的安全，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有什么心思，那只会陷郡公府和明月堡于困境之中。
也正因为如此，孟凌东的心里才无法平静。
“路姑娘，凌东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信任——”
“我早就说过，我相信孟大哥。孟大哥以前数次救我性命，也是心怀坦荡、光明磊落的好汉。你不会为了利益，去做一些不义的事。”孟凌东是一条有情有义的好汉，这一点，路曼声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那路姑娘需要凌东做什么？”
“你不是问我皇上如何能把遇刺一事牵连到郡公府麽，只因为羽灵公主所用的毒，正是三小姐亲手调制的秘药。除了她，天下间无第二人再有此药。”
“有这样的事？”孟凌东渐渐皱紧了眉头，“不对啊，如果说这个药是温神医特有的，那么假羽灵公主是怎么得到的？我们的猜测若是真的，那个假扮羽灵公主的人便是喜宁公主。那么从未走出大尧一步的喜宁公主，如何得到了温神医特制的秘药……”
这些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还不止如此，据温三小姐说，这个药她并未炼制完成，因为解药太过复杂，又因为那段时间有要事耽搁了，所以就被她封存在神明宫总坛。那个地方，除了四大护法长老和二十八星宿使，再没人能够轻易踏入。行刺皇上的人是如何得到这个名为‘红鸢’药的，她和神明宫是否有什么内在的牵连？或许弄清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弄清那个幕后主使者的真实身份。”
“凌东明白了，路姑娘此行来，是希望我能查实喜宁公主失踪这些年来去过什么地方，又做过什么事？之前宫里人都说她死了，如今她好好地活着，还闹出这些风波。可见这些年她并没有闲着，一直在背后秘密筹划此事。只要我弄清楚了她这些年的经历，就能查清楚整件事背后的真相。”
“没错，而线索就是三小姐的那瓶红色美人。”路曼声从很久之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大杨皇帝有关，那么喜宁公主和大杨皇帝之间的关系，肯定也不寻常。
只是这样的话，有一点就想不通。大杨皇帝贵为一国之君，他又为何与这位邻国名不见经传的公主合作？
这一切不只是匪夷所思，而是根本就说不通。可除了这样，路曼声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解释。
“看来路姑娘并没有将喜宁公主的事告诉三小姐。”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路姑娘选择让他来做这件事，而不是由明月堡负责侦办，就是因为明月堡还不知道那个行刺者的真实身份。
“是的，我不知道如何与三小姐说。因为孟大哥嘱咐过，这些事除了我自己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不能擅自做主。“我感到很抱歉，三小姐对我全无隐瞒，我却没有将这些事告诉她。”
而如今，为了查清真相，她还把红鸢的事告诉给了孟大哥。不知道三小姐知道后，会不会责怪她。
“多谢路姑娘为太子殿下做的一切，太子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动。”
路曼声苦笑，她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要让宫旬感动。
“对不起，路姑娘，凌东说错话了。路姑娘愿意帮我们，是因为义之所在，凌东明白的。”
“不是因为义之所在，我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我不过是在做一件，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宫旬他们身陷囹圄，哪怕她心里并不愿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但不想就是不想，骗不了自己的心。
“……”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孟大哥了，官兵还在全城搜捕，孟大哥行动时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路姑娘，凌东会的。”现在总算是找到了这个案子的突破口，他不会放弃的。一定会尽快找出线索，来证明太子殿下的清白。“但路姑娘，凌东有一事不解，就算我们找到了证据，此事毕竟关系大杨皇上，该如何劝服他放人？”
“这个孟大哥不需要担心，自然会有人和大杨皇帝谈判。而太子殿下，时候一到，大杨皇帝没有理由再扣着他。但这一切都是猜测，我们必须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才能让大杨皇帝心甘情愿地放人。而且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太子殿下知晓，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恐怕更加难以收拾了。当然，在事情结束后，孟大哥要告诉太子殿下，曼声绝不阻拦。”
路曼声该说的都说了，起身和孟凌东告辞。
孟凌东送路曼声到了房门，路曼声便让他回去了。大白天的，吉祥老店开门做生意，要是被人撞见了，难保不会横生枝节。
在路曼声即将离去的时候，孟凌东忽然喊住了她。
“路姑娘——”
路曼声听到喊声，回头，看向孟凌东，“孟大哥还有事吗？”
“……保重。”
路曼声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点头，“孟大哥也是，这件事很危险，安全为上。”
“嗯。”
孟凌东心想着，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安全地回来。因为他还想要，再次见到太子殿下、见到路姑娘。
路曼声去见过孟凌东后，虽然了结了一桩事，这个案子也有了新线索，心中却开始感到不安。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那个幕后主使人能混入神明宫总坛，还能随意出入迎宾役，带走真的羽灵，可见她本领高强。如今孟大哥负责追查这件事，若是不小心遭遇上了她，会不会给孟大哥带来危险？
她之前只想着紧抓住这条线索，洗刷大尧行刺的罪名，却没有深究这件事给孟大哥本人带来的危险。虽然孟大哥武功很高，做事也很谨慎，就算没有追查到线索，安全撤离应该不难，路曼声还是没法全然放下心。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三小姐，随即又摇头。她麻烦三小姐的已经够多了，何况如今郡公府明月堡接连出事，三小姐自己都因为宫里的事焦头烂额，实在不能再让她为这件事劳心了。而且，路曼声也不知道如何对她解释孟大哥的事。
在路曼声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燕儿，你还记得师父三个半月前救过一位奇怪的江湖人，他说过的话吗？”
“三个半月前，不记得了~”燕儿摇摇小脑袋。
“就是眼角有一块刀痕，眼神冰冷、你看了还差点吓哭了那个人？”
“哦，师父原来说的是那个冷血的黑面客啊！燕儿记得，他眼神好凶好冷，不过他只凭着杀气，就将身后几个追杀他的人给震死了，武功真是高得不得了呢。”
“那你还记得他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块玉佩，还说了一个地方吗？”
“玉佩……玉佩我记得，我替师父收在同一个匣子里。至于说的什么地方，我想想……”燕儿使劲敲着小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路曼声让她先去拿玉佩，至于地点慢慢的想。
“师父，你找那黑面客做什么，那个人可凶了，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见他的好，那太危险了。”
“有点事想请他帮忙。”虽然那个人并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但路曼声从那个人满身鲜血和杀气中，猜测那个人是一个杀手。他的眼睛虽然冰冷无情，却在自己昏迷时，仍然紧握着一支梅花簪，想来也是一个痴情人。
想到梅花簪，路曼声又想起孟大哥床上那方梅花绣帕。不同的人，却同样的深情。
路曼声相信这样的人会很看重承诺，在她救了他一命后，那个人曾说过，愿意帮她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当时路曼声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但现在，她却是真的有事相求。
路曼声是一个很相信直觉的人，做事也很妥帖周到。不管她的直觉是不是真的，她不能让孟大哥一人去冒险。这里是大杨，他目前还是戴罪之身，让他一个人做这件事太危险了。
至少，要有一个人，做孟大哥背后的那双眼睛。盯着他，不让别人暗算于他。
“哦，帮忙啊，那燕儿可得好好想想了。师父这个时候想到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他帮忙。”
“你个鬼灵精，开始猜到师父的事了？”
“那当然，燕儿最聪明了……对了！师父，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曾经说过：夕阳红，半月升，东边雨，神湖水，他就住在半水神宫！他说那个地方可漂亮了，一到秋天，满山的红叶，就跟最美的夕阳一样——”
“半水神宫……为什么我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地方？”
“师父没听说过吗？那温神医呢，她是神明宫的宗主，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她一定都知道。”
“半水神宫……神明宫……夕阳红，半月升，明字拆为日月，夕阳和半月……该不会那个人是神明宫的人？”路曼声一惊，这怎么可能，神明宫的人出事，为什么不去找温三小姐？那可是他们的宗主，属下有难，宗主不可能不救。
但他从前到后都没提过神明宫的字样，哪怕说出地点，也都是隐晦的说法。还是自己想多了，那个人真是在半水神宫？
“师父，师父，你想什么麽，都走神了？”燕儿的小手在路曼声眼前晃晃，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夕阳红，半月升，东边雨，神湖水……半月神宫和神明宫，是否真存在某种联系？
“不管如何，我都要先见到这个人。”
“师父，不用烦恼半水神宫在什么地方，你忘记了，那个人之前还留下了一个信号弹。只要在月圆之夜，点燃信号弹，那个人就会看见哟。”
月圆之夜，为什么月圆之夜他就一定看到？
难道说，月圆之夜，他一定会出现在临阳城，也一定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738 桃源
78桃源
“师父，要通知他吗？”燕儿昂着小脑袋问，师父的神色看起来还真有些奇怪嘞。
“暂时不要，燕儿，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师父会处理好的。”
“嗯，是，师父。”燕儿乖乖跑出去玩了。
路曼声一个人站在房间，回想着三个半月前的事。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前往双陈镇，也没有经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她还是隐居于此的莫问夫人。
路曼声会救下他，也是机缘巧合。
当时那个半水神宫的人，受着重伤，身后还有人追杀。这也是路曼声不认为这个人是神明宫的人的一个重要原因，神明宫的人，还没有人胆敢这样明着追杀。而且，被追杀时，也不可能没有人援助。
这里是临阳城，明月堡和神明宫总坛的所在地，这样的事几乎不可能发生。
那个人即便在受伤中，仍然杀掉了追踪他的人。在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后，便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当时她正从明月堡回来，牵着燕儿的手，在小巷的尽头，看见了昏迷过去的他。
“师父，你救救他吧，他好可怜~”善良心软的小燕儿，看到受伤的小猫小狗，都会央求着她救她们一命，何况还是一个大活人了。
路曼声并不喜欢多管闲事，而这个人来路不明，还遭受江湖仇杀，她并不想管。
就在路曼声抬脚要走的时候，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动了，似乎在念着什么。
“师父，他还有气，他还在说话，你救救他吧，师父~”
路曼声心硬，也抵不过燕儿软软哀求，便俯下身，查看那个人的伤势。他的伤不轻，她要不出手，他随时都会死。
但就是伤成这样，那个人依然紧攥着自己的手，一只手握着他的剑，而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的胸口的那根簪子，想扳都扳不开。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打动了路曼声，她救下了那个人，不但治好了他身体上的新伤，连他多年的宿疾，也在路曼声的调理下，慢慢地痊愈了。
那个人不爱说话，在路曼声这里住了大半个月，直到伤好，加在一起说的也不超过十句话。路曼声本身就是个话少的，他的话更少。所以哪怕路曼声那些日子照顾了他那么长时间，也费尽心思为他治好旧疾，仍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又做些什么事。
直到他伤好离去，留下了一块玉佩，还留下了几句话。路曼声当时没想着要他报答，也便没有放在心上。机灵的小燕儿，还全都记在了心里去。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又是什么人？
路曼声磨搓着手中的那块玉佩，翻来覆去间，在那块玉佩上，发现了一行小字。
半水神宫，雨神。
雨神？难道这就是他在半水神宫的身份？听温三小姐说，像这种帮派，一般喜欢以二十八星宿和风雨雷电东西方位命名，尤其是其中重要身份，诸如长老护法和堂主香主，莫非雨神也是如此。
路曼声暂时还无法断定这位雨神的身份，决定先按捺住疑问，等去了解过半水神宫的事再说。
这个时间，三小姐应该还在明月堡养身体，正好可以去向她打听一下。
路曼声前来的时候，温书刚用过早膳。问路曼声吃过没有，路曼声在府里就已经用过餐了，便谢绝了。
“身体好些了？”
“嗯，好多了，还要谢谢你曼声。”
“不管怎么说，三小姐，你这次的做法太冒险了。”就算要成功保住明月堡，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还是太草率了。
明月堡没有一个人希望她这么做，她应该知道才是。
“没办法，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
路曼声也无奈了，没错，当一个人说她就是任性的时候，你总会感觉到无奈的。尤其路曼声本身就是一个任性的人，她可以抛下大尧过往的一切，以一个崭新的身份来到大杨重新开始，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自我和任性的人了。
在这一点上，她比起温书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曼声，这次坏了你的计划，让你进宫，也没让你看到大尧太子和羽灵公主，真是抱歉。”
“不用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路曼声只是笑笑不说话，至少此行她确定了大杨皇帝不会真的对宫旬他们怎么样，她也确定了幕后主使人和大杨皇帝存在某种交易或是身份上的关联。沿着这条线索，就能够追查那个幕后人这几年暗中活动。顺其好的话，连他们的动机都能摸得清楚。
其实这件事，最好是交给三小姐，她是神明宫的宗主，上次毒药失窃，她肯定就联想到总坛有内鬼了。但那个人，既然有本事在神明宫总坛浑水摸鱼，那想必有办法可以蒙骗三小姐的视线。
明着三小姐彻查，而孟大哥则暗中调查。那个幕后主使者一心防范三小姐，却忽略了她背后的孟大哥，这是他们的好机会。
还有，自打她到临阳城后，三小姐一直让她座下的东方长老保护他，在神明宫中东方长老是认识孟大哥的。到时候真的撞见了孟大哥，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而且，在这些人中，只有孟大哥一人对喜宁公主最熟悉。他不但能认出她的脸，还能认准她的身形和举止。哪怕喜宁公主做了乔装打扮，也很难不引起孟大哥的注意。
“好啊曼声，你有事瞒着我，该不会和我有关吧？”温书佯装生气，路曼声却不上当。
“三小姐的事已经够多了，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我，我能办好的。”
“知道你行，可是你不该瞒着我，要是有突发状况，你还能请我去应个急啊。在这临阳城，我的人手怎么都比你要多。”
“谢谢三小姐的好意啦，少不了你帮忙的时候。嗯，或许说，你已经帮了忙了。”她在这做事，许多时候都得借助她的力量。当然在这一点上，路曼声也没有跟她客气。
至于这次在暗中做孟大哥背后那只眼睛的人，路曼声没有选择神明宫的人，也没有选她府内的那些高手，一方面是不想给三小姐再添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盯上的人，此刻就在神明宫。对于神明宫的人他们再熟悉不过，连气味那些热都不会错过。
这样不但帮不了孟大哥，还有可能泄露他的身份。只有找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这件事才能做得更周密。
事关孟大哥的生死安危，轮不得路曼声大意。
“……”
“对了，三小姐，你有没有听过半水神宫这个地方？”
“半水神宫？”
“夕阳红，半月升，东边雨，神湖水。”路曼声反复琢磨着这十二个字，还是觉得这个地方和神明宫有种奇妙的渊源。但温书的表情太过平静，她在听了这些话后，只是摇摇头，“这个地方我没有听说过，按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我就算知道得不清楚，至少名字应该听过。这半水神宫，听起来也不是一个小帮派。如果真的存在，我想我应该不会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路曼声疑惑了，那个人照理说不可能说出一个错误的地点来，完全没有必要。
“怎么了曼声，这半水神宫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吗，非知道不可？”
“有一个人说他来自半水神宫……我起初还以为他说的地方是神明宫……”路曼声无奈，现在看来应该是她想多了。
“嗯，你还别说，这半水神宫听起来还真有那么多点像，尤其那几句诗，拆拆合合就成了神明宫，也难怪曼声会做这种联想。”温书的脑筋转得也很快，路曼声一说，她就明白她说的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温三小姐不知道，路曼声也不好再追问。
