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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雪莲90     妙手天医txt下载     妙手天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99 威迫

    599威迫

    路曼声久久没有表示,用尽心机的宫旬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不应该啊,事情走到这一步,不管再怎么心平气和,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机会可趁。坐不住的宫旬,决定提前出招,试探一下那个女人的口风。

    毕竟,现在的路曼声是他没有办法掌握的。

    此时的秋菊苑,除了路曼声,其他人都是无精打采。他们的路御医,可真是倒霉,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联姻的事又轮到她头上,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这么一来,她过去在医术上那么辛苦的付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不顾一切通过杏林苑试来到尚医局又是为了什么?

    “怎么会这么麻烦,真希望天降福星救救我们的路御医,让她不要嫁去武常——”

    “天降福星不可能,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宫旬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惊醒了在屋内发呆的几个人。

    “太子殿下?”鲍辛鱼和桃儿****连忙起身行礼,好奇殿下怎么过来了。

    “都免礼吧。”

    “谢殿下。”

    “方才太子殿下说的办法,不知道是指什么?”鲍辛鱼有些急切的问。如果他没有看错,太子殿下是喜欢他们路御医的,尤其在听过桃儿说的事后,更加肯定了太子殿下一定对路御医怀揣着不一般的感情。

    只是这一次,武常使者提亲,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太子殿下都没有一点表示,也没有来看过路御医,鲍辛鱼才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有他们路御医的。

    “武常来提亲,是知晓路御医尚未许配人家。若她已名花有主,那就算武常王再怎么喜欢路御医,也不会夺人之妻。”

    “可我们路御医,确实未曾许配人家啊。”

    她有,据那女人说,她早就已经成过亲了。宫旬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路曼声说起这事时,心中有多么的吃惊。一想到路曼声这个冷漠的女人,也曾完全地属于一个男人,只为他哭、只为他笑,包括在失去他时完全封闭自己的心,再不愿接近任何人时,心里便憋闷得难受。

    他也曾告诉自己,路曼声这么说不过是让他死心,他大可以忽略它。然而路曼声的眼神告诉他,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些话,宫旬是不可能告诉给鲍辛鱼等人的。他要做的,是达成自己的目的,至于路曼声成亲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路御医找到一个心仪的人,和他许下婚约,武常自然会知难而退。”

    桃儿连连点头,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鲍辛鱼和****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然而很快地便摇摇头。

    “不可能的,以我们路御医的性子,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人把自己给嫁了?”与其想这些,还不如让她乖乖嫁给武常王更加容易。

    “是麽,那倒不竟然。”宫旬说得笃定。

    “我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了,路御医的婚约不过是个幌子,只要武常的使者一离去,咱们路御医照样自由之身。”鲍辛鱼一拍手心,激动道。

    宫旬不置可否,虽然意思差不多,但目的完全不一样。他可没打算就让路曼声那样抽身而去,有些事一旦答应了,再想摆脱可就难了。

    “那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人呢?”桃儿疑惑的问。

    “这个人无论是身份和地位,与路御医足以堪配,最好能与那武常王相抗衡。要不然,这事恐怕还会没完没了。”鲍辛鱼一经宫旬点通,许多事豁然开朗。

    桃儿和****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宫旬。

    鲍管家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为太子殿下量身打造的吧。这个时候,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能帮到他们的路御医?

    “路御医是我们尚医局珍视的人才,身为大尧王朝的太子,我自是不希望她嫁去武常。为了能留下路御医,本宫并不介意帮助路御医度过这一难关。”

    桃儿和****很高兴,有太子殿下帮忙,那路御医的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了。

    只有鲍辛鱼,在听了宫旬的话后,再次看向他的眼里,带了一丝轻不可察地防备与探究。

    太子殿下提出这样一个计划,是为了路御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在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我,也只有我,才能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这些话,宫旬虽然没有明说,其他人却是知道的。

    不选择他,就得嫁到武常,成为武常王的妃子,此后终其一生都很难回到大尧这个故乡。

    宫旬离去了,临行前曾吩咐桃儿,在他们路御医出关后,来通知他一声,他有事情要与路御医商量。他体贴地留给路曼声考虑的时间,聪明的女人,就该知道做出一个什么样的选择。

    “什么麽,这根本就是威胁。”鲍辛鱼笑不出来了,太子殿下极力掩饰他真实的心意,鲍辛鱼还是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某种高傲和强者居高临下的气息。

    身为上位者,难免会犯一些自大的毛病。哪怕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暂时放下身段,不自觉地还是露出本性。

    桃儿不似鲍管家,许多事情她不懂,她只知道一切进展顺利的话,那太子殿下和路御医就会变成一对,那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他们医术精湛的路御医,和英俊有为的太子殿下,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子殿下那么喜欢路御医,路御医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虽然替自己的师父高兴,可是一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师父,要嫁到勾心斗角的皇家去,不免有些担心。再看鲍管家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更加不安。

    看来,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变得越来越麻烦了呢。

    “鲍管家,你有心事?”在桃儿离去后,****走了过来。

    鲍辛鱼苦笑着摇摇头,但愿是他想多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路御医的私事,不如就交给她自己决定吧。

    路御医不走寻常路,说不定她有更好的办法,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只是,心底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事情并不会这般容易解决,走错一步就再也无法退回原处了。

600 唾弃

    600唾弃

    凤凰公主在宫里等了几天,没有一点消息,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大尧皇帝若答应,那这件事早就敲定下来了。若不答应,也早就回绝了她。为何拖至今日,没有一点消息?

    她原本以为,皇上是征询路御医意见去了,派去调查秋菊苑动向的阿根回来却告诉她,路御医这些日子并没有受召见。倒是太子殿下,曾经前往过秋菊苑,至于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该不会大尧皇帝根本就没有将路御医嫁去武常的意思,这些日子,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凤凰公主从外表看来,是个刁蛮可爱的小公主,然既能被武常王委以重任,该有的心机和眼见一点都不少。

    一方面与武常王通信,向他讲述这边的情况,并且在信中极力属意路曼声做自己的嫂子。为了将这样一位女国手弄到武常,皇兄有必要开出更具诱惑力的条件。否则老狐狸的育成帝,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而另一边,她派人紧盯着秋菊苑的动静。不管路御医做了些什么事,这段时间又见过一些什么人,都要向她禀报。她要弄清楚,育成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别到时候嫂子丢了,还被那老狐狸给利用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向左王霄以及云闲白念这群好友,得知了路曼声的事都很关心。作为朋友,他们当然不希望路曼声嫁去武常那种人不生地不熟的鬼地方,集体商量对策,想帮助路曼声摆脱这个困境。

    身为一个大夫,大尧才是他们实现梦想的地方。

    然而,有些事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不管他们想了多少办法,都敌不过皇上的一道圣旨。

    到底要如何,才能让皇上改变心意?

    宫旬的办法还是不错的,王霄几个可以说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认为路曼声要想摆脱这个麻烦,最好的便是赶快将自己给嫁了。为难的是,尚医局这么多男人,却没有一个适合做这件事。

    王霄呢?这小子倒也愿意,虽然娶个冰山女御医回去,让自己压力山大,但家里的两位不用说定然欢喜得不得了,平时就念叨着自己不争气,他要是能娶个女国手回去,那两位就没话说了。

    这边是没有问题了,可大家伙儿却觉得有问题。就王霄那副孩子心性,路御医喜欢他?咳咳,这种事骗骗小孩儿还差不多。

    众人不顾王霄受伤的心情,第一时间将他给排除了。

    然后是向左,与路曼声关系最好,本来让他做这件事是最合适的,但向左似乎有了喜欢的姑娘。这对于大家来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虽然还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而且怎么看路曼声与向左两人之间更像是姐弟,把这两人联系到一块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云闲或许是其中最为合适的,性情稳重、为人平和谦逊,比张扬的王霄和憨厚的向左更适合路曼声,但云闲不知为何,说什么都不答应。

    面对众人的追问,云闲只能无奈地道出真相。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姑娘,希望她来找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她找到他时,让她误会他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云闲可是一个痴心好男人。

    剩下的人中,也只有白念和何梦卓了。白念自然不行,他还太小,两人又结成姐弟,单是想想就会让人觉得这是犯罪。

    何梦卓麽,与路曼声向来不对盘,来到这尚医局中,似乎也有不可说的隐衷,在这件事上他爱莫能助。

    说来说去,到最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更何况,他们在这边商量得再好,路曼声不答应也不行。以她的风格,是不会配合这种在她看起来荒谬又愚蠢的事的。

    商量了一晚上,也没商量出个结果,虽是如此,鲍辛鱼对这一群人还是心怀感激的。他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想帮路御医。

    外面的人急得团团转,路曼声却还是把自己关在耳房中,浑然不在乎外面已经变了天。许多人都不理解,路曼声就算再没心没肺,也该有个度,事关她的终身幸福,这么无所谓真的好吗?

    并不是路曼声没心没肺,而是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留在大尧也好,离开也罢,许多事都不由她决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能够把握的每一天,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为外物所烦恼。

    这些年,经历了不少的事,早就养成了路曼声强大的内心。无论面对任何事,她都能够坦然面对了。

    比起迎难而上,路曼声更喜欢随波而流。她不想去争什么、也不想去改变什么样的命运,更不想去抱怨和愤恨什么,她太累了,能忍受的事就由它去吧。安居一隅足矣,无法做到也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另一个地方,她所追求的平稳安定,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她也不相信自己有那种好运。

    出关之后的路曼声,从桃儿和鲍管家那里得知了宫旬的意思。不想嫁到武常,就只有拜托宫旬了,只要她点头,他就能替她摆平这件事。他并不是要趁人之危,她若真不愿意,婚约可以随时作废。

    宫旬的话是这样说的,但就算是桃儿和****,都知道后者根本就是不可能。堂堂大尧王朝的太子殿下,他的婚约岂是儿戏,又有哪个女人敢甩了他?

    路曼声有些想笑,不愧是宫旬啊,不肯错过任何的机会。她就说呢,他看上的东西,哪有这么轻易就放过的道理?

    宫旬的心思,本就难以捉摸。有的时候,毫无保留的是个小人,但有的时候又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在对路曼声的态度上也同样如此,路曼声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宫旬,但这件事却让她看不出。

    他又一次,做了小人。毫无掩饰,哪怕被路曼声唾弃,依然毫不犹豫地做了。这让他过去那么长时间精心营造的君子形象付诸流水,然而宫旬已不在乎。

    失去耐心的老虎,是不会管他的猎物怎么想,吃到嘴才是硬道理。

601 狠拒

    601狠拒

    宫旬的心思,路曼声已然了解。

    是忍了这一口气,答应他,免了后顾之忧;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决不妥协?

    这都不是路曼声想要的选择,她这个人有个毛病,最不喜欢受人威胁,也不喜欢被别人逼着。别人越是如此对她,她就越是想要和那人唱反调。

    无论是宫旬,还是武常王,和皇家扯上关系的女人,通常都意味着不幸。然她此刻身在尚医局,用别人的话说就是蒙受皇恩,接受朝廷的俸禄,又怎能将自己置身事外?

