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踏青
540踏青
何梦卓确实没有说错，在他们离去不久，吴典御就拿着这次的考题大纲过来了。
路曼声终觉得自己太年轻，又没有出题的经验，怕应付不了，想要回绝。被鲍辛鱼和吴典御齐齐阻止了，吴典御认为路御医完全能够胜任。她向来想法奇特，所擅长的医术又别具一格，十分独特。融入她颜术的考题，定能另辟蹊径，成为今年杏林盛会试题的新亮点。
而鲍辛鱼，则认为路御医完全是偷懒，不想动这个脑筋，才说自己不能胜任。他们路御医，哪里是这种缺乏信心的人。
考题大纲留下来了，路曼声也答应了。
“既然答应，就要做到最好。路御医一定没问题的，嗯？”鲍辛鱼举着两个小拳头，为路曼声打气。眼巴巴的，还想得到她的回应，路曼声直接拿后脑勺对着他，翻看起考题大纲来。
鲍辛鱼自觉无趣地摸了摸鼻子，但很快又再次爬了过去，和路曼声一起看起来。
留给路曼声的是复试第三轮的考题，复试第三轮，一共会有三道大的考题。路曼声将要命题的就是其中一道，其他两道，则由尚医局另两位老御医负责。
崔大人对这三大题的把握，是前面两道题要稳，考取的医术知识点要多，功底要扎实深厚。对于路曼声的这第三题，则更像是现代的思维拓展题。
崔大人也看中了路曼声的这种资质，相信由她来负责这道考题，会是最合适的选择。
选题新颖，切入点独特，在考核考生的同时，也能让更多考生认识到当今尚医局御医的水准和涉猎之广。其他几大御医，每年也都会承担这样的职责。不只是他们出的考题难度系数大，而是这些题目中包含着许多其他人注意不到、甚至是想不到的问题。
去年最苦手的那些考题，就是出自五大御医的手笔。有些御医即便常年出关，也会从他们的著作中翻出相关的论点和观点，制成考题。这一点，在路曼声等人进入尚医局之后，才逐渐了解道。
杏林盛会的试题，每年都会选择固定的出题班底，对给出的考题进行几轮筛选，交由承御和总主考官过目，最后由皇上勾选。这些考题都是绝对保密的，不会外泄。就连那些出题者，也不知道自己出的考题有没有被选上。
而除了固定班底，就是尚医局几大御医的单独出题，每人一题或多题，提升整份考卷的难度，也拓宽考生们的视野。这些考题，一般都是大夫们鲜少涉猎的领域，与其说是在考核他们，还不如说是让他们提前认识医术领域的广阔。再浅显一点，就是尚医局给这些热情洋溢的年轻医者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没有一定的份量，是很难进入这里的。
“想好了吗，嗯，有打算了吗？出什么样的考题，有多大难度？”路曼声身体一动，鲍辛鱼立马问道。
“坐累了。”
“……”
“起来走走。”路曼声捶着腰站起，去了庭院，因为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来，把鲍辛鱼急得不行。偏偏从路曼声那里，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也是，毕竟是杏林盛会复试的考题，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需得仔细斟酌才行。
考题的事先放到一边，倒是几位御医，自上次来串门之后，又开启了频繁的上门模式。
此时是初春，万物复苏，山上一片嫩绿，景色十分喜人。他们相约去璐华城不远的西山上去踏青，也让路曼声去。在山上，他们一边赏景，一边烤肉，想想就美呆。
王霄和云闲向左几位，已经准备好所需要的物事了。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沿途需要用到的，全部都置备完成。路曼声和白念，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小孩，东西拿得最少。但见其他几位御医，平时也是一表人才衣冠楚楚，这一日却背着各种大小器具，提着重重的包裹，走在后面，累得长吁短叹，那种场面别说有多滑稽了。
踏青本来是悠闲的，一身长衫，手摇长扇，和三五朋友畅谈趣事，站在山顶再来天高海阔一番。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各个累成狗？唯一的解释，还是贪吃惹的祸。
但真的等上到了山顶，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闻到烤肉香味时，大家便不这么觉得了。
再过一阵子，大家伙儿就都要忙起来了，很少有这种闲暇时候出来踏青赏景了。
有喜爱热闹的王霄和善于帮他圆场的云闲在，就不愁场面会冷下来。加上有一个时不时便会毒舌的何梦卓，还有向左这位好好先生在，大家伙儿也算是玩得尽兴。路曼声和白念两个人，话不多，却很会吃。
别看白念小小的一只，吃起东西来可不含糊。那些人尽顾着说话，吃的都到了他的嘴里。当然，还有路曼声，两个人似乎有某种默契，你一串我一串，干脆利落的将食物瓜分完毕。等到大伙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好吃的了。招来大家的阵阵抗议声，扬言下山之时，东西要他们给背回去。
闹完之后，路曼声坐在山顶的大石之上，吹着山风，望着山下云滚翻涌。
不一会儿，向左坐了过来。
自从金丝蛊毒案之后，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并不影响两个人的友情。在向左的心里，始终都将路曼声视为自己的姐姐。信赖她、尊敬她，在任何时候都支持着她。
“我几个月没有回宫，也没有问你，你最近怎么样了？”和皇上疼爱的那位羽灵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我……很好啊。”
“怎么，不顺利？”看向左神色有些不自然，提及这事时还有着难掩的神伤，就知道他和羽灵公主之间，定不向他说的顺利。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最近，总是惹公主生气，又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看着向左苦恼，又完全找不到别人商量的样子，路曼声从没做过爱情专家，也得扮次内行了。
541 王牌
541王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最近，总是惹公主生气，又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向左苦恼，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和公主又时常不在一个话题上，她心里想什么他也不清楚。现在想想，他真的很失败，公主一定会很失望吧。
“你说了什么？”
“啊？”
“我听说，有许多男人，在女人面前说错了话却不自知。她和你发脾气，跟你急，是因为她在乎你，希望你对她多点关心。”路曼声平板地说着这些，看不出情绪。
“是这样吗？”向左有点懵，随即又想着自己在与羽灵公主相处时说了些什么，有哪些话可能伤害了公主。
“路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向左有些好奇，路姐姐其人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些，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
这些话出自她嘴里就有这么奇怪吗？路曼声回头，盯着那呆呆的傻小子。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了，还有这等好奇心。
向左忙举手投降，“别，路姐姐，我没其他的意思，就好奇来着。”
“女人了解女人。”
路曼声实在没办法，便给出了这么个理由。换来的是向左更傻愣愣的脸，路曼声嘴角抽搐了两下，那呆愣的表情背后蕴含的意思，她在明白不过。
敢情他在这傻小子心目中，根本就不算个女人啊。
“你们两个，干嘛在那坐着聊天，过来这边，饭后消食运动，都过来。”
王霄在另一头冲他们招手，此时山顶风光正好，大家都没有下山的打算。而且这次出来踏青，联络感情也是一个方面。
“我们过去。”
六人席地而坐，中间放着一些瓜果点心。这些东西都是王霄辛苦背上来的，在决定踏青之前，就想着大家伙儿要在一起好好坐着谈谈天了。
尚医局的生活说忙也不忙，但大家伙儿要聚在一起也不容易。独立门户之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也有自己的目标。他们是同一届杏林苑试上来的，凭这一点，都觉得比其他人要亲近。加上这一次，几个人被选为新一届的监考官，有不少的共同话题。
“这次监考官，除了我们几个还有陈哥以外，都有些什么人？”王霄问的是何梦卓，他们与何梦卓并不熟，在他们看来，何梦卓这人挺傲的，而且有些不择手段，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但认识久了，发现这人虽然怪了点，还挺够意思的。他独立门户后，并没有离开侯御医门下，而是跟在他身后继续学医。这次监考官的消息，就是何梦卓带来的。
“这一届新晋御医，有所表现的，都被抽调来当监考官了。也有一部分人，今年继续参加盛会，重新接受考验。我们几个，都放弃了这次考试，打算再历练个一年再说。侯御医说，皇上想给年轻御医多一些机会，上一届也就是我们那一届，被人称之为‘黄金时代’，带着鼓舞年轻一辈的意思，让我们多露露脸。不过，主考官除了莫医王之外，也只有路姑娘和乌冬两个人。”
杏林盛会考试周期长，考场多，需要不少的监考官。而每一个会场，会配置一位主考官。主考官不但要负责那一轮苑试，整个会场发生的突发状况都由主考官负责。主考官总结监考官意见，不能做出决断的，最后交由总主考官崔永复最终裁决。
说着，何梦卓看向白念，白念今年的战绩很不错，大有机会被提为主考官，加上他是历届年纪最小的，也成为了不少习医者的榜样。他是一定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只不过他的年纪还太小了，主考官一职，暂时没有考虑他。
路曼声出任主考官一职，是无可争议的，虽然是个女人，但今年她的表现比谁都要亮眼。而且成熟稳重，有大将之风，足以胜任。这是崔永复大人答复皇上的话，当时侯御医就在现场，这些事他再清楚不过。
而乌冬，在殿试中一鸣惊人之后，留给了众人太多的震撼。他与这帮人没有过多接触，与他人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
用王霄的话说，每次提起乌冬，他就想到了一位控制全局的下棋人。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指尖捻起一枚棋子，低眉浅笑，将棋子下到最精准的位置。
他今年的表现或许不似路曼声那般突出亮眼，但谁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即便路曼声这匹强悍黑马，也掩盖不了他的光芒。
乌冬和路曼声，已经成为了新一届御医的代表和王牌。提到谁，都少不了这两位。
侯御医等五大御医，已经有多年不参与杏林盛会了。他们这个地位的人，也不会再参加杏林苑试。
路曼声虽然这一年突飞猛进，毕竟资历尚浅。杏林盛会这种地方，是很青睐像路曼声和乌冬这样杰出的年轻人的。而他们，也将会成为尚医局今后的培养重点，受到朝廷的重用。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今后就飞黄腾达高枕无忧了，越高的期盼，就对应着越难以承受的压力。你需要表现，表现，还是表现！一点失误，可能就遭受着来自各方的质疑。
而对于一开始就有着完美开头的路曼声来说，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的艰难。别说突破了，就是保持现有的一切，都是极为困难的。相比较路曼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乌冬，才是高明之举。
不过以路曼声的性子，对这种看法只是嗤之以鼻。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刚到尚医局，就想着保持现状，那就没有意义了。不，这样路曼声也没有想过，她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会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筹谋。
这一点，何梦卓和王霄向左云闲等人，也包括那位在众人心目中的小孩子白念，都非常清楚。许多时候，他们比路曼声自己还要了解她。
不管是路曼声这种无心的敌人，还是乌冬这个有心的大手，于他们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