“对了三小姐，皇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你说的是皇上对明月堡的处理方式，确切的说是我为他解毒一事是如何处理的，有没有论功行赏？”
“嗯。”
“没有，不过他很快就要宣我们觐见了。曼声，想不想见宫旬，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真的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借口找得好。”
“呃——”路曼声看着温书有些意外，更多的是诧异。
“怎么，我看着就像是那种很老实、没有一点歪歪心眼的人？”温书笑得一脸的臭屁，又像是一个狡猾的花花狐狸，看得路曼声是错愕极了。
“三小姐，也幸亏你是个好人。”要温书是个坏人，那天下间许多人都该头疼了吧。而且她那身毒功，要真的怀有野心，那绝对是无数人的噩梦。
“喂喂喂！你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在我听来可不是什么好话，一般高手破案，谁要听到这样的话，到最后都有可能变成一个坏蛋。我可是好人，比真金还要真的好人，曼声，你可不能吓唬我。”温书哭，听曼声这严肃的口气，真的好可怕。
“你想多了，三小姐。”路曼声笑了，经历了宫里的事，三小姐不但没有变沉默，反而玩性更重了。
大概是某些事解决了，心里更轻松了。当然，她相信金六公子在这其中也有很大的功劳。
“六公子呢，一早上都没看见他？”
“他去见一位老朋友了，顺便给他捎了两坛好酒。”在说到某个朋友时，温书一脸温暖的笑意，还带着某种无奈。
从温书的表情中，路曼声就能猜到这个人是谁。
一定是那谢小迹，那个小子，在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总算又出现了。但她不明白的是，谢小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来明月堡，还要金六公子去看他？
“谢小迹觉得这次的事真是麻烦得不得了，他不想搀和，也不想被宫里的那帮人找到，干脆就躲起来了。前些日子，他出了一趟海，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差点九死一生。回来之后，整个人受了十多斤，这个时候就跟个瘦皮猴一样。别说风度翩翩，掉女人堆里，他的红颜知己没有一个人认得他。”
路曼声没有良心地笑了，那谢小迹，也会有今天啊。但这种笑里，带着庆幸和更多关心的内容，就和温书一样。
虽然知道那小胡子福大命大，在听说了这样的事后，还是为好友捏一把汗的。
“曼声，以后有机会，我们也一起出海吧？”
“出海？”那恐怕是好久以后的事了，在这件事结束后，她就要跟着宫旬回到大尧。此生此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大杨的这些朋友们。
“嗯，是啊，所有的人一起出海，找一个世外桃源，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看看。”
“这就是三小姐梦想中的生活？”虽然漂泊，但路曼声却开始向往温书描述的那样的地方、那样的生活。
“我不喜欢漂泊，我喜欢安定。但我不喜欢算计，我喜欢风雨同舟，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再漂泊的生活，我都不怕。”
温书会出此言，应该也是被临阳城的局势烦透了吧。许多事她看淡了，也看透了，风风雨雨，一家人平安最重要。
“好！”路曼声忽然迎上了温书伸出来的手掌，重重击了上去，“只要我还活着，当不忘今日之诺！”
豪气干云，两个女人，梦想着自己心中最美的桃源，也多了几分豪情和畅往。
在路曼声临出门时，温书喊住了她。
“曼声，我虽然不知道半水神宫，却知道一个血水宫，相传血水宫从宫主到护法，一共只有三个人，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一个谜，也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神秘高手。如果真的是那个地方，我劝你不要和那些人有任何往来。因为那些人都是从地狱归来的死士，他们活着，只是为了杀戮——”
“杀戮，三小姐是说他们冷血无情？”冷血是真的，但说到无情，她认识的那一位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并非如此，他们不是无情，而是被感情抛弃的人。因为太过有情，所以坠入魔道。我听说其中有一个人，为了心爱的女子，曾杀光了十三家一百零九口人，连小孩子都没有放过。手段之残忍，难以形容。”
而路曼声，在听到这些话时，彻底地沉默了。
739 谋中谋
79谋中谋
“那这几个人，都是如此泯灭人性吗？”路曼声还是无法想象，那个在昏迷之中，还紧攥心爱女子发簪之人会是这样的人。
“血水宫，三个人便能打造一座名副其实的血水宫，背后有多少腥风血雨，又有多少杀戮，可以想见得到。”温书感叹，每一个江湖人手上都有可能沾了血，但大多都还顾及着道义，犯下这种重案的，注定与整个江湖站在了对立面。
“曼声，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血水宫的人？”
“我……也不算什么，只是一次无意救下了一个重伤之人，说是半水神宫的。”
“就只是如此？”
“他还留下一块玉佩，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曼声，我不想说血水宫的人全无情意，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和这些人有过多的牵扯。当然，我不是反对你交朋友，只是这些人太过危险。身为你的朋友，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我明白的三小姐。”
“说起来，血水宫和碧血教倒是有点渊源，我记得你之前还救过碧血教的少主安碧生的性命，或许从他那里，能知道更多血水宫的事。”
“不用了三小姐，我并非非要找这个人不可，既然如此，此事就作罢，不去提他了。”
路曼声原本以为此事确实作罢了，但她却没有想到，她前两天才说起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目前。
而且他的目的，还是来杀她的。
这件事的起因，还要归因到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三小姐救治大杨皇帝有功，在两日沉寂过后，皇上重新早朝、处理政务。这一日下朝早膳过后，庆明帝便宣召温三小姐进宫了。
令路曼声想不明白的是，被宣召的人之中还有她。
在进宫的路上，路曼声问温三小姐，大杨皇帝此举是为何意？
三小姐笑而不语，路曼声原本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但一听到温书的那声感叹，就顿然明白过来。
让她进宫，想必是太后的意思。
只是他们不知道要拿她做什么，该不会用她来牵制三小姐吧？是私人关系方面，还是在医术上？
“曼声别紧张，至少现在太后和皇上对你都是心怀善意的，或许更应该这么说，你现在对于他们而言是重要的存在，拉拢你都来不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哪里是担心我自己，是担心你。”她说什么和大杨朝廷完全无关，太后和皇上的手就算伸得再长，也伸不到她的身上。温书就不一样了，之前局势那么紧急，差点就没法收拾，这会儿进宫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放心吧，如果不带上你，我反倒有些不安。喊你一块去，就至少他们目前还是怀柔政策。”
两人的马车到了皇宫，一进宫门，路曼声便想起上次进宫时发生的事。
“不知道那位莫心无莫大统领怎么样了？”听闻她在那一晚被太后娘娘打进了大牢，皇上醒来后都没有提把他放出来的事。
温书笑了笑。
路曼声一看她的小坏笑，就知道三小姐一定知道什么内幕消息。莫大统领想必这会儿不太好，而皇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会儿也忘了他的莫大统领。
等到皇上想起他，恐怕是很长时间之后的事了。
“温书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连蔓拜见皇上，太后娘娘——”
路曼声跟着温书一起行礼，大病初愈的皇上，精神头很不错。温书还没行完礼，就被他扶了起来。
“温神医不必多礼，这次朕能死里逃生，多亏温神医不顾自身安危，以性命相救。朕听了母后和皇后说起这事，大为感动，一定要亲自答谢温神医。”
“皇上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行医者的本分。何况皇上万金之躯，温书能为皇上尽一点心力，也是温书的荣幸。”
会演戏的不只是皇家人，这位三小姐真的要做起来也不遑多让。如今事过境迁，一个要粉饰太平，那另外一个也不能含糊，必须配合着他们将这出戏给演好。
“温神医江湖逍遥，一次次为皇家的事奔波劳心，朕很感激。听闻这一次，温神医为了救朕，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朕深感不安，明月堡虽然什么奇珍药材都有，朕还是想为温神医尽一份力，还请温神医不要推辞。”
“多谢皇上。”
“这一位就是连姑娘？”
“是，皇上。”路曼声连忙点头。
“朕听母后说连姑娘是温神医最得意的弟子，名师出高徒，连姑娘的医术也定然精湛高明，有独到之处。”
“皇上过奖了，连蔓不及师父的十分之一，想要出师，还有得学呢。”
“哈哈哈哈哈~皇儿你听听，这连蔓姑娘还谦虚起来了。”
“尊师重道，理应如此。”
“连姑娘，我跟皇儿说你和太医院的一直在研制红鸢的解药，太医院的太医也跟哀家说你很有办法，不知道解药进展得如何了？”太后娘娘慈祥着问路曼声。
“太后娘娘，解药研制过程已经过半，相信再过不久，红鸢的解药就研制出来了。只是……”路曼声抬头看了一眼温书，接道：“这味红鸢，与师父的红鸢有两味药的成分略有不同。而这点不同，正是导致红鸢毒性如此剧烈的原因。如果能问出这两种不同药的成分是什么，那我们解药研制过程就顺利多了，也不至于让我们的判断出错。”
“可温神医之前见过那位羽灵公主，从她的口中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太后看了过来，而皇上看着路曼声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之色。
“太后，我和师父这两日商量了一个好办法，或许可以能让那位羽灵公主松口。”
“哦？”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是一惊，“什么办法？”
“我会谎称羽灵公主也中了师父的红鸢，并表示红鸢的解药已经研制成功。喂她服下红鸢的解药，因为解药成分不同，药性也不同。羽灵公主为了不误伤在红鸢下，一定会承认这两种药有所不同。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也一定会偷偷拿出解药，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了的。”
“对羽灵公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真的出了问题，别人会说我大杨虐待犯人。”
“这一点请皇上放心，羽灵公主并未真正中毒，这种毒的药性和红鸢差不多，她不过是假意中毒罢了。而且借此我们还能试探出，这次刺杀事件背后是否有其他的主使者。众所周知，大尧的羽灵公主，对毒药可是一窍不通的。”
“你这是要试探她的真实身份？”大杨皇帝心中一动。
“是。”
“你怀疑那一位并不是羽灵公主？”
“这个还不好说，也许那位就是羽灵公主，只是被别的什么人操控了，或是威胁了。解药也是别人给她的，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路曼声的说辞打动了皇上和太后，而且她的话毫无漏洞，太后娘娘和皇上也找不到理由来不同意。
但路曼声在见羽灵公主的时候，皇上身边的小福公公也要在场。
路曼声答应了，只要能让她见到羽灵，有些话即便不明说，那个人也会理解的。
路曼声和福公公走出了大殿，温书却被留下来了。
“温神医，我看你这位徒儿就很好，不知在哪里高就？”
温书一听这话，庆明帝是要挖墙角啊。曼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能再为她添一桩了。虽然她也知道，以曼声的资质，无论在大杨还是大尧，都不愁没有立足之地。
“连蔓如今就住在明月堡，神明宫事务繁多，又有各处的药铺需要打理。臣先带她熟悉药铺事务，打算慢慢将一部分的事交给她。连蔓也很有兴趣，学得也很认真。”
“神明宫人才济济，温神医又是能人中的能人，即便没有连蔓姑娘相助，想必也能将宫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我大杨太医院，清一色的全是粗男人，要是能多一位女大夫，那也能为我们太医院多添一些新气象。”
“对啊温神医，而且这连蔓颇得你的真传，有她留在这宫中，以后哀家身体再不适，直接宣她来，也免得温神医辛辛苦苦进宫了。”
太后娘娘和皇上一唱一和，她要是再明着拒绝，那可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了。
温书笑笑，“太后娘娘和皇上如此器重连蔓，是连蔓的福气。只是臣虽然是连蔓的师父，但这孩子来明月堡时间不长，拜在我门下也不久，许多事臣是做不得主的。太后娘娘和皇上待会儿可以亲自问问连蔓，若那孩子愿意留下，温书当然也很高兴连蔓能为太后娘娘和皇上效劳。若不愿意，臣也不能勉强于她。再说，山野中长大的孩子，不知宫中规矩，要是冲撞了太后和皇上，那罪名可就深重了。”
“瞧温神医说的，哀家看连姑娘，不但通情达理、聪明乖巧，就连宫中的规矩，也是通透的。要不是有温神医这位师父言传身教，哀家还真以为这连姑娘在宫里住过呢。”
“……”温书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连蔓天资聪颖，学什么东西都快。在进宫之前，府里人教她学了一点宫中规矩，她为了怕冲撞宫里的各位主子，便都用心记下了。得知太后有此评价，连蔓一定会很骄傲。她啊，说不定又会翘起小尾巴呢~”
“翘尾巴，温神医这话说得可是我们那位小连神医？”
“啊，太后不知道，连蔓在陌生人面前拘礼，在亲近人面前就喜欢开些小玩笑，要是别人夸她了，她会倍感骄傲，一定要听到我说她很棒呢。”
“这倒是有趣。”太后和皇上都听得很新奇，那位性情颇有几分沉稳淡定的女大夫，真的会像温神医口中说的那样？
而另一边的温书，完全不知道这边几个人都在谈论她。她跟着福公公去了羽灵被扣押的地方，外面有重兵把守，她戴着脚镣和手镣，坐在房间里。虽然被控制了自由，但吃穿用度方面并没有苛待她，让她保持着一国公主的威仪。
本来不用绑缚住她的手脚，因为她身怀武功，怕她击伤卫士逃走，大杨这边不敢轻忽，只好控制她的行动了。
喜宁公主并未见过路曼声的真实样貌，即便这会儿她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但路曼声的眼神，喜宁却很熟悉。
“羽灵公主，我是连蔓，温神医的徒弟，皇上派我来的。”路曼声先做了个自我介绍，视线却紧紧地盯住了喜宁公主，眼神中藏着深意。
“不是让你们死心麽，在我这里，你们什么都问不到。”
“是，我们知道，所以我们这次来，也不是要问你问题的。”
“那你们想做什么？”
“一件面具在脸上戴久了，总会觉得疲倦，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一觉醒来看到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要忍住恐惧和即将出口的尖叫。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演戏，害怕被别人拆穿……”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过去蒙着面纱，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脸，因为我害怕他们看到我的真面目。单是一块面纱，就已经让我如此的辛苦了，更何况顶着一张别人的脸？”
喜宁公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再看着路曼声的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我们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站在身旁不远的福公公，视线打了过来。
路曼声只是轻轻一笑，“我刚下山不久，在进宫之前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朝廷的金大人，哪里有那个机会得见堂堂公主？”
虽然这么说，但路曼声知道喜宁并没有相信她的话。
这也恰恰就是她的目的，她要引导喜宁公主猜出她的真实身份，这样她才能洞破喜宁的心理防线。
又或许说，她在以自身为诱饵，来引出她背后的势力。
她要让她知道，她在帮助宫旬。
只是路曼声没有想到，她等来的杀手，正是那位她曾经出手相救过的人——
………………
740 不杀
740不杀
夕阳红，半月升，东边雨，神湖水。
血水宫金雨堂堂主步雨峰，在接到他下一个要杀的人物画像时，淡定地将它揣入怀中。
“五天内，定取她的性命。”
因为让他做这件事的人是她，他不会失手，也不可能失手。
有关于靶子的身份，他只知道这个人叫连蔓，温书新入门的徒弟，现如今住在明月堡。
只要下了必杀令，不管她是谁，又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会把这条命取来。
说来也巧，在步雨峰即将有所行动的时候，他这个世上算得上是唯一的朋友来找他喝酒。
这个人，就是碧血教的少主安碧生。
安碧生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喜欢有挑战的事物，越是有挑战，他就越喜欢去做。而他生平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将这个曾经拽都不拽他的步雨峰，变成了自己的朋友。
虽然这个家伙，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
就像是飘雪山庄的庄主西门若寒，因为生性孤傲，从不愿把谁当成朋友。但全江湖都知道，他最好的朋友是谢小迹。
安碧生和步雨峰两人就是这种情况，安碧生追着步雨峰的屁股后面跑了好几年，总算是磨软了这个冷血杀手的心。
虽然见面总是忍不住拔剑招呼他，对他已经不似其他人了。而安碧生最得意的事，就是上次步雨峰遭人追杀，他虽然帮他摆平了，但最后自己差点搭进去，栽在那些杀手的手上。就在他以为死定了时，步雨峰杀回来了，救下了他。
虽然这个杀手冷酷无情，还是注重兄弟情义的。正是这一点，坚定了安碧生要和他做朋友的心。
这不，三不五时的，安碧生便提着最好的美酒，来与这位老朋友叙叙旧。在他看来，这位朋友太孤独了，要是连他都不来，他一定会寂寞死。
“步雨峰——步雨峰——朋友来了，出来打个招呼？”