    “那个……师父,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慢吞吞地吃饭,一餐饭下来,有好几次都想问师父要怎么办,可他有些害怕师父,也不敢多过问她的事。但对师父的担心超过了害怕,让****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担心。”

    “……是。”

    看到****失落的样子,路曼声又有些不忍。夹了一个鸡腿放到****的碗里,看着他吃下去,才转回目光。

    ****偷偷转过头,凝视着她师父,看着她出神,有些低落地垂下目光。

    晚饭后,路曼声回房休息了,****在她的门外站了半天,然后跑到了鲍辛鱼的房间,敲响了他的门。

    “小****,这么晚过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晚上做噩梦了,不敢一个人睡吧?”

    “鲍管家,我可以进去吗?”****低着头,有些可怜兮兮的问。

    鲍辛鱼揉了揉****的脑袋,对他笑着道:“进来吧。”

    蔺****成为路曼声的弟子已经快两年了,这两年里他已然把秋菊苑当成了自己的家,秋菊苑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尽管如此,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忘记今日的一切都是谁给的,外表越发活泼,心里始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鲍辛鱼和路曼声并不是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们也曾就此事讨论过。但这种事情急不来,只能慢慢的解决。随着他们相处愈久,这种感觉总有一日会转淡。而他们,在平日里也会更加注意对****的态度,希望能让他感受到亲近之意。

    鲍辛鱼给****倒了杯茶,还把点心推到他面前,让他边吃边说。****摇摇头,“刚吃晚饭,我不饿。”

    “你过来,是为了你师父的事?”这小子,这几日闷闷不乐,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鲍管家不也担心师父?”

    “我是担心你师父,但你师父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或许根本就用不着我们担心。”

    “……”

    “哪,哪,不要这样无精打采啦,作为小孩子的你,只要好好完成你师父交付的任务、认真研习医术、早日继承她的衣钵就够了。”鲍辛鱼看这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阵疼惜。

    这小子对他师父的感情可是很深的,不是亲姐弟那种,更多的是把路曼声当成了他的母亲,尊敬又爱戴,还有一颗想要亲近的心。

    “鲍管家,我有些话想要对师父说……”可是他不敢,所以想要通过鲍管家转告她。

    “不管师父以后去哪里,又会经历什么事,她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师父。”

    ****很吃力地才把这句话给说完,就这么一瞬间的工夫,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连脖子根都烧得灼热,整个人就像烧红的烙铁,正在干干地冒着白气。

    鲍辛鱼咽了口唾沫,有点被这小子吓到,喂喂喂,这种生离死别的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生离死别,那怎么也得弄得哀凄一点,这小子却弄得这般火热,以至于让鲍辛鱼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应对了。

    路曼声在休整一日之后,决定去见宫旬一面。她想有些话,是时候该和他说清楚了。尽管之前已经说了太多,宫旬却从未放在心上,这一次还打起了这个念头,实在让路曼声有些措手不及。

    正阳宫。

    宫旬估算着时间,想着路曼声那个女人也该出现了。刚这么想,孟凌东便前来禀报,说路姑娘求见。

    宫旬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她既然来了,就说明她已经想通了。即便再倔强,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聪明女人的事实。

    你问宫旬为何如此笃定?因为以路曼声的性子,她若不答应,那她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更不会白走这一遭。那个女人只会像以往一样,捂起耳朵,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沉浸在自己的事业和研究之中。

    路曼声走进了正阳宫,和宫旬相识许久,这却是她头次因着私事前来拜见,陌生得紧。

    路曼声在成为独当一面的御医后,宫旬也曾传过几次路曼声,有些时候是因为身体不适,有些时候是希望路曼声能为他准备一些养身方,作为另类拉拢臣子、展现主公亲和的手段。

    许多时候,路曼声都以闭关为由,拒绝了太子殿下的邀请。渐渐的,宫旬也就不玩这种游戏了,知道那个人不喜欢,还玩同样的手段,不是宫旬的风格。他开始为路曼声找麻烦,譬如尚医局不时就会有一些奇葩又头疼的病人,其他御医很难摆平的。这些病人要么喜欢找茬、要么就啰嗦得要命,宫旬就示意公孙承御派路曼声前去。

    一个在那叨叨个不停,另一个则是闷葫芦,想象着路曼声被那些头疼的病人逼疯的样子,就觉得挺有趣。

    谁叫那个女人的生活这么无聊,他不给她存心找些麻烦,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沉闷的老太婆了。

    路曼声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接触的回数多了,无意中又听见承御说起这事儿,便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宫旬在背后搞鬼。

    要说怪他麽,路曼声没有这个闲心。就是觉得宫旬这个人看起来成熟周到,做事滴水不漏,其实挺幼稚的。

    幼稚得可爱,唉!

    尚医局蓝白相间的御医服饰,穿在身上一丝不苟,挺直的背脊、纤细的身段,还有那蒙在脸上增添一份神秘的面纱,让路曼声周身萦绕着一股少有的风韵与气质。

    “路御医,请坐。”宫旬让宫人为路曼声看座,路曼声刚一坐下,便有宫人奉上了热茶。

    “不用麻烦了,太子殿下。”路曼声开门见山,“臣这次来,是想要和殿下说些事。”说着,看看周遭的宫人。

    宫旬了然,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就连孟凌东,也按着佩剑守在了殿外。

    “好了,人都退下了,路御医有什么事要对小王说,尽管开口。”宫旬心情甚好,而路曼声方才此举,也被宫旬理解为是害羞。毕竟,要一个女人说出嫁给你这样的话还是很难为情的,旁边怎么能杵着别人?

    “臣想对太子殿下说……”路曼声适时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宫旬,眼睛透着坚毅还有淡淡的嘲讽。“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宫旬心中咯噔一声,原本的热切被一盆冷水兜头灌下,熄灭得一点都不剩。

    “你说什么?”

    “不管我会嫁给谁,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我都不会因此考虑太子殿下。”路曼声终究是个任性女子,即便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也敢说出这等不敬的话。而什么臣臣臣的,更是不自在,连这等不敬的话都说了,自称方面的则完全不算问题了。

    “你说……什么?”宫旬有些难以置信,路曼声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扯着他的心,也凌迟着他的自尊与骄傲。

    “太子殿下,我原本不愿闹到这一步,只是我不这么说,你似乎不明白我的决心。曼声此生,不想嫁给任何人,你和皇上若再苦苦相逼,曼声也只能抱着一死之心,捐弃御医头衔,回归江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路曼声知道自己逃不了,她所能做的也就是以自己这条小命为赌注,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大尧王朝的女御医,因为皇上逼婚而死,这样的话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吧?御医虽为臣,却不是皇家的附属物,在把他们当作物品赠予他人时,总也得问问他们自己愿不愿意。

    在这个医术的故乡,御医的自由度还是蛮高的,皇家亲赋给他们的权力,就算想要取消,也得想办法堵住悠悠之口。

    更何况,路曼声自己就是个大夫,又结识了一群神通广大的江湖朋友。真被逼急了,使个金蝉脱壳之计,让自己摆脱这个困境,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万不得已,她不想走到那一步罢了。

    尚医局,确实是她实现梦想、清心研究的好地方。若没有这些烦心事,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一生,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然而宫旬关注的重点,却与路曼声不同。他在乎的是路曼声那话里话外的嫌弃,“在你的心中,小王竟然连那等贪吃又贪色的人都比不上?不管嫁给任何人,都不会考虑我是吗?还真是绝情啊,你够狠。小王费尽心机,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被你唾弃成这副样子?”太惨了,他宫旬竟然会有这么凄惨的时候,真可笑。

    路曼声早已料到宫旬会有这等激烈的反应,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被一个女人这么说,他的自尊如何允许?

    “太子殿下,并不是臣不敬,而是你事先对臣不仁。”路曼声闭了闭眼,有些痛苦地道:“臣早就说过,臣已经成亲了,我此生只爱我夫君一人,即便他不在了,我也不会背叛他。”这既是路曼声对感情的忠诚,也是她对偷得这安乐一生的赎罪。

    她自己许下的代价,不想违背。

    何况,现在的生活,是最适合路曼声的。不用考虑其他,做自己喜欢的事,能活一天就算一天。她不想再扯入各种各样的感情纠葛与痛苦之中了,她已经累了。早已没有心力去接受另一个人,去尝试另一段感情。

    “借口!这些都是借口!”宫旬忽然怒吼。“路曼声,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自己。你心里根本就是喜欢我的,不要告诉我,你从未喜欢过我!在甘州路上,不,在这之前,你心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你只是在害怕,害怕我会给你带来痛苦。”

    不想受伤就龟缩不前,这辈子都躲在自己打造的龟壳中,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女人?

    宫旬很想扒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看看,明明谁都敢顶撞、谁都敢爱理不理,完全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心上。在感情的事上,却是最胆小的小胆鬼。

    换成是你,若爱上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该怎么办?

    “你误会了,太子殿下,我从未喜欢过你。若说曾经有什么想法,那也不是对你。”

    路曼声想让宫旬知道,她并不是胆小得谁都不敢接受,而是他根本就不是她在意的那个人。

    同样都是理由,后者却比前者,更叫宫旬无法接受。

    高傲吧,拾起你太子殿下该有的高傲,将这样一个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女人给狠狠忘却,这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而她,也确实不想再与别人纠缠不清了,也不想被动地卷入一个个的陷阱之中。

    她不是聪明人,没有办法和他们斗智斗勇,更玩不来他们威胁来利用去的那一套。

    “不是对……你竟然对……那个人是谁?”宫旬的思绪被路曼声的话给彻底打乱了,好在他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问题。

    “你并不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只要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是凌东?……还是宫外的人?……抑或是大杨的?”

    “太子殿下你不需要猜了,我说过,这都是曾经的想法,现在已然没有了。我确实动过心,但不是对你,你可以死心了。”

    “死心?怎么可能?”被路曼声毫不留情的话语冲击得狼狈寥落的宫旬,忽然低哑地笑了起来。“路曼声,你以为在对本宫说出这样的话后,还能全身而退吗?话说到这一步也好,本宫已经请求皇上为我和你赐婚了,是我的侧妃,你逃不了——”

    …………

602 圣旨下

    60圣旨下

    撕破脸的话,就更加彻底一点好了。

    侧妃?原本他坚持娶路曼声为妻,甚至不惜做好了长久劝服父皇和母后的准备,但现在他想,他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既然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珍视他的感情,他又何苦为她做这种牺牲?

