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 萌宝
61萌宝
金雪芙嘟囔,六哥和六嫂年前确实去过大尧,也认识了一位非常好的朋友。莫非是那位朋友遇到了困难,他们两个这些日子就是为了忙她的事?
“对了,五嫂,元宝在家麽。”元宝是温书孩子的小名,当初她肚子里怀金钟楼孩子的时候,就想着要给他取个通俗易懂的小名。譬如金元宝、小金子什么的。
金钟楼虽然脑门上豆大的汗滴,但书儿都说了,他当然尊重她的意思。
元宝以后知道了,也不会怪他的父亲的。孩子为了让母亲高兴,委屈一点也算不得什么。
“元宝啊,跟着龙掌门学剑去了,没有个把月,怕是不会下华山。”
“那小家伙,站都还站不稳吧,就知道学剑了,将来是想要成为第二个西门庄主吗?”
“可不是,他爹的绝学听声辩位、流云飞袖,那在武林中也是不世出的绝技,他从没想过要学他爹的,偏偏对剑法感兴趣。每次有武林中剑法前辈到来,他总央求他们收他为徒。他天资聪颖,小小年岁就成了临阳城最有名的神童,武林前辈们都很喜欢他,要不是依着门派剑地的规矩,早就对他倾囊相授了。”
燕武男也很喜欢那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每次回来,都会像家中的长辈请安。小家伙很机灵,把谁都逗得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这一日要是见不到他,还真有些想念。
“五嫂这就不知道了,那小子狡猾着呢。六哥的绝技,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学,其他人的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因为我六嫂说,小孩子有优势,可以光明正大的卖萌,卖萌就有糖吃。等上了年岁,他那张可爱死人不偿命的小脸蛋,就未必有这作用了。”
“所以他就听了他母亲的话,一有机会就缠着别人教他绝学?”
“非也,六嫂的原意是想说,小孩子就要有个小孩子的样子,乖乖在她面前卖萌,乖乖给她捏脸蛋。好好听话就有糖吃,爹爹和娘亲就会疼他。等他几年一过,脸蛋儿没现在可爱了,就算是送上门要她捏,她也不捏了。”
燕武男有些恶寒,这似乎不像一个母亲说的话?
“元宝呢,聪明归聪明,有些时候就是聪明过了头。将她娘亲的话,如此这般理解了一番,就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形了。”金雪芙回想起元宝摇头晃脑,对她母亲说的这段话写了一万多字的感想,最后非常满意的得出了这套卖萌有糖吃的哲学时的情景,不禁笑弯了腰。
六嫂现在肯定后悔了吧,她那番话可是让她的儿子成了全江湖的儿子。小小的年纪,就有三山五岳的人收他为义子或是徒弟,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她这个正统母亲反而受了冷落。
不过,金雪芙却是知道,元宝那孩子,最喜欢的人还是他娘亲。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多紧张他娘亲,连带着神明宫的一干护法乃至小喽啰、还有那些他娘亲认识的人、见过面的人都另看三分。
总之,金家小少爷爱屋及乌的范围,可是出奇的广。
“我听说元宝一直想拜西门庄主为师?”
“嗯,是有这说法,我这次上飘雪山庄,也就是为了元宝的事去的。”
燕武男睇给她一个少来的表情,金家七妹这次上飘雪山庄,分明就是为了一睹剑神的风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西门若寒了,但江湖传言,西门若寒在闭关之后,武功又有精进,如今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的境界。
金雪芙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学剑之人一旦进入了那个最高的境界,便不用吃饭睡觉,连茅房都不用上了,便想去看看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决定,听起来平常,甚至还有些无聊,但对于许多人来说,却是事关生死,不,应该说是有去无回的艰难任务!
试问有谁能在暗中窥探西门庄主的日常生活,还能从他绝世无双的剑下活命的?
又试问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偷看西门庄主上茅房?
到时候真应了那句话,一剑削来,飞天成仙了。
金雪芙天不怕地不怕,又想着凭金家与飘雪山庄的关系,西门庄主怎么都不会杀了她。至于对方出剑太快,会不会根本就没认出自己,就不在金雪芙的考虑之中了。
而且,西门庄主视之如命的妻子,乃是六嫂最好的朋友。有西门夫人在,怎么都不会让自己成为西门庄主剑下的亡魂吧?
计划照常进行,金雪芙骑着马,一路往飘雪山庄而去。到了山下的时候,便弃了马匹,一个人步行上山。
遇到山庄护卫飞身阻拦,亮出自己的身份,飘雪山庄的人便大方放行,请她上山。
飘雪山庄有入夜之后不见客的规定,江湖上谁都不敢违背,除了那个永远不请自来还喜欢翻墙的谢小迹。
金雪芙自然没那个胆子的,在外面等了一夜,等翌日天一亮,才让人通报,就说明月堡的七小姐求见西门夫人。
遗憾的是,西门夫人此时并不在庄上。不但夫人不在,就连庄主也都出庄了。
金雪芙很想问他们俩去做什么了,可看管家那一副尴尬得难以言喻的神情,金雪芙聪明的没有多问。
西门庄主乃是江湖上的神话,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说不出的气势和魅力,孤高、冷傲,被无数人所敬仰。
这样的西门庄主,本来没什么地方会让人尴尬。但自从他娶了汪家寨的汪大小姐,有许多事就不似传闻中那般美好了。
你有看过西门庄主用天下无双的剑法,来和西门夫人玩劈豆子的游戏吗?
看见了,不少武林同道亲眼所见。
你有听过西门庄主被人在耳边啰嗦一百句,依然保持神秘微笑,那个人最后还没有飞天成仙的吗?
确实没有,而且据目击者说,西门庄主不但没拔剑,还贡献出了他伟岸如神祗的背,将那个罗嗦的人亲自背上了山庄。
想到这些事,管家因何尴尬,似乎就没有必要追问了。
614 求情
614求情
金雪芙在飘雪山庄里呆了两天,不敢动,也不敢乱跑。平日从没个规矩的大小姐,在这里硬是被逼成了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也不能怪她,这飘雪山庄里高手如云,有许多地方都不能擅闯。听说一个人从闯入禁地到被杀,前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那些护卫都是得了西门庄主真传的,出剑极快,让人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真不知道,汪大小姐那样爱玩爱闹的人,在这么可怕的地方,怎么生活得下去?
两天后,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回来了。得知金家七小姐来了,汪大小姐第一时间跑过来,问她小书好不好,元宝有没有来?
两个人聊了会儿天,金雪芙就把这次的来意说了出来。其实,不需要她偷窥,她要是想知道这些问题,直接就问西门夫人好了。这世上,还有谁会比她更清楚这些事?
比金雪芙胆子要大得多、恶趣味也要浓厚得多的汪大小姐,又如何肯轻易错过这个好机会?
她告诉金雪芙,西门庄主不但不用吃饭睡觉上茅房,就连洗澡也都不用水、修剪指甲也不用刀。
金雪芙不相信,汪大小姐两只小手一摊,信不信由她。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自己去发现,而且像这种事,别人告诉的根本就不好玩,通过自己发现的才有成就感。
汪大小姐将金雪芙忽悠去了,金家七小姐壮着胆子,开始了偷窥西门若寒之旅。
后来的经历简直惨不忍睹,金雪芙不敢回想。总之,不只是他,就连汪大小姐,都一并被西门庄主收拾了。
在西门夫人的掩护下,她好不容易捡着一条小命逃回到了明月堡,真可怕,金雪芙决定未来两年都不去飘雪山庄了。至少也要等到,西门庄主忘记她的惊人之举。
虽然,凭着西门庄主那过人的记忆力,她根本想都不用想就是了。
“咦——”从可怕的回忆中回转,金雪芙抖了抖身上的惊吓,为什么都离开飘雪山庄这么远的距离了,她还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耳朵里也有剑鸣之声,仿佛划过波涛,往她的背上袭来。
“西门庄主从不收徒,元宝又还小,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了。”
“也只有这样啦,五嫂,我先去见六哥六嫂,你去帮我拖住四哥片刻,很快就过来。”金雪芙丢下这句话便跑了,目的地正是金钟楼的满香楼。
“六哥!”金雪芙在楼下,便看到金钟楼在给他心爱的花儿浇水。
“七妹。”
金雪芙来到了小楼之上,正要拖着他六哥的胳膊,告诉他她目前的处境,金钟楼对她嘘了一声,让她动静小些,她六嫂还在睡觉。
“六嫂还在睡呢?”
“书儿累坏了,才刚上床休息。”
“那六哥怎么不休息?”金雪芙看看小楼外的那些花朵,遂笑了,“六哥是爱花之人,不亲自给这些花儿浇过水,是睡不着的吧?”
“知六哥者,七妹也。”
“六哥,七妹这次有麻烦了,你帮不帮我?”六嫂睡着了,还好还有六哥在。
六哥是六位兄弟中最得兄长关爱的一个,就连最严肃的四哥,对六哥的话都很在意的。
“七妹,你又淘气了?”
“才没有……我只是,只是……”这件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想瞒是瞒不了了。而且,以六哥和谢小迹的关系,这件事六哥恐怕已经知道了。金雪芙本来想来个死不认账,但一想到这样会让六哥不高兴,就犹豫起来。
反正六哥这么疼她,就算实话实说,六哥也是会帮她的。
“六哥,七妹我呢这一次确实是闯了一点小祸,我都知错了,六哥就帮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行嘛?”
“七妹如果说的是四哥降责的事,那六哥也没有办法。”
“怎么这样,六哥,你也不管你七妹的死活了?”金雪芙垮下小脸,连六哥都不帮忙,她还不死定了?
“我刚从六哥那里回来,正想要帮小妹说话,便被四哥止住了。”金钟楼一副六哥已经尽力、七妹好自为之的表情,让金雪芙差点泪眼汪汪。
“六哥,你就再帮帮我,再帮帮我麽,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四哥了。”金家老爷子金雪芙都不怕,偏偏怕金家四哥。
金钟楼爱莫能助,只能摇头。
金雪芙眼看着哀求不行,机灵的眼珠一转。
“六哥,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只有求六嫂帮我了。”
“……”
“虽然很抱歉,在六嫂这么辛苦的时候将她从床上拖起来,但这也没办法啊。不这样做,七妹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六嫂了。”金雪芙故作遗憾的道。
“……七妹,四哥顶多说你两句,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才不会呢,四哥会罚我关禁闭,还不准我吃饭。弄不好,还要把我丢到后山山洞去思过。与其被四哥责罚,我还不如去闯荡江湖呢。”
“你既然担心四哥责怪,为何还敢闯下这等祸事?我听谢小迹说,西门庄主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若非西门夫人,你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金钟楼听说了这件事也是后怕不已,他们和西门兄虽然交情不浅,但西门兄的脾气也是天下皆知。若是有人触了他的忌讳,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剑下留情。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例外,也只是西门夫人。
“六哥——”听出金钟楼话中担心之意,又想到这一次可怕的经历,金雪芙是真的有些怕了,吧嗒直掉泪。
“这次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不好。”金雪芙拽着金钟楼的衣袖,让他不要生气。
“七妹,六哥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七妹以后做事,要多想想爹和兄长嫂嫂们的关怀。你出了事,我们每一个人都会伤心的。”
“嗯。”金雪芙这一次,是真的把这些话听进去的。有些道理,总是要吃了亏,方能领会。
“四哥那边,你无需担心,六哥都已经和四哥说好了,这一次不会重罚于你。只让你三个月,留在这临阳城,哪里都不许去。”
知道七妹做不到,干脆说是这临阳城,而不是明月堡。
金雪芙欣喜,“我就知道,六哥最好了!”
615 有爱
615有爱
金雪芙这边欢欢喜喜,金钟楼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七妹动静太大,书儿却是醒了。
温书打着呵欠从里屋走出,到门槛时伸了个懒腰。“七妹,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六嫂!”金雪芙高兴迎上去,挽着温书的胳膊。“抱歉啦六嫂,我太高兴了,把你给吵醒了。”
“没事儿,反正也睡不着。”
“书儿不是说累了,何以睡不着?”金钟楼倒了一杯水,给温书递过去,又倒了一杯,端给了金雪芙。
金雪芙咂咂嘴,“六哥泡的茶最好喝了。”
“困到了极点,身体却已经过了那个劲,一时半会儿怕是睡不着,干脆起来。”说着,温书又看向金雪芙,“七妹,我可是听说你这些日子热闹得紧、精彩不断。”
金雪芙有些做贼心虚,机灵的大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无法摆脱温书兴味的目光,只得叹口气,耷拉下小脑袋。“六嫂,你就别笑话我了,七妹这次吃了大亏,差点回不来了。”
“吃亏?”温书摇摇头,“你这小家伙运气好得很,偷看西门庄主洗澡,还能全身而退,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书儿。”金钟楼无奈,为何书儿一副我真羡慕你的口吻?身为书儿的相公,这样的话听起来,可不怎么悦耳。
温书吐舌,她承认,自己恶趣味了一些。
“嘿嘿,六嫂,你别羡慕我,我可是听谢小迹说,天下间只有你一人偷了西门庄主的剑还能好生生活到现在的。比起你的惊人之举,七妹这点事,着实算不了什么。”
那还是温书嫁到明月堡之前的事,温书因为体内的毒弄得神志不清,将自己幻想成了孤高的剑神西门若寒,还想办法从他那里拿了他的佩剑,在那里迎风吹雪。谢小迹和金钟楼发现了这个事实,大惊不已,金钟楼更是为了温书,接剑神一剑。如今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江湖,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奇谈了。
人家西门庄主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撞在六嫂的手上了,金雪芙那是钦佩得不得了。
“说起这事,我到现在都还在后怕。七妹,你该不会因为这个,才找上前去的?”