安碧生等了等，没等到一点回音。无趣的摇头，一提衣摆，飞上了竹楼。要是哪一天他过来，那个步雨峰出来迎接他，他会觉得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哟，要出去？”步雨峰正在屋内收拾自己的刀囊，整理完毕后，挂到了腰上，又抽出自己随身宝刀，寒光闪闪，冰冷撩人。
步雨峰没有答话，就好像没有看见安碧生到来一样。
安碧生却已习惯，“要去杀人？”
步雨峰还是没有开口。
“我提了好酒来，你该不会不喝一口就要去吧？干杀人的营生，谁都不知道有命去，还有没有命回，喝口好酒，即便真的死了也不冤。”
这句话总算是让步雨峰的动作停下来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安碧生适时将酒坛子扔过来。
两道身影闪过，下一刻，两人便飞到了外面的大树上。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人拿着一坛酒，整坛子的喝。
“这次你要杀的是什么人？我不是要打听你的事，只是好奇，你很长时间没有接受过杀人的任务了，能让你亲自出马的，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一个大夫，一个女大夫。”
“女大夫？”安碧生这就疑惑了，“什么女大夫，有本事惹到我们的雨神，那她肯定是嫌命长了。”
步雨峰只是喝酒。
安碧生知道，能让步雨峰说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怕他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我也认识一个女大夫，她还曾经救过我的命。”
“温书？”步雨峰知道，碧血教和神明宫有来往。而温书虽然只是半个江湖人，但神明宫的宗主，注定与这个江湖脱不了干系。
“不是三小姐，是另一个人。我听愁儿说，那名女大夫是温三小姐的故交，还是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救了我一命。”
步雨峰听了这些话后，微微发怔。在他靶子的信息中，那名女大夫也和神明宫的宗主有关，该不会他们两个说的是同一个人？
“温书的徒弟？”
“难得你对这事挺感兴趣，那个人不是三小姐的徒弟，是近来临阳城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女大夫，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号，莫问夫人。”
这么说，他们两个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了。
说到朱罗街的莫问夫人，步雨峰也不陌生，“那位夫人也救过我。”
“哦，这倒是巧了。那位夫人性情古怪，我和她底下的人大战三百回合，还没玩个痛快，他们便全部撤走了。对外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依我看，那位莫问夫人，绝不超过二十五岁。”
“……”
“你莫非从没有对她的真实年纪产生过怀疑？”
“那不关我的事。”
“也是，你这个人，除了杀人，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安碧生举着酒坛子，狠狠灌了两口。“我欠那个女人一条命，但她的性格太不讨喜了，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个女人了，虽然挺好奇她的真面目。”
“你的好奇心总是这么旺盛。”
“哈哈哈哈哈！这一点倒是没说错，要不是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我能结识你，还能让你做我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
“是是是，我不是，你不是我的朋友，但我是你的朋友，这样可以吗？”
步雨峰一个坛子扔过来，蕴含着内力。安碧生收起玩笑之心，也运起内力接过坛子。竟比平时的内力还要强上两分，酒坛他虽接住了，人却从树上翻了下去，退了两步才将将站稳。
“出手太猛了吧，兄弟？”
步雨峰不理会安碧生，人已经回到了竹楼内，提着刀离开了。
“真是的，都这么长时间了，连个玩笑都开不得。”安碧生笑着摇头，却又好奇步雨峰要猎杀的目标。
女大夫？什么样的女大夫，要劳动他动手？
步雨峰说他好奇心旺盛，还真没说错，他也从不否认这一点。
此刻，他又生了好奇心，决定悄悄跟着步雨峰，看看他要杀的是什么人。
安碧生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步雨峰，在他看来，谁死谁活都不关他的事，只要不碍到他的事。
但他没有想到，步雨峰要杀的人竟然是她。
步雨峰在明月堡外等了四五个时辰，才看到一位姑娘从明月堡走出。根据画像，确定了她就是他要猎杀的目标。
杀人的地点，不能选在明月堡，那里高手如云，还有名震江湖的无垢公子。虽然在步雨峰眼里还没有怕过谁，却也不想横生枝节。
那个人交代了，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步雨峰和安碧生，两人一路尾随着路曼声，来到了朱罗街。就在路曼声走进一条小巷时，两个人都迷惑了。
在那条小巷的尽头，只有一个宅子，那就是莫问夫人的宅子。
难道步雨峰要杀的人，就是莫问夫人府上的，而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莫问夫人本人？
安碧生心中疑惑，动作却加快了。如果步雨峰要杀的人真的是莫问夫人，那事情可就棘手了。他还从没有看见步雨峰失手过，再难猎杀的人，最终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但莫问夫人曾经救过他，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对他有恩的人，他还是希望能留她一命。
而且，他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步雨峰是否还能毫不犹豫地出刀。
就在小巷尽头，路曼声刚要推门进去，一把刀就横在了她的面前。
路曼声在看到来人时，眼中一阵闪烁。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步雨峰确定这个女人是认识她的。唯一的可能，她就是那位曾救过她、花了半个月才精心救回他这条命、并治好他多年顽疾的莫问夫人。
而安碧生也说，莫问夫人实际上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你是连蔓？”步雨峰的声音冷得仿佛是从冰窖里提溜出来的。
“我是。”
“莫问夫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
“说实话！”
“我就是莫问夫人，她和我是同一个人。”路曼声的声音依然冷静，她只是没有想到，等到的杀手会是他。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兜来兜去都是这些人。
“我来，是取你的性命。”步雨峰在看到他要杀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时，有一刻的动摇。但必杀令既已发出，他别无选择。
对于他而言，有些事情比他的生命、比他的尊严还要重要。
“为什么要杀我？”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会死，而且是死在我的手里。”
路曼声回头，“即便我曾经救过你？”
“……”
路曼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玉佩，亮在步雨峰的面前，“还记得麽，你曾经承诺过，要为我做一件事。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不会连自己说的话都吞回去吧？”
步雨峰在挣扎，虽然他心中已然有了抉择，可面对一个女人这般的质问，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自惭形秽。
他本就是一个看重恩义的人，他看惯生死，也不在乎自己手上有多少的杀戮和血腥。他之所以活着，还能勉强算是个人，就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什么东西都抛弃了，唯独那点执念，和一个男人最舍弃不了的义。
可是，他注定要活得像个畜生，像个禽兽。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如此，你也要死。”
“我可以不求你饶过我，但能否让我死个明白？”
“……”步雨峰握刀的手，再一次迟疑起来。
“你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只要你稍稍用力，我就会死。这样，都不愿意让我做个明白鬼？”
“……我可以答应你。”
“谢谢。”路曼声向步雨峰道谢，这个谢字竟然没有半点虚假和言不由衷。
“你对我说谢？”
“谢你没有立即杀死我，也谢你愿意让我做个明白鬼。”
安碧生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望着这边的一幕幕，心想着这两个人都是捉摸不透。一个即将要死了，还有心情和要杀她的人道谢。另一个，明明要狠下心，让自己做个真正无情的刽子手，偏偏内心深处又在隐隐抗拒，不愿抛弃最后一点真实的自己。
“你想要知道什么？”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一个……我爱的女人。”步雨峰看向远处，眼神深邃又朦胧，带着无尽的感叹，和令人心碎的执着。
“为了她你做什么都愿意？”
“没错。”
“你可以为她杀了任何人？”
“是。我本身就是一个刽子手，但因为她，这双沾满血腥的手变得与众不同，不再让我唾弃，开始有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如此狂热的话，真的是这个冷血杀手说的吗？
“能否告诉我她是谁？”
“不能，我答应过，不在任何场合下提到她的名字。”
在步雨峰的心里，那个女人的话比圣旨还要不可违背。那是他发自内心想要遵从的事，甚至在提到那个女人时，都只有满满的深情和骄傲。
“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路曼声忽然问了一个与她想知道的无关的事情。
步雨峰回过头，看向路曼声。
“怎么，这个也不能说？”
“她对我……她是我的信仰，是我唯一可以坚守住的东西。”步雨峰抬头看向苍茫的蓝天，深邃的双瞳里是一片幽蓝，“她是我肮脏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和希望，在全天下的人否定我的时候，只要她陪在我的身边，告诉我她需要我……她于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你认识她多久了？”路曼声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又问。
“三年。”
“你为她杀了很多人？我想说，一个女人若真的爱你，是不会让你为她杀人的，更不愿让你在杀戮中不可回头。”
“住口！即便是你，也不许这样说她。”
“……”
“你的问题问完了，那你可以上路了——”寒风起，刀已出鞘。安静的小巷中，劲风呼啸。
那一刀却没有拔出，因为有一个人挡在路曼声的身前。
“你也要阻止我？”
“你要杀她，能否先让我报了她的救命之恩？”
“你在痴人说梦。”
“或许你可以允许我问她几个问题，让我知道她有什么遗愿。那样即便她死了，我也不算忘恩负义。”
安碧生可不想和步雨峰作对，为了莫问夫人和好兄弟大打出手，还有可能丢了性命，在他看来可是愚蠢透了。
741 入瓮
741入瓮
步雨峰答应了，这样的事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告诉安碧生要快一点，他的耐心可不好。
“我该叫你莫问夫人，还是连蔓姑娘？”安碧生回头，笑看着路曼声。
这一看下来，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哪怕被人提刀取命，仍然面不改色，冷静得不可思议。
“连蔓姑娘，话你都听到了，有什么遗愿不妨说出来，只要能做到我都会为你达成。”
路曼声笑了，“我应该对你们说谢谢吗？”让一个将死之人，还有机会说这么多的话。
“连蔓姑娘，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要不是雨峰非杀你不可，我也乐于救你一命。但你要知道，我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就算我真的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废话？”步雨峰瞪了安碧生一眼。
越是心里难安，就越是想要迅速地结束这一切。安碧生明白。
“连蔓姑娘，有什么想做的就说出来，还有你的那些小徒弟，我也可以帮你照顾他们。”
如果说之前路曼声对安碧生还有怀疑，那么在听到他提到孩子的事，她相信他是诚心的了。
“不需要了，我想要做的都已经做了。”
随着这句话，小巷的角落里，走出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披着黑色的斗篷，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安碧生见了一愣，看那两人一副保护的架势，如两道鬼魅一般挡在了路曼声的面前。
“哟呵，莫问夫人，你早有准备，猜到有人要杀你？”这下安碧生是糊涂了，看了看路曼声，又回头看看他的好朋友步雨峰。
他们现在都在打什么哑谜，还是说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正该如此，杀了你，也不能再怨谁。”步雨峰并未因为这两人的出现有任何异色，他的神情似乎更放松了。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个女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心里多少都有些惭愧。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莫问夫人一早就知道他要来，或许这是她故意布下的请君入瓮之计。那么这样，交手过后，谁生谁死，都怪不得任何人。
步雨峰已露出了杀意，小巷中寒意陡升，前一刻还是和风细雨，这一刻骤然乌云蔽日。
从一个人的杀气，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何种级别的高手。
路曼声身前的两位，也运起内力抵抗。在他们的周围，冒出了两个光圈。这两个光圈一直在保护着他们自身，还有身后的路曼声，不受到步雨峰剑气的伤害。
安碧生退到了一旁，这是他们双方彼此的较量，他不会搀和。
电光火石间，三个身影在空中交错。步雨峰的兵器是刀，那两个黑斗篷持的武器很特殊，是一种半月弯钩。这两种铁钩，都带着特殊的磁力。当兵器相撞之时，它能牢牢地吸附住另一柄兵器。
骤然相交，就连步雨峰都没有预料到。他动作一顿，整个人都被一号黑斗篷给重重踹了出去。
一招得手，这两个人便连连上前，逼得步雨峰毫无换手之力。
安碧生在旁边看着着急得不行，从来没有看见过步雨峰被人痛扁成这样，他们拿的是什么武器，这么厉害？
不过步雨峰就是步雨峰，兵器一旦相交，他就会落于下风。必须要想一个办法，克制黑斗篷手上见鬼的兵器。
一个刀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摒弃自己的刀的。但此刻，步雨峰已没有办法，他的刀，被弯钩紧紧吸住，他被重重踹了出去，为了控制住他的刀，他连带着黑斗篷一起飞了出去。
但这无异于他将自己置身于最不利的地位，只要他还想要抓住那柄刀，他就会一直被另一个黑斗篷变着花样的痛揍。
就在这个时候，刀光一闪。再一次迎向步雨峰的一号黑斗篷，胳膊上一道血光撒过，他飞退到了几米外。
步雨峰的飞刀已经出鞘，这柄小刀，不见血光，就不会罢休。要不是黑斗篷一号速度飞快，这一刀已经划开了他的咽喉。
这就让两个黑斗篷难办了，一个拖住步雨峰，本以为可以拿下他，但步雨峰的飞刀，却对他们有不小的威胁。
当机立断，二号黑斗篷撤出了自己的弯钩，两兄弟联手，一个近身攻击，而另一个受伤的黑斗篷，则远距离对步雨峰施放冷箭。
两个人斗了半刻钟，双方争执不下，但这场战斗，转瞬间便结束了。
步雨峰眼看着半天都解决不了这两个人，一并放出了全部的飞刀。逼退了那两个黑斗篷，在他们预料到不妙之时，路曼声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中。
“放下连姑娘！”
“我的任务是杀了她。”
安碧生伸出手想要阻止，但他忍住了。
“对不住了，连姑娘。”步雨峰的手指在用力，掐着路曼声的脖子，哪怕他的兵器已全部倾囊而出，他也会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因为这是他活着唯一的信仰。
路曼声踮起了脚尖，整个人都难受得喘不过气，她能够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远离。
她没有想到她会死在这里，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
“连姑娘——”那两个黑斗篷想救下她，可连姑娘就在步雨峰的手上，他们完全没有施为的余地。
就在路曼声意识都快要失去的时候，潜意识的本能让她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在她的衣袖里，有一味特制的迷药，这种迷药，哪怕是在空旷的环境中，也会发生效用。
这味药是温三小姐让她拿来防身的，不会武功的她，不可能一点保险都不做。
路曼声运用最后的力气，拿住了那药瓶，艰难地拔开了药瓶的塞子。
与两位黑斗篷交手，已经让步雨峰消耗了不少的内力，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还要提防着那两位黑斗篷救人，便没有顾虑到这个已经完全被他掌握了生死的路曼声。
安碧生看见了，但他却没有阻止。他之前就已经说过，绝不插手这件事。
他能眼睁睁的呃看着救命恩人死在他的面前，那就绝不能破坏她最后一点生机。
只是安碧生没有想到，那个什么迷药，药性会那么猛。每个人只嗅到了一点儿，还在这种空气流通的情况下，整个人都站不稳。
安碧生发觉自己太自负了，早知如此，他应该闭气的。但安碧生不知道，这种迷药，不只是通过嗅觉，只要它一发散出，在它飘散的有限空间里，所有的活物都会失去知觉。
安碧生内力深厚，在没有损耗的情况下都难以支撑，更别说是两位黑斗篷和受了内伤的步雨峰了。
步雨峰的胳膊慢慢软了下去，他努力睁开眼，想要在最后的意识里完成自己的任务，解决掉路曼声。但他太累了，自己的手、自己的腿、包括自己的意识全部都不是自己的。
轰隆一声，步雨峰自路曼声的身后倒了下去。而两位黑斗篷，也闭上了眼睛。所有人中，只有路曼声一个人保持着站立。