    他记得凌东以前说过,三爷不懂感情,他懂的永远都只是等价和利益。这话虽然有些不敬,却意外地契合他。

    现在看来,他果真是个不懂得爱的家伙,哪怕那个人是路曼声,触及了他的底限,他也对她毫不留情。

    宫旬甩袖离去,不想去看路曼声愤怒的脸,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好不容易硬下的心肠会再一次软化。

    路曼声望着宫旬离去的背影,握紧着拳头,身体轻轻地颤抖着。

    圣旨很快便下来了,尚医局的路御医,温和娴静、端庄典雅,太子殿下钟意有加,特封其路妃,不日与殿下完婚。

    这样一道圣旨,让整个璐华城都炸开了锅。

    这女御医可真是一个传奇,短短两年间,不但名扬整个医坛,如今还嫁与太子为妃,将来更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则认为皇上和太子还真是相当看重路御医。为了不让路御医嫁去武常,牢牢地把她绑在了皇家。这样一个人才,果然还是冠上自己的姓最为安全。

    虽然是侧妃,也不算是辜负她了。

    武常的凤凰公主,得到这个消息急匆匆地赶到暖安殿,求见育成帝。

    育成帝对远方来的公主感到抱歉,告诉她旬儿一直对路御医有意,只是路御医极有主见,一直未曾点头。就在昨天,路曼声应承下来了,这样一纸赐婚也是水到渠成。

    至于公主所说的联姻一事,他们也有这样的愿望,宫里尚有其她的女御医未曾婚配,公主若是喜欢他当促成这桩美事。加上这一期的杏林苑试中,也涌现出了几位才华横溢的女大夫,公主可在大尧多留一段时间,亲自挑选最为合意的皇嫂。

    凤凰公主心中愤愤,却也知道对方是大尧皇帝,不能真的因为这种事便闹僵。

    “凤凰看中的皇嫂,目前只有路御医一人。皇上不能兑现承诺,这桩亲事就此作罢,就当凤凰未曾提过罢!”

    真是可惜,对许多事都兴致缺缺的皇兄,难得对一位女大夫上了心,可这一次注定要失望而归了。若是其他人,她尚能争取一二,对方是大尧王朝的太子殿下,皇上又赐了婚,这腔心思注定是要泡汤了。

    “公主殿下何必急着做出结论,很快就到了殿试,公主殿下不妨作为特别嘉兵,和朕一起出席这次殿试如何?”

    大尧的杏林苑试,向来被医坛认为是最高规格的医术考试,每年的殿试,也对极少一部分人开放。这些人多半都是大尧的名士和贵族,抑或是对大尧医坛有突出贡献的富商巨贾、名人志士。

    这一次,育成帝居然邀请她参加,虽然他此举有补偿之意,但趁机见识一下大尧的医术实力,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多谢皇帝陛下了,我会准时出席的。”

    育成帝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武常的公主,是个聪明有远见的人。连个刁蛮的小丫头都有这种胸襟和气度,那个一手缔造了武常中兴的武常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武常王的私生活被不少史学家诟病,也成为不少人的笑谈,却没有任何人质疑和小瞧他治国的能力。要不然育成帝也不会每年花费那么多的代价和心思,来为那个武常王调理身体了。

    凤凰公主离开了暖安殿,回到自己住的寝殿,关上门,确认没有对方的眼线,才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公主殿下何事如此生气?”凤凰公主最忠心的随从墨鲁伊进得屋来,就看到他们如阳光般明媚的小公主此时煞气凌人,让人不敢接近。

    “赐婚的事你不是听说了,何必明知故问?”

    “公主殿下果然是因为大尧皇帝的那道圣旨而心情不快,虽然遗憾,但对方一开始也没准备割爱,公主殿下还是重拾心情,尽可能地搜集对武常有利的情报。”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凤凰皱着包子脸,鼓起的腮帮子上大大地刻了两个字,不爽。

    “哪,属下知道,公主殿下可是非常看好那位路御医的。”

    “不只如此,我真心想让她成为我的嫂子,皇兄身边的那些女人,都太过危险了。”凤凰太了解武常后宫了,比大尧后宫可要动荡得多。皇兄有今日的地位十分不易,即便登上皇位多年,背地里的那些人仍不死心。

    多年来,在皇兄的努力下,大权渐渐掌握于皇兄的手中。但仍然有不少的家族和野心臣子进行着最后强势反扑,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威逼皇兄,甚至不惜迫害与暗杀于他。而武常后宫就是那样一个凶险复杂的博弈场所,皇兄身体不好,这些年不但压抑着身体的疾病,还要为了武常呕心沥血,煎熬着自己的年华和生命。

    凤凰真的不希望自己的皇兄活得那般辛苦,她希望皇兄的身边有一位全然放心又能帮助他调理身体的女子。

    她真害怕,拖着那样一副身体的皇兄,随时都会倒在她的面前。就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和大尧厉害的女御医联姻一事。大尧和武常世代交好,皇兄与育成帝就有过多次的合作,在这样的情况下,凤凰想不出来大尧会背叛他们的理由。

    这本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以前奈何尚医局女御医稀缺,睥睨天下的女御医白神风又高傲冷艳,性情难定,让凤凰公主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

    直到路曼声名震医坛,有关于她的事迹和传闻,渐渐吸引了这位公主。

    这次前来大尧,在宫外与路曼声偶遇,让她见识到了这位女御医的魄力还有风度,更加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是一个心性高洁的女人,她在她的眼里,看不到贪婪、也看不到世俗名利。那一刻,凤凰诚心觉得,这是上天为她皇兄安排的女人——

603 湮灭

    60湮灭

    那一刻,凤凰诚心觉得,这是上天为她皇兄安排的女人,是注定要站在皇兄身侧的人。

    进宫后,她数次接触过路曼声,她性情越是冷淡,凤凰就越是感兴趣。皇兄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和无聊了,每天除了国事还是国事,凤凰看着就觉得没劲。当然了,凤凰也承认,那些每日叽叽喳喳、除了争宠就是搔首弄姿的女人,会让皇兄更累。相反,路御医这样的,倒很得他们兄妹俩的欢喜。

    凤凰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已经想象着皇兄和路御医在一块可能会有的生活画面了,咳咳,虽然可能是两只闷葫芦,但那样的情景也很有爱的。一个闷葫芦是孤独,两个闷葫芦就有趣了不是?

    哪里想到,大尧皇帝跟他们玩这么一出,直接就让她的愿望幻灭了。

    “公主殿下,王知道你如此关心他,一定会很欣慰。”

    “那当然了,他是我的皇兄,我的亲哥哥。”在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人便是皇兄了,皇兄最信任的人也是她。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为皇兄做成这件事情。

    “公主殿下,有件事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那位路御医,似乎并不是一位甘心受人摆布的人。大尧皇帝的这道圣旨,就说明一切了。”若路御医心甘情愿,就没有赐婚这一出了。

    “你的意思是说……”凤凰公主的眼睛忽然亮了。

    “这是属下的猜测,不过就算确定了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位路御医性格再倔强,也不敢抗旨。”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他又何必说?

    路曼声回秋菊苑不久,圣旨便下来了。

    没想到,这一去不但没解决问题,反而将事态给恶化了,这一点令路曼声着实没有想到。

    她早该清楚宫旬就是那样一个人,一旦摆明立场,便一点情面都不讲。

    鲍辛鱼和****都担心地看着她,唯有桃儿那傻丫头,欢天喜地地为她高兴。说太子殿下和路御医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妃子。虽然是侧妃,有些美中不足。但这样的身份已经很了不得了,他日太子殿下得登大宝,那身为太子殿下心爱路妃的女人,怎么也能弄个皇妃当当。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就这么落在了他们的路御医头上,真是太美了!

    可看着一屋子寂静的面庞,桃儿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路御医和鲍管家都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路曼声每日照常吃饭,吃饭就睡觉,偶尔到后山走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数天没出入过耳房了。每日关心着路曼声饮食起居的桃儿,发现路御医的饭量变小了不少,而且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就像是身上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挥之不去。

    ****总是担心地看着路御医,每次都想上去说话,可看着路曼声一脸的沉肃,怔在原地不敢上前。

    师父这些日子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师父很快就会离开他了?

    接着,路曼声的生活恢复了正常。不,若说正常,也应该是说与赐婚之前相同的状态罢了,她将自己关在耳房之中,整天整天的不出现。

    宫旬了解路曼声,知道圣旨下达之后,那个女人不会乖乖地听话。但令他意外的是,那个女人并没有做出惊人之举。在几日的颓丧之后,很好奇这个女人还有这等反应,就恢复了正常,仿佛已经认命了般,没有半点的挣扎和抵抗。

    这的确像是路曼声的作风,她本就是一个随遇而安、对任何命运都能坦然应对的人,既然已经没有他法,她就不会为此烦恼。

    即便做如此想,宫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那个女人不能用常理来看,会做出什么事他也完全预料不到。

    为了确保周全,宫旬派出了自己身边的暗卫,隐身在秋菊苑和路曼声的耳房外,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这一切,都被孟凌东看在眼里。殿下不让他去,就是担心他会暗中帮助路姑娘吧。经过这些事,殿下也不会全然信任他了,至少在路姑娘的事上是如此。

    但殿下这一次会做得这么绝,孟凌东也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在殿下的心目中,路姑娘终究是那个特别的存在,对付别人的方式不会用来对付他。

    看来,还是他想的过于乐观了。

    路姑娘,她该怎么办?

    育成帝下的那道赐婚圣旨,打破了路曼声对这里最后一点念想还有奢望。她本欲留在大尧,实现自己的医术理想,终其一生过自己喜欢的清静生活,全心全意为了医术奉献自己的一生。

    现在看来,她想要的那种生活大尧给不了她,尚医局也给不了。哪怕是被大尧百姓最尊崇的御医、哪怕是皇上口口声声要保护的珍贵人才们,也终究敌不过上面的一道圣旨,她还是太天真了。

    只要她一日身在大尧,或者说身在这人世间,她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烦恼,她想要的清静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看来她有必要好好的计划一些事了,虽然要她割舍现在的一切,离开那些认识的朋友们,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诚如她来时,无牵无挂、一无所有,她即便走了,也不会带走这里的一切。

    留下的那些遗憾还有悲伤,终有一日会被时间吹散。

    她要做一个真正逍遥的活散人,不再屈从任何人,更不会让别人来主宰她的人生。

    下了决定的路曼声,开始用心计划着自己的脱逃之举。

    她知道,以宫旬的性子,一定会暗中派人监视她的决定。任何有勇无谋的行为,只会为自己招致无尽的烦恼,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瞒过宫旬的眼睛。

    思量来思量去,路曼声决心让自己从这个世上湮灭,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摆脱宫旬。

    从此,路曼声这个名字将不复存在,大尧尚医局中也不再有她这个女大夫——

604 犯禁

    604犯禁

    路御医最近在研制禁药。

    公孙承御一早醒来,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匆匆穿上衣衫,拉开门,问着前来禀报的属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属下等也是怀疑,但渐渐地发觉不对劲。这几日,路御医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大量从尚医局药库支取半干心。半干心是御医十大慎用药材之一,即便是国手级以上的医者,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支取一钱。”

    “有什么问题?”