542 游戏
54游戏
“莫医王那边，答应了吗？”云闲问何梦卓，侯御医身为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又是侯御医的入室弟子，情报方面的问题全问他了。
“暂时还不清楚，他老人家虽然是新来的，这些事都由着他高兴了。”莫医王虽然性情怪癖，但这一帮年轻的御医都很尊敬他，哪怕再傲气的少年，在他面前都会收敛几分。
“莫医王挺忙的，虽然是新来的，但宫里不少老大夫都喜欢向他请教。我听说，上个月就连华御医都请他喝茶。”
人家医王，就是不一样。单凭他医王的名头，即便来尚医局一年，就没有任何一个御医敢小瞧他，哪怕是名动天下的五大御医也一样。
王霄兴味盎然的道，那股自豪的劲儿，仿佛是在说他自己。
“现在也就莫医王那边没有下决定了，其他的要定的也都定下来了。等苑试开始，就能出宫，我听说我们都会在杏林苑中下榻，其他时间虽然不能随意走动，还是可以在城中几个著名景点赏玩一番。”
王霄卷起袖子，津津有味地和大伙儿说了起来，在得知能够出宫之后，他早就计划好了。
众人齐齐摇头，他们出去做正事呢，也就这小子，随时都想着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放过。
“干嘛！难道你们不想去？”我去！在宫里呆着都发霉了好麽，他好歹也一大少爷，以前享乐惯了，到了这繁华的璐华城，心思都放在杏林盛会上，根本就没法好好玩。后来进了宫，即便出宫外诊，也不能开溜。难得碰着这么个好机会，要错过就不是王大少爷了。
“没兴趣。”云闲摊手。
向左也抱歉地摇摇头，路曼声直接沉默，而白念则傲娇地撇过头。留下一个何梦卓，王霄饱含期待地看着他，何梦卓笑得无奈，“我可以做你的向导。”
这璐华城，可没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何兄何兄，你可千万不要带着王兄去寻花问柳啊，误了正事谁都扛不起。”云闲不是没听过何梦卓的风评，在杏林盛会期间都会前往风月场所的商帮大少，倒是听说过他的事迹。
“男人出去玩，不去寻花问柳，难不成还单是欣赏美景？”
“就是就是，何兄，那些日子小弟就跟你混了啊。”
“喂喂喂，这还有女人和小孩子呢，注意点儿啊哥们。”云闲撞撞王霄，用下巴示意他看看对面的路曼声和白念。要是几个粗老爷们，说这些话题还无伤大雅，在女人和孩子面前聊这些，就猥琐了。
白念发觉和他们一块来根本就是个错误，不是因为他们聊少儿不宜的话题，而是这些人一个个都拿他当小孩子。他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别人把他当小孩子了。
“那我们来玩别的，我早就计划好了。”
王霄耍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俩骰子，又拿出一个碗，将两粒骰子抛在里面。
“王兄，就这会儿，你还想赌博呢？”云闲有些恨铁不成钢，都是御医了，怎么净想着这些东西。
王兄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从小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唯一的毛病，就是杂念太多了。他这样的人，云闲其实很奇怪，他是怎么选择当大夫，最后还成为一名御医的。他要是把玩的热乎劲全部都放在医术上，那他在医术上面的修为也就不只现在这个样子了。
虽是如此，云闲也始终不敢对这位好兄弟掉以轻心，原本以为以自己多年所学加上游历大杨的经历，比起王兄应该有优势不少。可到了实战，发现王兄一点都不逊色于他。脑袋活跃，方法独特，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心思细腻。而且对于病人，王兄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尤其是小孩子，可是很买他的账的。
“什么赌博，玩游戏。这个游戏很简单，这不是有两个骰子麽，我们一人掷一次。点数最大的，可以问点数最小的一个问题。无论什么问题都得回答，不回答的话就得答应对方一件事，怎么样？”
这游戏，放到现代有点像是真心话大冒险。路曼声很少玩这个，因为她每次玩，都输得很惨。
记得最猛的那一次，为了防止好友搞怪，问些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连喝了五大杯啤酒，最后直接躺那儿了，还是阿进将她扛回去的。第二天晚上才醒，头疼得不行，人昏昏沉沉的。从那以后，路曼声就很讨厌喝酒，更不会让自己喝醉。
来到古代后，对现代的事是越发模糊了，但有些记忆，随着时间的过去越发清晰。尤其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在她喝醉之后，放在她额头热乎乎的毛巾，还有喂入她嘴中温热的牛奶。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怕，可以放心地倒在任何地方。因为她知道，有个人会始终跟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保护着她。那种安心的感觉，在路曼声来到这里后，再也没有过。
路曼声闭上了眼睛，都已经选择要舍弃了，再提这些就没有意思了。
“都来玩都来玩，路御医，路姑娘，别愣着了，快过来。还有白小弟，要动真格的了，可不会手下留情哟。”
王霄笑得一脸邪恶，他今日的目标就冲着这两位了。当然，那位啰嗦的好兄弟也不能放过。平时老是听他在耳边念念叨叨、念念叨叨，今日非得从他那里挖出一些有趣的东西不可。
反正没事，玩玩就玩玩吧。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秘密这个话题，都是乐此不疲的。而且这些御医们，平日虽嬉笑不断，对自己的事还保护得挺紧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多多了解对方。
在王霄的要求下，六个人围得更紧了些，王霄贼机灵地拿起了两枚骰子，放到了路曼声的手上。
“路御医，你第一个来。”
其他人也都同意，在场的男人，除了白念和路曼声，多少都玩过赌博。向左这傻小子，因为有那样一位大哥，也玩过这个。何梦卓王霄自不必说，老手了。
而他们盯紧的肥羊，就是路曼声和白念。
543 很行！
54很行！
“路御医，你第一个来。”王霄将骰子放到了路曼声的手上，脸上带着坏坏的笑意，还冲其他几个兄弟睇了一眼。
平日他们没少对这位女御医好奇，就趁这个机会，将要问的全部都问个遍。有言在先，可不能和他们沉默了。
也不怪大家好奇心这么旺盛，路曼声本来就很神秘，人又寡言，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话来可比登天还难。何况别人不愿意说，他们也不能追问，即便是朋友，有些事也不能勉强。
可对于路曼声的来历，她这一年的崛起，大家实在是太有兴趣了。王霄又恰恰是个好奇心浓厚的，平日兄弟们聊天的时候，都纷纷猜测着路曼声的来历，还有她这一年来的辉煌战绩。他们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在杏林苑试期间，路曼声的医术还没有这么强，虽然有所保留，却远远没有现在那么强大。
一句话，绝对有问题。
之所以确信这一点，是因为路曼声和乌冬是截然不同的人。乌冬会隐藏，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能出三分力赢的，就绝不会出四分力。但关键时刻，六分能赢的，他也会飙出十分，从而达到石破天惊的效果。
路曼声呢，不会想那么多，更多的是率性而为。她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不会想着保存实力，也不会想着掩藏自己的锋芒。路曼声是个出了名的任性女人，只有想不想，做到哪个程度，也全凭她当时的心意。
路曼声一看这些个人，各个不怀好意。就连白念，也都滚圆着两只眼睛，盯着被路曼声掷出去的两个骰子。
“两个五，很行麽！”这么随便一掷，就掷出了十点。这下让她落最后一名，有点难度了。他王大少自然没问题，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下面一个是白念，一个二，一个三，只有五点。顿时换成一群人奸笑，看着待宰的小绵羊，他这一下倒数没跑了。
白念小脸也白了，将骰子交给下一个人，何梦卓。
这位何大少混迹风月场所，也是各大赌坊常客，两个骰子，还难不倒他。随便那么一掷，五和六，十一点。
路曼声睇了何梦卓一眼，觉得这家伙故意保存实力，哪怕是十二点，于他也不是困难的事吧？
游戏开始之前已有规定，相同点数的，不影响结果则并列，影响结果的则继续往下比。他这个十一点，是来试探底下几个人深浅的。他一开始，还并不想使出全力。
紧接着是云闲，四四，八点。
向左没什么把握，凭着感觉掷出，也掷出了八点。
最后轮到了王霄，不停地放在手掌心摇着，大呼着一定要是十二点，然后猛地掷出，“耶——”
还真是十二点，看来这王大少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白小弟，听好了。”王霄拍拍手，站了起来，来到白念的身后。“你就说说，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好了。”
白念的小脸刷的就黑了，他就知道从这个人嘴里听不出什么好话。
“没有。”
“别这么冷酷麽，真的没有？”这么少年老成，也不知道随了谁。一般的小孩子，就算再怎么老成，被问及这种问题时，不都是会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吗？原本还以为能看一下白小弟脸红的情形，这下子是别想了。
这一个问题算是结束了，第二轮，王霄又想从路曼声开始，路曼声不乐意了，按照顺序，应该一人先掷一次。上一轮是她，这一轮就应该轮到她下面的白念，依此类推，最也公平。
这个好说，大家伙儿都没问题。
白念这一次放在手中酝酿了会儿，想到再要是最后一名，指不定又得被人问出什么无聊的题目，很是在心里努力了一把。可是运气不佳，比起上一次还要不如，干脆只有三点。这么小的点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掷出来的。
王霄捂嘴偷笑，白小弟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没有实力已经是硬伤了，连运气都不站在他那一边，今天就好好承担被不断痛击的苦楚吧。
第二轮还是王霄最大，路曼声虽然只有六点，比起白念要好得多了。
想到这儿，路曼声忍不住感激白念，实际上也可以理解为幸灾乐祸，要不是这种情绪对于路曼声而言实在过于陌生的话。
若是没有白念，这一次可就要轮到她了。
“这一次又是我，白小弟，听好了。请问你以后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小妻子？要详细具体一点哟~”
云闲无奈地直摇头，这个王兄，还真是别人怕什么他来什么。
其他几个人都兴味盎然地看着白念，眼里都带着一丝逗弄的意思，毕竟这么个小孩子，他心里对另一半的描述或期许，总会显得稚气的。他们也能从其中，看出这位白小御医孩童的真性情。
大家原本都是这么想的，可白念这个孩子，却总喜欢做出乎别人预料的事。
“我没有想过，但你既然这么问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啊，好啊。”
“我的妻子，必须要赢得我的敬重，有身为白家未来当家主母的觉悟。最好，她还是一位医者，与我有共同的志向追求。”
“啊啊，好可怕的回答。”
“意外得可以理解。”
“还真是为家族着想的好孩子……”
王霄云闲和何梦卓评论纷纷，白念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抓起骰子，放到何梦卓的手上。
他这会儿正玩得起劲呢，他就不相信了，他会一直的输。
小小的孩童眼中，已经冒出了两团小火球。胜负是很无情的，不打倒别人，他就不会轻易让他结束。
这一次，白念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倒数第一是向左，在投出去的时候因为害怕，手一个哆嗦，骰子多滚了一下，十点变成了六点，其他人都比他高，夺第一名的是何梦卓。王霄的发挥出现了偏差，只有九点，让十一点的何梦卓领了先。
而大家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何梦卓自这场掷骰子的比赛刚开始时，每一个回合，骰子点数都是十一点。
544 逼问
544逼问
何梦卓提问，向左回答。
向左咽了口口水，想着何兄会问他什么问题。两个人不怎么熟，也很少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问题抛出来？