她身体晃了一下，因为常年与草药为伍，对药性的抵御能力比一般人要强。但温三小姐的药真的不是盖的，即便是路曼声，还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便倒了下去。
这真是一个十分诡异的情况，一共五个人，全都倒在了后巷。
若不是仓促使用这个迷药，路曼声也决不会将自己置于昏迷的境界。这个时候，来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取走他们的性命。
而这些人中，谁最先醒过来，就可以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路曼声忍不住苦笑。自己真是个傻瓜，如果三小姐知道自己在使用迷药时，连自个儿都一块药倒了，一定会笑话她是个笨蛋。
但路曼声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中。
这个小巷很隐蔽，本来就是路曼声离开宅子的安全通道。经历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小巷依然风平浪静。
一刻钟之后，有一道身影飞进了这个小巷。他看着地上倒着的人，飞快地来到路曼声的身前，抱着她，离开了这个小巷。
路曼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旁边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在看到光亮的时候，路曼声心中微微安定了一些。
“路姑娘醒了？”孟凌东端着药进来，看到路曼声终于醒了，显得很高兴。
“孟大哥，你怎么……？”路曼声不知道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孟凌东，尤其是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会儿看见孟凌东，别样的亲切。
“我有些事要去找路姑娘，赶去的时候，就发现路姑娘和其他几个人都倒在地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只好将路姑娘先带走了。”
其他人，孟凌东并不关心，他担心的只是路曼声。
“孟大哥可是救了我的命了。”路曼声便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孟凌东，孟凌东听了后也是一阵庆幸。但更多的还是后怕，和对路曼声的担忧。
“路姑娘，你的处境太危险了，要是三爷知道你为了查清这件事，以自身为诱饵，还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一定不会赞同。”
“这件事不要告诉宫旬，我不想让她知道。”
“路姑娘对太子殿下如此有心，又为何从不让殿下知道？”
“我做这一切并不只是为了太子殿下，我只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孟大哥，你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他。”
“我……”
“你答应我。”路曼声抓住孟凌东的胳膊，想让他答应她。
孟凌东却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
“……抱歉。”
“没关系，路姑娘，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三爷的。”
“谢谢孟大哥！”
“不过，路姑娘值得三爷最好的对待，如果三爷亏待了你，凌东都无法接受。”
路曼声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孟凌东。
“孟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我做这些，并不是要宫旬感激我，我答应和他回大尧，也没有说自己要成为他的女人。孟大哥，你这样说，曼声可就不高兴了。”
“对不起路姑娘，是凌东失言了。”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路曼声也没有再追着不放。
“孟大哥带回了我，那其他几个人怎么样了？”
“因为情况危急，凌东担心路姑娘身体，就先带着路姑娘回来了。其他几个人，这会儿也应该醒了。”
“糟了，那两位斗篷兄弟会不会出事？”路曼声说着就要下床，如果是步雨峰先醒过来，那么另外两兄弟情况就危险了。
“这个路姑娘放心，这种迷药即便醒了，内力要恢复还要一段时日。他们一起晕倒的，醒来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而且，照你所说，那些人的目标是你。看到你不见了，就会放弃这次行动，重新寻找机会，不会对那两人怎么样的。”
路曼声还是有些担心，孟凌东让她好好休息。他待会儿会再回去一趟，打听那两人的情况，顺便让他们安置好路姑娘。他现在是戴罪之身，这里也只是暂时的容身之所，路姑娘要想安全，还是得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去。
“路姑娘，这段时间就留在明月堡，那里比较安全。”
“那孟大哥你呢？”
“我会继续追踪这条线，路姑娘已经成功锁定了目标，现在只需要我去搜集更多的证据。”
“孟大哥一定要多加小心。”
“路姑娘才是，那个杀手一次没有得手，一定会再找机会杀路姑娘。我不在路姑娘的身边，还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而孟凌东则有些后悔，如果他多逗留片刻，趁机取掉那个杀手的性命，为路姑娘解决掉这个后患就好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反倒担心孟大哥，曼声挺后悔，让孟大哥来追查这件事。这次来杀我的步雨峰，是顶尖高手，在那个女人的身后，一定还有其他的高手存在。如果孟大哥遇到这些人，我担心……”
“凌东答应路姑娘，一定会活着回来。”孟凌东看着路曼声，脸上是清浅的微笑。
“孟大哥？”
“凌东希望回来时，能够看见一个平平安安的路姑娘。”这才是孟凌东最想要说的。
742 挣扎
74挣扎
“凌东希望回来时，能够看见一个平平安安的路姑娘。”
孟凌东离开了，路曼声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句话，直到明月堡有人来接她回去。
那两位黑斗篷都没事，最先醒过来的是内力全满没有参与打斗的安碧生，他醒来后，便带走了步雨峰，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碧生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饶那两个黑斗篷的性命，就是为了回报路曼声曾经的救命之恩。
这一点即便不说，大家心中也都了解。
“曼声，你在想什么？”
温书站在门外很久了，路曼声只是坐在桌子后发呆，半天都没有发觉。
“嗯？哦，三小姐。”
“吓坏了？”温书关心的问。
“没有。”
“曼声，你不该独自行动的，很危险，这一次要不是在关键时刻放出迷药，你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温书不赞同路曼声的做法，她知道曼声有事情瞒着她，也尊重她的选择。但是，“如果有什么困难，你随时都可以向我开口，我不会多问，我只会确认你是否安全。”
“对不起……还有谢谢三小姐。云生和云帆两位大哥，他们这会儿没事了吧？”云生和云帆，是神明宫总坛二十八星宿使其中的两位。这两兄弟最擅长的便是正面战斗，武功高强。被温书安排在这宅子附近，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虽然没有告诉温书，最终路曼声还是借助了这两兄弟的力量。但没办法，短时间内实在找不出能应对步雨峰这样高手的人了。
金六公子和明月堡的其他几位公子，功夫倒是优人一等，但路曼声没有办法让他们为自己涉险，也不想这件事被他们知道，再将他们牵连其中。没有办法，只能借助宅中现有的力量了。
“云生和云帆只是受了点内伤和皮外伤，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我听他们说了，有一个武功非常高强的杀手在追杀你。杀你的心很坚决，一次不成，一定还会有第二次行动。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明月堡，哪里都不要去了。”
“嗯。”路曼声点点头，这段时间，她就留在明月堡内安心等消息。
她希望孟大哥能够早点回来，这样她就能安心了。
“但我留在明月堡，会不会给堡内带来什么麻烦？那个杀手武功高强，要是闯入了这里，我担心会连累你们。”
“都是姐妹，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曼声，你再这样说，即便是你，我也要跟你生气了。”
“三小姐。”路曼声觉得很愧疚，来到临阳城后，三小姐他们为她做得实在是太多了。而她，却不能告诉他们她如今在做的事。
“我相信，那个杀手还不敢在明月堡胡作非为。他如果真要来，那我会让他知道有些地方来不得。”
没错，就算这世上再狂妄的杀手，也有不敢闯的地方。而这临阳城，最可怕的不是皇宫大内，而是这高手如云还有一个毒霸所在的明月堡。
金家六位公子，每一个都是江湖绝顶高手。金家老爷子金谦，年轻时候还是武林领军人物，虽然年纪老了，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金家的几位少奶奶，也都不是凡俗，纵然有的不会武功，也是聪慧过人，玲珑无双。
而面前的这位六少奶奶，也就是江湖人称的温三小姐，她不但是医毒双绝的女神医，还是江湖第一大宫的神明宫宫主。
除非有一百个脑袋，否则还没有人敢闯明月堡。
明月堡展开激战，还是几年前武林的那场浩劫了。那个时候，三小姐还不是明月堡的媳妇儿，还只是郡公府一个恶名在外的小姐。就是在那一战中，她确定了她和金钟楼的感情，两个人牵手，最终走到了一起。
彼时的温书，还没有习成灭绝天下的毒术，医术也远没有现在这般高超，与路曼声初出茅庐时很相似。凭着一腔挚诚，和远超于常人的聪慧，一个不会武功的年轻女子，在生死关头，化解了那场危机。
三小姐从此进入武林人的视线，而那味“永生之门”的毒药从此享誉江湖。
这些事，路曼声还是来到临阳城之后听人说的。
她和三小姐两人，同样来自于现代，却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生于草野，一直混迹医坛，最后进入了尚医局，每天都是与草药还有宫中一群主子们为伍。
温三小姐出生于显贵之家，却一心向往江湖逍遥，结识了武林中各色英雄，最后更是成为武林第一大宫的宗主。
两条不同的路，所经历的人生也是不一样的。比起三小姐的波澜壮阔，她的要平静许多。
性格决定人生，路曼声认为自己只适合安静平凡的生活。有个平淡温馨的小家，每天的生活一平如水，不经历波涛，也不会有无尽的曲折和伤害。
因为比起别人，她最爱的人始终是自己。她不想要为了其他人，经历苦痛、再一次感受到伤害和流泪的滋味。
她病了，并且已经病入膏肓。
在尚医局的那段日子，其实挺适合路曼声的。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又不会有外界的纷纷扰扰来困扰她的心。还有她成为莫问夫人的那段生活，非常的宁静，没有一丝的波澜。
要路曼声舍弃这样的生活，去勇敢地尝试另外一种，路曼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做到。
“曼声，我发觉你最近有很重的心事。但我知道，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被扣留的事，是别的事。”
“我……没有啊。”
路曼声无奈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的心事，瞒不了我。
“这一次是谁救了你？”
“……孟大哥。”
“孟凌东？”
“嗯。”
“在宫旬被扣留的这段时间内，他们一直在寻找这位大尧第一高手的踪影，然而翻遍了整个临阳城都没有找到他，原来他在曼声这里。”
“不，不是的，孟大哥不在我这，我只是和他保持着一点联系。三小姐，孟大哥的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这个当然，事情的轻重我还是知道的，孟凌东想必正在积极寻求救他们太子殿下的办法。”
“嗯。”
“事到如今曼声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对不起三小姐，这件事事关大尧隐秘，我谁都不能说，还请你谅解。”
“好啦，别这么认真，不说就不说，但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向我开口，可千万不能向这次这么胡来了。”温书笑着拍拍路曼声的肩。
路曼声点头，“已经吃过一次苦头，我会长记性的。”
“这就对了，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聊？”
“嗯……对了，三小姐，皇宫那边……”
“你的解药快要研制成功了，到时候再献给皇上就可以了。他们之前有想过请你留在皇宫，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便替你婉拒了。曼声，你我都不适合那个地方。”
三小姐这么聪明的人都不适合，她肯定就更加无法应付。从上次三小姐的事，就知道无论是大杨皇帝，还是那位太后娘娘，都是一个狠角色。
皇家的人似乎都不好惹，像是宫旬，像是大尧的皇后娘娘，还有那位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风浪的喜宁公主。
“三小姐，你对大杨的皇后娘娘怎么看，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单纯也很重情义的女子。”虽然只匆匆见过几面，但路曼声就是觉得那位娘娘和其她的后宫女人不同。
她的眼睛很清澈，人也很温柔。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剔透，不是虚伪作假。
路曼声很怀疑，像那样一位娘娘，是如何在后宫中生存下来的，她又是如何守住了那方美好和纯真。
路曼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大概是想知道，要想在后宫安生立命，保持自我，是否真的只是空谈吧。
“明皇后？那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女子，在后宫中，她确实算是个另类。”
温书后来听金六哥说的，他赶去的那一晚，正是这位皇后娘娘哀求太后，让她对她手下留情。
“皇上很喜欢她？”如果有皇上全心相护，倒是有可能保持初衷。
温书摇头，“这个我并不清楚，当今的皇上是个善于掩饰自我真实感情的人。又或许说，对于一个成功的君王来说，女人从来都只是点缀，要么锦上添花、要么稳固朝局。而皇上们真正爱的女人，在后宫那如狼似虎之地，通常也活不长久……”
这一点，路曼声何尝不知道。
在后宫，两类女人是绝对活不下去的。一类是自持有皇上的宠爱，刁蛮任性，不把其她女人和宫中法则放在眼里的。或许能圣宠一时，终究会陨落。不是死在对手手中，就是被皇上给摒弃。
还有一种，就是拥有皇上的真心，保持着纯挚的心，在他的庇护下静静度日的女人。没有任何危害，但皇上的宠爱就是她最大的罪过。
“明皇后性情温顺，端庄大气，她坐上这皇后的位置，不是因为皇上的爱，而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不管她得不得宠，她的地位，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动得了。但这次的事，我听闻让帝后的感情大有改善。皇上似乎也看到了皇后娘娘对他的真心，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在后宫那种地方，要想活下去，不但要聪明、要懂得装傻，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付出真感情。可女人是一种为感情而生的动物，要它她们心如死灰的活着，宁愿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路曼声听着温书的说法，只觉得句句犀利，却句句有道理。她问自己，有把握做到她说的麽，答案是完全不可能。
“三小姐可以做到吗？如果金六公子处在那个位置，为了你全心付出的一段感情，是否愿意为了他斩断双翼，专心留在后宫？”
如果是温三小姐和金六公子这样的感情，勇敢的三小姐有可能会做到吧。
“曼声，你现在的问题，好比是门外的人，一心想知道门内的人生活是怎样。你并不是一个被未知事物轻易吓倒的人，别人的说法，纵然有道理，也未必是全部的真实。能否做到，还需要看每个人自己。有些人大智若愚，看似满心苦痛，却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幸福，成为最后的赢家。有些人，聪明机智，智慧无双，一生从未输给任何人，却败给了自己，到头来都是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去做，不要顾及后果，勇敢地走一遭。如果那个世界确定不是自己能够消受得起的，那么就在感情还没有无法收拾的地步，斩断自己的痴念。看似很难，只要下定了决心，就能够做到。又或许你什么都不必想，有些人有些事，时间一到，自然就会出现。”
温书说完，耐人寻味地冲路曼声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边的时候，才转过身，“至于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也可以回答你。金六哥不会身处那个位置，他的性子也做不了那样的人，即便他真的是，我也不会离开他。因为为了金六哥，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任何的感情我也都输得起。当然，如果我发觉有一日金六哥有其她女人了，那我之前说的话作废。因为我除了是金钟楼的妻子，还是温书，一个拥有独立意识、不愿让爱蒙尘的女人。”
没有其她的女人，就这一点，宫旬都做不到。
那么，她能对他怀有期待吗？
她一直挣扎的也在于此，她不知道回到大尧后，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恐怕，在历经风雨后，她会面对更多的无奈和取舍。
路曼声虽然面上镇静，心中却是担忧的。
孟大哥这次回来，顺利的话临阳城的事就会了结，她会跟随他们回大尧。
这段时间，她只想着要救出他们，却没有想过之后的自己会如何。
而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
她是否又能安然度过？
………………
743 身世
74身世
庆明帝正在皇后宫中，陪他一起作画题字，福公公在殿外站了许久，眼看着皇上一幅画毕，才敢进殿禀报：“启禀皇上，肖吾将军回来了。”
“皇后，朕有点事先去一下，你接着来~”
“是，皇上。”
皇上领着福公公离开，皇后看着两人离去，重新将视线投注在那张画中。
“肖吾说了什么？”
“肖吾说大尧那边的事已经查清楚了，连蔓姑娘，真实身份便是大尧之前声名鹊起的那位女国手路曼声。”