    “因为路御医身份特殊,很快就会成为太子侧妃,对她支取药材的事,药库管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这几日,药材份量过大,他深觉事情严重,才来禀报于我。”

    “真是胡闹!”公孙承御恼怒,他也知道,目前的尚医局,某些制度有些荒废。对御医要求严格,也耐不住那些强势之人。就像是白神风,整个皇宫之中,也没有几个人被她放入眼中,她也经常做一些古怪研究,从药库支取了不少药物。因为这些药物本身并不具有太高的危险性,白神风做事也还算有分寸,加上皇上当初招揽她入宫,给了她不少“特殊”,承御也只有由着她。

    除了御医们,宫里还有一些娘娘们,以身体不适为由从药库领取药物,虽然每一件在药库房都有备录,只要别人存心隐瞒,想做一点手脚还是很容易的。这不管在哪里,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你不可能要求你手下的每一个人,都能严苛地执行尚医局每一条规定。

    他们不敢得罪掌权者,为了这么点事,就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不值得。

    但这次的情况不同,半干心是尚医局命令禁止的药物,围绕半干心进行的研究,也相当危险。

    “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出去,等候我的命令行事。”毕竟路曼声身份特殊,他必须要请示一下皇上,才能决定这事要怎么处理。

    另外,他也必须确实地知道路曼声用半干心来做什么研究,搞清楚了这些,才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属下退下后,公孙承御不禁叹了口气,眉眼间全是担忧。

    他不明白,向来自律理智的路曼声,为何会犯这种糊涂!她应该明白,身为御医擅自使用禁药,轻则降级罚俸,重则会革除御医之职,永不录用。

    路曼声的耳房来了两位客人,公孙承御的左膀右臂,请路曼声出去,说是承御大人要见她。对这位女御医,虽然是奉命而来,却也不失尊敬。

    毕竟,路曼声进入尚医局这么久,立下了不少的功勋,这等违背规定之事,还是头一遭。他们都相信,路御医这是不小心行差踏错,这么做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路曼声并没有出去,而是交给两个人一幅卷轴。这幅卷轴,就能让承御大人明白她在做什么实验,有什么样的处罚她都接受。

    而现在,她只想继续完成她的研究。

    那两位属下带着路曼声的卷轴离去了,亲手将它交到了公孙承御的手上。

    公孙承御打开一看,眼珠晃动,手抓紧着卷轴,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卷轴上描述的实验,整个人都淡定不起来了。

    他必须尽快求见皇上,说明这边的一切。

    路御医,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么不知分寸的事?这就像是一种变相的反抗,可用这种方式,还真是糊涂。

    公孙承御将路曼声的事禀告给了育成帝,宫旬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得知路曼声做的事,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这个女人,竟然还会和他玩这一套。以为自己违背了尚医局的条例,自己就会放弃她?还真是天真。

    从公孙承御那里得知了路曼声这段时间玩的小把戏,反倒让宫旬安心。一直不知道这么安静的路曼声,是否在暗中耍什么花样,如今得知了实情,一桩心事也就放了下来。

    “父皇,这只不过是曼声使小性子,她做事也向来有分寸,儿臣相信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为的就是你的处罚。还请父皇看在这一点上,原谅她的过失,对她从轻发落。”宫旬摆明了一副维护路曼声的态度,而且在人前直接以曼声相称,没有一点顾忌。

    宫旬甚至有些得意,就应该这样啊,赐婚旨意一下,全天下人都知道路曼声是他的女人,他可以不必理会众人的目光,公然维护于她。也能亲切地称呼她曼声,这个他在心里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

    这是宫旬,第一次在人前称呼路曼声为曼声,不再是疏远的路御医,也不是初见时饱含着深意和探究的路姑娘,它将是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只属于他的专属的称呼。

    为了这个,他已经等了几百个日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抓在手中的美好,若是可以,他永远都不要失去。

    “嗯,就这样办。这事说小不算小,说大也不大,只要她不闯出更大的篓子,就由着她去吧。”育成帝这一次很大方,并没有打算追究。

    “可是皇上,殿下,路御医使用半干心,正在研究的可是团燃炪粉啊。”

    团燃炪(zhuo)粉,是一种特殊的药物。如同它的名字,这种药物能够燃烧爆炸,但与普通的火药又有很大的不同。

    这种药,之所以称之为药,而不是火药,是因为它是用来吃的,而不失用来爆炸的。

    团燃,是说将这种粉状药物揉捏成团,不小心服下去,它就会在人体内部爆炸。

    炪,有火不燃之意。形象表明这种药物并非通过燃烧来产生效果,进入人体内部,感受到不正常的温度,便会自燃。

    这种药丸,在过去常常用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将这种小小的粉状团药混入食物中,很难有人发觉,再加上它本身无色无味,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在发生了著名的三尚书被团燃炪粉袭击事件之后,这种团药就被彻底禁止了。不只是在大尧,在大杨武常等各地,也都禁止团燃炪粉的研制。

    路曼声深知这一点,但她还是犯了这一医者大忌!

604 死别

    604死别

    “承御大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了。路御医现如今不只是本宫的人,还是我们尚医局的知名御医,这件事传出去,对尚医局也有所伤损,不是吗?”

    “……是,太子殿下。”殿下都这样说了,承御大人还能怎么办。“只不过,团燃炪粉之所以成为禁药,不只是它本身的威力,也在于它的研究,总是伴随着很大的风险性。臣担心路御医继续研究下去,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风险。”

    “这话怎么说?”一听说这东西很危险,宫旬立即紧张起来

    “团燃炪粉研究到后来,对温度的要求越来越高。路御医所用半干心的量又那么大,威力非同小可,如果超过了限定的温度,稍有不慎,便会爆炸……”

    公孙承御的话还没有说完,宫旬就已经冲了出去。

    那个女人,竟然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她不要命了!

    然而宫旬刚冲到耳房,那里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冲天的火焰还有蒸腾的浓烟,携着滚滚哀鸣之声,让整个皇宫都震颤了起来。

    宫旬惊恐地望着爆炸的地方,绝望地发现那个地方正是尚医局耳房的位置。恐惧攫紧了他,手脚在一瞬间温度褪尽、冰冷刺骨。

    “太子殿下——”孟凌东听到动静飞身而来,便看到了站在尚医局外,全身都快要瘫软的宫旬。

    “凌……凌东啊……”宫旬推着孟凌东,是那样的有气无力,“去看看,爆炸的地方……一定不是那个女人,绝对不是……”

    孟凌东并不知道路曼声研究禁药的事,乍一听宫旬这么说,又联想到爆炸的地点,不由大惊。

    路姑娘,怎么会?

    宫旬猛地蹲到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眼前阵阵发黑,却还是固执地看着孟凌东离去的方向。

    孟凌东很快便回来了,神色间满是失魂落魄。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他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宫旬紧紧地闭上了眼。

    …………

    尚医局耳房。

    爆炸的面积并不大,但爆炸的中心却会遭受重创。一共放入了九钱的半干心,将整个耳房轰得粉碎。

    公孙承御正在组织人手,大尧王朝最善于破案的提刑官向晓也到了,观察案发现场。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耳房内前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绝望中走出的宫旬,不死心地站到了这里。

    他不相信,不相信路曼声就这么死了。那个女人想法多得很,谁又能保证她不是为了摆脱他,故意演的这么一出。

    公孙承御刚道出她使用禁药一事,耳房立即便爆炸了,这也太过巧合了。而且以路曼声的医术,宫旬也不相信她会出这样的纰漏,更让自己葬身于此。

    耳房内一片狼藉,无数的纸张和瓶瓶罐罐化为了飞灰。旁边两间耳房也有波及,庆幸的是,爆炸发生时,隔壁耳房内并没有住人。

    在爆炸的地点,向晓发现了不少的碎布与尸骨。

    孟凌东还记得,宫旬在冲入这里时,看到地上尸骨时惊骇欲绝的样子。那样的场面太过悲惨,谁也不忍心往下看。可宫旬睁着茫然的大眼,梭巡着耳房内的一切,似乎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

    向提刑让人将这些尸骨提取起来,带到提刑府。而案发现场,经过他的勘察和判断后,得出了基本结论。

    几乎可以肯定,耳房爆炸是由半干心所引起的。至于为何爆炸,向晓在耳房内,发现了青光石。

    青光石,是劳州地区所独有的一种石头。这种石头,能够储热制热,当石头碰上酸性的药水,就会蒸腾发酵。按照向提刑的猜测,路御医正在做实验的时候,有人将青光石投入到了放有半干心的药水之中。本来就危险系数比较高的实验,因为这枚小石头,迅速升温,最后发生了爆炸。

    不幸的是,路御医当日就在耳房,她没有注意到药水的变化,抑或是在她注意到时,爆炸就发生了。

    这个发现,让这桩简单的案件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紧接着,向晓又发现,耳房屋顶的瓦片,有被掀开过的痕迹。有理由怀疑,凶手很有可能透过屋顶,在路曼声的药水里投放青光石,意图将这件事制造成是一场意外。

    “太子殿下,臣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

    谋杀,这两个字眼将宫旬最后一丝希望都给破灭了。如果这只是路曼声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此刻那个女人,应该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只要他花时间,就一定能将那个女人给找出来。

    可这一切,竟是一场谋杀,那个女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具体情况如何,得验过尸之后才能知道。”向提刑对太子殿下行了一礼,离开了尚医局耳房。

    宫旬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望着这耳房,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太子殿下,你要保重。”孟凌东声音闷闷的,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多么痛恨自己,路姑娘出事的时候,自己没能在她的身边。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她该有多么的害怕、又有多么的绝望?

    “凌东,你相信吗?”

    “……”

    “相信她真的死了?”

    孟凌东没有回答,他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个耳房内,除了路御医,再没有第二个人。如果不是她,那地上的残骸又是谁的?

    “是麽,你相信。”宫旬蓦地回头,怒瞪着眼睛,眼里眼外血茫茫一片。“可是我不相信!那个女人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她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抗议!她以为这样做我就怕了,就不敢娶她、由着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真是个可恶的女人,她怎么忍心,难道本宫的心就不是心吗?”

    宫旬狠狠揉着自己的胸口,好绝情的女人啊,虽然我逼迫你不假,但喜欢你的心却没有半分虚假。对待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男人,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你怎么可以,在本宫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刻,彻底离我而去?

    …………

605 哀逝

    605哀逝

    提刑官向晓回去之后,就对耳房发现的骸骨进行了检验。证实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大约十八到二十二岁。

    单这一点,与路曼声的情况倒也符合。

    另外,向晓还发现了一点,在其中一块骸骨上,曾发现了一道伤痕,位置约是左胸。

    向提刑将这个发现告诉给了宫旬,询问他是否知道这道伤痕的来历?

    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的宫旬,站立不住。他清楚地记得,在去甘州的路上,路曼声深受重伤,位置正在左胸处。

    难道,真的是她?