“不是,我为了元宝才前去的。”在六哥和六嫂面前,金雪芙有必要卖下乖。
“想让元宝拜西门庄主为师?”
“六嫂猜对了,就是这样。”
“不好不好,元宝拜西门庄主为师,那可爱的元宝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一座小冰山。我希望他以后像六哥,可不想他像西门庄主啊。”
“……”
金钟楼笑得如最和煦的微风,金雪芙却是恶寒连连。
“六嫂,我说元宝对拜师的事没多大热情,原来是你向他灌输过这样的想法啊。”
对剑法痴迷、对拜师热衷的金元宝,竟然放过了武林中至尊剑神,也很少提及这事,一开始还以为是元宝知道这事不可能,按捺住了拜师的念头,真实的理由竟是这个。
“哦,元宝有这样说过?”
“你的儿子你知道,对你的话那是从不怀疑,不管你说什么他都把它当作是传世箴言,即便是六嫂那些歪理。”
“元宝原来这么听话,我这个做娘亲的真是欣慰。”
“六嫂,你就在那里装吧,明明心里都感动哭了。”
“……”
金钟楼听着妻子和小妹的对话,不禁莞尔。
书儿本就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嫁进明月堡之后,虽然在外人面前日益沉稳,私下里性子越发活泼。尤其在元宝的教育中,许多时候连金钟楼都忍不住头疼,因为这个娘亲有种不知道要把他们儿子往哪条路上拐的意思。
元宝少年老成,书儿就喜欢逗他。一次金钟楼终于忍不住,为什么书儿喜欢打击元宝,那孩子明明就做得很好。
书儿却神秘兮兮的告诉他,她想要让元宝哭,像个孩子那样。软萌软萌的,才好捏。那小子那么小,就跟个小老头一样,让她这个娘亲没有一点成就感,也拉远了他们母子的距离。她要好好敲打那小家伙一番,直到他开窍,做一个乖宝宝。
这样的理由让金钟楼哭笑不得,元宝每日受她母亲“摧残”,心性日益坚忍强大。金钟楼原本以为书儿会失望,却发现自家儿子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娘亲养成了受虐性格。一日不送上门,被他娘亲欺压一番,一日就浑身不舒服。本以为书儿会被儿子怨怪,那小子却比谁都要维护他娘亲。甚至在他娘亲疲累、心情不好之时,主动送上自己包子小脸,让她捏个痛快。
即便许多时候,这只是他娘亲让某个小家伙自动送上门在演戏。
谢小迹曾笑着对他说,温三小姐和元宝这对母子,绝对是他见过的天下间最奇特的一对母子。以前刚认识温三小姐那会儿,就想着她做母亲会是个什么样子,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亲自见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让谢小迹不可思议的事,这样教育孩子的方式,居然还让她成功了。没把儿子养歪,也确实算是温三小姐的本事。
“我听说这次是小九救的你?”温书开始转移话题。
“嗯,幸亏有西门夫人在,否则我这次小命休矣。”
“她还好吗?如此上蹦下跳,看来肚子里又没消息了。”温书有些遗憾,还想小九赶快生一个,然后两人兴许能结个儿女亲家。两个青梅竹马的小孩,能撮合成一对就一对,撮合不成看起来也十分有爱啊。
她还很想看看,他们家元宝做哥哥照顾妹妹时的样子呢。
“额,这个确实没听她说过。”西门庄主与汪大小姐在一起也有两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那两个人一点都不着急,一群朋友却开始胡思乱想了。
“六嫂,你说西门庄主会不会……嗯……”金雪芙有些尴尬,抓抓头又挠挠脖子,不知道怎么说。
温书捂住金雪芙的小嘴,这傻孩子,什么话都敢说,刚从西门庄主剑下逃掉一命,这会儿就赶着送死呢?
616 原委
616原委
金钟楼脑袋挂汗,不禁同情了远在飘雪山庄的西门庄主一把。
“对了,六哥六嫂,你们这次出远门,可是大尧那边出了什么事?”
温书警惕,这件事雪芙知道了,其他人想必也会知道,若大尧太子查探到这儿,很有可能会引来麻烦。
“书儿不用担心,知情人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怎么,六嫂,这事不能说吗?”
“朋友所托,当忠人之事。”
“六嫂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什么事会劳动六哥六嫂亲自出马?七妹忍不住好奇啦。”
温书忍不住拧了下金雪芙的脸,“七妹好奇心如此之重,怪不得会将我们的叶侍卫给吓跑。你老老实实哪怕一个月,咱们叶侍卫说不定都上门来提亲了。”
“六嫂真残忍,七妹哪里疼你就戳哪儿。六哥也不管管六嫂,就知道欺负我。”金雪芙眼看着不是温书的对手,可怜兮兮地向金钟楼求救。
“书儿。”金钟楼无奈地唤了她一声,温书连忙举手投降。
她不欺负七妹还不成?她这也是为这丫头担心麽,叶枫迟迟没来明月堡求亲,这丫头也不着急,还天天往江湖上跑。大嫂二嫂可是和她说过几回了,让她帮忙说说七妹,温书哪里干得了这个,也只有趁着这机会,好好说下那丫头。
“六哥六嫂不肯说,我也能猜的出来,想必是那大尧女国手遇到麻烦了,六哥六嫂才赶过去襄助吧?”
“七妹可曾知道,在大尧,曼声已是个死人?”
“六嫂的意思是……”金雪芙一惊,看向温书,又看看金钟楼,什么都没有再问。
金雪芙到前厅,向她四哥请罪去了。多呆一会儿少呆一会儿,那边的责罚终究逃不了。
走的时候,大概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受四哥约束,颇有点小落寞。但温书清楚知道,七妹是在装可怜。这一招使用的次数太多,温书已经产生免疫力了。
金雪芙走后,温书坐在桌旁,唉声叹气。
“书儿可是不放心路姑娘?”
“我让她同我们一起回来,她却不答应,坚持留在大尧,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温书想了一路,也没弄明白路曼声的想法。她自认还是了解路曼声的,但这一次她的决定她却想不通。
如果说,路曼声是在大尧呆习惯了,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故乡,不愿意轻易离去。那么一开始,就不会决定来大杨。
还是她心里牵挂着什么人,不敢离开得太远?
“路姑娘是说,大尧太子不会轻易相信她死了,猜测到她的死不寻常,第一个便想到往大杨的方向查探。她留在大尧,也是为了等风声过去。等到大尧太子相信她真的死了,她会过来这里找我们。”
“六哥真相信曼声说的?”
“书儿的意思是……”
“我了解曼声,她并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知道自己无法继续留在大尧皇宫,就立刻请我们助她离开就是证明。本来已决定出发了,临行前又请求让她留下,恐怕还是不放心那里的人。”
不管曼声面上表现得多么无情,她心里还是担心那个人的。她怕她的死,终归对他带来了影响。不确定他安好,她是没有办法安心离去的。
“书儿,这是路姑娘的选择,我们应该相信她、支持她的决定。”
“我是怕她一个人有危险。”到了这边,他们还能够相互照应。如今路曼声还远在大尧,就算他们有心,恐怕也无能为力。
金钟楼忽然笑了,将温书拉入自己的怀中。“书儿还记得我们离开之前,路姑娘说过些什么吗?”
“她说,有缘终会相聚,下一次再见,将是在大杨。这里有她重要的朋友,她一定会到这里来看看。”
“没错,有缘终会相聚。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将人们紧密相连,虽然相隔千里,在该相见之时便会重聚。路姑娘一旦确认了自己心中认定之事,便会来看你,因为你是她认定的朋友。”
要让路曼声那个人亲口承认谁是她的朋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对彼此了解也不够深,但她们却拥有最深的羁绊。
路曼声对温书的信任超过任何人,如此机密之事,也只敢求她帮忙,如此可见一斑。
“我不理解的是,路姑娘对大尧太子若非全然无意,为何又要这样决绝地离开他呢?”还要让真心爱她的人,承受失去她的打击?
“这个我了解。”路曼声从他的怀中退出,转过头,轻轻说道:“曼声心底有着常人所没有的伤痛,她无法信任别人、也不敢再期待感情。她对宫旬并非没有半点情意,却无法将自己托付给他。一方面是不确定自己能否放下过去、拥有幸福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不确定宫旬能爱她多久。皇家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多变的。曼声太清醒,将唯一那一点可能都给杜绝抹杀了。”
而且那个宫旬,也着实让人失望。他喜欢曼声,却从没想过将曼声视为唯一。身为大尧皇朝的太子,许多事知道连他都没有办法。可让人难过的是宫旬从来都不曾为这份感情努力、也没想着给曼声更好的未来,这样又岂能打动曼声的心,让她敢对他有所期待?
金钟楼了然。
路姑娘从某点而言和书儿很相似,或许是因为她们来自一个地方,喜欢他们的人就要视她们为唯一,才有和他们在一起的资格。
不同的是,路姑娘心底的坚冰太深,大尧太子又放不下既有的一切,不愿割舍,也没办法取舍,放不下过去,也不期望未来。两个人都周游在自己的天地中,即便过去再久,也很难更进一步。
感情的事,若当事人不愿意,旁边人就算说的再多,也没有用处。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他们支持。在爱情缺失的时间里,便用友谊来照亮他们即将要走的路——
…………
617 疑点
617疑点
大尧辰州。
宫旬率领着精锐护卫军于六日后傍晚赶到了辰州,驻扎于辰州知州府。
辰州知州胡汉中一早便得知太子殿下会驾临辰州,携着当地地方官员前往城楼迎接。
宫旬这次,志在剿匪。一来便直奔目标,让胡知州将所有有关山匪的消息和线索整理归档后送到他这儿来,他要好好想想对策。
胡知州动作很快,在得知太子殿下会亲往辰州之后,已经让师爷准备完毕。太子一吩咐,就着人送过来了。
这批山匪是以徐野为首的,集结了一大批武林败类据山为王,不但杀抢过往商旅,还将目标瞄准所有出城的富商巨贾、高门大户,凡被他们所盯上的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连无辜幼儿都不放过。
辰州是大尧有名的富庶之地,这里盛产药材,诞生了不少的大药商。加上交通便利,东邻大运河,右沟南北,发达的贸易和经济,让辰州成了大尧纳税重镇。
自山匪横行以来,辰州许多贸易都被迫中断。不少大药商,不敢出城,药材堆积、经济链断裂,引发了一系列药材短缺等问题,让朝廷颇为关注。
许多大商人,自费组织了大批高手,前往城外剿匪。然这批山匪剽悍狠辣,将所有前往挑衅之人杀之殆尽,而出资资助他们的大商人,也被他们血腥报复,残杀于府中,家中钱财物品被席卷一空。
辰州城内人心惶惶,县衙州府无不面临空前挑战。每一位官员都是朝不保夕,一方面等待着他们的是朝廷问责,另一方面是群情激愤的受害者家属以及被恐惧所笼罩的辰州百姓。
在他们辖区内任贼匪横行,接二连三犯下这等惨案,自知无言面对皇上,前任知县自尽于县衙之中,在朝廷正式派人接任之前,一干县政都由上级胡知州代理。
宫旬听闻这等惨案,也是皱紧了眉头。大尧在父皇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今在辰州境内竟然发生这等法理难容、藐视朝廷君威的大案,若不将之绳之以法,又如何向辰州百姓交代,向父皇以及大尧百姓交代?
孟凌东端着茶进来的时候,宫旬正坐在案后,看着辰州城地图。在地图上用红色叉叉标注的几个地方,是以徐野为首的一干山匪曾经活动的地点。而辰州城外的木崂山,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巢穴所在。
“三爷,天色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爷还不困,再看一会儿。”睡着了又忍不住会做噩梦,还不如多想想剿匪的事,早日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
“三爷心中可是已有计较?”