“路曼声？”庆明帝这下是真吃惊了，说到几大国最有名的女大夫，温书是一个，白神风也算一位。而这几年，名声大震，备受大尧尚医局看重和栽培的女国医路曼声，也成了医坛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只是没想到，那位规矩有礼、听话伶俐的姑娘，竟是传闻中出了名的寡言女大夫。
那女大夫和温书可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一个仁心在外，另一个则是冷不可亲。可这一次庆明帝看起来，却发现这位女大夫褪去了冰冷，还有几分灵气。
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
又或许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女大夫起了变化。
不过，这些都不是庆明帝要关心的，他关心的是这位女大夫会坏他的事，被她真的翻出什么线索。
一国之君，许多事不能露于人前，真要被捅破，那损害的就是大杨皇室的威严。
“皇上，要不要让肖吾将军……”福公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取她的性命。让朕先来劝劝她，希望她能做个聪明人。”
“这样是否会暴露了圣上的计划？”
“该怎么说，朕自有主意。”庆明帝想了想，又停了下来，“你认为，想要在这临阳城取她的性命，真的就这般容易？”
“肖吾将军亲自动手，还没有杀不了的人。”
“你把她背后的势力想得太简单了，说到功夫，朝廷远比不上江湖那帮人。不论是明月堡，还是神明宫，都会派人保护她。她在临阳城这么长时间，身份都保护得这么好，要说不是那位温三小姐的功劳，朕都不信。”
而一旦他们派人去了，那无疑就招认了他与这件事有关，顺藤摸瓜，那朝廷许多事就兜不住了。
当然，要是真能做到万无一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皇上圣明。”
“下次她会进攻，朕趁机探听她的虚实，到时你在旁边见机行事。”
“是。”
而与此同时的温书，也接到了属下的禀报。
“你是说，最近有朝廷的人，一直在背地里跟着连蔓姑娘？”
“属下确定，那个人的轻功虽然高明，却还是露出了马脚。属下发现后，立即派出若风追了上去，发现他进了皇宫。”
若风是神明宫中轻功最好的星宿使，如他的名字一样，当他展开轻功，就像是一阵轻风，不留半点痕迹。而且若风从小就被训练成追踪高手，哪怕是武功高于他的人，都很难发现若风的追踪。
既然是他说的，那就错不了了。
“可发现了那人的身份？”
“那个人若风虽然没有见过，听他的描述，属下觉得有可能是皇上身边最为倚仗的白面将军肖吾。”
白面将军肖吾，非常容易辨认，他虽然生得英武不凡，面容却白净无比。那种白还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对于一个英伟阳刚的男人来说，确实少见。
白面将军肖吾和大统领莫心无，是庆明帝最为倚仗的左膀右臂。这个左膀右臂，与在朝廷中器重臣子不同，他们经常帮助庆明帝解决一些明面上不能挑明的事，尤其是这肖吾将军，更是活在黑暗里，专门替皇上清除一些障碍、办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这个秘密，朝廷中有不少人知道，只是无人敢说、也无人会说罢了。
“皇上竟然派肖吾来跟着连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曼声如今是她的徒弟，就算上次在皇宫中，让人看出她医术高明，应该还不会惊动专门执行暗杀的肖吾将军。
难道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曼声的真实身份，怀疑她会和大尧太子串通一气？
“最近这些日子，一定要盯紧肖吾的动向，保护好连蔓姑娘。”
“是！”那属下看出事情紧急，身体一震，忙道。
“你先下去吧，请东方长老过来，有事相商。”
“是，宗主。”
路曼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自从步雨峰追杀她一来，她便留在明月堡。白日，她不放心孟大哥的状况，乔装改扮，去了一趟吉祥老店。
走在半路的时候，路曼声觉得不妥。就算她再怎么担心孟大哥的状况，这样找上去很有可能为孟大哥带来麻烦。
步雨峰是喜宁公主的人，从上次的事就知道了。她这次乔装出来，未必就能瞒过这些高人的眼睛，自己出事不要紧，要是连累了孟大哥，那可就糟糕了。
一时冲动的路曼声，及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有可能为孟凌东带来不可预知的效果，所以她回到了明月堡。
却不知道，步雨峰没有跟着她，她却被皇宫里的肖吾将军给盯上了。
对于这些办案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路曼声粗糙的乔装改扮，确实没有什么难度。
也幸亏路曼声够机警，及早撤回来了，要不然吉祥老店都很有可能暴露。
温书本无意限制路曼声的行动，她有要事出府，也只是派人在暗处跟着，可经过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说说曼声了。
路曼声一回到明月堡，就被温书请过去了。
“三小姐。”
温书为她斟上茶，递到她的手上。
“曼声，你白日出府，确实有点鲁莽了。”
“是，我一走出明月堡，就觉得情况不对，是我给三小姐带来麻烦了。”
“麻烦的不是这个，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我们的万岁爷盯上了？”
“皇上？！”路曼声这下真是吃惊了，摇摇头，“为什么皇上会盯上我，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你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肖吾将军掌握了。”温书也觉得有些棘手，大杨皇室和明月堡关系刚缓和一点儿，实在不适合爆发什么明面上的冲突。
如果皇上真的派了肖吾来刺杀，她还要想想如何应付过去。曼声是绝对不能有事的，但肖吾也不能对他奈何。
“肖吾和莫心无两个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但这两个人的性格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有所不同。”
“这位肖吾将军莫非比莫大统领还要深得大杨皇帝的信任？”莫心无到现在都没有被庆明帝给放出来，对于他在牢里遭遇的一切，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莫心无在被关到牢里后，与隔壁牢房里的江洋大盗比邻而居。这些江洋大盗曾经就是被莫心无抓进来的，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还不是时刻骚扰莫心无，让他片刻不得安。
事实上，莫心无的遭遇还不止如此，路曼声曾经听三小姐提到过两句，但有些事说多了可就犯了忌讳，也就没有过多谈及此事。
“肖吾将军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感情当然不是莫心无能比的。但因为肖吾将军作风低调，为人阴冷、喜怒无常，朝廷中有不少人惧怕他的存在，不愿在别的场合谈到他，怕是冲撞了他。再加上他一直活在黑暗中，很少在众人眼前露面，他的存在经常被许多人遗忘。”
莫心无倨傲狂妄，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里。上次温书事件，莫心无不但力主杀掉温书，还对皇后娘娘多有轻慢。想必这件事，庆明帝知道了，也要给莫心无一个教训。
不管他多么器重他，莫心无敢对皇后娘娘不敬，那就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这个罪名，也够莫心无受的了。
再加上，庆明帝如今和皇后的感情正好，在许多事上都希望皇后能高兴，明皇后知书达理，在莫心无那里受了委屈没有和皇上倾诉。不说却比说还要更引庆明帝心疼，往狠着教训这位大统领，让皇后娘娘一展笑颜了。
“这位肖吾将军和明月堡的关系如何？”上次的事，折腾得路曼声可有些怕了。莫心无如此讨厌明月堡，很有可能是长期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受到了他的某种暗示。那么同样在庆明帝身侧的肖吾呢，是否也和莫心无一样，对明月堡充满着仇视、除之而后快。
“肖吾将军，虽然性情阴冷，却保留着最后一丝血性和忠义。这些年，他杀了许多人，手上沾满了许多鲜血，但妇孺和孩子，他通常都会留下他们一条命。”
“那皇上那里，他该如何交代？”
“这件事恐怕肖吾将军自己都不知道，神明宫花了很多的心力，才调查出来。那些被他放过的孩子和妇孺，随后就被皇上派去的另一拨人马给秘密处决了。”
路曼声虽然知道从来没有一个皇上真的是心慈手软之辈，听到这样的事，还是忍不住蹙眉。
“皇上就一直容忍着肖吾将军？”
“是不得不容忍，这和肖吾的身世有关。他幼时被当时还是小皇子的庆明帝救起，正是他的父亲被人追杀而死的时刻。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抱着他，惊慌逃命，一路上历尽无处苦楚，还是要保住他的一条命。在最后危急时刻，她的母亲更是用命救下了他，就在那些人要杀他的时候，他被小皇子救下来了。这之后，他就被带进了宫，伴在小皇子的身边。”
“没有想到肖吾将军还有这样一段辛酸往事。”
“他进宫后，就被秘密培养成皇上的影子侍卫，护卫小皇子的安全。这之后，为了小皇子能登上帝位，他不得不杀掉小皇子的许多政敌。但每次遇到那些慌张护着孩子的母亲，他总会犯头疼症，脑海里总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他母亲抱着他逃亡的样子，以及他的母亲死在他面前……”
“作为一个杀手，有这样的顽疾简直是致命的。”如果他在执行任务时，头疼症犯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在别人手下。
“没错。而且他的弱点，很快就被他的敌人知道了，将计就计，在和他交手的时候，派一个妇人和孩子拖住他。就在肖吾将军沉浸在过去的记忆无法自拔的时候，那个妇人忽然拔出剑，一剑刺中了他——”
这些事，就像是一幅幅画面，清楚地展现在路曼声的眼前。
“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那个时候找到了我，让我救肖吾一命，我治好了他的伤，还将他从过去的梦魇中摆脱了出来。治疗过程极其复杂，那大半年，肖吾将军几乎都留在明月堡，和六哥一起弹琴下棋，虽然肖吾将军从不说，我却知道他是把六哥当成朋友了的。”
“三小姐对肖吾将军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其实算不得什么，肖吾将军只听皇上命令行事。真的有一天，他接到皇上的必杀令，也会对我们出手。这一点，曼声应该体会得很深刻，步雨峰和安碧生，你都救过他们的性命，但他们仍然要杀你。”
温书并未生气，只是每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有诸多的无奈和不可选择。有些人看重情义，有些人却必须将之舍弃。不需要怪罪谁，也不需要去痛恨，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努力让自己活得好一点这样就够了。
“不过，在没有彻底撕破脸的情况下，肖吾将军还是会卖我们夫妇一个面子，不会闯进明月堡对曼声怎么样的。但出府的事，不能有下次了。真的要出去，也等我安排好，确保万无一失，可以麽曼声？”
“就听三小姐的，不会有下一次了。”
“嗯，说起来，这位肖吾将军昔年被救的地方，你知道是在哪里吗？”
“在哪里？”
“在大尧和大杨的边境。”
“三小姐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在养伤的那段期间，我们夫妇听肖吾将军说过，他还有一位哥哥，只是在他父亲被追杀之前兄弟两人就失散了，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寻访他的大哥，却苦无线索。”
“……”
744 演技帝
744演技帝
“肖吾将军还有一位兄弟在大尧？”
路曼声忽然忆起，孟大哥似乎曾经说过，他从小和家人走散，家人被追杀而死，他便成为了一个孤儿。这之后，他进入了护龙家族，潜心武艺，直到学有所成才被家族挑中，进宫保卫皇上。
但世间这么大，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不知道，那个时候肖吾将军几岁？”
“肖吾将军四岁，他的大哥应该是六岁。”
“他还说了什么？”
“怎么了曼声，问得这般详细？”
“只是好奇罢了。”
“这毕竟是肖吾将军的伤心事，我们夫妇也不好过问太多。但当时肖吾将军希望能够借助神明宫的力量为他打听他兄长的下落，也告诉我们他兄长身上唯一的标识，就是在他的后腰上，有一块红叶型胎记。”
“后腰……红叶型胎记……”孟大哥曾经受过伤，路曼声为他包扎过，但他的伤都在胳膊和胸口，后腰路曼声倒是从未注意过。
“曼声，你该不会知道肖吾将军的哥哥是谁？”
“也不是确定，我只是听孟大哥说过他的身世，说他小的时候亲眼看着亲人死在他的眼前，并且和仅剩的家人失散了。从当时的情况，他的家人绝难活命，他也是遇到了护龙家族的当家人，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他当时便央求着孟当家，去救他的亲人，但等他们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悬崖边他亲人的尸体。”
“他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世了？”
“这个我不清楚，孟大哥没有多说。但想必他的亲人已经不在了，要不然以孟大哥的性格，不可能不去找他。”
“下次你再见到孟凌东，可以问一问他是否有一个弟弟。这个事可以回头再说，曼声，接下来你要注意我们那位大杨的皇上，他还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他要直接宣召，你也只有去见他，逃避不了。该如何做，你要随机应变。”
路曼声点点头，她现在只希望孟大哥早点回来。
或许只有她回来，才能尽早解开谜团。
温书再一次应召，为皇上看诊。圣旨中还提及，让她带着连蔓姑娘一起，说是太后娘娘很喜欢连蔓姑娘，想让连蔓姑娘陪太后解解闷。
路曼声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她和太后娘娘，加在一起也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让她进宫陪她解闷儿了。而且路曼声也不认为自己能逗别人开心，她不扫兴就不错了。
“来了。”温书抬眸，看着路曼声，笑道。“这么看来，皇上想招揽你。曼声，或许你可以留在太医院，而不是回到尚医局。”
“三小姐，你在和我开玩笑？”
温书耸耸肩，“这样其实也不错啊，大杨的太医院虽然没有大尧尚医局那么有名，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何况这样，我们就不需要分开了。”
路曼声摇头，“三小姐，你还是别说了，再这样说，我可真就赖着你们一辈子了。”
“好啊！”温书答应得非常干脆。
路曼声却愣了，随即笑了，笑得很温暖。“三小姐，你真是一个好人。”
“这是给我发好人卡麽，听说这不是一个好东西。”
“……呃。”
“收拾好东西，进宫见驾吧。我们这位皇上，就像一只高傲的猫儿，要顺毛摸，你与他对着来，只会激起他征服的欲/望。不过现在你是安全的，他的心思，都放在皇后娘娘的身上。”
“三小姐，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路曼声没有半点的难为情，在她看来，这只是温三小姐在和她打趣。
“好歹也打过这么多年的交道了，对这位皇上多少了解一点儿。人家脾气像猫，处事风格却一点都不像。你若违逆他，他下手之狠，是你难以想象的。”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姑且答应下来？”
“即便不答应，也不能一口拒绝。曼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决定。”
“那你呢，三小姐就这样进宫，会不会还有危险？”难道经过上次的事，皇宫和明月堡的恩怨真的缓和了。
“曼声，不用担心我，现在你的情况比较严峻。明月堡和皇上的关系刚趋于缓和，许多时候，我不能明着站在你这边，希望你能理解。但我绝不会让皇上伤害你，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哪怕温书知道，路曼声有许多事情瞒着她，她依然相信这位朋友。曼声不让她知道，定然是不希望让明月堡牵扯其中。她的好意，她又何必多问。又或许，曼声有什么苦衷，大尧皇室隐秘，许多本来就不是别人能知道的。
温书理解她，也会在任何时候站在她的身边。现在她要做的，就只有这个。
“……对不起，三小姐。”三小姐待她诚心一片，她却有许多事都瞒着她。路曼声真的觉得很愧疚，可答应了孟大哥的事，她不能食言。
她也不能再为明月堡添更多的麻烦了。
“朋友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
“我答应你，三小姐，等这一切结束，我一定会将所有的事告诉你。”
“啊，那到时候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两个人拍拍肩，姐妹之间的情谊，不掺半点虚假。
温书让人备马车，便和路曼声进宫了。
莫心无被关起来了，如今皇上的安危，便由肖吾将军负责。这么多年来，肖吾将军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下。但在这皇宫中，还没有什么人敢对他不敬，即便是庆明帝后宫的那些妃子，也对这位肖吾将军尊敬有加，更甚者是畏惧。
“肖将军——”路曼声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然后和路曼声一前一后进入了皇宫。
她们现在的关系是师徒，皇宫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虽然曼声的身份很有可能被庆明帝给知道了，但在对方没有拆穿之前，这戏该怎么演还是得演下去。
她们走进皇宫后，直接被主事公公领着前往居龙殿。居龙殿是庆明帝休养身体的地方，温书每次为他请脉，都是来这里。
在殿外，她们看见了专门护卫皇帝安全的肖吾将军。
路曼声之前就听温书说过，肖吾将军最大的特征就在于他比常人要苍白得多的脸。如今一看，确实如此，他的脸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血色尽失，身上还有一种阴森的味道。要不是她先前从那里听说了肖吾将军的事，对此人还真难免生出畏惧之心。
“六少夫人。”肖吾一转头，便看到了温书和路曼声向她走来。他微微一拱手，不失其高傲的性情，也给了温书面子。