“你，喜欢路曼声吗？”
“……”
在场几个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随即一双双眼睛就像是探照灯一般，一个个发着光，盯着向左和另一个主角路曼声。
路曼声摇头，就知道何梦卓这个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当当然没有了，我把路姐姐当成是我的姐姐，没有非分之想。”向左着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误会他和路姐姐之间的关系，还是说他平时的举止有什么不得体的？
“这点我相信，这傻小子有其她的意中人。”王霄手一伸，搂住了向左的脖子，嬉笑着道。
“哦？是谁啊，向兄的意中人？”云闲好奇的问。
向左更加紧张，下意识地看向路曼声，向她求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小子瞒得可紧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再赢这小子一局，就让他告诉我们他的意中人是谁好了。”
这一次，路曼声救了她一命。最小的点数，两点，都被她掷出来了，不输才怪。
赢家是王霄，盯着路曼声嘿嘿坏笑。“路御医，路姑娘，终于落我手上了啊，听好了，早就想好问你什么了。”
路曼声沉默不语，看了一眼向左，仿佛在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向左又是松一口气又是觉着抱歉，他是没什么了，可路姐姐就麻烦了，王兄可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
担心着路曼声的向左，完全就没想到路曼声怎么这么厉害，点数要多少就多少。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偶然，因为凭路曼声的技术根本就无法做到随心所欲。
其他人把这当成是巧合，之前几次不过是路曼声运气好，才没有落于下风罢了。
“路御医，告诉我们，你这一年迅速成长的秘诀是什么？”
其他几人都竖起了耳朵，比起八卦，他们第一个要关心的还是这个。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热爱着医术的好少年啊。
很棘手的问题，路曼声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获得了武林秘技《东床宝鉴》，这是一个不能公诸于众的秘密。
“自虐。”
“啊？”
“这个是什么问题？”
“糊弄我们麽。”
王霄云闲还有何梦卓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小白念也撇撇嘴，路姐姐根本就没有说真话。
“连续三个月，睡眠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翻阅朋友为我搜集到的医书典籍，遇到不明白的不介意拿自己的身体实验一番。拜这所赐，大伤小伤不断，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路曼声缓缓叙述着这些，没有炫耀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这样啊，听起来还真是可怕，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王霄有些蔫，这种程度，自己是做不到的吧。
“路姐姐的伤不要紧了吗？”这是来自于向左的关心。
“嗯。”
“看来我们都得拼命前进啊，若是一开始就能拿出路姑娘这般的架势和努力，也会得到丰硕的成果。”云闲感慨道。
但有些事，单单是努力还是做不到的，就像路姑娘精通的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颜术，可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自己参研出来的。
接下来的败者，都被路曼声一个人承包了。说也奇怪，路曼声自那次掷出了一个两点后，几乎每一次都在两点三点四点之间徘徊。最后一名是毫无疑问的事，而胜者在何梦卓和王霄之间转换。
被问到的问题，大致如下。
何梦卓：“路御医最尊敬的御医是谁？最讨厌的又是谁？”
路曼声：“这是两个问题，但也不介意都回答你，另外一个就先记着。”反正像现在这样的状况，路曼声被何梦卓提问也不会是一次两次的事。“最尊敬的御医，你都说是御医了，在我认识的所有御医之中，最让我尊敬的是莫医王，最讨厌的没有。”
“原来我们路御医，最尊敬的人也是莫医王，越来越觉得这位医王不简单了。路御医这么尊敬他，是因为他是与方医圣齐名的医王？”云闲不解。
莫医王固然高高在上，可路曼声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名声就尊敬一个人的人，这一点，她应该和他很相似。但路曼声的答案，着实让他有些不理解。
“我尊敬莫医王，不只是他的医术。”路曼声知道云闲想问什么，“还记得在复试环节，我们被困在通道里，谁都不相信谁的时候，是谁第一个站出来的吗？”
云闲嘴角动了动，没错，是莫医王。
他们原本以为这位医王大人是个脾气古怪、站在云巅之上俯视着别人的人，但他却关怀后辈、有着王者的魄力和担当。又无论何时，都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哪怕站在巅峰，也不断寻求突破，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攀登。这种不断求索的精神，正是一个大夫最优良的品质。
“整个尚医局中，就没有你讨厌的人？”比起前面这个问题，何梦卓似乎更关心后一个。
“那何兄认为，我应该讨厌谁？”
“白御医差点杀了你，你就没什么怨言？”
“这应该算是恨，而不是讨厌。”
“你恨她？”何梦卓的脸开始变得古怪，整个人也都戒备起来。
路曼声淡淡注视着何梦卓的反应，总觉得有趣。从何梦卓进宫后看到白神风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同寻常。路曼声虽然好奇心缺乏，不代表她忘记了这一点。
“那你呢，她是你什么人，这么在意？”路曼声很少问出这么唐突的问题，或许她只是对何梦卓展现出的戒备表示不悦。
“这个问题，你若赢了我，才有资格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这些问题我也不能回答你，你已经欠了我一个问题了。”
“是吗？”
“而且我保证，你再没有机会问我问题。”路曼声的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笑意。
那笑容中，透着一股神秘。
545 思慕
545思慕
接下来，换了个规则，谁的点数最小，便由谁提问。而点数最大者，则处于不利的位置，成为被提问者。
小向左的手气一直不好，一直都在小的点数徘徊，要不是有路曼声为他垫底，他的情况就很危险了。换了个规则，情况立即扭转。
而路曼声呢，说也奇怪，就算一个人之前手气再差，也不可能每次都徘徊在最低几个点数。一连十几个回合，那就不是倒霉，是完全的实力了。
莫非这位女大夫还有这样一手绝活，而之前从未有人知晓？
每个人都不敢怠慢，看来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较量。
王霄则是更加的兴味盎然，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麽，何梦卓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
在掷骰子这方面，他还从未输过。
而其他几个人的水平，他也完全摸清楚了。路曼声那个女人虽然有两下子，但不是他的对手。最值得戒备的人只有一个，便是王霄。这个大少爷似乎也是个中好手，手气好的话会有点棘手，真功夫较量还不足为虑。
点数小的话，云闲第一次被拉上了被提问席。
提问的是向左，这一局大家都有谦让的意思，最后居然让向左得了第一，让他颇为意外。
云闲则一脸无奈，悲哀啊，看来大家对他的问题都不怎么感兴趣呢。
王霄则是一脸郁闷，云兄的他也很感兴趣啊，可惜这一次被向左抢了先。但不怕，虽然提问的不是他，他完全可以横插一脚。
“向兄向兄，就问云兄他为什么总喜欢在我耳边这么啰嗦？有什么办法才可以让他对我好一点？”
“王兄，云兄在你耳边唠叨，就是关爱的表现。”向左微笑着回答。
“那你就问他……”
“王兄，我记得没错的话，提问的人是向兄。你真想问，就在下一次赢我好了。”
“是啊，王兄，提问的人可是我哟。那我请问云兄，在你学医生涯中，哪一位对你影响最为深远？”
“嗯，大杨的宋神医。”云闲想了想道。
“宋九龄宋神医？”
“不错。在学医过程中，拜过不少的老师，也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但真的让我坚定这条道路的，还是宋神医。”
这个问题算是过了，何梦卓彻底盯上了路曼声，想要再赢她一次。可路曼声在这之后，再也没有输过。不但是她，就连向左也都没有输过。苦的是小白念和云闲，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不过是换了个规则，情况怎么完全不一样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大家也都收拾收拾准备下山了。
何梦卓紧走几步，追上了路曼声。
“路御医，我想知道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路曼声没有回答。
“你恨白御医，你说的是真的？”
“我恨不恨她，对白御医来说完全不算回事，不是吗？”
何梦卓愣住了，路曼声说得没错，先别说白神风是个目空一切的人，就算是一个小角色，别人真的要恨他，他也不会有办法，或者将之当成一回事。
“虽然不算回事，我还是希望路御医能够放下这件事。”
“你喜欢白御医？”
“……”
路曼声的话笃定无比，又非常犀利，仿佛一下子便戳到了何梦卓的内心，让他无处可逃。
“她可比你大许多。”白神风少说要比何梦卓年长十岁，这样的姐弟恋，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多见的。又不是大户人家的童养媳，在现实之中，女方比男方年长个一两岁，都会有人表示无法理解了。
何梦卓对这种说法有些嗤之以鼻，仿佛完全不将这些世俗放在眼里。但在嗤笑过后，更多的会是无奈。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不仅仅是年纪的阻碍。最重要的，那位高傲的白御医，至今可是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啊。
“啊，这倒没什么要紧。真正要紧的，要想打动那颗高傲的心，即便是何大少，也完全束手无策吧。”
从何梦卓的反应，路曼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不好奇是假的，何梦卓和白神风，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最关键的，还是何梦卓居然喜欢着那位尚医局最不可一世的女御医。
也是这两人自动走在后面，王霄等人又在前面打闹着，这要是给那小子听到了还了得？
这倒没什么要紧的？萦绕在何梦卓耳旁的不是后面那句带着调侃性质的话，而是前面那句很容易便被人听漏的话。
原本以为会被这个女人耻笑一番，没有想到，居然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何梦卓，你以前还真是小瞧这个女人了。
不过，一开始让他对她感兴趣的，是这个女人身上同样的狂妄与不可一世吧？尽管在后来，何梦卓已经确认，白神风具备的特质与这个女人完全不同，而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摊开了这个话题，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一下子放松了，并不介意说些相关的内容。
“她就是这样的人，恨她绝对是自讨苦吃，她不会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你这是拐着弯的让我不要记恨白御医吗？”
“这只是善意的提醒。”
“那谢谢了。”
路曼声走着，忽然听到何梦卓问她：“你知道我最喜欢她什么地方吗？”
“不知。”