“凌东,你看这副地图,可是发现了什么?”宫旬指着地图中标注的那些点,问站在他身侧的孟凌东。
孟凌东低头看了一会儿,又用手比划了几个地方,忽然道:“三爷,徐野这一行活动范围虽广,却总遵循着一定的规律。”
“说说看。”
“三爷请看,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发生在中旬,地点在辰州城外五里坡。如若属下没有记错的话,中旬是药材大商人出货的日子,会有大批药材运往京城以及周边各镇。为了保证京城以及邻边各镇药材供应,许多时候州府也会派官兵押运。”
“继续说下去。”
“其他几个时间段,集中在月初和月末。月初是商人囤积药材准备出货,月末则是买卖达成商人挟着银钱返乡。”
“那你再看看这份清单。”宫旬说着,又将一份被抢清单交到了孟凌东的手上。
孟凌东跟在太子宫旬身边多年,虽然不理政事,基本的判断和敏锐还是有的。他很快就发现,这份清单上存在着不少的问题。虽然制作之人有心模糊了一些事项,还是让人察觉出了其中的违和点。
“三爷,这是……”
宫旬点点头,“看来辰州的这潭水很深哪。”
孟凌东离开宫旬房间后,乘着夜色来到了衙门停尸间。
辰州知县自尽不过两日时间,按照朝廷规定,在仵作验尸确认无误后,三日之后封土下葬。若对死因存有怀疑,则不能擅自下葬,必须用石灰封存,置于土坑之内。
辰州仵作经查验后,发现知县大人确系上吊而亡。这才有了辰州知县自知无言面见圣上、自尽于衙门一说。
宫旬来到停尸间,却没有找到方知县的尸体。
将此事禀报给宫旬,宫旬让他继续留意,小心不要惊动了衙门其他人。初来乍到,也不知是敌是友,谨慎一点绝没有错。
翌日,宫旬就自己发现在城内做了一番部署,护卫军在城中交替巡逻,那些贼人只要一出现,就将他们一举拿下。
胡知州每日依礼前来拜见,宫旬不经意间问起方知县的事,胡知州深表遗憾。这位方知县在任上,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贡献,却是一位爱戴百姓的好父母官。
山匪横行,人祸不断,方知县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对辰州百姓也是愧疚难当,胡知州也曾劝他让他想开一点,这事上报朝廷之后,朝廷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剿匪。只要等到那时,问题就迎刃而解。
可谁知,方知县还是选择了自尽这条路。胡知州长叹一口气,方知县是被那群穷凶极恶的山匪给害死的,他一定会亲手抓住他们,为方知县报仇,也给辰州百姓一个交代。
胡知州言辞激动,神情激愤,感情真挚而又令人感动,无论谁见了,都道这是一位关怀下属、热爱百姓的好知州。
离开宫旬一行所住的跨院,胡知州的师爷笑着对胡知州道:“大人真是好手段,方才那番义愤填膺,小的见了都要流泪了。”
“哼,不这样做如何能瞒过那位的眼睛?衙门那些人都处理干净没有,他方才提到方知县,莫不是已经对他的死产生怀疑了?”
“大人放心,这件事小的处理得很利落,不会让人发现破绽的。”
“方知县可是咱们的替死鬼,他一死,这边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胡知州回头,看向宫旬的院落,眼里满是奸狡和诡诈。
618 归去
618归去
小悠竹林。
一个八岁小童抱着盛水竹筒,蹦蹦跳跳地往竹林深处而去。
跑到一座小竹楼,便放慢了脚步,伸出小脑袋,从竹屋窗口偷偷向里面瞧去。
在竹屋内,有一个身影,手中捧着一卷书,静静地翻看着。她凝神而坐,一身蓝衣,身姿窈窕。面上一袭姿色面纱,只留下淡水秋波,静默流转。
小童看着里面的人,捂着小嘴,天真而笑。
“是燕儿吗?”
“喔。”燕儿吓了一跳,发现屋里的人已朝她看来,迈着小腿,走进了小屋。
“师父,燕儿错了,燕儿不该打扰你。”
“无妨。”蓝衣女子放下书,伸出手,抚着小童发髻。“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觉着闷,实属正常。”
“有师父在,燕儿不觉得闷。”她流落街头,无依无靠,要不是师父相救,她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如今在这里,有吃有喝,与山间虫鱼为伍,还能跟着师父学习医书药理,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绿林哥哥走了?”
“嗯,绿林哥哥将吃的喝的送来便离开了。对了,他还给燕儿带来了这个。”燕儿捧起双手,在她小小的手掌之上,有一只小鸭子。“绿林哥哥说,将这只小鸭子灌满水,它就能在水上游了。燕儿刚才试了试,可小鸭子一动都不动。”
燕儿看着小鸭子,满脸的委屈。
蓝衣女子笑着摇头,绿林一看就是骗小孩儿的,燕儿居然信了。
“师父,绿林哥哥说,下次过来会带燕儿到外面玩,师父去不去?”
“我便不去了,燕儿去吧。”蓝衣女子重新拿起书,不一会儿,便心无旁骛了。
燕儿看了蓝衣女子一眼,捧着小鸭子,悄悄退出了屋内。
小悠竹林外,燕儿撑着小脑袋,看着小溪流水,还有伴随溪水而来的落花。
小溪中有虾有鱼,燕儿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和它们一起玩,可这会儿却没有什么心思。
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呢?又为何隐居于此?还有师父那一身的医术,虽然燕儿还小,许多事都不知道,却也能知道师父到底有多厉害。
这山间鸟兽,受了伤的,只要送到师父那里,很快便能痊愈。
小燕儿也曾问过师父,可师父对自己的事从不多说,燕儿也不敢多问。虽然师父对她很温柔,也很照顾她,可师父向来寡言少语,燕儿有许多心里话,也不敢多说,怕师父会觉着烦。
小悠竹林中,除了她和师父,便再没有其他人。除了定期往这里送食物的绿林哥哥,燕儿就只见过一位白须长老。她曾听师父称呼那人为东方长老,感觉应该是位很厉害的人物。
转眼间,她和师父在这小悠竹林中已有一个月了。师父从不出小悠竹林,每日在屋中喝喝茶、看看书,然后在入夜后,在这竹林周围走上两圈。
每逢这时,她总是能看见师父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多时候,燕儿觉得,师父是想离开的。她适合一方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每日窝在这个地方,消耗自己的生命。
这一日,东方长老来到了小悠竹林,似乎带来了什么消息。燕儿站在竹屋外,只听到什么辰州,什么土匪。没一会儿,东方长老出来了。屋内师父攥紧着手,眉头深锁。
这之后,东方长老来小悠竹林越发的频繁了,有的时候,还会留在这里用餐。
他们说话,并没有避忌燕儿,燕儿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辰州山匪横行,当今太子殿下率护卫军亲自前往辰州,不出五日,便大破山匪,大快人心。
明明是好事,师父的眉头却皱得紧紧,东方长老的语气也不容乐观,让燕儿十分不解。
直到这一日,始终按捺着没有动作的师父,大失分寸。
东方长老不知道说了什么,遭到了师父的拒绝,叹着气离开了。
这一夜,师父房间的灯亮了一夜,燕儿担心不已,几次站在师父屋外,想要进去,终究无法推开那扇门。
师父没睡,燕儿也睡不着。直到天亮的时候,实在挡不住睡意,才微微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念起师父,燕儿飞快跑了过去。
燕儿好怕,师父就这样丢下她走了。本来不担心的,师父说过,即便有一****会走,她也会告诉她,带她一起离开。
燕儿相信师父,却总也忘不了她亲生娘亲把她遗落在大街上、直到夕阳西下再也不曾来接她的情景。
跑到师父的房间,她正在奋笔疾驰,燕儿心中松了一口气。
真好,师父还在。
师父写完之后,将两页的药方塞进了一张信封。想了想,又掏出那两张药方,往上面滴了些药水,不一会儿,那两张药方便模糊了,但还能依稀看得清上面的内容。
“师父,这是为什么?”燕儿十分不解。
师父看着那两张药方,半晌,才喃喃道:“这样,他就认不出是我了。”
燕儿歪过脑袋,完全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父写完信不久,东方长老便来了,师父嘱咐了两句,东方长老点头应下,一闪身,便消失在竹屋之中。
这之后的几日,师父一直在高度的紧张之中。虽然她从未说出口,燕儿就是能够感觉到,师父在牵挂着什么,她提起的心从未放下。
燕儿那几日哪里也不敢去,缠着和师父一起睡,夜晚紧紧攥着师父的衣襟,师父稍有动作她便会惊醒。
每次惊醒,总是能看见师父安抚的眼睛。摸着她的头,让她别怕,她不会丢下她。
在师父关怀的眼神中,属于她的不安,离她渐渐远去。
东方长老再次出现,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她看到东方长老冲师父点头,随后,师父眼角弯起,眼里露出一种名为释然和笑容的东西。
那一瞬间,燕儿彻底愣住了,凝视着师父脸上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百花盛开、阳光洒向大地。
尔后,她听见师父对她说:“燕儿,我们可以离开了。”
燕儿没有问她们将会去哪里,只要有师父的地方,那里便是她的归处——
619 难忘
619难忘
太子凯旋回朝,尽歼匪军,并且一举查察了辰州官匪勾结的弊病,令龙心大悦。
宫旬带着护卫军回程之日,辰州百姓热情欢送,感谢太子殿下为他们除了地方一害,还他们一个安宁太平。
皇后娘娘一早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又听育成帝在耳边称赞他们的儿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然而很快的,皇后娘娘就高兴不起来,反而转为了担忧。
听太子亲信回宫禀报,太子殿下在辰州遭人暗算,中了剧毒,性命垂危。若不是东方先生带来了一付神奇的药方,那他们可能这会儿都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回宫的马车内,宫旬蔫蔫地靠在马车内,手中握着那张药方,捂着胸口,不时闷咳两声。
他的毒虽然解了,身体却亏损严重。在后期剿匪之中,宫旬负责决策,行动都是他身旁的御前带刀侍卫孟凌东所负责。
得知了太子殿下身中剧毒,孟凌东忧心如焚。请遍辰州名医,也无人能解此毒。而那时,辰州城官匪勾结,将整个城池置于他们的掌控之下。他们被困于城中,所有外出求援的使者,尽皆被他们斩杀于城外。
就在孟凌东一筹莫展、心力憔悴之时,门外有一位东方先生,自称能解太子殿下的毒。
东方先生乃世外高人,修为精深,武功出神入化。他的到来,为孟凌东带来了希望。
太子殿下中毒昏迷,终于在服下东方先生的解药之后清醒了过来。虽然太子殿下的身体依然虚弱,却能够指挥护卫军,调动地方兵马,由内打外,将辰州城所有的匪军一举歼灭。
在剿灭匪军之后,宫旬急着回宫复命,便坐上了马车,赶回了璐华城。
只是因为太子殿下大病初愈,行程放得很慢。即便如此,一路的颠簸和疲累,还是让宫旬昏睡了过去。
马车尚未抵达宫城,皇后娘娘亲自在宫门口等候,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排御医,宫旬只要到了,第一时间便能接受最好的治疗。
育成帝虽然没有过来,也不时问着身旁的陈公公,听闻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了,便急急忙忙地移步正阳宫。
“旬儿——旬儿——”皇后娘娘坐在床边,望着睡榻上昏睡的儿子,忍不住掉眼泪。
这孩子也太苦了,这次她父皇派他出宫剿匪,她就担心他会出事。前些日子她心慌意乱的,一直放不下心,直到他父皇告诉她,旬儿不辱使命,很快便会完成任务归来。她高兴没两天,却听说了这样的事。
如果再差一点儿,她是不是就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皇上驾到——”
“快免礼,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回皇上,太子殿下之前中了剧毒,命悬一线。如今,剧毒得解,殿下只用等身体复原,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这些逆贼!”他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愤怒中的育成帝阴狠道。
进得里屋,皇后娘娘过来行礼,“皇上。”
“皇后,不要太担心了,太医都说了,旬儿没事了。”
“可是皇上,臣妾差一点就失去旬儿了。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就不要让旬儿去做了。”
若是平时,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说这样的话。身为太子,身先士卒,为天下万民做个表率,是皇上一贯的要求。可这会儿,处在忧心儿子身体之下,皇后娘娘说了一个母亲最想要说的话。
“好好好,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朕就不让旬儿去了。”育成帝安抚着皇后,来到了床边。
见宫旬的手露在被子外面,难得父子温情了一把,拿起宫旬的手,想将它放入被子里,却发现宫旬的手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发现宫旬手里攥的不是别的,似乎是两张纸。尝试了扳开,却怎么都扳不动。
“孟侍卫——”
“皇上。”
“这是怎么回事?”育成帝看着宫旬的手,不知道什么东西,让他的儿子即便在昏睡中都毫不放松。
“这是……东方先生送来的药方。”孟凌东脸上有些不自然,低着头,看着那两张药方,眼里流露出一抹似怀念又似神伤的情绪。
“东方先生?还有这药方,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孟凌东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育成帝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过一抹怀疑,很快的又归于暗淡。
“这么说,是这位东方先生救了旬儿的性命了,皇上,我们真的要好好感谢他。”
“是啊。”育成帝回应着皇后娘娘的提议,“不知这位东方先生如今人在何处,朕还真想当面感谢他。”
“回皇上,东方先生乃世外高人,喜欢云游四方。这一次恰巧出现在辰州,也是一番机缘。他在解了殿下的毒后,便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
“皇后,这些日子你为了旬儿的事日夜劳心,如今旬儿已经回来了,人也没事了,你还是回宫好好休息吧。”
“不,皇上,臣妾要等旬儿醒来。”她这个做母亲的,每次在自己的孩子有危险的时候,都不在她的身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几次三番的遭遇这种危险,皇后娘娘就恨不得让宫旬永远呆在她的身边,哪里都不去。
“听话,待旬儿醒来,朕就让人去禀告你。来人,送娘娘回宫——”皇上不许皇后娘娘再说,便让人将她送回了朝华宫。
皇后娘娘无奈,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儿子,又看看站在身旁的皇上,行礼离去了。
在皇后娘娘离开后,皇上才转过身,面对着孟凌东。
“凌东,你老实回答朕,这一次去辰州,还发生了什么事?”