“上次见肖吾将军，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一晃眼，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肖吾将军更添英武。”
“六少夫人就不用和肖某客气了，金六公子听到了，又该吃肖某的醋了。”
路曼声稍微有点恶寒，因为她实在没有想过，这位阴森冷酷的肖吾将军，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最关键的是，他在说这句话时，冷酷的表情并未变一分。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但由眼前人说出来，却并不觉得多么的突兀。
“六哥还不会这般小气，肖将军是担心每年送到你这儿的好酒泡汤了。”
“六公子亲酿的酒，自是极好的。六少夫人今日来，可是皇上有请？”
“正是。”
“里面请——”
肖吾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在看向路曼声的时候顿了一下，温书立即道：“连蔓姑娘是一起的。”
“请——”
居龙殿。
皇上正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而皇后娘娘就坐在他的身旁，为皇上揉按着肩膀。
一副夫妻和谐、相敬如宾美如画的场景，就这样落入路曼声和温书的眼里。
明皇后在看到两人进来后，似乎有些羞怯，起身，接受着二人的行礼请安。
知道皇上在休息，温书和路曼声声音都自动压低，明皇后抱歉地和二位表示，皇上昨晚批奏折批到很晚，一早就上朝去了，这会儿刚睡着。希望两人不要介意，等皇上醒来再请脉。
两人当然没有意见，明皇后便将两位请入内室，便有宫女为她们二人端上茶。
两人的茶并不相同，温书是她最喜欢喝的庐山云雾，而路曼声的则是君山银针。在看到根根银针在茶盏中垂直下落，一股清香扑鼻时，路曼声便有些怔忡。
这是一个巧合吗？
在大杨，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她最喜欢喝的茶是君山银针。
温三小姐说，庆明帝很有可能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知道她喜欢喝什么茶那也就不奇怪了。
他让皇后娘娘陪她们聊天，又上君山银针，是出于试探？还是别有所图？
“三小姐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明皇后一直对上次的事感到抱歉，虽然这之后也见过温书，每次都垂问她的身体情况。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温书的身体已经全好了。”
“留了那么多的血，可一定要补回来。”
“皇后娘娘，再补下去，温书可就成为一个胖女人了。”
“三小姐和六公子情比金坚，即便三小姐真的成为胖女人，本宫相信六公子也是不会嫌弃三小姐的。”皇后娘娘笑着握住温书的手道，然后又转过头，笑看向路曼声，“连蔓姑娘，你说是吗？”
“还是皇后娘娘了解师父，他们两人天天在那虐狗，我恨不得将眼睛给蒙起来。”
温书嘴角有些僵，皇后娘娘却是一愣，“虐狗？”
“额，就是师父和六公子在那秀恩爱，虐我这只单身狗罗。”
“这个说法倒是很新奇。”
何止是新奇，温书忍不住偷偷掐了路曼声一下。知道你想演戏，可是演得太过了。还虐狗，我看你是想虐我差不多。
以后再有人和她说面前的这位是冰冷女御医，她是绝对不相信的。她看曼声是个演技帝，什么样的角色都驾轻就熟，就是逃不了装可爱的评价。
“皇后娘娘不要听蔓儿胡说，这丫头被我们惯坏了，没一点规矩。”
这一次换路曼声崩坏了，三小姐这母亲教训女儿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她比她大不了几岁，怎么说得她跟元宝一样似的。
“师父在皇后娘娘面前怎么能说假话，明明师父最喜欢的人是元宝和六公子，蔓儿在师父的心目中可是差远了。”
“怎么，你个小丫头，在我身边才多久，就想和六哥和元宝比？”
两个人正玩得起劲，谁也不让谁，倒让皇后娘娘有些目瞪口呆。
“三小姐和连姑娘的师徒感情真好，让本宫好生羡慕。”
路曼声则有些恶，她承认自己不适合可爱和卖萌这些字眼，要不是另外一个人是三小姐，她绝对说不出来。
不过这样，应该没有办法把她和“路曼声”联系在一起，毕竟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可是天差地别。
“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也是如胶似漆，方不负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明皇后笑了笑，却也没有多说。但那笑容中所包含的丝丝无奈，却逃不过温书和路曼声这两个聪明人的眼睛。
这阵子，皇上对明皇后确实体贴恩宠了许多。但他毕竟是皇上，他是大杨的君主，天下臣民的皇上，也是后宫所有女人的丈夫。这就注定了，他对明皇后再怎么温柔有加，这份感情却分成了无数份，也给了许多其她的女人。
如果一开始没有得到，还不会妄想。可这些日子，感受到了皇上的柔情蜜意，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皇后娘娘总在想，若是有一日，皇上对她厌倦了，对她爱搭不理，她要怎么办？
再聪明果断的女人，总会为了感情之事烦恼，就连明皇后这个聪慧贤能的女人都不例外。
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恐怕是全天下女人最渴望的梦了，但生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注定是男人的附属物，又有多少能收获美好的爱情？
三个人各怀心思，坐在内室里，茶香袅袅。
一开始还有话说，渐渐的，就聊一些琐碎事了。譬如温书最近有些什么样的病人，连蔓又和师父学了一些什么样的医术。
而外面在软塌上躺着休息的庆明帝，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745 诱导
745诱导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朕在外间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
“吵到皇上了。”明皇后和温书路曼声起身行礼。
“朕看你们说得热闹，不介意让朕也加入一个吧？”皇上说着便坐了下来，看着路曼声和温书两个，笑吟吟地道。
他都坐下了，她们怎么可能再说不行？
只不过，这戏还是要接着演下去了。
“我听三小姐说你之前救过一个性情古怪的病人？”庆明帝看向路曼声。
“也谈不上古怪，只是不信任任何人罢了。”
“那你是如何让那个人相信你的？”
“他想要活下去。”路曼声饮了一口茶，“我不需要他相信我，他想要活下去，就得听我的。”
“这一点，你还真和你的师父不同。”温三小姐所提倡的医术理论，是希望大夫和病人之间能够相互信任，只有全心相信自己的大夫，那这个诊治过程才能更加的顺畅和完美。
可从连蔓姑娘的话，却是截然不同两种意思。
“那也是当然的事，我拜在我师父门下不久，师父的理念，还得慢慢的学。”
庆明帝点头，这话倒是在理。
“不知连蔓姑娘救那个人是多大年纪，又是在哪里碰到那个人？”
“在深山里啊，我从小一直和姥姥住在那地方，从来都没有下山过。算起来，应该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个人受了重伤，倒在山道上，我去采药的时候见到他，就把他拎回去了。”路曼声语调轻快，话语也很风趣，一看就是一位无邪的小丫头。
如果面前这个人在演戏，那只能说明她的演技很高明，都混淆了他的视线。
“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路曼声摇摇头，“不知道，姥姥说做好事不要别人留名，也不需要别人报答，这是我们习医者的本分。不过我还是从他身上弄下来一个好东西，也算是让他报答了我的救命之恩啦。”
“哦，弄下来什么好东西？”
路曼声笑着抖出一块小玉佩，那块玉晶莹剔透，色泽圆润，一看就是一块上等的好玉。
“在深山老林里，就算有了这东西，也换不得银子花。”
“皇上这可就不知道了，姑娘家都喜欢这些东西，我也不例外。而且玉是报平安的，戴上它之后，我无病无痛，无灾无难，运气可是好得不得了呢。就是，就是我姥姥……不过姥姥说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老人家说她已经活了九十多岁了，已经赚到了，现在要去看姥爷了，姥爷在那边等她好久了……我觉得姥姥说得有道理，就将她和姥爷合葬在一起，让他们在天上团聚。然后我就下了山，见到了我师父……”
温书直摇头，有些抱歉地看向同样呆愣住的皇上以及皇后娘娘。
“抱歉，皇上，皇后娘娘，蔓儿她还是个小话痨。一旦说起自己的事来，就停不住，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原谅她幼稚不懂事。”
路曼声眨了眨眼睛，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立马捂住了嘴巴。
她那机灵的小样，倒是逗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很高兴。
然后，温书为皇上请脉，而连蔓因为性子久坐不住，皇上便命宫女带她在这后花园处走走。散散心，等她师父请脉完毕，再带她回来。
连蔓直到谢，刚走出居龙殿，便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别说，她快把自己给雷死。想必回去，三小姐要狠狠笑话她一番了。
可能这样做，依然于事无补，但却能混淆皇上的视线。只要他对她的身份还存有怀疑，那就不会贸贸然地对她下手。想要做什么，也得重新确认她的身份。
而这个过程，无疑是漫长的。希望那个时候，孟大哥已经回来了，并且成功救出了宫旬。
这样，她也就能脱身了。
路曼声这个方法虽然笨了点儿，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尧尚医局的女国医，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物。有关于她的传说，许多人都不陌生，尤其是她睥睨天下的颜术，一问世就轰动了各国。
有关于路曼声本人的性子，也是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包括她脸上的那块面纱，因为神秘，因为鲜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有关于她的一切，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性。
就算传言有误，也不可能会偏差成这样。一个人就算性格大变，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就变成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让庆明帝耿耿于怀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国医，绝对不是一个话痨。
因为许多人都说过，路曼声寡言少语，一年说的话还不如一个正常人一天说的多。这是众人皆知的事，谁都不会怀疑。
可那个连蔓，岂止是话痨，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庆明帝就算再怎么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块，都无法说服自己。
在之后温书为他请脉过程中，庆明帝再次出言试探。
三小姐是位聪明人，她肯定知道自己如此相询，一定是怀疑连蔓的身份了。但他要利用的就是她的这份怀疑，她要真的做什么、或是企图掩饰，那就证明连蔓的身份有问题。
相反，她坦坦荡荡，什么都没做，那可能就是情报方面有误了。尽管，肖吾办事向来可靠，他的消息，都是反复论证之后，才会传到他这里。
而肖吾之所以确认连蔓就是路曼声，是因为他在连蔓的居所发现了一块尚医局的腰牌。
这块腰牌，在每个大夫入驻尚医局，正式成为御医的那一刻起，就由御医贴身携带，是最能证明他们身份、也是能让他们出入大尧皇宫的凭证。
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腰牌，却是任何人都不得推脱掉的铁证。
试想一下，一个多年呆在深山里的小姑娘，如何有大尧尚医局的腰牌？这块腰牌哪里来的，说是机缘巧合下得到它，还不如说这块腰牌就是她本人的更叫人信服。
也因此，庆明帝一下子便相信了肖吾将军的话，认为这一次大尧使者出使大杨目的不单纯。
年纪相仿，又有尚医局腰牌的女子，只有那位早在年前便已经去世的女国医路曼声。庆明帝不需要去想一个已死之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临阳城，他要考虑的是这样一个“死人”出现在临阳城，仅仅是因为她想离开大尧，到这里来开展新的生活？
有关于路曼声的事，他还在派人着手调查，他相信不日就会有更多有关于连蔓真实身份的线索。
而庆明帝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可以帮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佐证连蔓的身份。但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这样做，因为这种做法，确实过于冒险。
温书在为庆明帝把脉，就发现我们这位皇帝，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细细为他切着脉，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收回手。
“三小姐，朕的身体如何？”庆明帝立即回过神来，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还好，皇上的身体除了多年积累的疲乏，其他一切都好。”
“这个毛病，朕看来是好不了了。”身为一国之君，每日要处理无数的军机要务，想要静下心来歇歇，无异于痴心妄想了。
“皇上为了大杨百姓，也应该保重龙体。你现在还年轻，累一点可能还觉得没什么，等再过几年，身体就未必吃得消了。”
“希望到那时，能让朕劳心的事会少一些。不过三小姐，这些话，太后总喜欢这样说朕。”
“……”
意思是说她现在罗嗦的样子有点像个老妈子吗？
“一个大夫，难免会唠叨两句的，尤其在遇到不肯听话的病人时。”
“意思是说，朕不是一位听话的病人？”
“皇上认为呢？”
庆明帝歪着头想了想，发现他确实不怎么听话。
“朕以前听说，三小姐对所有病人都抱持着宽容和接纳的胸怀，唯独反感一类病人。”
温书笑了，“不听话的病人？”
“如果朕不是九五之尊，三小姐会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啊，何止是拒之门外，皇上是惯犯，应该拉入黑名单才对的。”温书说着，话又一转，“温书虽然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但却能理解他人苦衷。皇上这般辛劳，是为了大杨的百姓，温书又怎会不知轻重，顾及自己的一点小脾性。”
“三小姐，是朕的错觉吗，你现在可比以前严肃多了？朕还记得，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十八皇爷让你来为朕治伤。你当时不但没给朕半点颜面，还言辞批评朕。当时朕被下了面子，还想找个机会出出气，还是十八皇爷阻止了朕，让朕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让皇上见笑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性情总会稳重一些。”
“这句话会让朕以为三小姐不再是过去那个快人快语的三小姐了。”
温书心里想，并非她不是过去那个温书，而是眼前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太子了。这样一个掌控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还像过去那样没有半点顾忌？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决计错不了的。
“朕倒是听说过一个人，颇有些三小姐昔年之风。”
温书苦笑，还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
“皇上这话可真让人难受，昔年，温书还没有这么老吧？”女人们听到这种话，总是会有点反应的。何况面前这位三小姐正当年华，还不到三十岁，说得像是那种看破红尘的老家伙，总是会让人哭笑不得的。
“这话是三小姐起头的，不是朕说的。”
“皇上言之有理，温书拜服。”
“许多时候，朕发觉三小姐一直将朕当成个小孩子。”而且三小姐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位大姐姐，在教训她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弟弟。
“皇上这话可是会吓死人的，温书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佯装长公主。”
“你啊，这么多年过去，整个人都谨小慎微，一点都没过去好玩了。”
温书忍不住想翻白眼，可庆明帝就对她盯着，她要是前一刻对他翻白眼，下一刻就准得被他拖出去。
唉！她的谨小慎微，也是皇上越来越喜怒无常逼的。
她回去，就想对六哥说，咱们换个地方住着吧，最好远离临阳城。即便皇上圣旨，十天半个月也到达不了的地方，清静！
宫里的这些主儿，她是一天都不想伺候了。
“我听说三小姐在出使大尧的时候，曾经和大尧尚医局的一位女大夫交好？”温书故意引开了话题，庆明帝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弃追问。
“皇上是说路御医？是的，我和小九都是她的好朋友，还有谢小迹，那次自大尧回来，大家最不舍的应该就是大尧的那位朋友了。”
“小九可是西门夫人？”
“正是如此。”
“那路御医噩耗传来那阵日子，三小姐想必也为这位好友惋惜不已。”
“不只是惋惜，是沉痛。曼声是个追逐自由、不喜拘束之人。不同于那些豪迈的江湖浪子，她最向往的是内心的自由。她可是整个月都呆在耳房，不离开一步，却无法忍受别人插足她的生活。”
“所以她选择了死亡？”
温书难受地闭了闭眼，点了点头。
“这件事虽然过去好久，我们一直无法释怀。但我们却知道，虽然她离开了，她却得到了解脱。”
“解脱？”
“皇上或许不知道，曼声身世坎坷，有着别人难以触及的隐痛。那些年，她冰冷的活着，不愿接触任何人，也不愿意让别人进驻她的心。她是一个死心眼的姑娘，认准了一件事，就不愿回头，也不给自己半点生机。你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那么狠心折磨自己的女人。她对别人心软，对自己从来都是毫不留情……”