“我也不知道，从我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进宫。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在竹林中飞奔。面纱垂落，她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我原本以为她是天下最温柔的母亲，却一出手就要人命。”
白神风落泪的情形，路曼声是无法想象的。但每个人都有内心柔软一面，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我骑着快马去追，想要看清那抹身影，然而等我找去的时候，就只有一方矮矮的新坟。”
“那个孩子是她的什么人？”
何梦卓摇头。
“我第二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我的家中。知道麽，她是何家的长辈，辈份比我父亲还要大。”
“……”
546 避雨
546避雨
这真的让人哭都哭不出来，原本就无望的感情，再加上这么个辈份，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像何梦卓这种世俗无忌的人，应该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吧。唯一难办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白神风。
那可是刀枪不进，水火不入，不管何梦卓打出什么牌，对方也不会有一点反应。逼急了还有可能教训他一通，他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换来她冰冷的嘲讽和教训，又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你欣赏女人的眼光，果然是与众不同。”路曼声最后也只得如此道。
“嗯。喜欢上白神风的男人，纯粹是找虐。”何梦卓苦笑，“喜欢你的也一样。”
路曼声笑不出来了，她没想过话题会突然扯上她。
“别告诉我不是，你比她更难接受一个人。你的心完全是封闭的，很少有人能真正的走到你的内心，喜欢你的不但是找虐，而且还绝望。”
“那你呢，你现在就不觉得绝望？”路曼声反击。
“你说对了，是绝望，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让她注意到我。”
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并且不择手段的何梦卓，在面对那位全天下最傲然的女御医时，也只有拿出最大的耐心，试图来撬动那颗睥睨的心。
路曼声原本以为自己对何梦卓说的话不会在意，但她还是高看自己了。
——你的心完全是封闭的，很少有人能真正的走到你的内心，喜欢你的不但是找虐，而且还绝望。
她不是早就清楚这一点麽，为何在被人这样直截了当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蹭地颤了一下，满心冰凉。
“路姐姐，快下雨了，还是迅速下山吧——”
虽然这种天气，不会下倾盆大雨，身上湿哒哒的始终觉得不太好。山脚已然在望，下面就有茶寮，正好可以在那个地方躲雨。
说下雨很快便下了，蒙蒙细雨飞来，打在众人身上，都凉飕飕的。
王霄已经跑进了山下的茶寮，伙计们上了热茶，他给后面的人一人准备了一杯，便坐了下来，一人占据了一条长板凳。
此时茶寮内还有几个人，一身儒衫，带着行囊，看他们的行头，有些像是进城赶考的考生。
“快进来，雨变大了。”
几个人都跑了进来，围在一张桌子上，看这雨，还得下上一阵。
他们几个，也注意到了其他桌子上的人。杏林盛会在即，各地考生齐聚璐华城，他们应该也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考生。
还真是新奇啊，前年这个时候，他们也和这些人一样，收拾好行囊，怀揣着满腔的梦想，来到了璐华城。他们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梦想。但等待着他们的，又与当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尚医局的生活，又岂是一个枯燥和苦闷形容。
“啊，程兄，喝茶的时间，你都还在看书，会不会太拼了！”隔壁桌子上传来一个小子的喊声。
“没办法，要看的东西太多，时间又太少，只能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了。”程飞笑着回答容奇道。
“话说，你看的到底是什么，这么津津有味？”容奇脑袋凑了过来。“《侯氏香经》，这什么，与医术有关吗？”
“容兄有所不知，这本《侯氏香经》是当朝侯御医所著。侯御医是当朝六大御医之一，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编纂了多本医籍，每年的杏林苑试，有不少考题都出自他的医书。”
“还有这样的事，那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我这里还有其他的，容兄要不先看着，等我看完了再给容兄过目。”程飞打开自己的包袱，在里面还有十几本医书。
“这些医书都是尚医局有名御医的著作，有综合性的，也有分门别类的。虽然有许多考题都不是从这上面考，每一本书都觉得受益匪浅。”
“《侯氏香经》是侯御医的，这个我知道，那这本《听弦》又是谁的？”
“《听弦》一听便与音乐有关，在尚医局中，将音乐与医术相结合，用琴弦治病的，也只有同样身为六大御医之一的华御医了。”
“对，这个我也听过。听说华御医的琴声非常的特别，听的人不但心旷神怡，还能祛除疾病。虽然我是不知道，琴声怎么还能治病了，不过所有人都这么说，那一定错不了。”
“其实，每一个治病原理都有它的道理。无论是用香，还是用乐曲，都是从精神入手，治病先治心，说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六大御医，侯御医用香，华御医用琴，祖御医善于用毒，白御医的飘花落水，邱御医的美容养颜之术。每个人都有一门绝活，而且都是旁人无可取代的。那么，那位同样位列六大御医的路御医，依靠的又是什么？”
这边几位一听对方把话题聊到了路曼声头上，都朝她看去。
都是同一期进来的，对方就已经有这样的名气了。六大御医的说法，不只是在宫内说说，早已传遍整个大尧，并且为众人所接受了。
“第六位御医，是今年新加入进来的，她最闻名的便是她独步天下的颜术。经典案例便是患有天霰之症的田梦之一案，只可惜，她是如何做到的，没有人知道。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位路御医是今年的大热门，杏林苑试的考题应该有她一份。遗憾的如今市面上还没有她的著作。”
“真要考到了她的考题，程兄打算怎么办？”
“颜术这个领域，别说是我们，就算是那些成名御医，涉猎得也不多。即便要考，也不会太难。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放弃了。”
“程兄对历年考题都做了精准的研究，对众位名家又是如数家珍，做了万全的准备，今年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容奇发自内心的感叹，论起勤奋和用心，恐怕没有人比得上这位在路上结识的好朋友。
至少他是没想过，从尚医局的几位当家御医入手，这是精英惯有的思考模式吗？
547 向往
547向往
“这可说不好，从去年的苑试改革来看，考试环节和模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动，还常常出奇招，不少老手在复试就翻了船。”相较于他而言，容兄这种思维活跃、不拘泥于形式的人会更有利。
“放心啦，若程兄都无法通过，其他人就别想了。”这一路，他可是深切见识到了程飞的博学，只要是医术上面的问题，就很少有他不知道的。
“容兄谬赞了，程某学轻识浅，又是第一次参加杏林苑试，着实紧张得厉害。与其说是志在尚医局，还不如说此次主要是来见识一番。”
“第一次参加怎么了，上一届不是有很多第一次参加的，最后都高中入选了？依我看，程兄就是太过谦虚了，只要你稳定发挥，小小的杏林苑试，不在话下！”
“容兄快别这么说，杏林苑试乃是公认难度最高的医术考试，你如此说，倒真是折煞我了。”
在容奇说出那句话后，他就发现至少有好几双眼睛同时射向了他。小小的杏林苑试，就是这几个字眼，引来不少考生的怒目相向了。
只有一张桌子，没有对他怒目而视。那一桌子，围坐着六个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还有一个秀气漂亮的孩子，其他的则都是面貌清奇英俊好看的年轻人。
他们这会儿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桌子上的气氛很活络，虽然怎么看，只有一个人在闹腾，其他几个人要么答话要么劝慰。而那位蒙面女子，自始至终都很少开口，只是低着头喝着茶。
这一桌人的身份，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容奇出身大户，从小就以过人的眼力和机灵著称，对于断人识物很有一套。根据他的观察，这几个人身份不简单，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手投足表现出的味道，与普通人都很是不同。而且这几个人的身上隐隐有着某种相同点，只是这种相同点，他一时还有些抓不准就是了。
雨停了。
不远处的山背后，车夫见雨水停了，将马车赶了过来，几个人依次上了马车。
“那不是……”
有几个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尚医局专属的马车。
尚医局的马车，所用的车帘是蓝白相间的，很特别的颜色，装饰也很考究。乘坐这辆马车的御医，在出入各个城门关卡之时，享有方便之权。
“难道他们几个，都是尚医局的御医？”
这下子，考生们算是炸锅了，这么巧，居然在这个地方遇见乘坐着尚医局专属马车的御医们。
“应该是。”容奇总算明白，他从那几人身上感觉到的共同点是怎么回事了。那便是这些人拥有一个共同的职业，进入尚医局，成为一名御医的大夫。
“上一次的杏林苑试，一共只有两名女御医。能够这样自由出入皇宫的，很有可能便是今年刚晋为国手的路御医。对，没错，一定是她，传闻她轻纱遮面，寡言少语，错不了，就是她！”
茶寮里的气氛热烈得不得了，所有的考生都加入了谈话，也不管先前是不是对立，或是对容奇不恰当的言论愤怒了。
“听说她今年是杏林苑试的主考官，我们这些人，都有可能会遭遇上她呢。”
“其他几个，应该也是这次的监考官。天哪，刚才为什么就这样错过了，直接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就好了。”
“你想和他们说话，他们就会说吗？说不定还会怀疑你居心叵测。”
“我才没有居心叵测，作为前辈，向我们传递一点考试的经验也是好的啊。”
“说起来，那个小孩子，想来就是历届年纪最小的御医了。还真是小啊，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傻呼呼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尚医局那个地方还真是神奇啊，聚集了那么多的怪物。决定了，我今年一定要进入那里，成为其中的一员，想想就很美好啊！”
茶寮里无数人发表着看法，最后轮到了容奇。但见容奇拍着胸膛，一脸豪情万丈。明年这个时候，他也要在这里悠闲地踏着青，而不是要做苦闷的考生。
当大夫的，站上了那个位置，感觉就是不一样。
其他的考生，看着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也都是一脸的神往。
习医者梦想中的殿堂，就在不远处。于有些人是触手可及，一伸手便能握于囊中。而于某些人，却是遥不可及，只能远远观望，永远都触摸不到。
可当尚医局的御医们，以这样一个方式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什么话都没留下，只留下山水朦胧中，马车车轮转动的轱辘声，对他们的震撼前所未有的大。哪怕知道今年顺利，他们也可以进入那里，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还是忍不住向往得发狂。
而此时马车内，又在上演着另外一幕。
“那些小子们活跃灿烂的脸还真是好啊，我要是没进这尚医局，指不定怎么逍遥快活呢。好羡慕那些小子，真想跟他们换上一换，到时候就可以尽情地喝酒吃肉，抱着美人不醉不归了！”
王霄一爬上马车就唉唉叫唤着，云闲实在忍不住，冲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