旬儿这孩子,向来谨慎,明知道辰州危机重重,为何还是这般大意着了敌人的道?
而且那位东方先生也很是可疑,若这位东方先生只是普通人,那孟凌东为何神色躲闪,旬儿又死攥着他的药方不放?
育成帝是何等精明的人,很快就看出这其中不寻常之处。只是刚才皇后娘娘在这里,不想说得太多,让她担心罢了。
…………
“皇上。”
“凌东,朕让你在太子的身边,是为了让你保护他,也为了让他少犯一些错。如今这些事,已经严重影响了太子,你难道还打算隐瞒朕吗?”育成帝的声音带了愠怒,不管谁面对皇上即将到来的怒气,都不敢再隐瞒。
“皇上,其实……”孟凌东抬头,刚想要说个明白,可一想到这件事的原委,便有些不知从何处说。
“照实说。”
“太子殿下在奉皇上命令赶去辰州后,一直不敢忘记自己担负的使命。夙兴夜寐,整顿州政,不敢有半分懈怠,也不曾停下来歇歇。”这本是好的,但若是太过头了,身体如何受得了?
“臣几次劝服殿下,让殿下休息,不要太操劳,殿下不听,只说不想辜负皇上的期待,剿灭山匪,查察辰州弊病,早日回宫复命。殿下一开始身体还受得住,慢慢地就有些力不从心。”
育成帝在听着。
“渐渐的,太子殿下发现辰州官员与山匪勾结,在城外的官道上抢劫商旅,就连辰州左金武旗下的官军,也牵连其中。太子殿下感觉到一场阴谋即将对他展开,让属下小心防范。同时,又让护卫军乔装成辰州的百姓,隐于市井之中。等待命令,进行反扑。若发现情况不对,也能向城外求援,抑或是手持皇上临行之前所赠的令牌,调动地方兵马。”
育成帝暗暗点头,旬儿这几手措施,确实运用得不错。他一现身辰州,就势必成了矛盾的焦点,各方人马都密切注意着太子殿下的动静,再加上官府卷入其中的话,他就很难有什么作为。
而这一手,不但能打探消息,还能与护卫军来个里应外合。进可攻,退可守。顺利的话请君入瓮,将那批违法犯法的恶贼一网打尽。若出了什么变故,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太子殿下的到来,以及追查到了前任知县真正的死因,让辰州一干官员蠢蠢欲动。太子殿下料到有人要对他图谋不轨、暗中下手,也让臣在知州府内布好了局,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
“既然如此,旬儿又为何会中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抓住了下毒之人时,也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竟然中了那贼人的毒针。那贼人明知道难逃一死,抱着同归于尽之心,将藏在牙关之处的毒针射中了太子殿下。”
育成帝震惊,凌东这话说得隐晦,却似乎是话里有话。
“那个贼人又是谁,你们可曾认识?”
“臣等认识。”孟凌东无奈承认,皇上太精明,这件事根本瞒不了。
“还不给朕说!”
“那个人就是闻喜,昔日殿下的护卫,上一次在甘州,闻喜有加害……路御医之意,太子殿下吩咐臣将之处死。”孟凌东闭上眼,过去的一切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甘州一路上,闻喜,还有路姑娘,这些人都还活着。哪怕有再多的不快,庆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然而,这一次,就连路姑娘也都走了。
昔日的几个人都站在了一处,唯独少了路姑娘,太子殿下的心里,当时又做何感想?
那一个恍惚,又是否为了某个人?
“既然如此,那她就应该是个死人!”育成帝大怒,这次的怒气是冲着孟凌东。
如果他将那个叫闻喜的女子给解决掉,那就不会留下这样的后患。他怎么不知道,他亲手赐封的御前侍卫,还是这等心慈手软之人!
“臣知罪。”孟凌东没有辩驳,当日闻喜炸死,孟凌东大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推脱,说他不知道闻喜还活着。可孟凌东没有,他不想欺瞒皇上,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解释什么。
他清楚的知道闻喜还活着,但他还是让她走了。
育成帝压抑住怒气,“后来呢?”
“闻喜放毒针暗算太子殿下,等臣发觉之时已经晚了。臣杀了闻喜,太子殿下身上的毒,也开始发作。臣请遍辰州城的名医,都没有办法,加上辰州城外已经被匪军控制,无法与璐华城互通消息。就在臣走投无路之下,东方先生带来了一张能治好殿下的药方,并且殿下在服下药后,也确实醒转了。这便是事情的经过,皇上。”
育成帝走到了床边,一个用力,扳开了宫旬的拳头。然后拿起那张药方,展开一看。
“这是怎么回事?”这药方莫非是碰了水,上面的字迹都糊了。
“这张药方是东方先生不小心遗留下来的,太子殿下醒转后,看到遗留在地的这张药方,追问东方先生是从哪里来的。东方先生说是他那位老友写完药方后,一个不留神打翻了桌上的茶杯,那位老友向来没什么耐心,懒得写第二张,而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却也不影响辨认,就这么拿过来了。”
哼哼,这个理由,只有三岁孩子才信。
育成帝不信,宫旬当然也不会信。
“太子殿下还想要追问,那位东方先生摆摆手,便离开了。这之后,东方先生就再未在我们面前出现过。”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孟凌东不想说得如此详细,但他知道,皇上已经动了怒,若不知道个清楚明白,定然不会罢手。
育成帝握着那张已经糊掉的药方,转头看看床上,因为失去手上之物而颇有些不定的宫旬,又看看跪在地上挺直着背脊的孟凌东,在殿内走了两圈。
“凌东,你说……”育成帝蓦然止住,想要和孟凌东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烦躁得继续在殿内走来走去。
孟凌东也不猜测,事实上,他在紧张,凭皇上的精明可能已经联想到了与他们同样的事。
若是真的,那自然是天大的幸事,但若猜测再一次成了空,那要让他们的殿下如何承受?
这一路,殿下手握着那张药方,一声不吭,想必他的心里,也在天人交战吧。
…………
620 寻友
临阳城。
一辆马车自西而来,驻在城门楼前。
巍峨的临阳城门,尽显泱泱上国的气度与恢宏。
马车中的女子,拂开车帘,抬头看着高耸的城门。念了两年的地方,如今就在眼前。即便清冷如路曼声,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名为激动和喜悦的东西。
“姑娘,这里就是临阳城了。”车夫笑呵呵地看着这座城池,赶了大半个月的马车,如今终于到了。
“师父,这里就是临阳城啊。”燕儿也钻出小脑袋,这一路行来,看到的民风人情,与大尧全然不同。
大尧是医术的故乡,医术氛围浓厚,走到哪儿都少不了芳草药香气。大杨则是一个商业繁荣、军事发达的大国,较之大尧的单调各行各业都呈现欣欣向荣之势。
燕儿从小孤苦,除了在街头流浪,再也未去过别的地方。初来大杨,被临阳城的繁华热闹所吸引,也是正常。
“嗯。”
“师父为何前来这里?”这一路,又何止是千里之遥,燕儿坐马车坐得全身都散架了,师父也是同样。然而她却看得出来,师父的心情很好,这一路走走停停,不着急赶路,也不想其他,是真的享受这个过程。
她还很少看到师父这么轻松的样子。
每到这个时候,燕儿总是会想,这大杨的临阳城到底有什么吸引师父的,可以让师父不惧艰难险阻欣然前来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几位非常好的朋友。”
“师父的朋友?”燕儿睁大了眼睛,在小悠竹林的时候,她认识绿林哥哥,也经常见到东方长老。这两个人虽然与师父熟悉,却总不似一般的朋友般。看见师父不问世事孑然一身的样子,燕儿还怀疑过,师父是否从未交过朋友。如今从师父的嘴里听见这两个字,还几位,让燕儿不由有些呆。
“这也是约定。”
在大尧,温书临行之前,曾和她做了个约定。有机会,一定要到大杨走一走。还将阿草送给了她,这一次能成功脱身,阿草功不可没。
马车进了城,车夫问路曼声要去哪里,路曼声想了想,决定先去神明宫药铺看看。
神明宫药铺,是温书的药铺,如今已经开遍了大杨每一个城镇。
神明宫,原是一个危险邪恶意图颠覆整个武林的组织,在温书重回总坛后,利用宗主这个身份将它导向正途,如今已经成为了天下间最大的连锁药铺。哪怕是在医术故乡的大尧,也没有一个药铺的规模,有神明宫这么大的。
这不仅得益于温书强悍的医术实力,也是因为她背后黑白两道无可比拟的势力。
神明宫虽然已经弃恶从善,但还没有一个帮派或是组织敢挑衅它的,即便是武当少林这样的泰山北斗,也不会轻易与神明宫叫板。
何况,武当少林与明月堡素来亲厚,这种较量完全可以避免。
另一方面,金六公子身为天下第一首富金家的第六子。论及财力雄厚,又有谁比得上明月堡?
便是这般,神明宫药铺在短短几年间便开遍了大江南北,让其他商家药铺难以望其项背。而温书每年亲自调制的灵药,也是神明宫药铺能够遥遥领先其他药铺的重要原因。
车夫向行人问路,问十个人,便得到了十个不同的答案。但这些答案都是正确的,因为在临阳城,城南城西城东城北,不止有十个神明宫药铺。
路曼声见状,颇为无奈,只得对车夫道:“寻个最近的罢!”
最近的药铺,与他们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进去的时候,正是一天客流量高峰。人太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在这里秩序还不错,整整齐齐排成两队,占满了整间药铺。
“姑娘,这么多人我们还是不下去了。”
路曼声抬起头,注视着神明宫药铺那块金字招牌,不禁有些晃神。听到车夫的话,摇摇头,“无妨。”便走下了马车,和燕儿一起进入了药铺。
药铺里有三位大夫和六位小童,大夫在安静的把脉,而小童则忙着抓药,嘱咐病人。
见到路曼声并未排队,似乎不是来看病的,其中一个小童过来见礼。
“姑娘,你来这儿可是有其他的事?”
“这里便是温三小姐的药铺?”路曼声打量着这座药铺,清淡雅致,药材丰富齐全。虽然只瞥了几眼,就知道温书管理有方,将这个地方经营得是有声有色。
“姑娘认识宗主?”那小童眼睛立即亮了,“神明宫药铺,都是宗主所开,我们这些人,奉宗主之命前来学习。”
“……哦,我就是来看看。”
那小童一愣,狐疑地看着路曼声。这人真是奇怪,到药铺不是来看病而是来观摩的。该不会是同行的竞争对手,到这里取经来了。
“那姑娘慢慢看,小的就不招呼了。”那小童还算礼貌,笑着对路曼声欠欠身,便去招呼其他的病人去了。
“师父,那位宗主可真是了不起,开了那么多的药铺,单是药铺每日的收入,也不知道能吃喝多少年了。”
“傻丫头,就想着吃喝。”乍然听到燕儿的话,路曼声眼中现出笑意,就连语气,也带了几分宠溺。
“师父,你以后也开药铺、做大老板好不好?”
“这是为什么?”