庆明帝有些失神，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朕实在想不出来，若是路御医有一天重获了新生，会变成什么样子？”温书口中的路曼声，绝对是一个最奇怪的女人。庆明帝确定他以前没遇到过，今后也未必会遇到。
“……”
746 模样
746模样
傍晚时分，路曼声见到了宫旬。
皇后娘娘请她们在殿内用膳，席间，福公公匆匆来报，说是大尧太子突然身体抱恙，需要一位大夫去给他瞧瞧。
彼时，明皇后和温书说好，在饭后要为她针灸一番，她这段时间身子沉重，整个人也都没什么力气。
温书答应了。
在这个情况下，顺水推舟便选中了路曼声前往。用皇上的话说：女神医的高徒，那医术想必也是不弱的。而且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确定了，连蔓姑娘是位医家高手，让她前去正合适。
路曼声和温书都知道，皇上这是刻意安排，他还完全没有打消他的怀疑，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记试探。
至于两人是怎么识破的，其实很简单。
第一个，这宫旬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她们进宫时病，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吗？
第二个，是福公公的做法和说法。在宫里有人生病，通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太医前去。可福公公，却说是大夫，似乎点明了是她和温三小姐。
就是这么个小小的疏漏，让路曼声知道了庆明帝的安排。
不过也好，她早就想见一次宫旬了。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又与刺杀大杨皇帝的事有关，除了皇上允许，否则谁都见不到他。
在跟着福公公抵达宫旬如今的住所之前，路曼声忍不住想，这么长时间没见，宫旬见了她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他是憔悴了，还是为眼前的处境忧心不已？
高高在上的宫旬，很难想像他落在尘埃里的样子。路曼声也不想要见到那样的宫旬，如果真见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什么。
门被推开，宫旬站在封闭的窗前，如同一只被绑缚住了腿脚的鸟儿，只能想象着窗外的蓝天，却不能在那里自由翱翔。
推门这么大的动作，并没有让宫旬回头。
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每一次的推门，宫旬还忍不住回头，看看是否事情有了转机。可这么长时间过去，让他明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除了调查案件之人，就是来为他送饭的。
真的很像是坐牢。
对于尊贵的大尧太子来说，绝对是头一遭了。
“太子殿下，连蔓姑娘来了，为你查看身体。”
直到这时，宫旬才转过头。在看到路曼声的脸时，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望着眼前人的脸，怔怔一动都没动。
然而宫旬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情况不对劲。路曼声的身份对于大杨朝廷来说是个秘密，她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可是现在，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了，皇上身边的那位公公对他的反应已经起疑了。
就在宫旬思索着这会儿该怎么办、才能让路曼声不受连累时，站在门口的路曼声已经率先开口了。
“哦，怪人！怎么是你，你原来是大尧太子？”
“……”
路曼声兴奋地走了进来，笑看宫旬一脸懵圈。心想着堂堂大尧太子殿下也有这种时候，这种呆头鹅的反应不要太逗。
宫旬确实懵圈了。
不是因为路曼声嘴里的话，而是此时路曼声那一脸惊喜和欢快的神情。他从来没有从那张冰冷的脸上，看见这么鲜活的神情。
“你不记得我了，几年前，就是我在山道上救了你。这个，就是你留下来的？”路曼声拿出那块玉佩，在宫旬眼前晃了晃。而福公公，则是一脸诧异。站在一旁，看起来不动声色，却注意着他们两人的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哦，是你，怪不得觉得你很眼熟。”宫旬顺着路曼声的话头，接过了话。
“是不是我变得比以前好看了，你才看呆了？”
“……”宫旬这次懵圈懵得更厉害了，看着路曼声，就仿佛在看着一个小怪物。
路曼声却有了恶作剧得逞的成就感，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许多人都在追求着释放和一时的疯狂，却又打不破自己无形之中形成的枷锁。而一旦有一个借口让你无所顾忌，那么你就会展露出最原始的本性。
“听说太子殿下身体不舒服，请坐好，让我来为你把脉。”
宫旬看着路曼声，恍惚地点了一下头，坐到了桌子旁，将手伸在路曼声拿出的脉枕上。
路曼声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宫旬，感觉他整个人虽然清瘦了一点儿，但精神还不错。这也难怪，这个人是内心强大、却又无所畏惧的宫旬，这么一点事确实难以将他击垮。
他被拘禁在这里，虽然失了自由，但生活用度却没有什么人敢亏待他。这么一看，路曼声对他的担心倒少了几分。
或许对于宫旬来说，这一生都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日子。虽然被关着，也不像在大尧一呼百应，却没有人来打扰他，也没有忙不完的任务。
她又看了看宫旬住的地方，此时大杨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尤其入夜之后，冷得紧。
“福公公，天冷了，我看太子殿下面色虚白，很有可能是受寒的缘故。让宫人为太子殿下增加两床棉被，这样下次就不用给太子殿下请大夫了。”
“连蔓姑娘说的老奴都记下了，就不知太子殿下身体如何了？”
“没什么毛病，这房间密不透风，是个人都会憋坏的。有时间就给太子殿下开开窗、透透气，多准备一些调味补身的食物。太子殿下金贵之躯，受不得苦。稍有差池，可就不是咱们担待得起的。”
“连蔓姑娘说的，你们都记住了？”福公公对门内门外的宫人不怒自威地一问，这些宫人们便行礼，“奴婢们都记下了，谨遵公公的吩咐。”
“我开个方子，你们看方抓药，按照我的方法为太子殿下煎药……煎药的事，你们应该做过吧？”
“姑娘放心，我们以前都为主子们熬过药的。”
“嗯，这就好，真是聪明的姑娘。”
那小宫女被路曼声这么一夸，忍不住小脸一红。欠了欠身，退到了一旁。
“上次我救了你，这次我又帮了你，看来我们俩的缘分还真是不浅，这一次你打算拿什么谢我？”
“上次你从我这儿……”
“是啊，我是从你这儿拿了块玉佩，还有一块不值钱的牌子。但一码归一码，这一次的诊金不能少。”
站在一旁的福公公，听到这儿面色一动。
除了一块玉佩外还有一块牌子？牌子，这是什么牌子？难道和肖吾将军所说的证实连蔓姑娘身份的证据有关？
福公公听得更加认真，但这之后，他们只是围绕着诊金和玉佩，再没提过那块牌子的事。
有些信号，要是释放得太明显，就惹人怀疑了。像这样不清不楚，朦朦胧胧，才让人雾里看花，更加有可信度。
“你们大杨皇帝陛下还会少了你这点诊金？”
“我正在陪着师父和皇上聊天，就听说大尧太子病了，师父有事，我就被差使着到这里来。皇上是大人物，脑子里记住的都是大事，不会记得我这点诊金的。”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实在没什么东西能够支付你的诊金。可不可以等到下次，等我出去一定将诊金十倍奉上。”
“十倍？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大方。不过你被关在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我就想要我那点诊金了，你给是不给。”
福公公忍不住皱眉，心想着这位连蔓姑娘看起来大大方方，却如此地抠门。一点诊金，就这样连番讨要，她难道还真少了这么一点儿？
宫旬却笑了，站起身，双手伸开。
“本宫身上所有的东西，你看上了什么，都可以拿去。”
“不行！姑娘家不能搜男人的身体。”
福公公实在看不下去，微笑着上前，“连蔓姑娘，既然看完诊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向皇上复命吧。姑娘的诊金，老奴一定禀明皇上，让皇上奖赏连蔓姑娘。”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哦。”
“当当然。”福公公被这没眼力见的姑娘给逗住了，多大点事儿，一点儿诊金，少不了她的。
“我听师父说，福公公在这宫中，最受皇上信任，而且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想来福公公也不会少我这点诊金的。”
“三小姐谬赞了，老奴不敢当。只不过多伺候了皇上几年，不敢当大人物几字。”
福公公虽然嘴上谦虚，但听了路曼声这样的话，他还是高兴的。
想想那位三小姐，在这临阳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她说自己是大人物，这心里怎么听怎么舒服。
身为宦官，就有一点不利。哪怕你权力再大，能够掌控别人生死，那些底下人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你。不高兴了，会偷偷骂你是阉狗，要是在皇上耳边献言，还要被那些自诩清正人士批判，说后宫与宦官不得干政！
他原本以为以三小姐的出身和身份，不会看得起他们这样的人。听了这样的话，福公公发觉自己对这位三小姐有些偏见。
连带着之前对她的敌意，都减轻了不少。
而之前温书对他的那些礼遇，被他看作是表面文章的东西，这一下子都得到了不同的解释。
路曼声明显察觉到，这位福公公对她的态度改善了不少。而宫旬也是吃惊，路曼声这个不愿妥协、不苟言笑的女人，在外面流浪这么久，似乎真的有哪里改变了。
她整个人变聪明圆滑了不少，她还会哄人高兴了！
“既然福公公都说让皇上给我诊金了，那太子殿下，我就不找你要了。”
“多谢连蔓姑娘。”
“好好休息吧太子殿下，我们先走了，师父还在等我呢。”
“连蔓姑娘——”在路曼声跨出房门的时候，宫旬忽然喊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麽，太子殿下？”
“请你多保重，救命之恩，宫旬没齿难忘。”
“客气什么，你这样我不会因为索要诊金的事觉得不好意思的。”
宫旬笑了，笑得很温暖、也很包容。
路曼声耸耸肩，再没看宫旬，离开了房间。
随着路曼声和福公公离去，房间的大门又再次被关了起来。但这一次，宫旬并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关在这里的岁月有多么的漫长。
因为他看到了路曼声，一个截然不同又让他大跌眼镜的路曼声。想到她脸上的笑，还有明快的眼神，宫旬心里一酸。
路曼声，你似乎真的走出过去的阴影了，希望你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快乐。
福公公说话算话，回去的时候，笑着和皇上和明皇后说起连蔓姑娘索要诊金的事。
路曼声被几个人笑话了，而三小姐，笑得比谁都要夸张。一边说，还一边好笑地觑她，“蔓儿，师父之前有虐待你吗？”
“没有啊，师父，师父和六公子对我可好了，明月堡一家人都对我很好。”
“既然这样，你还在皇上皇后娘娘和福公公面前落师父的脸？这么一点诊金都要，岂不是让人以为师父亏待了你？”
路曼声这么一听，开始急了。“师父啊，蔓儿可没有这个意思，人家就是……诊金是我应得的，我要也没什么啊。再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就福公公，他说话不算话，怎么可以将这种事这么大声地说出来？”
“嗬！你还知道这种事不能大声说出来，那你还一个劲地找福公公要诊金？”
其他人一听，笑得更加欢了。
原来这连蔓姑娘，还是个抠门的女娃啊。这与传说中那位一掷千金的路御医，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连蔓姑娘，诊金朕少不了你的。之前解药的事也让你烦心了，想必你这些日子就琢磨着怎么跟朕开口呢。这样，朕赏赐你一百两黄金，这样够了吗？”
连蔓晕圈，一副从没见过这么多黄金的模样。
温书无奈地摇头，“皇上说了赏赐你一百两黄金，还不谢主隆恩？”
连蔓连忙弓下腰，想跟皇上道谢。
温书提醒，“皇上给了你这么多诊金，应该跪下磕个头谢主隆恩。”
“免了免了，只要咱们的连蔓姑娘高兴就成！”
“谢皇上！皇上不愧是一国之君，这出手都跟寻常人不一样……”连蔓赶紧拍马屁。
而殿下再一次传来大笑声。
747 智斗
747智斗
宫旬见到了路曼声，一个他从未见识过的路曼声。
在路曼声一开口时，那种显而易见的冲击就知道这个全新的路曼声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在这么长时间不见之后，路曼声已然不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个冰冷的路曼声了。
宫旬又高兴，又忍不住感慨。
他高兴的是路曼声愿意打开自己的心门，接触全新的自己，迎接崭新的生活。他感慨的是在路曼声发生这些变化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看着他一点一滴的蜕变。
从以前宫旬就觉得，他和路曼声之间要说缘分，并不是没有，可两人之间总少了一点什么。就是这一点什么，让他和路曼声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地靠近她，得到她的心。
宫旬一直在想那东西会是什么，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没找到答案。他曾经以为是路曼声太冷，不愿意给任何人机会的缘故。现在看来，问题不是这么的简单。
“太子殿下怎么样？”回去的路上，温书问路曼声。
“还好，虽然瘦了一点儿，太子殿下的威仪和气势还在。”说到这儿，路曼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如果忽略掉宫旬呆头鹅的样子，那他的气势确实不错。一想到宫旬也会有那样一天，路曼声发觉偶尔来一点小恶作剧似乎也不错。
至少还挺新奇的。
“瞧你笑得这样子，莫非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福公公就这样将你带到宫旬那里，太子殿下没露出破绽吧？”
知道三小姐关心这次会面的事，路曼声就将前后的事说了，略去了宫旬那一脸懵圈的样子。
有些事，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告诉三小姐，又多了一个笑话她的人。
“你这样说很好，无意中释放你从宫旬那里得到了腰牌的讯息，会转移他们怀疑你的视线。”其实，在路曼声的身份很有可能被庆明帝掌握后，她们就在推算到底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肖吾将军的人已经暗地里潜入到了曼声的住宅中，找出了可以证明她的线索。而这个时候路曼声忽然想到她随身带着的腰牌，虽然离开大尧后，她就把这个腰牌收起来了，但她一直都舍不得毁掉。
没有想到，因为这个东西，有一日可能会暴露她的身份。
“不过曼声，你宅子里的那些人，也是时候该查探一下他们的身份了。”
“你怀疑有人扮成他们混入了里面？”
“嗯，还有可能是你的病人。朝廷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尤其那位肖吾将军，手段并不比一位老江湖逊色。这些人能闯进去一次，也会闯进去第二次。接下来你要小心地保护自己，别出什么事情。”
“你说皇上他会相信吗？”
“说不好，皇上疑心重，就算真的解除了怀疑，一时也不会撤销对你的监视。总之接下来你哪里都不要去，留在明月堡，有时间就帮我看看病人，营造一下你是我好徒儿的假象。”
“是，师父~”路曼声无奈，三小姐这是免费要一个劳动力吧。
“放心，诊金少不了你的，我们小气的连蔓姑娘。”温书响起在皇宫里的一幕，很不客气地再次笑出来。
连蔓这抠门的标签，在皇上皇后娘娘那里，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曼声，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演戏。越是沉默的人，演起戏来就越是疯子。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话，这样一看，还真是有道理。”
“真糟糕啊，被皇上皇后娘娘笑话还不够，连三小姐都一点不留情。”
“笑笑怎么了，要真是能解除皇上对你的怀疑，那也是曼声的本事。就不知道太子殿下看到你这副样子，作何反应？”温书淡淡睨了路曼声一眼，那一眼可真是意味深长。
原本还以为自己略去这一环节三小姐就不会知道，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三小姐根本就是一只老狐狸。
“吁——”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望着挡在前方车道上杀气沉沉的杀手，严肃地对车内的人道：“宗主，有麻烦了。”
温书掀开车帘，望着正在向他们车架走来的杀手，蹙了蹙眉。
“步雨峰。”
路曼声这时候也探出头来，见到的正是上次差点取走她性命的杀手步雨峰。
“她就是步雨峰？”
“是的，三小姐这下有麻烦了，步雨峰的武功很高，云生云帆两位大哥不见得阻挡得住，还是让他们护住你先撤吧，她要杀的人是我。”
“胡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温书平时出行，会有两位高手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这两位，就是云生云帆，上一次保护路曼声受伤，就被她调了回来，目前正跟在她的身边。
云生云帆的武功她是知道的，连他们两兄弟都无法阻挡步雨峰，看来这个人的武功确实不可小觑。
正说着，云生云帆已经从夜色中跳了出来。
“宗主，你们先走，我们两兄弟负责挡住他！”
“好，你们不要恋战，一有不对第一时间撤退，保命要紧。”
“是，宗主。”
两兄弟低头应是，车夫立即掉头，驾着马车飞快地驶离了街道。
步雨峰一看他杀的人要走，几个大步，飞向了高空。云生云帆见状，也飞起迎战。
兵器交错，本来以为能将步雨峰兵器吸住的弯钩，却在擦出一串火星后迅速分开。
“我不会在一件事上栽两次跟头。”更不妙的是云生云帆兄弟两人的弯钩，在短短交错之人，突然断裂，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两兄弟一惊，刚要后撤，步雨峰已经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一人一脚，正中两兄弟的胸口。
还不等他们站起来，步雨峰已经飞离了这里，向马车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等了好几天，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一定要在马车赶回明月堡之前，劫杀他的目标。