他向来动口很少动脚，可这个时候不给王兄来上一脚，不知道何时才会消停。
“你要是愿意换，会有很多人抢着跟你换的。”都已经当上御医的人了，就别在这说风凉话了。若是其他人听到了，准得这样说王霄。
可身为王霄朋友的人都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尚医局虽然相对自由，可毕竟是皇宫，这不许碰那不许沾的，一个风流大少哪扛得住？
加上王霄本就玩心重，在宫里又得处处小心、时时憋着，没个几日就要发疯。没办法的他，只得每日乐此不疲的骚扰着云闲外加欺压向左，用云闲的话说，他也就只能这么折腾一下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家里都指望着我光宗耀祖呢，就算是再苦再闷，我也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就是了，哪怕再嫌弃，还是要小心护着。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不会回头。
548 就她了
548就她了
鲍辛鱼一日三次，来路曼声这里询问考题一事。
这还是第一次，尚医局将如此重担交给路曼声，许多人都在看着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路曼声这几日也一直在想，作为复试一个环节的考题，三道题中最难的一道，会是什么程度。
她是上一届杏林盛会的考生，除了复试第一轮，其他环节都经历过，而且赶上了改革的第一年。
这一次让新晋御医加入其中，一个是因为这些大夫们足够年轻，与时下的年轻御医有共鸣。还有一个，恐怕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享受了第一代改革成果的人。让他们参与到这次盛会，可说是意义非凡。
路曼声记忆深刻的是一道死鱼的考题，是三届金牌得主，性格古怪、难以捉摸的吴相中吴大人在复试第二轮对他们的试炼之作。
而那次复试，路曼声脱颖而出，她一时任性依随着本心的举动，让她拔得了头筹。
那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从复试会试以及接下来的殿试，各种奇形怪状的考题中，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出题者的思想和精髓，包括他们在医术上的追求。
这一次，承御大人和崔大人将这样的重任交给她，那么她是否也该担起一定的责任，做好自己份内之事？
作为杏林盛会的考生，她尚可依着本心任性行事，可如今，作为杏林苑试的主考官，事关万千大夫的梦想和前途，她就必须认真对待，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了。
能这么想的路曼声，固然可喜。
在选择她当这位主考官之时，尚衣局和这次的杏林苑试主考官团体，是有着两种不同声音的。
一种认为路曼声足可胜任，也必须胜任。作为上一届杏林苑试的代表，进入尚医局独立门户当年就被晋封为国手的杰出人物，这次盛会不能少了她和乌冬的身影。
杏林苑试历时周期长，前年开始的杏林盛会，考生们历时两三个月，才角逐出了最终的结果。再到拜师学艺，正式独立门户，那时间就更长了。新晋御医，只有独立门户，才算是尚医局真正的一员。千名考生，能够走到最后的，只有凤毛麟角。
在这场长达数月乃至整年的战争中，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精力，又燃烧了多少大夫们的热忱。路曼声能有如今的成绩，着实不易。在这样的盛会中，绝不能将她排除在外。
而另一拨人则认为路御医性格冷漠、好以本心行事，难堪重任。杏林苑试是大尧一年一度的盛事，决不允许出现什么差错。若到时路御医在这样的重要场合任起性来，谁来担这个责任？
这个话虽然难听了些，却也有一定的道理。说起来，这宫里的两位闻名女御医，医术那是真不错，也很有天赋，但那个脾气，一个比一个难以恭维。
白御医霸道乖戾，谁都不放在眼里。路曼声看起来比白御医要谦逊不小，人也好相处一些，但那叫一个冰冷，对别的事也少关心。但在外界的传言中，这位女御医也是一面冷心热的仁医。
传言归传言，这些高层人物考虑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就算路曼声真的不是一冷冰冰之人，谁又能保证她能够像其他的御医一样担负起自己的职责？要知道，尚医局的路御医，行事全凭自我。除了要接的病人，其他时间都在闭关，研究自己的医术。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难以下决定之时，尚医局几个重要人物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第一个便是吴相中，这个人是杏林盛会有名的主考官了。在一干考生中，他可是知名得很。有不少人在他手上栽过，也有不少人在他那里得到了机会，踏入了梦想中的殿堂。
吴相中对路曼声的印象很深，那个死鱼的考题，只有路曼声一个人答出了最完美的答案。而那次复试，也开出了一个先例。四+医者，比五+医者还要优秀。招来无数考生的抗议，最后在杏林苑第六大会场开了大会，吴相中精明如老狐狸，将一干考生驳得是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吴相中向在座人表示，他还是挺喜欢这位女大夫的，跟他很像。也对，那么多人都答不对的考题，只有路曼声答对了，也难怪会符合这老狐狸的胃口。御医么，任性一点有什么不好，只要在大是大非面前稳得住，不就可以了？
尚医局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御医，也不知道有多少。你随便拉出一个，都是你要求的那个样子，可像路曼声这样的那就太少了。要是一般的庸才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那么有天分。
在这样一个医术为尊的世界，医术高强就是有任性的资本。要是每个人都抱着这种老古董的思想，让每个御医都一板一眼，那么他吴相中现在也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了。
何况，都说这路御医任性，可人家可没做错什么事。你要求的人家都做到了，而且比你要求的还要好，她就是没有像一般人阿谀逢迎，对尚医局的事也关心得少了些，那又算得了什么？有这么多老家伙操心尚医局的事，她一个年轻人，还是个孩子，就让她好好玩玩。
加上人家也没闲着，有时间都花在研究上了。现在的年轻人，能压下性子耐心的做学问已经很少了。要是别人稀罕都来不及，偏偏你们还一个个嫌这嫌那的。
再说了，人家做学问弄研究，弄出的成果还不是全都奉献给了尚医局？也不到外面去听听，这位女大夫现在呼声有多高，事迹又鼓舞了多少人，别的先不说，大尧习医的姑娘家，比起去年可是翻了两番。
吴相中这一番似玩笑又似笑骂的话，说得众人是无力反驳。也对，在尚医局，谁要是和这老狐狸比口才，那绝对是自讨苦吃。
而有些人又在想着，一只任性的老狐狸就够他们折腾了，再来一只，还是一只任性的冷狐狸，不知道尚衣局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
549 出炉
549出炉
在最后，崔永复和公孙承御也都站出来了。崔永复从去年总主考官的角度，而承御大人则作为尚医局的最高首脑，认为路曼声能担当此次重任，让众位大人给年轻御医们一点信心。
当今圣上提倡改革尚医局，其中一个重要的举措就是发掘年轻一辈的力量。而他们这些人，若连启用一个新晋御医为主考官的魄力都没有，又如何协助陛下推进医坛改革？
最后一干人总算达成了一致，而路曼声担任这次杏林苑试主考官的消息，也正式下达。
路曼声能有担负起责任的想法，就很让这群人欣慰了。
尤其是公孙承御和崔永复，那个老狐狸吴相中不算。若前面两个人是以大局为重，那吴相中纯粹是觉得加入路曼声的苑试会很有趣。
这一夜，路曼声数次提起毛笔，最终又放下。直到天亮，那张卷纸上依然没留下一个字。
鲍辛鱼进来的时候，看到那张洁净的卷面，不由有些担忧。
“路御医，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需要再想想，最后的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两日后。”
“哦，那我先睡上一觉，等我起来再说。”脑子已经僵了，这个时候是思考不出什么来的。
“呃——”鲍辛鱼想说不能再睡了，可没有多少时间了，可看着路曼声眼角之下的青影，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希望路御医能做个好梦，最好是一觉醒来，就知道要出一道什么样的考题。承御大人和崔大人对路御医寄予厚望，可千万不要让他们失望啊。
当鲍辛鱼估摸着路曼声也应该醒了，再一次进来的时候，房内已经没有人了。里间的门还是关着的，而外间桌子上，那张卷纸已经被放入了信封内，用封泥封好。
鲍辛鱼一喜，路御医这是完成了？
来到外间，抓住正从屋里出来的锦涛。
“你师父呢？”
“师父早早便起了，这会儿应该在后山。”
路曼声确实来到了后山，初春了，后山绿树红花，美不胜收。就连不喜热闹的路曼声，也觉得房内单调了些，到后山来沾染一点生气。
她来的时候时辰尚早，后山还没有什么人。这一片地区，多半都是御医聚集地，有的时候也有一些宫里的主子，到这里来赏赏景。
不巧的是，遇到了一位冤家对头。路曼声原本在这边，走了几步，就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杨锦一面翻着书，一边欣赏着周围的美景，正自惬意，一抬眼，却看到了那个好死不死的路曼声。
真是晦气！
杨锦在心里切了声，却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故意找茬，而是把路曼声当成不存在，继续做自己的事。
路曼声有些意外，心想着这个人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过对方不找事，她也没有必要迎上去。退出了杨锦的区域，在另一边看了一会儿景色便下山了。
路曼声给出的考题，已经被公孙承御和崔永复通过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也都觉得这是一道不错的考题。至少，非常值得期待。
通过了就好，路曼声还真怕通过不了，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尚医局的脉，她暂时还是号不准的。就是去年的考题，因为出自太多成名御医的手笔，谁也不敢说与考题投契。
不过，总主考官和最终拍板的就那几位，考生们若真想借此来攻破杏林苑试的考题，不妨从那几位大boss入手，才是明智之举。
但像路曼声这类的，宁愿花时间看看医书，或者做一点自己的小研究，也不想去研究几个老头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哪，这是玩笑话。完成了一桩事，路曼声的心里还是挺轻松的。
午膳之时，从鲍辛鱼那里听说了，邱御医已经有一个多月避不见客的事。今年的杏林苑试，考题还是他让宫人送到承御大人那里去的。
另一件事，便是杨锦杨御医，这位与路曼声同期进来的女御医，在半月前已经正式独立门户了。听说成绩不错，得到了考核老师一致的高评价，她的老师邱凤水也给出了一个不错的考核评价。
单从独立门户时的表现来说，这位女御医一点都不输于当时的路御医。许多人都还在说着，杨御医虽然慢一步，被路御医压了个黯然无光，但照这个架势，她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就不知道，到时候这两位女御医究竟谁更胜一筹了。
还有一部分人则报着看笑话的态度，这宫里的人真有趣，以为什么人都能在进入尚医局当年就被晋封为国手吗？在尚医局呆了一年了，才独立门户，有什么好夸耀的？还想和路御医相提并论，真是不知所谓。
这一群人，一方面是看杨锦不顺眼的，另一方面，则是支持路曼声的。不管哪种情况，在这个宫中，就必然会招来流言蜚语。
今天你可能被捧得高高在上，明天你就可能被重重摔在地下。谁也不要得意洋洋、暗自窃喜，也不要妄自菲薄、一蹶不振。生活在这宫里，你第一个要培养的能力，就是不让一些无谓之言去影响你的心。
路曼声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杨锦医术不错，按理说早就可以独立门户了。之前的两次机会，也不知是存心与师父过不去，还是变相的抗议，一直都没有正常发挥。
如今，难道是她终于想通了？
看她在山上心情不错，应该是一切进行顺利。
只是师父那里，真的没事吗？
路曼声抽空去了一趟凤水阁，并没有见到邱凤水。这次他是真正闭关了，就连路曼声这个徒弟都没有见。