“那样师父就有很多很多银子,燕儿也就不会饿肚子了。”
路曼声愣住了,看着昂着头期待看着她的小燕儿,心里一酸。却是一个回头,伸出手,轻轻拍着燕儿的后脑勺。
“只要师父还有得吃,就不会饿着你。”不过开药铺啊,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路曼声虽然无法像温书那样,做个名闻天下的药铺老板,她也需要生存。
如今不只是她,还有燕儿,总不能苦了她。看来,她也得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尤其来到这异乡,身上虽然还有一些银两银票,谁也不知道能花多久。她视温书为友,来这里寻她,总也不能让她接济自己。温书无所谓,她却不能凡事依赖她。
如果想要在这里安顿下来,是该考虑自己今后该做些什么了。
621 过客
61过客
在神明宫药铺一游后,路曼声直接让车夫把马车驶到了明月堡。
明月堡金家,不但是大杨首富,更有武林第一世家的美誉。金谦金老爷子年轻时叱咤江湖,属于江湖领军人物。后来虽然金盆洗手,经营生意,武功可是一点都没落下。
再加上他为人正直,处事公道,在江湖中也是德高望重,受人尊敬。
此外,金家有六子,各个玉树临风、英武不凡。或刚直、或勇猛、或睿智、或不拘小节、或温润如玉、谈吐不凡。武林世家的豪气与豪富之家的贵气,巧妙地结合,让这个家族卓越超然。天下第一家族之名,也是当之无愧!
路曼声正要下车,忽然听得几匹马从远而近驶来,又退了回去。
“七小姐回来了——”
金雪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斜了一眼凑上来的守门的,嘴角一勾,将马鞭扔到了守门手中,笑着问他:“我六哥六嫂可曾回来了?”
这位七小姐还真是喜欢她六哥六嫂,还没进家门就关心她六哥六嫂是否回来了。不远处的车夫,听得这边的对话,心中想道。
“回七小姐的话,六少爷和少夫人昨儿个已经到家了。说七小姐会晚一些,翌日方归,七小姐果真回来了。”那守门的人傻笑着道。
金雪芙一拳头砸上去,“笑什么笑,你当本小姐听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啊。我都答应我六哥六嫂,说今儿回来,就不会在外面贪玩,知道吗?”
“嗯,谁不知道我们七小姐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真豪杰!”
“少来,就是你这张嘴,才被罚来这里守大门,还没学乖呢。当心我告诉我大哥,让你以后就在这里呆着了。”
原来这个守门的叫宋冲,是金家账房的儿子,虽然是仆人之子,但金家待下人宽厚,他又是和金雪芙一块长大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在一块打闹惯了,平时不是主仆,更像是好友。
“别,小的错了还不行,你可千万别告诉大少爷。”
“知道怕就好,好好在外面守门吧,我要去见我六哥六嫂了。”
“七妹,你这么急着见六少爷和少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六少爷和少夫人前几日应武当天一真人之邀,赶去了武当山。在神明宫一事解决后,江湖平静了多年。如今又有一股不明的江湖势力蠢蠢欲动,意图挑起武林争斗。
每次江湖有事,众人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谢小迹。这一次也不例外,谢小迹最怕的便是麻烦,奈何麻烦偏偏找上他。
谢小迹知道这事很麻烦,一旦涉入其中,再难脱身。他谢大侠嫌麻烦,第一时间溜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天一真人和华山的龙掌门,找不到谢小迹,也只得麻烦他最好的朋友金钟楼。再加上这次的事,神明宫的宗主说不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便同时邀请了他们夫妻二人。
武当和明月堡交情匪浅,天一真人又是他们所尊敬的长辈,一接到天一真人的书信,两人即日启程,赶去了武当。
而金雪芙呢,正在被她的四哥关禁闭。可以她那个性子,关了那些天早就熬不住了,整个人几乎都要无聊而死。听到她六哥六嫂要出门,而且还是去武当,立即动了心思,偷偷跟他们出了府。
以金六公子天下第一的耳力,自然知道他七妹跟上来了,却也没有道破,由着那丫头。金雪芙原先还想掩饰一番,可出来匆忙,身上没带一点盘缠。六哥和六嫂在前面吃好喝好,她却得躲在树后面流口水。怎么都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抢了东西就吃,也不管六哥会不会说她了。
或许正因为面前是好说话的六哥和六嫂,金雪芙才敢明目张胆地冲出来。
这之后,她便和他们一起上武当山。
回来之时,六哥和六嫂回总坛办事,她也去了。因为神明宫总坛神秘新奇,这位金家七小姐怎么都要多留一天,也只得让她去。
后他们一日回来的金雪芙,在临阳城流连之时,却是发现了一件事。
“宋冲,你没有发现,咱们府前多了一群陌生人?”这些人虽然扮成过路和买卖人,却还是瞒不过金雪芙的眼睛。
“这个我当然发现了,看那些人的言行举止,似乎不是大杨人。但六少爷和少夫人说了,这些人来这里只是为了打探一位朋友的行藏,做的越多,越引对方怀疑。我们不要多管,对方失去耐心,自然就会离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六哥六嫂说的,那肯定就没事了。”
金雪芙挥挥手,往堡内而去。
路曼声在马车内,虽然没有完全听清金雪芙和那位小哥说了什么,隐隐几个字,还是让她警醒了起来。
难道宫旬这么长时间,还是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吗?
她之前有想过,宫旬会派人来大杨打探消息,也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明月堡这个地方。只是她没有想到,过去这么久,他依然不肯死心。
还是说,上一次的那张药方,引起他的怀疑了?
路曼声心中一紧,随即又摇摇头。不可能,那张药方已经模糊,他不可能认出她的字迹。何况在这之前,她与那位东方先生并没有什么往来,他就算是怀疑,一时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姑娘,要下车吗?”车夫在外面询问。
路曼声思量再三,终是摇头。
“调头吧。”
在没有计划周详之前,她是不能贸贸然出现在明月堡了。她好不容易才离开大尧皇宫,可不能在这里被发现。
“师父?”
“我们下次再来。”
车夫没有多问,赶着马车,离开了明月堡前。
车夫是个赶车高手,车架得很平稳,路曼声坐在车厢中,却是满心烦乱。
她不知道大尧那边怎么样了,某个固执的人,总是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还有她的那群朋友,是否已经接受了她离开人世的消息?
许多人说,时间是消除伤痛、抹去记忆的良药,这几个月,已经够久了。
他是大尧太子,路曼声于他,注定只是一位过客。
只望他,能早日明白。
622 倾诉
6倾诉
大尧,正阳宫。
兰姑亲自盯着太子殿下喝了药,才放松般的露出一丝笑。
这个药是皇后娘娘花了两个多时辰,亲自为太子殿下熬的。因为这事儿,皇后娘娘手指都烫伤了,怕被太子殿下瞧见,才让她把药送过来。还嘱咐她,不得对太子殿下提及此事,以免他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是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这番苦心,也完全不输给天下任何一位母亲。
太子殿下如今的状况,有点让人忧心。皇后娘娘每日因着殿下的事,夜不能寐,兰姑真的很想将这些告诉殿下,好让他知道,娘娘有多担心他。而他,就算是为了娘娘,也该早日振作,忘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御医。
“兰姑,你怎么了?”宫旬欲问兰姑这药是否她亲自所熬,一抬头却发现无时无刻不用心伺候的兰姑,居然在失神。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
“本宫说,这个药是你亲自熬的?平时喝的药,多少有些苦,这一次的药,不但不觉着苦,还有点甜甜的。”宫旬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
兰姑忽然笑了,太子殿下从小偏爱甜食,虽然在外面掩藏得好,哪里能瞒过她和皇后娘娘?
不过,这药却不是她熬的。
“回殿下,娘娘知道殿下怕苦,特在这药里添了甘草。又怕消了药性,特地问过御医才添加的。三钱甘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说这药,是母后亲自为本宫熬的?”宫旬的脸上有了动容。
他的母后,在进入皇宫前便是大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虽然进了皇宫,为了讨父皇关心也曾下厨学过几样菜色和点心,终究干不了这类粗活。何况熬药这种事,得随时盯着火候,一盯就是大半天。真不知道,母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是,殿下,娘娘整整熬了两个半时辰。得知殿下身体不适,娘娘寅时便起身,前往御膳房,特地为你熬了这碗药。奴婢想要接过,娘娘就是不肯。”
“母后呢?”
“……娘娘累了,这会儿正在宫里休息。”
“兰姑,你有事瞒我?”兰姑那一迟疑,让宫旬看出端倪来。
“太子殿下,老奴不敢欺瞒于你。皇后娘娘为你熬药,烫伤了手,怕惊动你,连御医都不敢传,只让老奴为她上点伤药。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哪里受得了这种疼……”
兰姑还待再说,宫旬已经轰地起身,径自往朝华宫而去。
“殿下——殿下——你可不要去,娘娘知道了可是会怪责老奴多嘴的啊——”
兰姑跟在后面追了两步,太子殿下已经出了正阳宫的大门,看不到背影了。
叹了口气,兰姑回到正阳宫,唤来贴身伺候宫旬的宫女太监。
“太子殿下这两日休息得如何?用膳情况又怎么样?从实说来,不能有一句谎话,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也不怪兰姑特地问出这番话,宫旬为了不让皇上皇后担心,已经勒令宫人不许泄露他的用膳和安寝情况。内侍房每日记录的情况,也都是宫旬刻意提供的。皇上和皇后都是聪明人,这样的事又如何能瞒得过他们?
只是顾着这孩子的面子,也成全他的一片孝心,才没有故意戳破他罢了。
在兰姑严厉的目光下,宫女太监不敢隐瞒。
“回姑姑,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越发不好了。不但食不下咽,半夜还会咳嗽,有的时候甚至还会……”
“还会怎样?”
“还会……咳血。”
兰姑惊骇,随即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太子殿下病得这么重,你们还不及时禀报,若太子殿下有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是太子殿下不允许奴婢们说出去的啊——”宫女太监连连磕头,小脸吓得惨白。
“而如今,太子殿下身体每况愈下,奴婢们哪怕拼着太子殿下责罚,也不敢再隐瞒他的病情。”
听了这话,兰姑即便还要动怒,却也缓解了些。至少这几个奴才,还知道事情的轻重。
“记住,今日这话,你们知我知,还有娘娘知,再不许有其他人知晓,包括太子殿下和皇上那边,也一个字都不能说,清楚了?”
“奴婢清楚了,奴婢清楚了,谢姑姑。”
兰姑心事重重又满脸忧色的离去了,而地上跪着的人,则拍着自己噗通跳的胸口。真的好险,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旬径自越过行礼的宫人,直接迈入了正阳宫。
“母后——”他进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卧在软塌上小憩。天未亮便起来了,在御膳房一呆就是五个小时,皇后娘娘着实累坏了。
宫旬看到皇后娘娘正在休息,连忙放下动作和音量。眼睛却第一时间扫到了皇后娘娘两个包得胖胖的手指,心中不禁一沉。
缓缓来到软塌旁,慢慢弯下腰,小心地拿起母后的手。
动作放得很轻,皇后娘娘还是醒来了。
刚睁开眼睛的皇后娘娘,眼里尚有些朦胧,待看清是自己的儿子,自然而然便露出一抹温柔来。待察觉到自己烫伤的手正被那孩子握着,瞬间变得很紧张,想要将自己的手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短短时间,皇后娘娘的脸上便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化。
但每一个变化,都让宫旬心惊和愧疚。
母后她,一定很担心自己,他让她失望了……
“这个兰姑啊,本宫是怎么嘱咐她的,她还是跟你说了。”
“不怪兰姑,是儿臣的错。若非兰姑,儿臣又怎么知道母后为儿臣吃了这么多的苦、担了这么多的心。”想必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在正阳宫消沉的时候,母后的日子比他的还要难过。
在前往辰州前,父皇还有母后,都觉得他痊愈了,尤其是在辰州那边传来捷报、他达成任务圆满归朝时,他们以为那个让他们骄傲的儿子回来了。
可他却受了伤。
母后明明知道,比起身体上的伤,他更严重的是心病,可却不知道如何提醒。
因为母后害怕,若主动提及,只会触动他心里更深的隐痛。如此的小心翼翼,又如此的担忧害怕,以至于路曼声的名字成了大尧皇宫的禁忌,再也无人敢轻易提及。
宫旬知道皇后娘娘的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他是那样的自私,自私到只想到自己心里的痛苦,没有心思为他的母后考虑半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演戏。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没事了。却不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根本就骗不了任何一个人。
“傻孩子,你是我的儿子,母亲为儿子做这些天经地义,算不了什么。”
不,根本就没有天经地义这一说。从以前到现在,母后为他牺牲的已经够多了。
“母后……”
“母后希望看到皇儿好好的,就像以前一样好。为此,哪怕要母后失去一切、受尽万般苦,母后都愿意。”
毕竟是自己的皇儿,哪怕他这副样子,让她如此担心,她也不忍心苛责他。这孩子心里已经够苦了,她不能再让他承受更多了。
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希望皇儿感受到的是母亲的关怀,而不是一位皇后的担忧和急切。
这个道理,是这几日皇后娘娘悟出来的。得知那孩子在内侍房记录上动手脚,皇后娘娘是又忧又急。她怎么不知道,她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竟然如此顾及儿女私情、弃大业于不顾?