    可为什么,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孟凌东担心地看着他们的三爷,嘱咐向提刑继续追查,一定要早日查出真凶,为路御医报仇。

    路曼声的死讯当日就传遍了整个璐华城,不少人都表示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前几天还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许多人哀婉,感慨着医坛一名天才就此陨落。

    或许生命就是如此,短短两年间,便绽放了一生的光亮,让人不禁唏嘘,生命是如此的易逝、天妒英才。

    秋菊苑得知爆炸的消息后,早已是泪水成河。桃儿的两只大眼睛,肿成了核桃,哭着嚷着他们路御医怎么就这么走了,一定是阎王爷抓错了,像路御医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在人前咬着唇,不肯掉泪。回到房间,却咬着被子,哭得泣不成声。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师父永远走了。他以为,师父顶多只会离开他,以后的某一天他们还是会再相见。

    鲍辛鱼很少喝酒的人,得知路曼声的噩耗后,抱着小酒壶,咕嘟几口便喝得酩酊大醉。一边大笑,一边骂着路御医不懂事,是个傻瓜。明明应有尽有,大好前途在等着她,干嘛想不开要做那等危险的实验。被别人有机可趁了吧,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也曾想过,路曼声做那等实验是不是因为赐婚的事,那个别扭的家伙,不想嫁就不要嫁麽,为什么不懂得珍惜自己?

    你死了让我怎么办?我这个管家,刚当过瘾呢?让你去那边,就凭你那性子,看还有谁能比我更能消受你?

    桃儿哭着让鲍管家少喝一点,再喝下去会伤身的。

    鲍管家苦笑,伤身算得了什么,哪里比得上伤心?摸着自己的胸口,不禁又将路曼声臭骂了一顿。他在她身上付了多少心血,就这么走了,对得起他吗?她死了倒是好,一了百了,让留下的人这么烦恼。

    育成帝对路曼声的意外深表遗憾,为了维护路曼声和尚医局的名誉,下令不许任何人说出路曼声使用禁药一事,只说在进行正常研究时出了意外。因为医术本身就是一项风险性活动,这个理由也并非不能接受。

    至于路曼声很有可能是被谋杀一事,也暂时没有对外公布。堂堂尚医局的耳房,能被贼人任意出入。名震大尧的女御医,被人这样简单的就害掉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是很难听的,别人也会质疑朝廷的实力。就算要公布,至少也得等到抓到真凶以后。

    离路曼声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几乎大半的人依然不相信那位如高山一样幽远清冷的女御医已经不在了。他们甚至会想着,下一次杏林苑试时,那个女御医还是会像这一次一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她会在医坛中创造一个个属于她的传奇,而不是在生命最灿烂之时,便黯然陨落。

    曾经身为路曼声对手的人们,也不免感怀几分。这样一个有才能的医者,这么早便离世,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也是大尧医坛的一重大损失。

    向左白念还有王霄云闲等人,路曼声的这些知交好友,兄弟伙伴,在路曼声的事发生后,整日整日的呆在秋菊苑中。

    此地安在,伊人已去,这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实。

    “路姐姐,路姐姐,你真的走了吗?”向左忆起在杏林苑外第一次看见的路曼声,就那样闯入了他的视线,他惊叹着她非凡一般的医术才华还有天赋。之后,他和她一起回到了福来客栈。

    那个时候的路姐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她的一切都是一个个谜团。

    即便日后两人成为了姐弟,在杏林苑试中相互扶持,一起走过了许多次的难关,最后一起进入尚医局,实现了当御医的梦想。向左依然对路曼声的事知之甚少,他有时候觉得,路姐姐是忽然出现在这个世上,她的身世不为人所知。没有任何过往,一出现就拥有强大的实力。

    就像这次她离开,他不想理解为路姐姐死了,他只是回到了她本来的地方。也许在那个地方,路姐姐有能让她开怀的亲人、朋友,甚至是爱人。

    白念握着手心,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姐姐留下的温度。成为姐弟不到两个月时间,她就离开了,还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姐姐说话果然也是不算数的啊。

    背负着振兴家族医术的重担、从记事起自己的生命中就只有医术,原本觉得那么孤独的人生,因为有了这些伙伴、有姐姐陪他一起前行,他心里充满了力量。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输给姐姐,他要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会追上她。

    尚医局为御医提供的条件很好,在这里有所成就的御医,几乎都能在整个医坛扬名。

    白念壮志酬筹,渴望着在尚医局建立功勋、成就自己的传奇,和姐姐一起。他们要成为整个医坛的弄潮儿,总有一日医坛将会是他们的天下!

    然而,路曼声出事了。

    再精彩的人物,也抵抗不了命运。生命是一个多么脆弱的东西啊,承载着梦想和期待的生命,也会悄然离去,甚至让人来不及感伤。

    王霄平日是话最多的,如今到了尚医局,剩下的也只是沉默。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一切都还能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

    …………

606 吐血

    606吐血

    或许论交情,路曼声与他们远远不算是交情深厚的,但王霄想,她会永远活在他们心里,作为他们永远的朋友和榜样而存在。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魅力啊,哪怕是那样淡淡存在着,却强势地闯入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让人们无法将她忘记。

    因为路曼声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一连数日,酒楼说书说的都是有关路曼声治病的经历还有传奇,包括她的死。

    有些人活着是个传奇,连她的死,也逃不开传奇二字。

    武常的凤凰公主,再没有心思计划她皇兄的亲事。人都死了,许多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是她不明白,那位路御医看起来不像是个短命之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尚医局给出的理由,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谁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墨鲁伊奉命监视着秋菊苑的动向,发现了一些令人疑惑的事。

    那位女御医,无论从情报还是从相处来看,都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泄气的人。但在那些日子里,她确实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到后山去散散步、遛遛她心爱的神隼。

    据墨鲁伊的观察,路曼声是一个不会为外物所动的人,因为赐婚的事如此动摇、消极应对,确实不是她的作风。尤其是这之后的路曼声,奇异地便恢复了正常,不对,应该是更加不正常了,一个克制冷静的女御医,居然莫名其妙就研究上了禁药,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秋菊苑宫人的议论中,得知了路御医并没有嫁给太子之意,似乎为路曼声的反常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说辞。

    这宫闱秘辛,自古以来就是一件非常难懂的事。尚未过门的路妃,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去世了,想必对那位太子殿下打击不小。

    朝华宫。

    皇后娘娘接过兰姑递过来的美容燕窝,愁容爬上眉梢,叹了一口气,又再次放下。

    “旬儿那孩子怎么样了?”在得知路曼声出事后,皇后娘娘就很担心宫旬的状况。那孩子是个死心眼,为了路曼声不惜触犯龙颜坚持让他父皇为他赐婚,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父皇的首肯,路曼声又在此时出了这样的事,唉!

    “娘娘,殿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路御医的过世,对他打击挺大的,短短几天,人都瘦一圈了。”

    “这个孩子,他难道忘了,自己还有父皇和母后了?”皇后说着,就要让兰姑更衣,她要去正阳公告,亲自探望那孩子。

    自从路曼声的事发生后,宫旬有好几日没有踏出过正阳宫了,他谁也没见,自然也没来朝华宫给他的母后请安。

    现在的他,不想见任何人。因为他们,都会一遍遍地告诉他路曼声已经死了。可是他并不相信,他有一种感觉,那个女人一定还活着,就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

    宫旬除了见向晓,第一时间了解路曼声的案情外,不接受任何人的劝告和提醒。哪怕是孟凌东,都不能在宫旬的耳边说那个死字。

    他怕,那个女人真的死了。

    他更怕,让路曼声遭逢这种不幸的人是自己。

    “娘娘,太子殿下此刻怕是不想见您。”兰姑阻止住了皇后,太子殿下如今那个情况,娘娘看了只怕更担心。太子殿下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曾要求她不要让娘娘这个时候来见他,他没有心思来应付母后的关心和担忧。

    至少在这几日,就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胡说什么,本宫是那孩子的母后,这个时候只有我能安慰他。”

    “娘娘,这是太子殿下的请求。”兰姑依然道。

    正准备起身的皇后忽然愣住了,缓缓抬头看向兰姑,兰姑眼珠颤动,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与不舍。

    “那孩子的状况,很不好吗?”

    兰姑点点头,“但娘娘,兰姑相信太子殿下,他很快就会振作的,他不会忘记自己身负的责任和娘娘对他的期待。”现在,只要让他尽情将心里的悲伤发泄出来就可以了,逼得太紧,只会让太子殿下更加的难受。

    “当然,他是我的儿子。”对于这一点,皇后娘娘深信不疑。

    然而,她还是小瞧了宫旬对路曼声的感情。

    当夜,正阳宫的属下前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吐血了。皇后娘娘扶着兰姑,急匆匆地赶到正阳宫。进去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正阳宫的死寂以及满室的酒气。

    而躺在床上的人,消瘦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胡茬也长得很长了,即便是在昏迷中,也紧皱着眉头。

    皇后娘娘惊骇,这就是她引以为傲意气风发的儿子?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感情,能将她好好的一个儿子折磨成这副样子?

    “不……不要走……不要死……我不想你死……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昏迷中的宫旬,意识不清、神智混乱,也不知道陷在怎样的噩梦中,不断说着呓语。

    “旬儿,醒醒,是母后,母后来看你了。”

    “错了……是我错了……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管宫旬嘴上有多强硬,失去路曼声的事实,还是让他痛苦不堪。而意识到路曼声那段时间的出格行为,可能与他所求的那道赐婚圣旨有关,他就无法原谅自己。清醒时克制着不让愧疚与后悔吞噬自己,昏迷时却说出了内心深处最深藏的想法。

    “旬儿——旬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一切都没事了,很快就恢复正常的。”痛苦这种事情,皇后娘娘已经习以为常。你正在经历的时候,觉得无法跨过去,可当你回首这段痛苦,却发现没有什么挺不过去。

    人不管经历什么,都要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就能拥有更多属于你的东西。

    这孩子还有大好的未来,有整个天下都在等着他去掌握,他怎么能在这里,因为一个女人而让自己停滞不前、甚至要死要活?