路曼声发觉自己有些自私，默安王的事，把他丢给了邱凤水之后便再没有过问。师父这边，恐怕一直在因为此事苦恼着。她一方面担心邱凤水冲动行事，不顾后果救人，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什么都不做。不怪别人说她冷漠，也确实如此。
只是，连师父都无能为力，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身处医礼监的默安王，如今是生是死？在那黑暗的一角，他是否还在无限怀念着他的爱人和儿子？
550 情分
550情分
路曼声在凤水阁外站了许久，依然没有见到邱凤水。
一开始还没有起疑心，到了正午的时候，凤水阁还是没有动静，路曼声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了。
她还在凤水阁的那会儿，知道正午师父有沐浴的习惯。无论多忙，只要师父在凤水阁，都会让宫人帮他准备热水和芳香花瓣。嗯，一个大男人却钟爱花瓣澡，让人很是印象深刻。
可现在已经到正午了，凤水阁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路曼声拉住了一个丫头，问他师父最近是否还有泡澡的习惯，她那儿有不少的芳香花瓣，都是师父喜欢的品种。
小丫头一口应了下来，还说凤水阁的花草实在太多了，打理起来很困难。自上次的园丁走后，种出来的花草常常让邱御医不满意。邱御医似乎很忙，除了沐浴时间，很少能看到他的人影。
这就是了，师父在的时候，几乎每日都会泡澡。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说他这会儿可能已经不在凤水阁了。
师父在忙什么，她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是怎么回事？
等不到人，路曼声回到了秋菊苑。
恰巧这时，鲍辛鱼告诉他，之前一直不肯答应出席杏林苑试的邱御医，竟然答应了担任会试的主考官。而且会试一个环节的考题，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邱凤水已经在宫里成名多年了，加上他独一无二别人绝不可能代替的手艺，让他在这后宫中可说是炙手可热。年纪轻轻，就名列五大御医之一。
自蝴蝶夫人之事后，邱凤水在宫中低调了不少，虽然许多场合出席的时候还是他惯有的华丽方式，但路曼声能够感觉到师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路曼声这样感觉着，却并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行动。
也是，以前住在凤水阁的时候，都不知道师父想些什么。这会儿都搬到秋菊苑了，又有那么多的事，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路曼声借着给宫里一位娘娘请脉的时机，绕道去了医礼监，打听到了默安王现在还在医礼监中。而且据说身体不错，也没有了之前不安的情绪。
“路御医——”
路曼声走在宫中回廊上，迎面跑来一个小丫头，有些焦急又有些祈求地看着她。
“什么事？”这个人面生得厉害，路曼声虽然无心他事，记性却是不错。她并不记得，曾经在哪个宫里看到过这个小宫女。
“路御医，求求你，红儿求求你了。我家娘娘生了重病，就快要死了，求求你去看看她。”那小丫头说着就跪了下来，一顿磕头。
路曼声被她吓了一跳，认识路曼声的人都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别人来这一套。同样都是人，她并不觉得比别人尊贵几分。当然，在那些主子面前，虽然照样行礼，她也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卑微。
可这些话，路曼声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这样的话无疑就是搞笑。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那小丫头还是不肯，跪在地上开始哭起来。
路曼声俯下身，直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来见我，不就是有事找我，那现在你为何又不肯说？”
“路御医，你救救我们娘娘吧，她生了重病，再不救她她就会死的。”
“你们娘娘生了病，为何不去宣御医？”却要她一个丫头拦在路上，来请她前去？
“我们娘娘……娘娘她……”
在小丫头的吞吞吐吐中，路曼声知道了，原来她们娘娘上个月被打入了冷宫，冷宫的生活，哪是娘娘这等金贵身躯受得了的。没几天，便生了病。可是，世态炎凉，冷宫的女人哪里有宣御医的资格，眼看着她们娘娘一日比一日病重，小丫头急得不得了。
求了许多之前的御医，有的御医不愿去冷宫，还有的直接推辞，说有重要的诊要看。就连最好说话的邱御医，也不在凤水阁中。
小丫头没了办法，这才找到了路曼声。一方面，这路御医是邱御医的徒弟，看在她师父和娘娘以前的情分上，也会伸手相救一二。另一方面，这女御医虽然是出了名的冷淡，可迄今为止，也没听说过她拒绝过别人真心哀求、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辈，心一软说不定就去了。
“你们娘娘和邱御医的情分？”路曼声的注意力，全在这几个字上面。
“娘娘和邱御医是很好的朋友，娘娘进宫之前就认识邱御医了。进宫后，邱御医也经常过来为娘娘请脉，他们俩的关系很好的。”
“嘘——”路曼声忽然伸出手，让小丫头小心说话。这在宫里，一个娘娘和一名御医关系好，难免会让有心人浮想联翩。
她们娘娘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她师父的状况也不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说话做事更要小心。要知道，祸从口出，一时无心之言，就可能害了她的主子。
“路御医。”
“带我过去吧。”
“嗯！是，路御医！”
小丫头高兴坏了，连忙带着路曼声去了她娘娘的寝宫。这会儿，应该说是冷宫不错。
说是冷宫，并不似之前的杂草丛生，哀怨阴森之所。这处冷宫收拾得很干净，主仆二人，在这皇宫一角，安静地过生活，倒也省心。
从这处也能想见，红儿口中的娘娘，也是一心性淡薄之人。
“你们娘娘病了多久了？”
“好好病病，又拖了这么久，快要有十多天了。这两夜，娘娘整夜咳嗽，喉咙都快咳出血来了。”红儿说着又哭了起来，她们娘娘真的好可怜。本来是天之娇女，千金小姐，在家里被捧在手掌心，被老爷少爷呵护着，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哪里吃过这种苦。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又该有多么的心疼。
“那你们娘娘，为何会被……”路曼声虽然想知道，还是按捺住了。
她不是一多管闲事之人，但看到这宫的主人，又看到这丫头是真心为她们娘娘焦急，就不禁想着里面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
551 清妃
551清妃
清妃娘娘，进宫四年了，虽没有胡妃娘娘那般圣宠，却也是这宫里不可忽视的一号人物。
不争不抢，不妒不骄，在这宫里静静生活着。皇上心情闷了，或是被一些女人吵得烦了，就会到她的寝宫，听她弹弹琴，和她下下棋。
清妃娘娘是一位真正的才女，皇上都很欣赏她的才能。每次也只有在她这里，皇上才能得到片刻的清静。
在其她宫妃的寝宫，只要去了，无不过分热情，或者借着和他说话，向他求些恩典封赏，为家里的族人亲戚谋一份好差事。
可清妃，从来不做逾琚之事，永远都是那么温和平淡。虽然不是让皇上剧烈燃烧的存在，在宫里的地位却是不可或缺。皇上有的时候即便再忙，也会到她的寝宫来喝一杯清妃娘娘亲手泡制的花茶。
除了一副好性情，她也有一个好手艺。
这样的女子，要是再好胜一些，那宫里许多女人都该头疼了。
“路御医，娘娘就在这里。”
红儿推开殿门，引着路曼声进入了屋里。此时还是白天，冷宫内就已经是一片昏暗了。而且阴冷潮湿，哪怕初春了，还冷得身体直摇。
然后，路曼声便看到了红儿口中的清妃娘娘。
微弱的灯光下，清妃娘娘手拿着针线，不知道在缝补着什么。
红儿见到了，连忙跑了过去，从她手里夺下东西。
“娘娘，你都病了，为何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要是病情更严重了怎么办？”
“咳咳咳——我没事，这个东西补补还可以穿，你不是说冷吗？”
“娘娘，红儿不冷，冷的是您啊。”
“我没事，红儿……这位是路御医吧？”清妃娘娘看到了殿门口站立的路曼声，看了一会儿，忽然微笑道。
路曼声有些疑惑，清妃娘娘是怎么认识她的，她没有前往过清妃娘娘的宫殿，也没有在其她的场合和她遇到过。
“你的师父常和我说起你，说你是一位天赋过人的好御医，再过上个两年，可能连他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也不知道是路曼声的错觉，还是什么。她发觉这位清妃娘娘在提到师父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隐隐有着哀伤，还有一丝苦涩的幸福。
“是师父谬赞了。”
“不，我虽然是后宫妇人，也听不少人说起路御医的事。你已经成为和你师父并驾齐驱的六大御医了，你师父得知你取得的成绩后，也很替你高兴。”
“这些话，都是师父说的？”路曼声在邱凤水身边也呆了几个月，她那位师父除了华丽丽就是骚包得像只骄傲的孔雀，这样的话他可是从来都不会说的。
“你师父并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对不对？”清妃娘娘笑了，笑得灿烂而又温柔。带着虚弱和温暖的笑容，给人的撞击是如此的强烈。
路曼声看到过各种各样的笑容，但这一刻的笑容，无疑是最触动人心的。让人有些酸、也有些喜。
当然，也是因为这位清妃娘娘一语便道出了路曼声的心思，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蒙着面，都知道她在想什么，确实是灵心慧智。不过，与其说清妃娘娘了解她，不如说她了解师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对，我第一次看见你师父的事，都被他的华丽吓到不行呢。”那个时候邱凤水出行，坐着鲜花软轿，还有美丽的侍女在前面为他鲜花开道。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他依然骄傲得不行。
“但他的实力和技术，却是让人无话可说。见证过他医术的人，再加上他不俗的长相，会开始觉得这样的方式很适合他。”
“嗯，师父不只是追求华丽，他本人也足以匹配这两个字。”
“华丽，确实。”清妃娘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路曼声也没再继续，而是走了过来。
“娘娘，还是让我先为你把把脉吧。”
“有劳路御医了。”在这种时候，愿意前来这里为她把脉的御医可是不多了。
“你的师父，还好吗？”来的人不是邱凤水，让清妃娘娘有些失望。但说起来，她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看到他了，她担心他会出事。
“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师父了，但鲍管家告诉我，师父答应出席这次杏林盛会，担任这次会试主考官。”
“……是麽。”清妃娘娘愣了一下，笑道：“你的师父，好像有些变了呢，他以前可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对挑徒弟，倒是很上心。”
路曼声也笑了，的确是这样，在他们刚进入尚医局，还在上课的时候，师父就已经杀到了。而且赶在别人之前，收下了她和杨锦还有白念三个。不少人都说，宫里唯二两个女御医，都被他一个人挑了去。就连那可爱的小孩子，也被他一并收入囊中。为了这事，师父没少被说过。
清妃娘娘看着眼前的女御医，来的人不是邱凤水，而是他最满意的女徒弟，于她也算是个安慰。
或许，以后能知道那个人的事，就越来越少了。
“路御医，你有喜欢的人吗？”清妃娘娘忽然问。
“没有。”路曼声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还是回答得毫不犹豫。
“是吗，这样就很好。”清妃娘娘望向窗外，脸上流露着不知名的情绪。“喜欢一个人，可是很苦的。”
“……”
“可在这后宫之中，若是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那也太悲惨太凄凉了。”