她忧心、她失望,她同样也很无措。
那孩子从小便听话,也从未让她失望过。而如今,面对那孩子与生俱来第一次的叛逆与脱离掌控,皇后娘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思前想后了几日,又看到御医每次都被太子轰出来,一个母亲的本能终于凌驾在了一切权力之上。
她最担心的,果然还是她的儿子。
皇后娘娘却没有想到,就是她这无声的关怀,才真正撬动了宫旬冷寂的心。
心中的伤痛无法排解,此时此刻,面对全心爱护他的母后,宫旬忽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母后,儿臣让你失望了,儿臣该死……可是儿臣,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宫旬伸出右手,一下一下地拍向自己的胸口。“这里,并不疼,可就是涩涩的、酸酸的,好难受。感觉这里,空了一大块,儿臣想遍了办法,也想运用一切手段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赶快振作起来,可是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填补。”
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根本就没有代替品,也没有补救的良药。越是想要振作,越是想要填补,就越是丢盔弃甲,猝不及防。
“旬儿……”
“怎么办呢,母后?儿臣,到底要怎么办?”宫旬拍胸口的动作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快,只要打碎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疼了。
“旬儿,不要这样,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母后,疼痛只是暂时的。只是女人而已麽,等爱淡了,那就感觉不到痛了。”皇后娘娘慌乱地抓住宫旬的手,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
这孩子,自从记事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这样抱过他。没有想过,再一次抱住这孩子,会是这样的情形。
路曼声,你把我的旬儿害得好苦……
“儿臣也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喜欢一个人。那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冷漠、怪异、不把我这个大尧太子当回事,我对她的好意她从不领情。儿臣让父皇赐婚,就是气她,只要她是我的,就再也无法将我视之无物了。儿臣以为,自己并不是那么爱她,与其说爱,不如说是不服气。虽然那个女人指出这一点,我从不承认。”
这才是宫旬的真心话,在他几次向路曼声提及喜欢她、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路曼声便冷冷地指出宫旬根本不懂爱,他如今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他伤了自尊,想要征服她罢了。
宫旬有被戳穿的苦恼和尴尬,却固执得不肯承认。何况,对路曼声不同于其他人的关怀和在意,确实是一种他不曾感触过的东西。
他清楚的知道,那便是喜欢,却不确定到底有几分。
“可是为什么,母后,她会就这样死?”宫旬紧紧抱住他的母后,“是儿臣害死她的吗?若没有儿臣求来的赐婚圣旨,她这会儿还活得好好的……”
“不,旬儿,这怎么能怪你呢,路御医她是被人谋杀的,向提刑都这样说。路御医她要真恨,就恨那个在暗中对她下手的人,如何都怪不到我的旬儿头上。”如果她真敢怨恨她得皇儿,哪怕她变成了可怕的厉鬼,她也完全不惧!
“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了……”可那个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工夫,可以驯服这个女人。
他见过太多倔强的女人,在嫁给你之前,没有半点妥协的余地。但嫁给你之后,就乖得像只猫儿一样。
何况他还是太子,她迟早会明白,屈从于他才是最明智的。
然而根本就轮不到他来验证这一点,因为那个女人死了,掐断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与幻想,就那样决绝地离开了。
“不会的……旬儿……不会的……”皇后娘娘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儿子,只能反反复复重复那句不会。
“母后,女人总是说,男人只有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才知道那人有多重要。以前我是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我,怎么就会那么喜欢她呢?这太不正常了,一个月就能完全忘记的女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会记得这么清楚?这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
宫旬不停摇头,也满脸的不相信。
曾经他以为为了一个女人要死不活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而他如今,俨然已成了最没有出息的那一个。
最可怕的是,明明知道不像你,也明明知道不能这样下去,还是要无尽头的沉沦……
623 迎娶
6迎娶
看着自己的皇儿为了一个女子这般痛苦,皇后娘娘对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不禁生出几分痛恨来。
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这样冤魂不散,苦缠着她的旬儿?
然而这些,皇后娘娘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旬儿这孩子,把自己的心声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那是看重相信她这个母后。若是当着他的面斥责于她,或是对路曼声加以指责,那旬儿以后有什么心事也只会在心里藏着,更不会说给她这个母后听了。
“旬儿,其实想要忘记一个人,并不是没有办法。母后是过来人,你若真有心忘记路御医,母后有办法。”皇后娘娘的嗓音透着诱~惑,直直传入宫旬的耳中,让他身体一怔,僵在她的怀中。
宫旬从皇后娘娘的怀里退了出去,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站了起来,走到朝华宫的门口又顿住,回头看着正等待儿子回头的母后,又看向她为他熬药烫伤的手指。
他是畏惧这份超出他控制的痛苦,也不想再这样让父皇和母后为他担心下去。可一想到自己真的要忘了路曼声,就让宫旬惊慌失措起来。
他不能这么做,一个在你心底留下沉重记忆的人,如何能够轻易忘记?
那个女人脾气不好,又爱玩自闭,若连他都将她忘了,还有谁会记得她?
他不能,即便痛苦,也想用这种方式对那个女人赔罪。
他可以对任何人薄情,唯独对她,他不想这样。
可是,这段经历太过锥心,折磨得宫旬痛苦难忍。他也知道自己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做,不能再沉湎于儿女之情之中。
他也不能,让父皇和母后再对他失望。
他能够这样吗?
何况,人的心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他不相信,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忘记她。
“母后说的是……什么办法?”宫旬终于开口道。
皇后娘娘笑了,眼里满是安慰,这孩子能够问出这句话,就已经迈出一大步了。
路曼声,迟早会从他儿子的记忆里剔除出去。
“一个活办法,一个死办法,就看你更喜欢哪一个了。”情非得已,皇后娘娘也只得使出大招了。
她要让旬儿自己选择,不带半点怨恨,也不伤害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活办法是什么?死办法又是什么?”宫旬喃喃的问,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是疲惫的身体驱使着他,本能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活办法便是娶妃,你早已到了迎娶太子妃的年纪,大杨长公主留在大尧多时,婚姻一事悬而未决,让你父皇颇伤脑筋。你应该知道,你父皇属意你,若你能娶得大杨长公主,你太子的地位再也无人撼动。”
皇后娘娘对这件事当然是乐见其成,之前是长公主的态度,从她与几位皇子的交往来看,似乎更属意二皇子。而皇上,那个时候也有心平衡几位皇子的势力,让旬儿得到更多的历练。皇后娘娘了解皇上的心思,便没有多提。
如今不一样了,时机已经成熟,皇上虽然对旬儿这阵子的表现有些失望,却勾起了他作为父亲对孩子的疼爱。
育成帝在位这么多年,做什么决定都保持着理智,始终谨记着自己是大尧的君主。然而在他心中,对蝴蝶夫人始终无法忘怀。他的骨子里,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他深受其害,这些年也饱受折磨,从小便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能顾及儿女私情,凡事以天下百姓为重。
在几位成年的皇子中,他原本以为老四是最像他的。而他属意的太子,最像他年轻时的作风,干脆果决,绝不拖泥带水。最重要的,他不会为情所控,所有的一切,都是成为一个君王必备的条件。
于是,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对太子的教导,而忽略了宫旬还是他的儿子。他对他有君王的期待和严苛,唯独少了慈父般的慈爱。
这次宫旬因为路曼声的事,长时间的处于痛苦之中,虽然让育成帝生气,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从这些日子育成帝对宫旬无声的关怀,也能看出他很有慈父的一面。
但他终究是个帝王,能够容忍宫旬一时的任性,却不能长期看着他如此消沉下去。皇后娘娘这个提议,不但是为了巩固宫旬的地位,也是让他的父皇对他重拾信心。
“迎娶长公主为太子妃?不,这不可以……”
“若你不愿迎娶长公主,那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皇后娘娘也不多加劝说。
“什么办法?”
“让侯御医,为你点一支忘忧香。”
宫旬一怔,一些记忆疯狂窜入他的脑海。
忘忧香,忘忧香,路曼声因为留恋过去,无法从痛苦中走出,他无奈之下,唯有请侯御医为她点燃忘忧香。
从此,路曼声放下牵绊,专心研习医术,直至成为大尧医坛最年轻的女国手。
侯御医说过,忘忧香只会抹除一个人痛苦的感受,却不会消去过往的记忆。所有名为激烈和悲伤的情绪,都会随着忘忧香消散于空气之中。
每次路曼声对他那般绝情、视若无睹,宫旬就忍不住想,这个女人如此铁石心肠,是否忘忧香药效所影响?
忘忧香抹去了她痛苦的感受,却也让她的心变得迟钝、麻痹,甚至再也无法感觉到心口的跳动。
因为人一旦体会过那种痛苦、舍弃过那种痛苦,便不愿再次承受。哪怕是稍微一点念想,身体就会自动预警,让人趋于闪避,对爱避之惟恐不及。
宫旬也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过侯御医,并未得到侯御医正面承认。他不愿相信忘忧香有这样可怕的弊端,但那种神奇的药物,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副作用?可看路曼声那副冷静又理智的样子,将一切都推到忘忧香身上,似乎又不合适。
但忘忧香,宫旬是万万不敢碰的。
“旬儿,这活办法和死办法,择其一,你自己看着办。若选择了前者,母后再不提忘忧香的事,你心里面也可以偷偷记挂着她,就像你父皇一样。”
…………
624 杀意
64杀意
牵挂一个人,还是可以做好自己份内之事。若一个人,只顾着自己心中的痛苦,而忽视了他应有的责任与担负,那也只能说是没有志气了。
从这一点,皇后娘娘还是很佩服育成帝的。蝴蝶夫人在皇上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她用尽一生的努力与渴望,换来的只是心寒心冷。当年荣宠一时的艾夫人,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还是无法将那人从皇上的心底抹去。
他将蝴蝶夫人放于心尖二十多年,但谁也不能否认,育成帝是一位有为的君主。在他的治下,大尧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旬儿在这事上能做到他父皇那般,她就不担心了。
“母后……”
“若你选了死办法,你自然也能变回以前的旬儿。”若是以前的宫旬,娶长公主为妃那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事。
不管是死办法还是活办法,都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路曼声会以何种形式存在于宫旬心中。
宫旬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没有来时那般惶急,步伐沉重无比,仿佛每走一步,都在他心头划下了一刀。
“太子殿下,名三回来了。”宫旬刚回到正阳宫,孟凌东便前来禀告。
原本颇有些沉重的宫旬,在听到名三这个名字时,眼睛立即亮了。
名三,是他派往大杨全力打探路曼声下落的人。重点监视对象是明月堡和神明宫旗下的各大药铺,包括那个他只听过几次的汪家寨。
明月堡和神明宫,是因为路曼声最好的朋友便住在那里。若真如他的奢望一般,路曼声还活着,若想成功走出大尧皇宫、离开大尧,就自然少不了这位温三小姐的相助。
汪家寨,是汪大小姐的家。在甘州的路上,路曼声与汪大小姐产生了深厚的姐妹情谊,加上那位大小姐素来机灵古怪,还喜欢管些闲事。路曼声若去了大杨,很有可能会去找她。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路曼声也很有可能会去,而且那里,是天下任何人未经允许都无法进入的地方。
那便是飘雪山庄。
那里住了天下第一的剑神,西门若寒。宫旬各个地方都派了人盯着,唯独飘雪山庄,没有人敢前往。
即便如此,在下山的要道,还是安插着大尧的人,一旦有路曼声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禀告给他。
不管多少人告诉他路曼声已经死了,不亲自确认,他就不会完全相信。
“殿下,属下等在大杨打探了两个多月,也日夜派人盯着明月堡和汪家寨,始终没有看到……路御医的身影。”
宫旬眼中的火焰和期待,在听到这句回禀时,蹭地熄灭了。手撑住桌案,跌坐在凳子上。
“殿下,一干人还在大杨待命,接下来要怎么做,静候殿下的指示。”
名三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尊敬的殿下,眼里流露出一抹名为愧色的东西。只是这眼神一纵即逝,宫旬完全没有注意罢了。
虽然知道路曼声那个女人不可能还活着,宫旬还是受到了打击。
原来,真的是他的奢望。
那个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旬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为情所苦于路御医而言只是个沉重的包袱?想要让一个人安息,那就是尽早将她忘记。一个不爱之人的怀念,于她不会有半点的安慰。”
犀利无情的话语,就像是对宫旬最残酷的嘲讽,让宫旬这段时间的消沉完全变成了一个笑话。
在母后冰凉的话语中,宫旬无力辩驳。因为路曼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说过她喜欢他,甚至连喜欢的表示都没有。
“旬儿,这活办法和死办法,择其一,你自己看着办。若选择了前者,母后再不提忘忧香的事,你心里面也可以偷偷记挂着她,就像你父皇一样。”
“若你选了死办法,你自然也能变回以前的旬儿。”
皇后娘娘的话,交替着在宫旬的耳旁回响。放在桌上的手攥得紧紧,尔后,又缓缓地放开。
看来,真的到了他不得不做出个选择的时候了。
“将人手撤回来吧。”
“是……全部吗?”