    “给我醒来!母后不许你再这样作践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孩子,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有你这么多年的目标——”

    …………

607 “遗忘”

    607“遗忘”

    “给我醒来!母后不许你再这样作践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孩子,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有你这么多年的目标——”皇后娘娘痛心,她最骄傲的儿子啊,何时看到他痛苦成这副样子。

    果然,一个人一旦沾了情,便不像是自己了。

    “母后……母后……”昏迷中的宫旬,好像听到了他母后的声音,下意识地喃喃。

    “是母后,孩子,是母后。”皇后娘娘欣喜,凑近了一些,握着宫旬的手,微微用力。

    “母后,孩儿……好难受……”

    皇后娘娘僵在了原地,连宫旬接下来碎碎呓语也没有听进去。

    “娘娘——”兰姑唤了声,皇后娘娘摇摇头。

    缓缓伸出手,轻抚着宫旬的面庞,动作是那般的温柔。

    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要努力、也吃过更多的苦。她除了是他的母后,还是大尧的皇后,太子殿下的母亲。她必须要为他守住那个位置,将所有宵想他们母子位置的人毫不留情地踢出局。在一****的勾心斗角中,她甚至忘了,旬儿是她的孩子,也需要她的关心、她的爱。

    烧得昏昏沉沉的宫旬,绕过长长的山川和河流,最后来到了一扇门前。

    那扇门里似乎有光,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门前,轻轻推了一下,那门应声而开。

    白色的光芒闪耀得刺眼,在光芒的中心,坐着一位女子。在他推门进来时,回头冲他微笑。

    那个女人,像路曼声,又不像是路曼声。

    她带着面纱,无论眉眼还是穿着,都与路曼声毫无二致。但看着那女子眉眼弯弯,脸上比最柔和的春风还要温暖的笑容,宫旬又迷惑了。

    因为路曼声的脸上,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笑容,她更不会对他这样笑。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第一次对他笑的时候,心中所燃起的悸动。当时他看着她眼中淡淡的笑纹,忍不住想,若一个男人能拥有这样的笑容,那一定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为了能让这笑容永不消失,倾其一生又何妨?

    在感情上,他终究还是太好强了,不愿妥协,斤斤计较着那一点半点的得失。他明该知道,在那个女人面前他注定只是一个输家。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逼她?

    会吧,因为他就是这么霸道的人,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允许她一直对自己无动于衷?

    可是,他绝不想失去,不想她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

    皇后娘娘发觉宫旬攥着她的手越发地紧了,应该是梦中梦到了不好的事。

    兰姑上前,想把她的手解救出来,皇后娘娘用眼神制止了她。

    孩子啊,就让你任性一次,待你醒来,再做回那个令我骄傲的儿子。

    这是我们母子的约定。

    情最能伤人,皇后娘娘被情之一字伤透了心,她能够理解宫旬此时心中的痛苦。但生在这帝王家,感情永远不是他们的全部,该舍弃时就得舍弃,只要你还想活下去。

    这是她的儿子,第一次毫不设防、毫不逞强地在她面前展露真实的情绪,她无法排解他内心的悲伤,唯有用这种方式给他鼓励。

    直到这孩子醒来。

    兰姑感慨,皇后娘娘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她深切地疼惜着太子殿下。但这一切,都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等殿下一醒,她一定会恢复成那个严厉、决不允许殿下有一丝退缩犹豫的母亲。

    直到半夜,宫旬才沉沉睡去。皇后娘娘吩咐宫人好生照顾他,又给他细细盖好被子,才回到了朝华宫。

    兰姑听见皇后叹气,安慰道:“娘娘,殿下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的,你要对他有信心。”

    “唉!但愿如此。”皇后娘娘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没多少信心。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要是那路曼声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旬儿就不会如此伤心了。

    “嘱咐宫里的人,以后别在太子面前提起路御医。”以免那孩子触景伤情。

    “是,娘娘。”

    一个人若不被提及,总有一天会随着岁月而流逝的。但许多事,越是刻意避忌,就越是难以忘却。

    宫旬恢复正常、并开始处理公务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这半个月已经是一个极限,陈公公跑正阳宫越发的频繁,虽然没有带来皇上的手谕,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曾经在皇宫大小角落,常常能听到路曼声这个名字,有关于她的说法许多,好的、不好的,有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有她打造的医坛传奇。

    可一夕间,这些说法似乎都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宫旬抑不住心中苦闷。一个人存在的痕迹,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就被抹去?

    宫旬来到了秋菊苑,路曼声生前所居住的地方。

    有两个地方,留下了路曼声最多的气息。宫外的福来客栈,大尧皇宫里的秋菊苑。他喜欢她不短的时间了,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事,却并不比别人知道得多。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家里又有些什么人?

    过去的她经历了些什么,师承何处,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又是什么?有太多的问题他想要知道,但最想要知道的,还是在她的心里,他宫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占据了何等的位置?可曾撼动她一丁点的内心,他的事是否能让她产生半点的动摇?

    如果她知道,她的死让他如此消沉,她会不会有半点的犹豫和后悔?

    就在宫旬胡乱想着这些的时候,秋菊苑已经到了。

    这条路他私下里曾走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但这些事,路曼声是不知道的,宫旬也没打算将它告诉给别人。

    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散步的话,也不能尽挑这一条路走。

    这个皇宫,似乎已经将路曼声给遗忘了,宫旬找不到路曼声存在的痕迹。

    这里,应该是不同的。

    路曼声死得太突然,真凶还没有找到,秋菊苑依然保留着,鲍辛鱼和桃儿等人也没有重新安置。在这里,还遗留着路曼声的气息。

    只是宫旬没有想到的是,他前一天来到这里,第二天这个地方便被封起来了。

    …………

608 珍惜

    608珍惜

    宫旬推开秋菊苑的门,满屋黄叶飞。

    猛烈的风,吹刮着秋菊苑外三两银杏,树叶哗啦哗啦作响,不是深秋时节,却满园的萧条冷瑟。

    以往每次走到秋菊苑的时候,这里总是生机盎然。生动可人的小丫头,满怀欣喜地迎上来,恭敬地称呼他太子殿下。

    她知道他是来看他们路御医的,也会故意透露一些路曼声的消息,不明说,却是他最想要知道的。

    机灵的小丫头,她的存在,说不定能让那个女人身边多一些欢笑声。

    可是这一次,迎接宫旬的不但没有了这座宁静清幽的小院,就连那个小丫头也都不见了。

    走到里面,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人气。

    宫旬的动作很轻,屋里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来了。

    “要怎么办才好呢?”路御医不在了,留下他们几个人,该如何安置?今后的他们,又将在哪里?

    “虽然路御医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可她贵在没脾气,在秋菊苑做事,我还是挺开心的。”

    “其他宫里的人知道我在秋菊苑做事,还挺羡慕我的呢。还有不少人,向我打听路御医是什么样的人,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她来着?原本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真是人世无常,我们路御医实在太可怜了……”

    宫女桃儿青儿还有太监小明子小乐子无精打采地靠在一块,脑袋顶着脑袋。原本他们伺候的中心都集中在路曼声一人身上,关心在乎的是路御医今天心情如何,想吃什么口味的食物,以及怎样才能让她多吃一点儿?会不会又是整日闭关、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路曼声不在了,他们顿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师父一定会回来的。”****闷闷的声音从屋后传来,伴随着他的声音,他已经进入了屋内,淡淡地看向正在说话的四人。

    “****……”桃儿不忍地看着这个孩子,路御医的死,对他打击很大。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路御医真的已经走了。

    “我也没有确切的理由,可我就是坚信,师父她总有一天会再次回到这里。师父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你不要再傻了,向提刑都已经证实了,耳房里的人就是路御医。虽然我们都希望是向提刑弄错了,也都希望事发之时路御医并不在那里,可这样的话也只是骗骗自己而已。”在这秋菊苑中,他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的命运,只怕比他们还要更加多舛。路御医一死,****虽然不会被遣回见轩庭,但接下来的日子想必就没那么自由自在了。

    但桃儿知道,****这么难过,不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他真正在乎的还是路御医的生死。

    这孩子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太多的艰辛与苦痛,也看透了人心险恶还有丑陋嘴脸,本该是一个心性冷漠之人。但在秋菊苑的这两年,他越来越像是一个孩子,却一日比一日更加有担当、渐渐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儿。再过两年,这孩子一定会变得更加了不起吧。

    “就当是我自己骗自己吧。”如果不这样,他都不知道如何坚持下去了啊。

    师父走后,这个秋菊苑空荡得可怕,原本热闹的小院子,一片死寂。说也奇怪,师父原本是最安静的一个人,她坐在那里,常常一个时辰不说话,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明明,桃儿和青儿比师父更爱热闹、话也要更加的多。可师父一走,再多的话语声也无法让这里恢复一丝生气。没有人想到,清冷的路御医,对一个地方的影响竟有如此之深。

    “****,鲍管家呢?”路御医不在了,这个地方就是鲍管家主事。鲍管家说了,朝廷一日没有下达命令,他们就要替路御医守护这个地方。

    或许在鲍管家的心里,也不愿意相信路曼声就这么死了吧。

    “在路御医的房里,为她收拾一些东西。”这里的人讲究在头七之时,为死去的人烧去一些衣物和生前珍爱之物,希望他们在地底能够活得富足、吃得饱穿的暖。在宫里,是不允许随意为人办丧事的。路曼声也是为大尧做出过贡献的人,公孙承御率领一干御医对其进行哀悼,然后在头七之时由其亲近之人前往珞河院烧些纸钱与衣物,算是对死去之人的祭奠。

    宫旬听到了这里,转而走向了路曼声的房间。

    说起来,那个人住的地方,他还从未去看过。男女有别,那个女人又总是对他视若无睹,是以秋菊苑已来过多次,路曼声的房间从没进去过。有的时候,远远的站在院外,看着她房间点亮的灯光,一直到深夜。

    对路曼声生活的地方不是不好奇的,大概是抱着探究的心思。想知道路曼声在生活中是否有小女人一面,就像是借此寻找某种慰藉一般,又或许是从那里,深入剖析路曼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有走进她心里的机会。

    秋菊苑在路曼声走后,变成了无人看守之地。宫旬非常顺利地便来到了路曼声的房间,站在门口,便看见鲍辛鱼背对着他,在为路曼声整理柜子里的衣物。

    这些事本不该由他来做的,但在这里,除了他也没人敢碰路曼声的东西。

    鲍辛鱼一边叹着气,一边为路曼声收拾着房间,不时坐下来一会儿,碎碎念叨着些什么。

    “这东西是你义父义母留给你的,你特别宝贝。虽然不说,可我是谁,都看着呢。每天晚上,你都会把它拿出来穿一穿,哪怕日子并不冷。”鲍辛鱼拿着一双布鞋,似在回忆路曼声那些别扭又可爱的小习惯。

    “还有这个,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了,你总是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哪,都是在你看来很重要的人留给你的。虽然你嘴上,绝不会承认。”

    鲍辛鱼翻着翻着,翻出了一件狐裘,将之抖开,雪白的狐裘划出层层的波浪,在闪光中道出那些快要令人遗忘的过往——

609 发现

    609发现

    皇宫东北角的玉茗宫。

    一名小侍卫奉太子殿下之命,把一个包袱放到了路大夫的房间里。

    那是宫旬看天冷了,特地为路曼声备着的。那时候他和路曼声的关系稍有缓和,能说上几句话,却也不敢把这东西当面送到她面前。

    最后,还是凌东出的主意,说是让人送过去,不要让路大夫知道,到时候买也买了,人家可能就收下了。

    事实证明,凌东的主意不错,那个女人果然将东西收下了。

    狐裘里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龙飞凤舞的大字:

    天冷,记得穿衣裳。还有,使节已经到了,机灵点,表现好些。

    熟悉而又随意的口吻,让路曼声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可不记得两人的关系有多好,这个人管得太宽了。

    不过,路曼声看着桌上的狐裘,还是抖了抖,穿在身上试了试。

    尺寸正合适,无论是肩膀贴合处,还是长短都合适得仿佛量过路曼声的尺寸一般。

    只能说,太子殿下眼睛太毒,扫一眼就知道路曼声的各个尺寸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用心,她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渐渐的,他们也能像个朋友一样交谈了,这让宫旬很高兴。尽管许多时候,还是觉得那个女人距离有些远。

    这之后的许多日子,他常常看见路曼声穿着狐裘,站在后面的凉亭内。寒风吹拂着她的面纱,挟裹着惊心的孤独还有冷意,但宫旬却有些高兴。

    因为那就像是他陪在她旁边一般。

    鲍辛鱼摆弄着那件狐裘,这是路御医冬天最喜欢穿的一件,还是烧给她好了,也让她在那边暖暖和和的。

    宫旬伸出手,想要阻止他。这件狐裘承载着太多的回忆,他并不想就这样失去。也许等那个女人回来,还会再次穿上它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宫旬黯然了下去,伸出去的那只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离开了秋菊苑,离开了路曼声生活了两年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都不见了,那这个地方将不再有意义。

    宫旬回到正阳宫的时候,孟凌东正在带着侍卫找他。

    “太子殿下,你总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

    “皇上要见你。”

    就因为父皇要见他,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凌东不习惯说谎,此时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有担忧还有一点尴尬。

    宫旬无奈,看来他这些日子的状况确实不太好。才消失那么一会儿,满大宫里的人都在找他了。

    父皇他,大概是知道他这阵子状况不好,找他前去问话,顺便提点他几句。

    育成帝让宫旬前去,不只是提点他的,还要派他去辰州,那个地方有一窝匪患,惊扰当地安宁,当地派官兵前去剿匪,几次都没有拿下,还损伤惨重。

    当地把这事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出兵相助。

    大尧在育成帝治下,也算是关河宁定,现如今天下太平,竟然出了这种罔顾王法、蔑视朝廷威严之事,让育成帝大发雷霆。

    恰巧这段时间宫旬情绪不对,育成帝就派他去,一方面去剿匪,另一方面也让他转换转换心情。这心思都放在剿匪上了,也就没时间去想些过去的事了。

    皇后娘娘得知了这件事,虽然知道皇上这是对旬儿的关爱,终究有些不放心。

    辰州那群山匪她可是听说了,剽悍得紧,连官军都不是对手,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有的还给抓到了山上,都是有去无回。

    直到皇上说起这次除了派宫旬前往,孟凌东和韩真也会去,而且带的还是最精锐的护卫军,皇后娘娘才放了点心。

    只是,若是以前,派旬儿出宫皇后娘娘是不担心的。如今旬儿这个情况,让他走出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担心会出事儿。

    皇上看她这样,说了她一顿。旬儿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他就这么点信心都没有?

    如今这孩子只是遇到了伤心事,有些不在状态。真的遇上了事,还是能够处理好的。这次辰州的事,也是让这孩子长长心,身为太子,不在这个时候立威在何时立威?

    宫旬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让人有微词了。育成帝借着这次机会,就是要让那些有想法的人闭嘴。同时也在敲打宫旬,将这次剿匪的事当作对他的试炼。若因为路曼声的事,就影响了剿匪的事,那这孩子就还欠缺火候。身为大尧王朝的太子,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无心政事,那这个天下他就不能交给他。

    另外一方面,辰州山匪一事,闹得挺大的。不少人都在质疑朝廷的能力,育成帝特地派宫旬前去,就是为了一振朝廷声威。

    宫旬接到旨意,一日整顿兵力,第二日就出发,赶往辰州。

    “三爷,要带的兵马都已经点好了,已经飞鸽传书到辰州那边,让他们提前着手准备了。”

    宫旬神色一动,慢慢转过头,看着孟凌东。

    “三爷,你怎么了?”

    “鸽子……”

    “鸽子怎么了?”

    宫旬收回视线,却挡不住眼里的那抹急切。

    于是,孟凌东眼睁睁看着宫旬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正阳宫,跑回到了秋菊苑。

    “太子殿下,你……”桃儿的话还没有喊完,宫旬已经跑到了路曼声的房间。

    鲍辛鱼收拾了一天的东西,这会儿腰正酸着,本想坐下来喝杯儿茶,一会儿再继续,就看见门口冲进来一人。

    嘴里的茶噗地就喷了出来,鲍辛鱼差点没被自己给呛到:“噗咳咳……太子殿下……”他老人家怎么上这儿来了,还这么突然?

    “那隼儿呢?”宫旬抓着鲍辛鱼的胳膊问。

    “什么隼儿隼儿的。”鲍辛鱼还蒙着,这太子殿下忽然冲过来,连个招呼都没打,抓着他的胳膊就问什……“哦,太子殿下你说路御医养的那只鸟儿啊,阿草。”

    “对,就是那个,它现在在哪里。”宫旬急切得脸上近乎有些狰狞了。

    “额,在……”鲍辛鱼这下被问住了,路御医出事后,他还真没有见过阿草。

    而宫旬,看到鲍辛鱼的反应,睁大了眼睛。

610 想她

    610想她

    阿草不在了,随着路曼声的死,阿草再也没有出现在这秋菊苑中。

    桃儿被唤了过来,还有****。阿草是路曼声心爱之物,平日喂饱那小祖宗可比喂饱路御医还重要。可路御医这一出事,每个人都内心惶惶的,一时还真的忘了它的存在。

    加上这阿草,常常飞上高空玩儿,最后都会回来,大家也就不担心了。

    “所以太子殿下,你说阿草是不是飞出去玩儿了……”说着,说着,桃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草可机灵了,是不是知道路御医出事了,就飞出去了。它会不会,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桃儿还在哭,鲍辛鱼注意到宫旬难看的脸色,撞了撞她。桃儿噎了一声,哭声止住了,只剩下两只红通通的眼睛,还在挂着泪。

    宫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不信,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那只隼儿的离去,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会不会……?

    宫旬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现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开始便根深蒂固地存在他的脑海之中,只是随着向提刑一个个发现,才让他的想法逐渐幻灭。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是抱着一丝幻想的。

    路曼声那个女人不可能死,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呢?

    为什么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那个女人还是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淡淡地看着他,轻抬眉眼,宁和得宛如秋月。

    路曼声出事后,他偷偷派人出了宫,去了福来客栈,乔装成旅客,在那里住了下来。

    他知道,路曼声最亲近的便是许掌柜和许大嫂了,若她真的没死,她总有一天会联系他们。

    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没有一丝半点路曼声回来的迹象。福来客栈一片愁云惨雾,许大嫂听说还病了,整天念叨着:你说这好好的闺女,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多好的一闺女啊,这老天到底还有没有长眼睛?

    宫旬还派了自己的亲信,一路往大杨的方向追去。

    路曼声若是离开,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大杨。福来客栈在璐华城,天子脚下,又人来人往,路曼声是成名御医,她若一出现,很快就会被人发觉。那女人若存心离开,就不会让别人知道她还活着,又怎么会轻易出现在福来客栈?

    远离璐华城、甚至是大尧,那么她最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便是大杨。

    在大杨里,有她最好的朋友。温三小姐,汪大小姐,谢小迹,还有金六公子以及公孙极乐。她可以去明月堡,也可以去飘雪山庄。这些被武林中人视为圣地的地方,都是她可以安身的所在。

    如果说哪个地方更合路曼声的心,那么一定不是大尧皇宫,而是这些朋友的身边。路曼声对这群朋友有着说不出的感情与向往,她早就期盼着有一天能到他们身边去。

    宫旬知道这一点,那是一群很有魅力又可靠的人,更能让别人对他们交付真心和友谊。

    他也始终相信,路曼声和温三小姐以及汪大小姐,总有一日会再相见。

    抱着这么个强烈的念头,宫旬一路派人去追,哪怕追逐的只是他心中那丝幻影,他依然怀着炙热的希望。

    可是,没有。

    远在大杨那边的友人,被他拜托去明月堡打听情况,却并没有得到与路曼声有关的线索和消息。单是这并不能让宫旬泄气,明月堡是什么地方,他们不让走漏的消息,就算再有本事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那位友人又找到了大是大非和尚,大杨江湖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人,传闻还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也从不会说谎。

    但大是大非和尚也不知道,临阳城最近有从大尧来的人,还是一位女大夫。蒙面的女子倒是有几位,这几位都是马辣的商人家眷,蒙面只是因为地方习俗。

    种种消息,都没有路曼声前往大杨的迹象。

    恰巧这时,向提刑又查到了耳房爆炸一案的最新线索。每一个发现最后都指向路曼声就是那个葬身爆炸现场的人,而他之前的一系列设想与追踪,只不过是他抱有的奢望。

    或许,她是真的走了……

    脑袋里回想着这些,宫旬眼里因为得知路曼声可能还活着一瞬间绽放的光芒慢慢黯淡,最后只剩下了虚无。

    “太子殿下……”宫旬踉踉跄跄地走出秋菊苑,桃儿在后面担心地唤着,想要上前去,被鲍辛鱼给抓住了。

    “不要多事。”

    “可是……”

    “太子殿下的事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太子对路御医的感情,鲍辛鱼早就知道了。正因为如此,鲍辛鱼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若非太子殿下将路御医逼得那么紧,那么路御医会不会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想到路御医因为宫旬,那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就连医术也完全没了心思的样子,鲍辛鱼就不禁埋怨起宫旬来。

    感情的事本来没有对错,一旦上升到勉强的程度,就有些让人不敢恭维了。早知道今日如此后悔,为何之前不懂得手下留情一点儿?

    这一夜,宫旬在正阳宫喝得烂醉,抓着孟凌东问:“凌东,我好想她,本宫真的好想她,不能没有她,你知道麽,凌东……”

    “太子殿下,你不能再喝了,明日还要赶路。”皇上将亲自为他们送行,若是让皇上看见太子殿下宿醉的样子,只怕又会惹陛下生气。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凌东,你不知道我的痛苦……这儿,你不知道,它有多痛。”宫旬拍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

    这个地方,自从那声爆炸声响起,疼痛就从未消失。也正是这疼痛,提醒宫旬他还活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痛成这副样子。就像是母后说的,真的很没出息。还好父皇没有这样说他,因为父皇知道,曾身怀同样痛苦的他,根本就没好意思说他这个儿子。

    即便父皇的心里,已经开始质疑他这个儿子。

    没错,他知道,这就是他宫旬,哪怕再痛苦,脑袋永远都是这么的清醒。

    …………

611 痴狂

    611痴狂

    这就是他宫旬,哪怕再痛苦,脑袋永远都是这么的清醒。

    而孟凌东,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

    他怎么会不了解?三爷,有些事,他不说,不代表他就放下了。

    他只是一个手下,而对方是三爷,某些情绪,他没有资格拥有。

    “凌东……凌东……再拿酒来……凌东?”宫旬一连唤了孟凌东几声,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一回头,睁着迷蒙的醉眼,发现孟凌东直直站在那里,整个人宛如一尊石像。

    也不知道他是否看错了,这尊石像,竟然有些悲伤。

    “凌东……”

    “殿下,不要再喝了,早些休息,明早还要上路。”留下这句话,孟凌东居然匆然离去。

    望着孟凌东离去的背影,宫旬醉醺醺的眼神流过一丝清明,慢慢地,眼里开始痛苦起来。

    凌东,你是否怪我?