路曼声继续沉默，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答话。
“路御医，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你说。”
“我生病的事，不要告诉你师父。你要是不介意，偶尔到我这里坐坐吧。我虽然什么都没有，还有一双耳朵，你若是有什么烦恼的事，可以来我这儿说一说。”
路曼声起身，朝清妃娘娘恭敬地点了一个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晓。”
“娘娘，你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很快便会好的。”
清妃娘娘苦笑着点点头。
身体会好，可心呢？
552 上演了！
55上演了！
红儿送路曼声出了冷宫，路上，红儿啜泣着向她道谢。
她家娘娘太可怜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若你家娘娘再有不适，尽管来秋菊苑找我，若我在定会前来。”
红儿擦擦眼泪，“路御医，谢谢你，幸亏还有你。”
世态炎凉，想当初有多少御医抢着为他们娘娘诊脉，若是诊出喜脉，那皇上肯定会大大有赏。现在呢，娘娘刚被打入冷宫，那些御医们各个逃也不急，唯恐沾染了晦气。
绕过回廊，路曼声也就认得路了，让红儿先回去，她们娘娘还需要人照顾，她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红儿行礼告退，路曼声则照着来时的记忆往回走。
但她显然是高看自己了，这路痴的毛病并没有好多少，这宫里又弯来绕去的，没两下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路曼声虽然是御医，也常常在这宫里行走，每次不是有人领着，就是去后宫那些常去的宫殿。清妃娘娘所住的冷宫，还是第一次过来。
路曼声找了半天，来到了一处花园，看四周都没了路，不禁有些茫然。
花园后，几个宫人在看到路曼声走入这里后，都戒备地看了过去。一见是宫里正当热的女御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尚医局的女御医，怎么上这里来了？
宫女太监看着女御医在那里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了好多个来回了，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一个小太监鼓起勇气上去问，“路御医，你是在找什么吗？”
路曼声有些尴尬，还是硬着头皮道：“不是。”
“那路御医是想做什么，奴才说不定能帮你。”
“……帮我带下路。”
小太监愣住了，却听到花园后传来一阵温朗笑声，随着那串笑声，一个人举着酒杯回过头来。
“路御医，这位是二皇子。”
路曼声一愣，当今圣上的第二子，二皇子宫辙，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臣见过二皇子，不知二皇子在此，扰了你的清静，还请恕罪。”二皇子与宫旬长得有些像，一个更有棱角，一个则偏向温润。宫旬英正，宫辙则温润。
“尚医局的路御医，怎么来了疏桐院？”
疏桐院，皇宫最清净的院落，被打入冷宫的女人所居住的院落，她就算再迷路也迷不到这个地方，除非她正好来到这边。
“看一位病人，不成想迷了路。”
“路御医的病人在这一块？”
“是。”
路曼声显然不愿意多说，宫辙也没有多问。
“天干气躁，路御医若是渴了，不妨坐下喝杯水。”
“谢殿下，臣不渴。”路曼声说着，微微抬起头，“打扰殿下了，臣先告退。”
“小安子，给路御医指下路。”
“是，殿下。”那个叫小安子的小太监对路曼声伸出手，“路御医，这边请。”
路曼声冲二皇子点头，和小安子离开了这片院落。
宫辙看着路曼声和小安子离开了，温朗的嘴角慢慢抿了起来，招了招手，一个小宫女立即过了来。
“打听一下，路御医过来做什么了。”
那小丫头一愣，点头，“是。”
“路御医，你去哪儿了，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人？”
路曼声刚一回秋菊苑，鲍辛鱼便迎了上来。
“怎么了？”
“出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王御医向御医云御医何御医白小御医几位刚才过来，问你打算何时出发？”鲍辛鱼精神劲十足，比路曼声可要精神多了。
“这么快？”
“不快了，大尧医者集结璐华城，全靠这一搏了。初试于后天正式开始，全部的主考官监考官都在这两日赶到杏林苑，我们也该出发了。前两天和你说过的，路御医该不会没听进去吧？”
路曼声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鲍管家和她提过这个事，不过她忘了。
“没什么事吧，刚去哪儿了？”
“走了走。”
“啊，这样，那赶快准备准备，我们今日就出发。你再呆在宫里，别明天又忘了有这么回事了。”
“他们呢？”
“他们早准备好了，说一声就走，宫里的马车正在宫门等着呢。我的路御医，杏林苑不是皇宫，一众人都看着你呢，表现得精神点啊！”
“……”
“我说，不少年轻大夫都等着见识见识你这位尚医局的女国手，你这么冷冰冰的，人家孩子都给你吓跑了。到时候咱们尚衣局要是损失了宝贵的人才，承御大人问起来，就说是你吓的。”
路曼声直接进屋，不听鲍辛鱼在那儿打趣。
鲍辛鱼嘿嘿傻笑，知道路曼声不喜欢听这些，谁叫他心情好呢。现在在尚医局，那一干御医管家中，他可算是熬出头了。之前一个个认为他年轻，没少“打压”他，谁知道他当管家还没一年，就成国手管家了。
如今路御医在这尚医局，是越发地受重视了。一个管家最大的心愿，不就在于此麽。
鲍辛鱼捂住嘴，不能笑不能笑，再笑下去可就有些小人得志了。
不一会儿，路曼声又出来了，带着自己的包袱，肩膀上还有一只隼在飞来跳去。
“你好啊，阿草。”鲍辛鱼笑着和阿草招手，还伸出手指，点它的嘴巴。阿草让着脑袋，见面前这人的指头实在是烦，就啄起它来。
鲍辛鱼熟练地躲避着，路曼声可宝贝这只神隼，鲍辛鱼哪里能欺负。瞪了鲍辛鱼一眼，他便投降，收回了自己那只捣乱的手指。
“出发。”
“啊，好。”说走就走，不愧是我们路御医的作风。鲍辛鱼让桃儿把他的包裹拿来，又让锦涛乖乖听话，替他们看好院子，然后飞快跟上了路曼声。
鲍辛鱼一路心情好到爆，还与王霄几个讨论着这一届会有哪些可爱漂亮的女大夫。
路曼声终于明白，为何得知她成了杏林苑试的主考官，这家伙会这么的高兴了。
他一直盯着人家漂亮的女大夫呢，男人这种生物，还真是！
路曼声摇头，看向窗外，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璐华城，只觉得天高海阔，心却茫然得厉害。
553 亮相
55亮相
尚医局的马车停靠在杏林苑，他们过来的时候，有不少的考生聚集在杏林苑外。昨日每一位考生已经领过号码牌了，今天有不少考生到这边来看看情况，熟悉熟悉考场。
杏林苑今日是不开放的，他们就想在外面走走，这种经历还是很新奇、很自豪的。每一位年轻的医者，都是怀揣着梦想来到这个地方，渴望大展拳脚，在医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医术传奇。
这里面有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杏林盛会。
通常只有第一次参加的人，才有这样的兴致、这样的好奇心。那些苑试老油条，已经非常熟悉这一系列的规则了。有时间在这里瞻仰憧憬，他们会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猜题和攻破苑试的法门之上。
看到尚医局的马车过了来，一群考生迅速集结到一处，指着那辆渐驶渐近的马车，“乖乖，尚医局的。”
“应该是这次的监考官吧。”
“我听说这两次，所有的监考官都入住杏林苑了。”
“下车了下车了，哇——”一个小子忍不住叫了出来，旁边人拉住他，让他小点声，别给他们听见了。
“好年轻，哈，还有小孩子！真的，真的有！”
白念已经看过来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小孩子，那个人还偏偏说的这么大声。
同行的人捂住那小子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念看了这边一会儿，生气地撇过头。
王霄几个人也下了马车，拍着白念的肩膀，让他别计较了，对看过来的大夫们微笑招手。
那些大夫们立即激动了，今年的监考官，还挺亲和的。他们怎么听说，杏林苑试的监考官都很严格，只会一板一眼的说你晋级了，还是淘汰了。
王霄下来后，其他几个人也依次跳了下来。路曼声走在最后，鲍辛鱼跳下马车后，想回身扶她，路曼声已经自己走下来了。
尚医局马车前，路曼声身着尚医局女御医的蓝白服饰，蒙着蓝色的面纱，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注视着前方。她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仿佛遥远的北方，绝世而独立的清冷佳人。
不同于白念下车时的惊奇与喧哗，路曼声下车时，人群则是有几秒钟的沉默。
随后人群攒动，看他们的口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女御医面前，每个人都保持着克制，没有惊呼，也没有感慨感叹。这位出了名清冷的女大夫，她本身的冰冷与气场，让旁边一干站着的人都自觉安静了下来，唯恐唐突了她，让她不高兴。
杏林苑管事的迎了出来，引着路曼声一行入了杏林苑。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那些人才凑了上来，盯着他们进去的方向，感慨地由头：“我的娘诶，这就是进尚医局一年被晋封为国手的女御医吧，气场真强。”
“你有没有觉得她下来的时候，觉得冬天来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我们就自然而然安静下来了，你说奇不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位是路御医呗，在传闻中，还没有人看到她笑过。看到她，连最皮的小子，都会不自觉乖巧下来的。”
“你说她刚才有没有看我们？”人群中一个人又问。
“似乎扫了一眼，又似乎没有。哎呀，人家那性子，虽不是眼高于顶，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没听到人家说，她连给当今皇上请脉，都是那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样子。”
“你们就不好奇，这女御医是从哪里来的？师出何门，几岁学习的医术，怎么就这么厉害？”
“你这不废话麽，哪个不好奇，不过人家从来没说过自己的来历，也没说过师父是哪路高人。她似乎就这么突然而然地出现了，突然出现在这璐华城中，从上一届杏林盛会中脱颖而出，在尚医局开始了自己国手的道路。”
“啧啧！才一年的时间，就有这等成就，真够厉害的。尚医局的五大御医，哪一个不是多年的打拼。就算天资过人的邱御医，那也在后宫浮沉多年，因为太年轻，在成名之初也受到了不少的打压。说起来，这女御医，还真算是顺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高人在后为她保驾护航。”一个人似乎话里有话的道。
站在前面问路御医有没有看他们的小子，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回过头来，冷冷地问着说那话的人：“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保驾护航？你在污蔑路御医？”
“我哪有污蔑路御医了，我只是……”
“你根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路御医可是精通名闻天下的颜术，有真才实学，你说她后面有人，可不就是在辱蔑她？”
“得！”那人摇头，遇到个一根筋，脑袋特轴的小子，和他说不清楚。
“你别走，你说了那话，要给路御医道歉——”那小子说着就要拉那人，那人怒了烦了，头也不回地甩着袖子，一拳就砸到了那小子的脸上。
“你敢打我！”那小子摸着自己被打得发烫的脸，直接扑了过去。
杏林苑外，两个大夫抱着滚来滚去。咳咳，是抱在一起打得你死我活。一个年龄稍长，嫌那小子太讨厌了，偏偏那小子就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非要拽着他让他道歉。
旁边不少拉和的人，让他们各退一步。
