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 观摩
555观摩
王霄他们最终还是哪里都没去，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们，在情况未清局势未明之前，大家还是老实克制一点的好。
若是杏林苑试还没开始，就被人爆出苑试监考官在酒楼大吃大喝和在花楼喝花酒的事，公孙承御大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些小子们，还是清楚这一点的，只是想过过嘴瘾。
当然，在路曼声和白念走了后，向左还知道了王兄和何兄只是故意吓唬路姐姐和白小弟的。想看看他们在听到这些话后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急着劝他们，还是当场给他们脸色看，说他们给尚医局御医抹了黑。
结果是那么的让人失望，路姑娘没什么反应就罢了，人家反正就是一块冰山。可白小弟居然也忍住了，不禁让王霄觉得有些挫败。
和这个小孩子比起来，拿这话题开涮的他们不禁有些丢人。得，还是别这么无聊，做一些正事好了。
杏林苑的管事，也注意着这一群年轻御医的动向。不是不相信上面的决定，这一群御医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玩性重，又是头一次担任监考，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他们在杏林苑做事十几年了，每一届考生，都是他们看着成长的。对这一行的使命感还有责任感，已经浸透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之中。有些事即便上面不嘱咐，他们也比每一个人都要关心。
就在每一位御医积极备战且认真养蓄精神中，这一届的春季盛会正式开幕了。
一早上，总主考官崔永复将所有的主考官监考官召集在一起，进行最后的讲话，然后拍手解散，看着他们走向各自会场。
新晋御医第一次只是观摩的，每一次的初试，都要历时三日到七日不等。去年参加初试的约有一千三百多人，单是初试，就用了七天。今年人数比去年还要多上不少，初步估计要九天。
初试的内容相对简单，但需要扎实的医学基础。半吊子和临阵磨枪的人是过不了初试的。
在初试这一轮，花上这么多的时间，对每一位考生实行短暂的单独考察，是绝对有必要的。
而这一轮，淘汰的人数是最多、也最快的。监考官主观因素也很少，凭的全部都是考生们自己的实力。
新晋御医们将观摩的时间都放在了第一天，熟悉流程过后，大家都想做自己的事了。要是让他们每日都在这里呆着，像个傻子一样，他们才不乐意。
当然，少数几个人例外。
王霄从杏林苑管事那里要了今年一份考生序号表，专门挑那些女大夫所在的考场，想要亲自去见一番。看得其他几个人是头大无比，都不知道这王兄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若他监考的考场，出现了一个美人，他真的不会手下留情？
在复试环节，可不是实行弥封誊录制，监考官和主考官的主观作用还是很大的。虽然试卷到最后，还是有人复核，能真正查出问题或值得反馈上级的却是极少。
杏林苑六大会场，有三大会场拨出来进行初试。
每个会场，分别设有一个单元。拿着牌号的选手从东门进去，来到第一个单元前，结束完即去完成第二单元，然后是第三单元。三个单元皆能通过者，便通过了初试。
路曼声这位最年轻的主考官，被安排在第一会场的第一轮考试。熟悉第一会场的流程后，被派往第二会场，接着是第三会场，完成初试三个单元的观摩。
说到底，这些会场主考官们要做的事只有一样，不管在哪个会场，学到的东西都是相同的。让她走一圈流程，也是想让她这位主考官看到每一单元的衔接性。
第一会场的初试主考官，路曼声只认识其中的一位，那便是悠然山庄早已熟识的陈御医。
稳重自持又兼具认真严谨的陈御医，无疑是初试主考官最适宜人选。这一次机缘巧合，又和路御医在一起共事，老人家也挺高兴。
路御医迟早会成长为尚医局的中坚力量，实力已经足够了，欠缺的就是经验和历练，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吝啬。在悠然山庄路御医可是帮了他们不少的忙，若非她勇于牺牲，最后又找到了治疗清儿母亲的办法，他们也没有办法回宫受赏，完成皇上交付他们的任务。
何况，这位女御医并不似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冰冷，对年长之人也很有礼貌。只要不是存心找茬的，路御医也从不会与人留难。
他不明白，有关路御医难接触比冰山还要冷漠、遇事任性没有责任心不愿担当这样的言论是怎么出来的。明明路御医在关键时刻，比谁都要可靠，也展现出了一个御医该有的素养。
杏林盛会，启用特殊的漏壶计时。
注意三个时间单位，一个是刻，一个是字，还有一个是更小的革。路曼声这个现代人，在上一届的杏林盛会中，大脑已经对漏壶计时产生了非常精确的把握。
一个字大约是五分钟，一革大约是三十秒。初试者，每个环节在半个字内完成为优，一个字内完成算通过。超过一个字，没有完成应试的，直接淘汰。
今年初试第一轮，与去年一般，还是草药填词。在五分钟之内，填完十个医术名词。
随着杏林苑大钟敲响，前面序号的考生，排成长队，随着监考官的指引，走入会场。
路曼声的视线看向会场入口，序号壹的考生走入了进来，来到会场的长案前，端端正正地坐下。
序号贰的考生，也进了来，等在会场入口，等这边结束了，就立即替上。
在壹号考生答题期间，无所事事又充满信心的他，开始打量起整座考场来。在看台上，一共坐着三位男御医。而在看台斜后方，还有一张小桌子，坐着一位蒙面女御医。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仿若不存在，却又是这个会场最显眼的存在。贰号看着看着，不由出了神。