    他们俩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但凌东从不敢与他争,他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机会。如今,那个女人决然地去了,他在这里为她伤心,可凌东,连说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最可笑的是,他方才竟然说他根本就不了解。凌东的心里,想必很不好受吧。

    宫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来到窗前,仰起头,看着夜空中那轮疏离的月光。

    慢慢地,那轮月光之上,呈现出了一个朦胧的身影。依稀间,那个女人清冷的目光,透过层层的月辉,倾洒到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出现?”如果早知道你有一日要离去,那么四年前,你为何又要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会不会还是那个眼里只有大位的宫旬?

    “你真是好狠的心,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却带走了那么多颗的心。都说女人是祸水,本宫以前尚不知道,你让我了解了。”

    “你一定会笑,像你那么古板无趣的女人,怎么可能当得了祸水。没错啊,你怎么可能当得了,连别人的心意都不敢接受,更别说去诱惑别人了。”

    “可为什么,在我的心目中,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你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你一走,我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思。明知道父皇和母后会对我失望,我还是无法像过去那样振作。”

    夜风吹来,颊边冷冷冰凉。宫旬望着夜色里那轮高挂的圆月,只觉得整个心神,都被那个朦胧的身影给攫住了。

    如果可以,他永远仰着头,只为注视心中那轮永不落幕的皎洁月光。

    “可是,我不能这样下去。哪怕你会责怪我,我也要暂时放下你了。”宫旬轻轻抽了一口气,仿佛在坐着什么重大的决定,说着什么艰难的话。“因为我是大尧王朝的太子,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这是我的自作多情,我选择将你放下,你只会轻松,又怎么可能会责怪我?没有我纠缠你,你可以安心走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如此可悲,却又是事实。

    从今以后,他将做回原来那个宫旬,不再涉及男女感情,一心图谋大业。在这个世上,他追逐的东西只有两样。已经失去了一样,另一样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了。

    失去的感觉,是如此的痛苦啊。

    或许,最了解太子殿下的是皇上。他知道,他的儿子总有一日会站起来。因为他这个儿子,有野心,也有目标。他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的一切,这孩子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当他意识到属于他的东西很快就会失去,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抓住。

    这是他们父子的天性,他比谁都要了解。

    诚如他,可以记挂蝴蝶夫人一生,让她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却不会为了蝴蝶夫人牺牲自己的天下,放弃那个天下人都想要得到的位置。

    宫旬原本打定了主意,翌日,宫旬带着护卫军开拔之时,也表现出了一个少年太子的凌然气势,大振人心。

    可惜,很快的,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心还是太弱、他还是太天真了。

    大军开出璐华城,即将驶出城门的时候,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不经意间,瞥见了城门外一个身影。

    身姿窈窕,一身蓝色衫裙,脸上蒙着紫色的面纱。

    宫旬的心当即便停止了,马儿戛然止在原地,发出狠狠一声嘶鸣。他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慢慢走向城外,离他越来越远。

    “殿下——”

    “三爷——”

    孟凌东和他的护卫军齐声大喊,宫旬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飞下马背,朝那个蓝衣女子奔去。

    一把拽过那蓝衣女子,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宫旬埋入她的脖颈,声音激动而又颤抖,隐隐有哭腔。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看吧,这一次我逮到你了。”

    他不会再放开她了,他一定把她绑在身边,哪里都不让她去,也不会再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他发誓,他会永远守护着这个女人,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将他自己这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她。她赢了,他输得一败涂地,他甘愿投降,以后感情世界里,就让她做主又怎么样?

    他才不要和她争些毫无意义的主导权,比起人不在了,那种东西纯粹是臭****。

    只要她还在……

    只要她还活着……

    宫旬幸福地颤抖,觉得这一刻,他拥住了全世界。他害怕这一切再次失去,紧紧搂着她,不放开,也不把她交给任何人,只有在他的手心、在他的怀里,她才不会遗失——

    孟凌东痛苦地看着他们的三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看那副景象。

    路姑娘,你知道吗?你这一走,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三爷,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三爷了。本来,凌东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怨气的,因为路姑娘如此下场,和三爷脱不了关系。可看着三爷如此难过,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人,真的很痛苦。

    而太子殿下亲率地护卫军,则看着他们年轻有为的太子殿下,抱着一个蓝衣女子,站在城门脚下,如痴如狂。

612 明月堡

    61明月堡

    宫旬怀中的女子挣扎起来,还嚷嚷着娘亲救命。不一会儿,便冲出一老妇人,将宫旬一把给推开。原本想上来甩宫旬一两个耳光,看到他后面跟着大批官兵,连忙跪倒在地,求官爷饶了她们母女。

    宫旬在那个女人推开他时,就呆愣在原地,望着那个女人面纱掉落在地上,露出她仓皇的脸。

    路曼声的脸上,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声音也没这么尖利。

    “三爷。”孟凌东赶了过来,这边的状况他已有了解,将那对母女扶了起来,向她们表示歉意,放他们离去。回头看他们三爷,宫旬重重一拳击在城墙之上,指尖渗血。

    “三爷,上路吧。”这么多人在看着,三爷今日的举动,已经很出格了。

    辰州路途遥远,宫旬率领着剿匪护卫军,一路往辰州方向而去。

    大杨,明月堡。

    金家七小姐翻下马背,将小皮鞭甩给守门的,自己走进了堡内。

    “小姐,你回来了——”

    “小姐好。”

    “小姐——”

    “哟,是七妹啊,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你五哥前几天还在念叨,你要是再不知道回来,就会将你抓回来了。”金家五公子金玉楼的夫人燕武男,前几年和五公子历尽重重波折,终于修成了正果。

    她原本是神明宫的一名香主,多年杀手生涯,早已让她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过普通生活的那一天。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还能和五哥走到一起,再叙幼时的情缘。

    一开始,燕武男嫁到明月堡,许多地方都放不开,唯恐别人看轻了她。是五哥对她的关心慢慢感染了她,几位嫂嫂与弟妹对她亲切有加、爹爹和小叔大伯他们也对她包容爱护,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如今,燕武男终于放下了过往,和金玉楼一起过上了幸福的小生活。

    “是五嫂啊,看你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你之前生了一场病,可是将我五哥急得团团转,天天就缠着我六嫂,要她给你看病呢。”

    言辞间,尽是金玉楼对她的关怀之意,燕武男很窝心,却也没打算轻易放过七妹。

    “七妹,你五哥在厅里等你,顺便说一声,四伯也回来了。”

    “啊——四哥也回来了,不要啊——”

    金家小妹金雪芙害怕的大叫,五哥还好说话一些,四哥是当官的,平时就喜欢板着脸,她最怕的就是他了。

    “快去吧,让两位哥哥久等,责罚会更重哦。”

    “五嫂!”金雪芙跺脚,“你都不帮我。”

    “抱歉,四伯那里,我是有心而无力。你与其和我在这儿说,还不如去找找你四嫂,她也许能帮你说得上话。”

    “哼。五嫂最坏了,四嫂又最听四哥的话,才不会帮我嘞。”金雪芙嘟着嘴,就像是一只气恼的小青蛙。燕武男看着有趣,想伸出手,安抚一下这个炸毛的七妹,被金雪芙跳开了。

    “大嫂和二嫂的话,你四伯还是会听的。”

    “大嫂喜欢讲规矩,正想借这个机会让四哥说我呢。二嫂根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我被罚,她比谁都要高兴。我真可怜,嫂嫂这么多,一个都不疼我。”

    燕武男明知道这个小丫头在装可怜,可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谁叫这是金家最疼爱的小妹呢,打心眼里惹人疼。

    “你明知离家太久会被你几个哥哥责备,为何不早点回来?”

    “外面世界可大可好玩了,我在堡里呆着无聊,就到外面去游历游历麽。”

    “是啊,游历游到飘雪山庄去了。还和西门夫人一起把飘雪山庄的藏库烧了。”明月堡的几位公子在听到这小丫头做的事后,差点没吓个半死。

    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她知不知道自己烧的是谁的地方?若非这件事西门夫人也搀和在内,到时候即便明月堡和飘雪山庄关系匪浅,也救不了那丫头。

    说起这事儿,金家几位兄长可是一阵后怕。

    先是得知七妹上了飘雪山庄,担心这丫头玩性重,给西门庄主带来什么麻烦。后来更是听说这丫头大闹雪梅巅,一气之下还把西门庄主的藏库烧了。金家几位公子,当即便叫人备马,要连夜赶去飘雪山庄。他们怕去迟了,到时候只能给自己的小妹收尸了。

    就在他们要出发的时候,谢小迹来到了明月堡中。让他们不要害怕,这件事基本上可以解决了。几位公子问为什么,谢小迹只说了一句,金家小姐是从犯,主犯是西门夫人,也就是我们的汪大小姐,几位公子才长吁一口气。

    啊,西门夫人啊,有她在前面顶着,西门庄主再宝贝他那藏库,也舍不得追究的。至于夫妻闺房的事,他们就不需要管了。反正西门夫人再怎么折腾,西门庄主对她的宝贝都是有增无减。尽管那个冰山,从来不将它表现在脸上,也从来不说。但天下间谁不知道,西门夫人就是西门庄主的死穴?

    金雪芙闯了大祸,原本以为她会第一时间回堡,谁知道这小丫头,小半个月过去了,都没见到她回来。让她的兄长好不担心,想着这小丫头在外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虽然有明月堡和神明宫罩着,这小丫头想出事都难,兄长们还是不放心。

    于是就有今日这一出,收到最后通牒的金雪芙,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想了一通的说辞,来唬住几位哥哥,可一听到四哥也在,顿时就蔫了。

    “对了,我六哥和六嫂呢,他们回来了吗?”

    金雪芙在金家最大的靠山,就是金家六公子金钟楼,和温三小姐温书了。有这两个人在,这小丫头简直可以横着走。你问为什么,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些护短,每次帮她都是真心的,绝没有想看她热闹一说。

    “回来了,前日就回来了。”

    “太好了,我先去找他们——”

    “诶,等等。你六哥和六嫂旅途劳顿,回来之后又一直忙着大尧那边传来的事,刚有机会歇一歇,你还是晚些去见他们吧。”

    “大尧那边?”金雪芙疑惑,大尧那边会有什么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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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天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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