“糟了，宗主！”
“你快追上去，我回去搬救兵。”
“来不及了，远水解不了近火。”
“那怎么办？”
“追！”
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宗主的毒术能够困住步雨峰，等待他们前去救援了。
“停下来。”在马车里的温书忽然开口。
“宗主——”
“快停下来，人已经追上来了，逃不掉了。”
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拿出自己的马鞭，他也会些功夫，他一定会挡在宗主的面前，不让那个人得手。
“宗主，你们先走，让属下来挡住他们片刻。”
说着，车夫就要将马儿拉过来，让两个人骑马逃走。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可是宗主……”
“不要担心，我有办法。”温书说着转过头，在路曼声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路曼声凝重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此计不容有失，千万不能手软。”
“我会的。”路曼声不会再这样天真了，步雨峰杀她的心很坚决，她不能再妇人之仁。上一次差点连累了几位大哥，这一次，要是再留情，很有可能会让三小姐和自己一起冒险。
而车夫，路曼声让他将马儿赶到一个巷口，在那里只有一个入口，让他藏在里面，等待着她的命令行事。
“为什么大街上如此的安静？”临阳城向来繁华，可这些日子，一到深夜大街上便寂静无比。
“皇上被刺杀，朝廷要抓刺客，便颁发了宵禁令和禁武令。一到入夜，百姓就得紧闭门户，不得外出，也不得在街上闲逛。”
而且这条街本来就寂静，没什么人。他们被步雨峰逼得来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就算等待官兵巡逻，也未必能等得到。
所以现在，要保命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马车在一个方向，温书便和路曼声选择了另一个方向，中间距离有些远，眼看着步雨峰的杀气已经在可感觉范围内，她闭上了眼睛，打开了自己的空间。
然后路曼声取出一个竹管，单调的音符便传来。
步雨峰刚落在地上，就发现有一群毒蜂在嗡嗡地朝他飞来。
这些毒蜂都是温书自己培养，它们的体内有剧烈的麻药和毒性，只要被它们蛰上一口，对方就会陷入昏迷。体质弱一点的，还有可能会死。
步雨峰拔出刀，一只只蜜蜂便葬生于他的刀下，扑簌簌地落到地上。但这些蜜蜂就像是没有尽头，而且越来越多。
而且这些蜜蜂都很勇猛，哪怕在面对杀气腾腾的步雨峰，也会不断攻击他的防护。
路曼声呆在角落里，看着街道上的那一幕，又看到温三小姐不断吹着竹管，催促那群蜜蜂进攻，就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得手了。”
路曼声亲眼看见，有一只蜜蜂穿破了步雨峰的气体防御，盯上了他的胳膊。
但温书却没有停止吹奏，步雨峰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反而他出手越发地凌厉了。
路曼声疑惑，这些蜜蜂所具有的毒性，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无法抵御，为什么步雨峰一点事都没有？
而三小姐的反应，就像知道步雨峰会没事一样。
路曼声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看着温书在吹奏的同时，又拿出了一个竹管。这支竹管通体黑色，比之前那支竹管要大一些，音色似乎也更清脆更急促一些。
紧接着，路曼声便发现在街道上忽然出现了几十条毒蛇，它们耀武扬威着朝正在激战的步雨峰袭去。
步雨峰一看这些致命的毒蛇，只有连连飞向高空。然而，在天下有毒蜜蜂，在地下却有毒蛇，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步雨峰一时被逼得也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路曼声以为三小姐这边应该占了上风的时候，步雨峰拼着被蜜蜂蜇几口的代价，飞到半空中，喊了一声“火焰斩”，他的手上便有一大簇火焰，袭向了空气周围的蜜蜂。
那些蜜蜂，在这些火焰下，要么被击毙，要么就暂时远离了火焰圈。
而地上的那些毒蛇，在遇到这么大的火球之后，也迅速游走。
但它们没接到主人的命令，谁都不敢真逃，环伺在步雨峰的身边，狰狞地看着它。
那招火焰斩非常的棘手，只要有那一招，就可以确保毒物不靠近他的身边。
“曼声，你出去。”
“三小姐……”
“相信我，拖住步雨峰，只要两分钟。”
“嗯！”
路曼声当然相信温书，这一路上，他们正是靠着彼此相信才走过来的。
路曼声站起身，无畏地走到了街道另一头。
“步雨峰，我知道你要杀我，可你能否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不要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你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步雨峰说着就要冲上来，路曼声把心一横，取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前。
“我可以死，但我不想死在你的手里。”
“我的刀很快，你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怎么，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答应我？”
“我说过，你没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格。”上一次就是他手下留情，才错过了一次最好的杀她的机会。
“好吧，既然这样，你对我不仁，我也只能对你不义了。你知道我刚才从皇宫出来，你知道我见到了谁吗？”
“这个问题我不关心。”
“你会想要知道的，因为我见到的人是……”
步雨峰已经出刀，他知道随行的还有一位用毒高手，而且明月堡的人很快就会赶到，要是再耽搁下去，他只会看着机会又一次从他的指尖溜走。
“喜宁公主！”
就在他的刀要砍向路曼声时，她的嘴里冷冷吐出了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
“我说我见到了喜宁公主，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是她要刺杀皇上。你要杀我，这没问题，但我敢保证，我死的同时，你那位心上人她也得死！”
步雨峰对她这一次是一点情面都不留，那么路曼声也不用管之后的事了。
步雨峰摇头，他不相信，宁儿是不会有危险的。
杀了她，杀了她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就在步雨峰疯狂地有所行动之时，暗夜的杀手已经到了，它一口咬在步雨峰的脖子上。而前一刻还狰狞着要杀路曼声的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748 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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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路曼声因为步雨峰杀气那一震，发丝飘扬，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脸。等他停下动作时，就看见前一刻还要杀他的步雨峰，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吸血蝙蝠，被称为夜下杀手，我从沙石王国带回来了两只，为了保命，只能用这个进行攻击了。不过不用担心，他只是昏迷了，并没有死。”
吸血蝙蝠与其他的毒物不同，它直接攻击别人的脑髓，人体最薄弱也最受不得毒性的地方，凡是被吸血蝙蝠咬中的都会毙命，但温书在得到吸血蝙蝠后，改良了它体内的毒性，这才留下了步雨峰的性命。
而这个时候，云生云帆两位兄弟赶过来了。
“宗主——”看着地上倒着的人，又看到他们宗主好好地站在那儿，才放下心。“宗主没事就好了，让属下等好生担心。”
“你们没事吧？”
“属下只是受了一点外伤，不碍事。”
温书点点头，这个时候，车夫已经将马车拉了出来。
“将他带回去，回府。”
“三小姐，能否将这个人交给我？”上马车后，路曼声对温书道。
“曼声有话要问他？”
“嗯。”
“一个一心想要杀你的人，应该没什么好问的。他武功高强，又擅长江湖暗杀伎俩，一个不好，你很有可能会吃苦头。”
“拜托了三小姐，他现在还不能死。”步雨峰是喜宁公主刺杀皇上的人证，不，更确切地说是这起阴谋后面最有力的人证。虽然让他开口很难，可要是能够证实喜宁公主和这位杀手有牵连，那么许多事就好查得多了。
路曼声相信，这么多年步雨峰为喜宁公主杀的人绝不只这一个。
“好吧，不过千万要小心。”
“谢谢三小姐。”
步雨峰已经被抓住了，喜宁公主那边应该一时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从她可以安排步雨峰杀她这一点来看，喜宁公主和外界并非全无联系。
或许从这个地方入手，可以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她的忙。
喜宁公主被关在深宫之中，除了皇上和查案之人，再没有人可以轻易见到她。上一次路曼声见到她已是破例，再想要见她已是不可能。
负责查察这件案子的正是金家四哥，路曼声想着是否可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金大人，这样既能帮他破案，也能让她搞清楚背后的事。
虽然这个做法有些不妥，但这也是无奈的事。身处临阳城，这天子脚下，根本就没他们施展的余地。在大杨他们根基单薄，很难插手这朝中之事。温三小姐虽然愿意全力助她，路曼声却不愿一再拖累于她。
她想，三小姐可能已经察觉了她在背后做什么，她的势力非常庞大，这大杨恐怕还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就算她之前不知道，经过步雨峰两次刺杀事件，这事也已经瞒不了她了。
她之所以装作不知道，只不过是要成全自己这番心思罢了。
何况，暗中干预和明着干预是两回事。装作不知道，一方面也好和上位者交代，至少不会让明月堡或是神明宫陷于风雨之中。
她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彼此也都有所了解。或许现在这种模式，才是对大家最好的。
路曼声在明月堡住了下来，按照礼仪，她早应该去拜会堡里的主人金谦金老爷子。
之前因为莫问夫人身材隐秘，后来又因为她逃脱追杀，身份尴尬，直到现在都没有去和金老爷子请安，这实在很说不过去。
现在，温书要将她正式介绍给明月堡的人，以她徒儿连蔓的身份。
而这个举动，也更有可能帮忙遮掩连蔓真实身份。
时机，这个时机正合适，因为金老爷子刚从少林寺回来。其他几位公子因为大嫂的生日快到了，都赶回来给大嫂过生日。此时将她这位徒儿引荐给家里人，名正言顺。
虽然温书笑着说，这样她很占路曼声的便宜就是了。
路曼声耸肩，她不觉得被占便宜。有名震天下的女神医兼神明宫宗主做她的师父，虽然比她矮了一辈，可算算还是她这位徒儿占便宜。
加上她们这些人，也不是太看重师徒之间的辈份之说，彼此还是朋友，师徒关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假身份罢了。
到了金家大嫂生日这一天，温书夫妇带着路曼声一同前往。
以前只听说明月堡是个大家族，但当金家的公子小姐孙小姐表小姐都站在那里，浩浩荡荡，还是让路曼声暗暗咂舌不已。
金家商界和江湖上的朋友众多，每逢金老爷子过生日，听温书说，要摆三日宴席，客人分作五批才能坐得下。金家并不是铺张浪费的豪奢之家，但热情好客是出了名的。江湖同道和商场上的朋友给面子，专门来为你贺寿，总不能薄待了人家。
金家大嫂颇得金家人敬重，她生日虽然没有宴请别人，但一家人能赶回来的都会赶回来，陪她吃个生日饭，一家人也团聚团聚。
当温书在众人面前，介绍路曼声就是她的徒儿时，金家许多人都笑了。
路曼声一脸懵圈，温三小姐也笑得耐人寻味。
金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看到一群小辈都这么不给连蔓姑娘面子，咳嗽了一声，一个个都憋住了笑声，再没有人敢当众“笑话”于她。
直到在喝酒的时候，金家五哥给她倒酒，不小心说漏嘴，喊了她“路姑……”的时候，路曼声才知道这些人的笑所谓何来。
敢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一个个都在这儿装糊涂呢。
路曼声斜着小眼，瞪了一眼温书，她只是没心没肺地伸了下舌头。
两人都不是喜欢搞怪之人，温书还好，她和汪大小姐闹惯了，但这个路曼声做起俏皮的事是越来越驾轻就熟。
果然学坏了。
在饭桌上，她见到了各位金家兄长。他们兄弟间的感情非常好，尤其是对金六公子这位最小的弟弟，那更是亲近有加。
像这种大家族，本来是最容易闹矛盾的，但这种事在金家似乎就不存在。不只是兄弟之间，就是妯娌之间，本来最容易生出口水仗和是非的地方，在金家都很平静。这些嫂嫂们有事情一起出力，闲起来打打马吊，谁也不寻思谁，是真正把对方当成家里人。
不，真正的家里人还会生出是非，她们有着亲人之间的感情，却有着家里人少有的礼节和互相敬重。
路曼声很难相信，妯娌之间真的没有口角的。但温书笑着摇摇头，是真的没有。
古代姑娘的性子，和现在的不同。现代的姑娘大多自我，讲究自由和开放。在独立自主更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权力、争取自己幸福的同时，许多人都变得相当自私。
而那句话也被现代人奉为了箴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很少有人真的好到为了别人奉献一切、不计较个人利益了。
古代的姑娘从一出生就被教导着忍让，遵从三纲五常，一些性子温柔的，说她一句她就直接哭哭啼啼，争吵的本领都不会。
金家几位嫂嫂都不是这样的柔弱女子，她们有主见，性格各异，但共同的一点就是珍爱自己的丈夫，也珍爱这个家。她们心性宽广，哪怕是看起来娇滴滴的四嫂，也自有一番胸襟和气度。
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赢得金家男儿的青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金老爷在这个家是绝对的权威，每一个人都非常地尊敬他，不会半点违背他。家人和睦是金家第一条家规，双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当着面的说出来，让金老爷给主持公道。要是在后面挑是非，影响整个明月堡的团结，那可是会受到金老爷重处的。
他处罚的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儿们，而是他那些儿子们。
在金老爷看来，女人犯的错，自己的丈夫要承担。娶了她为妻，就自然要为她遮风挡雨、承受一切。教自己的妻子，如何做一个贤惠的金家媳妇儿，做丈夫的也有责任。
处罚金家几位公子，都没话可说。
这些嫂嫂们，就算自己心里有点小不舒服，为了自己丈夫不遭公公的罪，也要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大户人家过生活，能够维持一个和睦的关系本身就不容易，彼此包容一点、忍让一点，才是正途。
在金老爷之下，便是金家大嫂主持内宅事务，这也是金家大嫂如此受到众人敬重的原因。
这些年，他们很少有自己的夫妻生活。很多的时间，都贡献给了这个家，不但要打理整个明月堡人的吃穿用度，还要负责明月堡一干亲戚往来。其他人单是看那些账本、记那些名字都会头疼，也只有大嫂有这方面的天赋和耐心。
金家二嫂混江湖出身的，性格挺泼辣，说话口直心快，但家里的人她最宝贝。她也很想帮大嫂看账本，可总是刚坐下来，就睡得直流口水。
四嫂子大户千金出身，吟诗作画，弹琴下棋，她样样都精，就是对生意一窍不通。
五嫂子燕武男，是神明宫香主出身，本来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嫁给五哥后，便安心相夫教子，过起了她最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对账本和人情往里这方面，燕武男也是外行。
至于温三小姐，路曼声刚看一眼，便毫不给面子地摇摇头。
虽然她刚拜了她做师父，她还是得说一句良心话。三小姐看起来样样皆精，很少有她干不来的事，可让她安安心心坐在那里，和一帮人家长里短，还想着备怎样的贺礼给人家祝寿。下个季度，又该给各房安排多少的银两。谁家娘家有点事，要差人去看看等等，三小姐一定会疯掉的。
所以这么多年了，打理这些事的还是大嫂。在金家六位公子中，目前只有三公子未曾娶妻。
三公子就跟谢小迹一样，是个典型的江湖浪子。临阳城和江湖的人都在感叹，这天下温柔如水的姑娘多的是，怎么就没有人能拴住那颗浪子的心？
金家是个开明的人家，三公子岁数不小，至今未娶，要是其他人家，肯定急得团团转。金老爷特别淡定，他五个儿子都成家了，都有一房令他钟意的好儿媳。老三想多玩几年就由他去吧，而且他也不是不务正业，他还在帮金家打理着岭南的生意。
回到房间后，他们闲聊起金家的几位公子。温书狐狸般地盯着路曼声，路曼声被她看得毛毛的。
“曼声，你看我三哥如何？”
“是个风度翩翩的俊杰！而且人很豪爽，有侠气，还挺风趣。”
“看来曼声对我三哥评价很高。”
“金家几位公子确实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好男儿。”这些话并非恭维，而是路曼声肺腑之言。
谁知道温书听到这儿笑意更浓了，“曼声，你别想着大尧太子了，也别惦记着其他人，干脆你就嫁给我三哥，在明月堡陪我可好？”
“……”路曼声被吓得不轻。
“与其回到大尧接受未知的命运，还不如留在这里，三哥看起来随性了些，内心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的内心是金家几位公子共同的特征。
“三小姐，我说你们都这样为你三哥介绍姑娘麽，我是第几个了？”
“不多不多，你也就是第四十八个。大嫂介绍了二十二个，二嫂介绍了十个，四嫂那性子的人，也介绍了五个，五嫂麽在这事上特别的热情，她也看中了十位姑娘。我是第一次为三哥做媒，就是你罗~”
“你怎么知道你三哥一定会喜欢我？”虽然路曼声并没有当真，依然忍不住好奇。
“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可以先上车，后买票。曼声和三哥的性子，就应该这样才可……”
路曼声忍无可忍，直接拿起一个橘子，塞进了温书的嘴巴。
但最让路曼声崩溃的是，在她们说这句话的时候，金钟楼正带着他三哥四哥进得屋来。
瞧他们一脸古怪的神情，显然她们的对话外面的几位公子都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