那小子不肯，说谁也不能在他面前侮辱路御医，被这小子快要逼疯的人急了，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他不过是觉得路御医成名太快，怀疑宫里有人特意要捧她。到底哪儿说错了，要这么跟他拗？
“出来了出来了，你们赶快分开，再这样下去，被剔除掉考试资格，可就赔大发了。”
年龄稍长的自然吓得不轻，一下子甩开了那小子，飞快地逃走了。他可犯不着因为一个疯小子，就失去参加苑试的资格。
“你别走——”
“行了，不要再闹下去了，真的会出问题。”旁边人劝他，这小子，居然因为别人说了路御医一句坏话就要跟他动手，唉！
话说，路御医还有这样冲动的小仰慕者？
554 传奇
554传奇
杏林苑的管事，带着一干御医们来到了杏林苑各大会场，向他们解说初试复试的考核时间，还有会场开放的时间段。
因为各大会场对监考官的要求比较高，人数也不在少数，这些监考官都是轮流着来的。
可能今日在第一会场，明日就被安排到第二会场，每个会场会安排三位御医，两位监考官，一位主考官。
路曼声以及其他御医的监考行程表已经发放下来了，综合对御医的调度，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根据每一轮考试的强度和内容，也会做出临时的调整。
杏林苑试改革，让大尧王朝更加注重御医们的实战水平，即便是在具体的环节考核中，都需要监考官具有相应的变通和临场素质。
因为从去年的杏林苑试中，可以知道杏林盛会考核，许多结果都是当堂做出的。只有极少数环节，几日后出结果。像是复试和会试，考生走出会场之时，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这就意味着，监考官和主考官们，在短暂的时间内要给考生们打出合适的分数。监考官有分歧的，由主考官做出裁决。若主考官做出裁决，两位监考官都不赞成的，则交由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崔永复崔大人做最终决定。
每轮考试，由尚医局给出标准答案，监考官们照着标准答案综合衡量。但答案这东西，许多都不是唯一标准的，这就要看监考们的水平和能力了。这也是每个会场，配备三名考官的原因。
这些御医们，提前来到这里，一个是因为初试开始后，杏林苑便对外封闭，即便是御医们也不例外，只有在初试开始前和会试结束后才能离开。而另一个，考官们在这段时间内，所有对外活动，都会受到杏林苑的监视。
每轮环节结束，有几天的假期，御医们会在城内活动，在这期间，若被查出私会考生，或是有不必要的往来，就会被取消考官资格，还会受到尚医局的惩处。
新晋御医是新手，又是第一次担任考官，杏林苑要给他们讲解许多监考要点。
包括分发和收考卷，都有严格的程序和规则。在进入会场之后，除了讲解必要的考场规则，考官不能多说废话，也不能做出任何暗示性以及违规的举止。
而这期间，严禁考生作弊，考官不能擅离会场，时间截止之时，考生停止答题。将每一个考生答卷放到档案袋内，前往规定地点，批阅考卷。而需要当堂做出考核结果的，两位监考官分别做出评定，最后由主考官在两个考核结果之间，取一个最恰当的成绩。
新晋御医们，在初试都没有监考的任务，上面决定让他们先观摩一下前辈是怎么做的。虽然都相信这些年轻御医的本事，但杏林盛会不容有失，该学习的还是要学习。
初试的时候，每一位考场有四位御医，一个新晋御医，并不参加任何工作，只在旁边观摩。
王霄自拿到行程表之后，就在哀叹连连。原本以为他们只有一场担任监考官，就可以随意地出去玩了，哪里知道这复试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的，他们每个人都有差事。
云闲看到这样的王霄，不禁摇头，当监考官可是个苦差，也只有他会想着可以随便出去玩。要真出问题了，考官可是要负责的。
尚医局虽然是盛产御医的地方，但不少御医早就退出一线了，平时就在宫里弄弄研究，给主子们看看诊，已经有多年没有走出皇宫一步了。
还有更多的御医，跟随着首席，到其他王国游历，若那些御医们都在，尚医局只怕会更加的热闹。
如今尚医局虽不敢说人手不足，可每年的杏林盛会，会投入一批大量的人手。而宫中，也必须留一部分御医坐镇，应对紧急情况和每日各宫主子的请脉需求。
年轻人被调派来到了这里，也是合理的调用尚医局的御医资源。每个人只负责一个环节一场考核，那御医资源调动将会更加频繁，不但人手不足，反而在调度上也有一定的困难。
路曼声是知道这种状况的，承御大人在让她担任这次主考官的时候，就说过复试整个环节，所有的流程都必须要熟悉。主考官就是一个会场的主心骨，不但要为每一位考生营造最好的考场环境，还要充分调动每一位考官的积极性，让他们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对待每一位考生和答卷。
去年的杏林盛会，是改革的第一年，虽然最后的结果，为大尧的尚医局带来了深刻地影响和变革。每一个环节中还是发现了不少的问题，有些环节过于繁琐，有些环节则让不少考生有空子可钻，站在前一年的基础上，今年的杏林盛会做出了一定程度的调整。
包括每个环节的考试内容设置，还有晋级人员人数，都有调整。这些新晋御医们，在出宫以前，就已经将杏林苑试监考守则熟练背诵下来了，谁也没有轻忽。即便是平日嬉笑如王霄，在对待尚医局布置的任务时，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看到这一幕，路曼声不禁想，尚医局派这样一批年轻御医前来，或许正是看中了他们初为御医，对许多事要更加谨慎和热忱。如履薄冰，不敢犯一点的差错。他们自己在尚医局的脚跟都还未站稳，对上面布置的任务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完成。与此同时，上一届杏林盛会仿佛还发生在昨日，他们胸口里那颗跳动的心尚未完全平复，也更加理解那些考生热切的心情和对梦想的虔诚。
在会场里呆了大半日，说的都是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监考流程问题。虽然大家都觉得挺无聊的，可初来乍到，总得给对方一点面子。何况，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罪过可就大了，即便都知道，再听一遍也没坏处。
照常会议结束后，就有管事带着他们去往了考官下榻的院落。这一栋院落，都是由考官所居住，杏林苑试期间，他们都居住在这里。一日三餐，都会有膳食厅供应，在规定的用餐时间过去即可。
管事离开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王霄提议到城中瓣香楼吃乳鸽，瓣香楼的乳鸽可是璐华城最有名的，每一个到往璐华城的，要不吃一下瓣香楼的乳鸽，那回乡完全不好意思说自己到过璐华城。
听到王霄在中间夸张，路曼声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在璐华城中呆了三四年，就没去过瓣香楼。
而云闲向左，则认为他们这次是怀着任务前来，要是第一天就去大吃大喝，传出去多不好。虽然杏林苑也没禁止御医们在放假期间的活动，只说不能与考生有不必要的往来，但他们是御医，又是考官，就得做一个表率。
王霄嗤之以鼻，御医怎么了，考官又怎么了，还不照样得吃喝拉撒。知道他在皇宫里憋了多久了麽，想瓣香楼的乳鸽又想了多长时间了？都快想疯了，他这么积极的出来，就是惦记着能出来解放一下自己的胃，还有开开自己的眼。
宫里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人，小宫女也看腻了，还是宫外的红花绿草更加的有生气。
何梦卓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同意，但从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有眼中传递出的讯息，就知道他这些日子不可能全在这里闷着的。
何大少在宫外的生活是非常精彩的，等着他何大少前去问津的美人更是不在少数，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对着几张老面孔还有几面墙壁？
向左更是不能赞同了，御医出去吃吃饭就罢了，要是还逛花楼，这影响太恶劣了。而且他，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公主的事，别说看看了，就是想都不能想。
王霄和何梦卓将向左取笑了一番，说这小子长这么大，该不会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吧。这么正人君子，以后不娶婆娘，不生孩子？
向左听到这话，有些脸红。
路曼声因为那两人的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她并不习惯男人间的话题，要不是因为这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只怕他们说话就更加的放肆。
当然，她皱眉还有一个原因。何梦卓和王霄，再怎么风流，依然还是个孤家寡人。而他们最为保守正人君子的小向左，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恰巧爱着他。
若是那两人知道这一点，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王霄正在向向左介绍璐华城几位名花，路曼声知道其中的几位。她曾经去过灯会，还在青花楼住过一段时间，和如画还是好朋友。
王霄他们以为，挤眉弄眼道出这几个人的名字她听都听不明白，殊不知路曼声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少。
“走吧。”路曼声对白念道。
白念一直在那翻白眼，对那些大人的世界完全不了解。听到路曼声这么说，连忙站了起来，和路曼声一块儿离开了。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两位有点像母子——”
王霄拍拍身旁向左的胳膊，又对其他几位坏笑道。
这个音量，恰巧路曼声和白念都还听得到。
两个人在听到这话时，身形晃了一下，显然被吓得不轻。
王霄恶作剧得逞，好不惬意。
“其实，外面那些女人也没什么意思，你们不觉得，让这位路御医变脸，才是最有成就感的事吗？”
“王霄，别吹了，你都试了多少次了，段数太低，还是别丢人现眼了。”何梦卓不给面子的道。
“我吹，你就行？”
“我是不行，我也没这么想过。”已经有一块非常难啃的骨头在等着他啃了，他可没勇气再啃另外一块。
尚医局的女人都非常的可怕，而且招惹不起，这是何梦卓在进入尚医局以后，总结出的第一条规律。
“诶，你们听说过没有，民间流传着有关路御医相貌的两个版本，一个说她美如天仙，见之难忘。而另一个则说她丑如无颜，不敢示人。你们说是哪个？”
这是他们这些朋友最受不了的事，他们和路曼声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平时也参加了不少的活动，可他们连路曼声的真面目都没有见到过。
相传，现实中还从没有人见过她的长相。在福来客栈中，有些人倒是见到过，丑女无颜这个版本，就是从那些人那里流传出来的。
而美如天仙的，则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法想象，拥有名闻天下颜术的路御医，会连自己的脸都没有办法。即便过去丑陋，那现如今凭着自己的医术，也肯定变成了一天仙女子。
有关这种说法，还有一种观点，那便是当日的模样是路御医太过漂亮，不想被人惦记上，才故意用她的改头换面之术，把自己弄成那副丑样子。
反正不管何种理由，他们就是不相信这位身形窈窕、经历传奇的女御医是个丑八怪。那样无数的年轻医者，幻想会破灭的。
这次参加杏林苑试的考生中，有不少便怀揣着这个目的而来。还有一位医术世家的公子，可是当场放过话。他爷爷来让他参加杏林苑试，就是为了将这女御医娶进门。孙子医术不成器，有个能干的孙媳也是非常不错的。至少他们家的医术，不会在这一代没落。
不少人听了都非常不给面子的喝起了倒彩，尚医局的那株高岭之花，恐怕还看不上这样一位初出茅庐的小子。
不管是相貌，还是传奇的医术，都让路曼声成了璐华城最热门的话题之一。有关她的话题，没有因为时间的过去而被人遗忘，反而因为她身上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越传越离谱。
路曼声自己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在意。
不管外界说什么，又说得多么的传奇，只有她知道，她的生活于别人来说是最乏味枯燥的。包括她这个人，在她自己看来，她也是一个完全没意思的女人。
或许，她已不算是个女人，她只是一位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