“全部。”宫旬留下这两个字,便进入了内室,只留下神色怔忡满脸莫名之色的名三。
孟凌东听着宫旬所作出的决定,脸上全是惊色。
三爷这是决定要放下路姑娘了吗?
名三退出了正阳宫,却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一个转弯,来到了朝华宫。
“娘娘,已经照你所说的,对殿下禀告了。”名三的脑袋压得低低的,谁也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你做得很好。”皇后娘娘微笑地注视着殿下跪着的人,“就按太子说的,撤回所有的人手。但在这之前,本宫要你们做一件事。”
“娘娘请吩咐。”
“杀了那个出现在神明宫药铺的蒙面女人!”
名三一惊,“娘娘,尚未证实那个女人的身份,若是属下看错了……”
“你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你说像她,那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而且,本宫相信你的眼力,若没有这点本事,旬儿那孩子是不会将你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
“……是。”名三不敢问,为何娘娘要让他们动手杀了路御医。
皇家的事,本就难以理解,也不是他们能够过问的。
只是这件事过后,他怕是再没有资格留在殿下的身边了。
他背叛了殿下。
“娘娘,若这件事让太子殿下知道了,那娘娘和殿下的感情就……”名三离去后,一直伺候着皇后的兰姑,担心地看着皇后娘娘。“为了一个路曼声,牺牲你和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真的值得吗?”
兰姑并不诧异皇后娘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任何人威胁到了太子,皇后娘娘都不会放过。
路曼声本身无罪,但她让太子殿下消沉痛苦那就是她最大的过错。
若路曼声并不曾出现,只是一个死人,娘娘还不会这么痛恨她。
眼看着太子殿下就要被娘娘说动,重新开始生活,哪怕是一星半点有关路曼声的消息,都有可能让这一切功亏一篑!
625 温油~
65温油~
明月堡,满香楼。
无垢公子金钟楼轻拨琴弦,笑看着楼下对视已超过一刻钟的母子,琴声悠扬。
温书单手叉着腰,展现出在金元宝面前才会有的强大气场:“出门一个月零六天,没有一封书信,也没托熟人报个平安,连阿花都没舍得放回来,你说说,娘该拿你怎么办吧!”
金元宝小嘴一瘪,“就算回来,爹和娘亲也不在。你们总是那么忙,不是忙着解决武林上的纠纷,就是打理明月堡和神明宫的生意。呜呜,一个月要是有两天陪在元宝的身边,元宝也不会每日想着往外面跑。”
“少装可怜,你这套对别人还有用,在娘亲面前可半点用处都没有,知道吗,嗯~”温书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拧着自家元宝肉嘟嘟的小脸,元宝原本假意哇哇两声,这下子泪水真的飙出来了。
有哪个娘亲,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这种重手的?
娘亲在别人面前那么温油,尤其在爹爹的面前,柔得跟水一般,怎么独独对他这么残忍?
“瞧你,还哭上了,是谁说自己是个小男子汉的?”温书看到自家小子飙泪之上,手又抚了上去,一把抹掉他眼角的泪,还在小脸蛋上狠狠蹭了两下。
“是我,娘亲。”
“知道为什么拧你吗?”温书开始循循善诱。
“因为元宝没有回家——”金元宝可怜兮兮地道,然后看到自家娘亲面色不霁,连忙加道:“但元宝心里,一直都装着爹和娘亲,就连做梦都梦到娘亲来着。”
“哼哼。”温书哼了一声,嘴角却勾了稍许。知道那小子在哄人,还是会觉得开心。
谁让做母亲的就是吃这一套呢。
“元宝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离家不出三日,定会托人报平安。离家五日,家信一定会到达娘亲的手中。半个月若还未回家,也会将阿花放回来。娘亲,元宝这次在华山学剑,心里可想你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看到宝儿拉着雪姨的手叫娘亲,我就好想好想娘亲。元宝当夜便收拾小包裹,不顾师兄师父师伯的劝阻,也要回堡来看娘亲……”
金元宝的声音可爱得都要化了,软软糯糯的,杀伤力绝对百分百。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温书。
这套卖萌的本事还是她亲自传授的,虽然他已经尽得真传,但对温书本人免疫。
而且,金元宝只顾着卖乖,却忽略了重要的事!
温书的手又拧了上去,将他漂亮可爱的脸蛋搓来揉去。
“小家伙,娘不是说过,阿花绝不可以带离明月堡,若是坏了娘的事,看娘怎么罚你!”居然给她偷换概念,什么时候说他可以带阿花离堡了?“还有,既然跟随龙前辈学剑,就要好好听话。竟然违背师兄师父师伯的命令,下次再上山,卖乖可就没用了,等着被前辈踢出来吧!”
“娘亲不用担心,师父那么疼元宝,是不会不要元宝这个徒弟的。”
“我哪里为你担心了,净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当你这枚小蠢蛋,那么吃香啊。”
“娘亲傲娇了~”元宝高兴地拍手,眼里哪里还有泪光,只剩下甜得发腻的笑容。
“傲娇个毛啊,娘亲都多大了,是生气知道吗?要不是你这小东西如此让人劳心,娘亲也不会这么快老去,唉!要是被你爹爹嫌弃了,就拿你试问。”
温书一手勾着儿子的脑袋,压低着音量在元宝耳边道。
“嗬嗬!娘亲才不老呢,娘亲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好看!”
“换个比喻,这个有装嫩的嫌疑,娘亲不喜欢。”
“那……娘就是越老越有风味,徐娘半老,嗯,风韵犹存……啊,痛!娘……娘亲,元宝错啦,元宝真的错啦——”
“求饶也没用,竟然对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用出这样狠毒的字眼,就算是你爹爹求情,我也不会饶过你。”温书说着已经将金元宝的耳朵给拧了起来,元宝大哭,可无论怎么哭,温书都没放手。
金六公子的琴声开始凌乱,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崩。
貌似,元宝的玩笑开过头了。
温书的手忽然松开了,元宝原本想娘亲还是疼他的,知道他疼就放开了。可渐渐的,发现情况不对。
娘亲蹲在地上,肩膀抽动,似乎是在哭。
“就知道是这样,不管是父亲,还是儿子,都开始嫌弃我了……做儿子的嫌我不够温油,还脾气坏,说我老……做父亲的则看着儿子说他娘亲,也不帮着训斥,我真是太可怜了……”
元宝小眼睛滴溜直转,分析着娘亲在演戏的可能性。
娘亲最可怕了,轻而易举地便能达成某种目的,从小到大他都被娘亲吃得死死的。而爹爹呢,母亲大多时候是温油的,但若他们父子惹她不高兴了,就连魅力爆表的爹爹,也会遭受到牵连。
楼上的金钟楼,在听到温书的控诉时,琴弦已经彻底断了。
金家六公子琴弦断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心乱了。
飞身而下,来到这对母子的身边,手轻轻地抚上了元宝的脑袋,温柔地拍着。
元宝则吓得魂不守舍,噗通一声,扑到他娘亲的身上。
“娘亲,是元宝错了。娘亲在元宝和爹爹的心目中,那就是冰山上的雪莲花,月夜当空那轮皎洁的明月,高贵优雅、动人闪亮,独一无二,永远不会凋谢、比仙子还要动人。对了对了,你还是爹爹心中那颗永不褪色的朱砂痣,是元宝心目中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伟大娘亲!”
元宝在那疯狂地拍马屁,可温书的肩膀抽动得更厉害了。
金钟楼的手又轻轻地拍上了元宝的小头颅。
元宝直接给跪了,“娘亲,你就放过元宝吧,从今以后,你想元宝怎么样元宝就怎么样,你要我怎么说元宝就怎么说。”
元宝偷偷瞟了他的爹爹一眼,看到他爹爹正对他摇头。
元宝很机灵,立马改口:“不,所有称赞娘亲的话,都是元宝发自真心的。想要听娘亲的话行事,那也是元宝应该做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害元宝的。”
温书还是没有回应,蹲在地上,连一丝动作都没有了。
元宝越发摸不准了,狡猾的娘亲肯定在演戏,可就算是演戏,也得哄好娘亲,否则后面的爹爹不会放过自己。
让一个女人高兴,也是身为一个男子汉必须掌握的技能,这是娘亲在他三岁时教给他的。他为此刻苦钻研了许久,经过数十次的艰难实验,如今颇有所得。
娘亲该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考验他成长了多少吧!
嗯,既然这样,自己一定不能让娘亲失望。
“娘亲,元宝在华山新学了一首歌,想要献给娘亲。希望娘亲听到后,就不生元宝的气了。爹爹,你做个见证可好?”
金钟楼笑着颔首。
“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亲的孩子像元宝。投进娘亲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娘亲好,没娘亲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娘亲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元宝一边唱,还一边拍着小手,做着招牌卖萌动作。
而蹲在地上的温书,僵了一下,彻底地石化了。
元宝停下歌声,伸出小手推一推,温书没动。元宝哭丧着回头,“爹爹,娘亲不动了?”
温书忽然跳起,揉乱金元宝的发,还不停撕扯着他肉嘟嘟的小脸。
“就你这嗓音,还想着哄女孩子!娘亲就是这么教你的,还在那儿给我装可爱!”
元宝的动作可爱是可爱,只是那嗓音,则有些不敢恭维了。
无垢公子金钟楼,在笑着颔首之时,就已经很明智地用内力堵住了耳朵,完全屏蔽了自家儿子的歌声。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非常明智的。
温书深深自责,自己开发出了这小子最差劲的一面,以后也不知道会吓跑多少女孩子。
最关键的是,这小呆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歌声有多可怕。不要以为天下当娘的听到这首歌,就会完全忽略唱歌人的功底,温书对金元宝从来没有这种名为母性柔情的东西。
当然,在这小家伙惹她生气的情况下。
正常时候的温书,那也是一温柔似水的女神。面对自家的蠢蛋,会偶尔抽风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金钟楼总是会想起温书神智错乱那段时光。将谢小迹硬生生给逼哭,敢偷剑神西门若寒之剑的女子,其杀伤力有多么强大,可想而知。
但让他觉得幸福的是,温三小姐在认识他的第一天,就是体贴的、温柔的。如徐徐的春风,吹拂在人的心田,一旦感受过三小姐别样的关怀与温暖,就绝不会忘却。
谢小迹常常会“吃醋”,为什么那么强悍的温三小姐独独对金钟楼如此厚待,而对他和猴精,总是要命的招呼。每年撒在猴精身上的毒药,估摸着可以毒死几百头猪啊牛啊的了。
在温三小姐诞下金元宝时,谢小迹还曾笑言,以后温三小姐的温柔可不只专属于金钟楼一个人了。那幸灾乐祸又有些看好戏的味道,颇有些丢他谢大虾的形象。
金钟楼从不是一个小气人,然而就连他都难以置信的是,在谢小迹说出这话时,自己还真的有些戒备起三小姐肚子里的小东西来。
等到察觉,便不可抑止地笑了出来。
温三小姐问他笑什么,金钟楼摇头不说。这是他心中的秘密,要是被三小姐知道了,他会觉着尴尬。
三小姐知道倒没什么,谢小迹和公孙兄若是知道了,那恐怕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笑料了。
“不行了不行了,大白天的一家三口就在那闪瞎别人的眼。小书,你脸皮变厚了哟~”
汪大小姐拍了拍手,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元宝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小脑袋立即转了过来,高兴地扑入来人的怀中。
“太好了,干娘,你来了。你快帮我劝劝娘亲,让娘亲不要再生元宝的气了~”
汪大小姐俯下身,“小笨蛋,你娘亲是不会真生你的气的。她那蹩脚的演技,是骗不过你这个鬼机灵的,就别在这儿跟干娘假着急了啊。”
说着,汪大小姐又看向温书,“小书,你的教育失败了。虽然骗得这个小鬼唱了你很久以前就想要他唱的歌,但收到的效果可就……啧啧!本来都快睡着了,硬是被这首歌给惊醒了。我和西门大哥的孩子,绝对禁止他唱歌,真是要命……”
金元宝被人连连痛批他的歌声,一张笑脸皱成了包子。
真是不懂得欣赏,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他迟早会找到愿意听他唱歌的女子的!
“你怎么来了,小九,西门庄主终于舍得放人了?”温书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笑着看向来人。
她不知道小九过来了,金六哥却是知道的。明知道小九到来却不道破,六哥的心思还真是……
温书瞪了金钟楼一眼,只是这一眼并没有什么威力。
金钟楼抱歉地笑笑。
若及早点破,又如何能看到元宝和他母亲有趣的互动?
能让三小姐变得不像三小姐的,似乎也只有元宝一个人了。
“我这次过来,可是有正事。大尧那边出事了,一件接着一件,可是热闹得紧。都说宫中的水很深,以前我是没什么感受,现在我信了。唉!真庆幸,她离开了那个鬼地方,若是还留在那里,恐怕这会儿又被刺伤了。”
汪大小姐口中的那个她,不用说是路曼声。只是她这话,听起来却有些奇怪。
温书却是一下子理解了,想必大尧发生的事,与太子宫旬有关。
即便清冷如路曼声,也无法完全斩断自己所思所想。这样的人不是无情,而是把所有的情意和心伤压在了心底。
“大尧那边发生了什么?”会让汪大小姐说出这样毫无保留的话?
看得出来,她这会儿很生气,不但生气,还有些失望。
“大尧太子,不日迎娶大杨长公主为妃,而大尧和大杨也会结成秦晋之好……”
…………
627 出手
67出手
谢小迹赶到路曼声所下榻的城郊小筑时,发现几个人偷偷摸摸的,正在接近那个地方。
温三小姐和汪大小姐刚说这里有情况,这些人便找上门来了,他来的正是时候。
路曼声正在小筑准备晚餐,竹门轰地撞开,一个人直接跌入进来,伴随着几声沉闷的响声,几个黑衣蒙面人也相继从外面扔了进来。
路曼声惊诧地看着门口,然后看着谢小迹一身蓝衣,笑着抖抖自己的小胡子,从门外进入了屋里。
“路御医,好久不见。”谢小迹风流倜傥地对对面明显怔住的人挥挥手,笑得一脸潇洒不羁。
“谢小迹?”路曼声是真的吃惊了,自大尧一别,她可再没有见过这小胡子。“你怎么会来?”
“为了他们。”谢小迹走过去,拎起其中一个蒙面人,“现在可以说了,是谁派你们来暗杀路御医的?”
路曼声也看向了那群蒙面人。
这些人竟是来杀她的,这个世上知道她还活着的人,只有温三小姐和汪大小姐一干人。路曼声相信她们不会暴露自己还活着这个事,那么这些人又是如何知道的?他们又是谁派来的,到底是谁,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还是要这样赶尽杀绝?
被谢小迹捏住牙关的黑衣人,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已经被取了出来,就算是想自尽都没办法。
看他转过头不说,谢小迹重重的一拳挥了过去,“快说,对爷们我可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那个人很恨地瞪着谢小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作为杀手,完不成任务就只能死,如今他既然落在了他的手里,就没想着活命,更没有想过背叛主子。
“是个汉子啊,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那个杀手不信。
“你们的身手和口音,大尧来的?”
“……”
“路御医过去几年间都呆在大尧皇宫,想要杀的人很有可能就出自哪里。”谢小迹摸了摸鼻子,笑看着杀手慢慢僵硬的表情,最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你们身上,还挂着内廷的腰牌。”
原先揣在杀手身上的腰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谢小迹的手中,垂在他们的眼前。
路曼声接过那牌子,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内廷腰牌,是内廷侍卫所专属身份凭证,在整个皇宫,也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调动得了。加上皇上喜用禁卫军,这内廷卫一般都是皇后亲随,只派他们执行最私密最重要的任务。
路曼声握紧手中的腰牌,眼里沉重无比。
谢小迹看了看她,又转头盯着地上的杀手。
“我可以放了你们,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路御医已经死在了你们的手上,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在她的面前出现,你们能做到吗?”
路曼声不解地看向谢小迹。
“若不确定你已被他们杀死,她还会派出更多的杀手。”那样路曼声,就永远没个安宁的了。
“要杀就杀,想要让我们欺骗主子,想都甭想!”
“这么骨气?”谢小迹嘴角一勾,凑到了那杀手的耳朵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们娘娘,最害怕的是什么呢?是怕你们完不成任务,还是害怕你们的太子殿下知道路御医还活在这个世上?”
杀手身体一僵,额头有冷汗沁出。
他们不会忘记临行之前娘娘下的死命,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绝不能露出自己的行藏,更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路御医还活着。
杀不了路御医,还有下次的机会。若让太子殿下知道路御医还活着,那他们每一个人不只难逃一死,还会连累家人。
这也是他们不敢背叛娘娘的原因。
“两条路,一个回去告诉你们的娘娘,若再派人追杀路御医,她还活着的消息一夜间便会传遍整个大尧。这样,路御医没事,你们却得死。第二条路,就说路御医已经被你们杀了,路御医不会再出现,而你们也能活着。”
说着,谢小迹便解开了几个人的穴道,并将他们扔出了小筑。
小筑内终于清静了下来。
“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快便找上门来。”她来到大尧不过数日,每日都呆在这小筑中,连城里都没怎么去过,怎么就被他们给盯上了?
“你来到大杨的那一日,可曾去了什么地方?”
路曼声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来的那一日,去了温三小姐的神明宫药铺,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除此之外,我都在马车之上,并没有露头。”
“神明宫药铺前两个月有不少的异乡人出没,听口音就是大尧的。”
“他们是皇后娘娘的人?”
“不,是大尧太子的。”只有大尧太子,才会抱着一丝希望,认为路曼声还活着。也只有他,才会在这么些日子之后,仍然不放弃希望。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还……?”路曼声心跳一瞬间便停止了。
“这种情况,应该还不知道。”谢小迹苦笑。
他刚才那么问,除了威胁,也是一种试探。从那些杀手的反应来看,大尧太子得到的信息被皇后娘娘给“截胡”了,所以路曼声等到的不是满腔情切的宫旬,而是满心杀意的内廷杀手。
“不知道就好,不知道便好。”路曼声缓缓地坐到凳子上,吐出一口气。
“路御医就一点儿都不想被大尧太子找到?我的意思是说,大尧太子也算是对你真心一片,你难道不能留在他的身边?也好过这样被人追杀。”
路曼声没有回答谢小迹的话,她不知道如何说。有些事情,谢小迹未必能够理解。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她太矫情,抑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堂堂大尧太子看上了,还这么不给面子、甚至上演这种假死的戏码。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知道她自己在坚持些什么,想要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哪怕以后的生活再不如之前安逸,甚至是颠沛流离、被人追杀,她也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只是宫旬,若是得知路曼声不管经历怎样的磨难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会不会觉得难过?
628 下厨
68下厨
“抱歉,路御医,是我的问题太冒昧了。”谢小迹有些尴尬的笑笑,来到桌边坐下,又看看路曼声正在做饭,笑道:“我怎么也帮路御医退了敌,请我吃顿饭,没有问题吧?”
“当然。”路曼声回过神,“今天的事,谢谢你。”
“既为朋友,这等小事,不需言谢。”
谢小迹可以不在意,路曼声却不能不心怀感激。在大尧的时候,他们就帮助了她太多。她路曼声何其有幸,可以认识这些真心待她的朋友!
“你稍等,饭很快就好……”说话之时,路曼声才想起自己正炖着一锅山药汤,闹这么一出,都都快煮干了。
谢小迹第一次看见路曼声慌慌张张跑厨房的样子,什么时候都淡定的路曼声,也会因为一锅汤露出前所未有的一面。
他看过许多女人各色百态,有娇俏的、妩媚的、可爱的、优雅的高贵的各种各样的姿态,但路曼声毫不设防的一个小动作,让这位大杨最有名的江湖风流人物都生了丝异样的情愫来。
“山药猪肝汤,你喜欢吗?”路曼声一面低着头用勺子尝着汤,一面问着坐在不远的谢小迹。
谢小迹勾着嘴角,快意地看着路曼声此时的样子。总觉得这个时候的路御医,与他在大尧认识的那个不一样。
那个时候的路曼声,太沉重,也太抑郁,即便她语气温和,身上也始终笼罩着阴霾与严肃的气息。
而现在,哪怕路曼声说话的口吻还与之前一般,但她身上的气息却是柔和的、轻松的。
这样的感觉很微妙,谢小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么长时间没见,路御医不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路御医,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转变。
这样看来,她很快就能适应这个地方了。
“嗯?”久久没得到谢小迹的回复,路曼声疑惑地回头。
谢小迹正看着她的方向微笑,像是冲着她的,感觉又不是。仿佛在透过她,看着慢慢被人遗忘的过去。
“谢小迹。”
“……山药猪肝汤麽,喜欢~”谢小迹拖长了音调,不忘打趣,“天下间能喝到路御医山药猪肝汤的人可不多,男人就更不多了,弄不好我还是第一个。若猴精知道我今日还有这口福,定会羡慕死我。”
这臭美的话,若是换成其她女子,不管是或不是,也会娇俏地来上一句“少臭美了”。可这个人是路曼声,在微微偏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居然点了点头。
以前也给阿进煮过不少的山药汤,但山药猪肝汤却是第一次煮。因为燕儿喜欢猪肝,她就给她加上了。
谢小迹愣了愣,一直维持着的不羁难得现出了一抹认真。
路曼声没听到声音,继续忙活起来。
她很长时间没有下厨了,在进宫之前,她的吃食都是义父义母准备的。进宫之后,和御医们一起吃膳厅。在她独立门户成为国手之后,她的膳食更是有专人打理,路曼声从来没费过心。
离开大尧皇宫之后,路曼声就有心将这些重拾起来。虽然技术略有欠缺,在这几个月的熟悉下,厨艺已经精进了不少。
“我听温三小姐说,你这次还带来一个孩子?”
“嗯,她叫燕儿。”
“有个孩子在你身边,陪你说话解闷,挺好。不过路御医,你们两个女流,住在这城郊野外,就不觉得害怕?”若再有杀手杀过来,或是有其他的什么麻烦,这两个人如何能承受?
“这里很平静,我喜欢这个地方。”不过,那些杀手既然找来了,这里应该住不下去了。
谢小迹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有些无奈。路御医这性子的人,认准的事别人说再多都没用。她那种态度,岂非是拒绝自己的关心?嗯,站在她的角度,应该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虽然在谢小迹看来,朋友的事,于自己从来都不是麻烦。
“师父——”燕儿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师父,燕儿今天采了许多的蘑……咦,有客人。”
谢小迹的视线之内,跳过来一个一身粉嫩的女娃娃。长得软糯可爱、漂亮精致,看了便让人心生欢喜。
“你是燕儿?”
“没错,我就是燕儿,你又是谁?”燕儿歪着脑袋可爱的问。
谢小迹眉毛一挑,笑嘻嘻地点了一下小燕儿的额头,“我是你师父的……你说我是你师父的谁?”
小燕儿多机灵,一看谢小迹这么问,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谢小迹打量了一通。
“小胡子,你还挺帅的!”
谢小迹有些笑不出来,他的胡子还真是行,第一次看见他的小丫头都清楚地知道他这个外号。
“江湖上的人都这么说。”谢小迹冲小燕儿臭屁地眨眨眼,换来的是小燕儿的呵呵笑。
“你肯定不是师父的朋友。”
“哦?”
“师父的朋友,没你这类型的。”
“你见过很多你师父的朋友?”
“见得不多,听的却不少。”小燕儿双手抱着胸,小大人模样的道。
“那你都听你师父说了些什么?”
正在前面炒菜的路曼声,完全不能视若不见了。
“燕儿,过来。”
“路御医,说说又有什么关系。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形容我们这些人的。”
小燕儿眼巴巴地看着路曼声,没有师父的点头,她可不敢多嘴。
而谢小迹呢,也同样的神情看着路曼声。
路曼声被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如出一辙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点头,由着他们去。
心里却在想,名闻江湖的谢大侠,骨子里还挺八卦的。
“你师父点头了,现在可以跟小谢叔叔说了。”
“看你的年纪,叫叔叔未免太老了些,应该叫你哥哥。”而且这个哥哥真帅,她要是再长上个几岁,兴许还想做他的女朋友。
“被可爱的小美人叫哥哥是幸福的事,可小谢叔叔的年龄做你的爹爹都可以了,叫哥哥你师父听了会脸红的。”
“叫你哥哥,为何师父会脸红?”
“因为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还小不知道,小谢叔叔脸皮厚,会脸红的可不就是你师父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