在等候的这半个多字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注视着那名女大夫，思考着她眼里正在看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能真的入她的眼中？
他以为，察觉到他在看着她，对方至少会回应一下他的视线。即便是好奇，即便是生气，也会看他一眼。然而对方仿似从未察觉到，只在第一个考生交上答卷前，才收回心神，走到看台旁。
两位监考官依次看过答卷，在杏林苑考核册上写下了结果，然后试卷传到了主考官陈御医面前，陈御医也飞快地给了结果，正好与两位监考官相同。
壹号通过，顺着指引前往第二会场。
陈御医在一个考生结束后，向路曼声的方向投过来一眼。路曼声点点头，她已然了解了，不过她还会再看一会儿，或许能注意到更多应该注意到的事项。
一位监考官拿起小锤，在铜钟上敲了一下，贰号走了过来。
贰号对这一单元的考题，可说是信手拈来。考卷一发下，就提起毛笔，在三革之内就答完了所有的题。
但他并没有急着交卷，而是将毛笔放在笔山之上，笑意盎然地看着三位主考官和他们身后的路曼声。
三位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小子既然答完了，干嘛还要在那儿傻坐着。
又过了大约两革的时间，正好赶在半个字之前的时间，贰号交了答卷。
结果是优，亲眼看到陈御医拿朱笔在他的名字下画了一个圈，并注上优的字样，才满意地去了。临走前，还特意走到了路曼声的旁边，想要和她打声招呼。陈御医及时提醒，“这位考生，答完了就赶快去第二会场，不要耽误了考试时间。”
“是，考官大人。”
那人笑着去了，陈御医却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摇摇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实力应该是有的，只是这份不安定的心性，是怎么回事？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那孩子的注意力似乎放在路御医的身上。又是一个因为路御医的传闻，想要过来一探究竟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几个应试者，有通过的也有没通过的。让陈御医哭笑不得的是，总有那么几个小子，到这儿来不像是考试的，而纯粹就是过来满足好奇心的。
即便被淘汰了，在看到路御医时都是一副激动得不得了的模样。要不是碍着三位考官在场，肯定得上来搭话了。
陈御医和其他两位考官，不时瞥眼过来看路曼声的反应。
事实证明，要从那样一张面瘫脸上看出她有什么反应，也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在柒号考核结束后，路曼声向三位考官点头，离开了第一会场。
第一会场的规则，她大致上看明白了。
除了批阅考卷，每位考官给予成绩都是独立的。每一个人都有发言权，而主考官做的主要是统筹监考官的意见，并且给出最终结果。
对于相持不下的，譬如有一题的答案，一位监考官则认为考生因为笔误，写错一个字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另一位监考官则认为大夫最应该具备的素质便是严谨，在初试场合上就犯下这种错误，实在不可原谅。
两人都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由主考官做出裁决。主考官在没看两位监考官给予的成绩前，所作出的结论是不予通过。符合其中一位御医的，也算是符合监考规则。那位考生最后被评定为不予通过。
虽然有些为那位考生可惜，但杏林盛会实在是一场不一般的考试，不能有半点的马虎。他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怨他自己，没有具备相应的觉悟。
杏林苑试的总主考官崔永复，曾经对一届考生说过这样的话：
站在杏林苑试的考场上，你就要当成自己身处最惨烈的战场之上。你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去战斗，将你学到的每一点医术知识都运用到考试当中。你要把考官、把出题者当成你最强大的敌人，他了解你的每一个弱点、也会运用各种伎俩试探你的本事、逼着你犯错。若你无法严阵以待、不具备迎风破浪的魄力和勇气，勇敢突击，你是走不下这个光荣而又残酷的战场上的。
那些考生们，要么就是轻敌，要么就是当真字都写不全，这样的人就算留下了，也会很快被淘汰。
这样的结果，几乎不需要争议。
陈御医表示，他能够理解监考官爱护学子之心，但一千多位考生，最后能成功留下、进入尚医局的不过二三十个人，可能连二三十个都没有。若这样仁慈，那接下来的考试都不用继续了。
看到这里，路曼声总算是解决了心中的一个疑问。
每一届的考官，总是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难题，人心都是肉长的，也总忍不住会心软。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做出怎样的抉择，考官们自由裁量的那个度，又该如何的把握，或许说，更应该用在什么样的地方，是他们这一届新考官首先所需要解决的问题。
路曼声按照之前的安排，在第一轮考试的考官们换班之时，进入了第二大会场。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批大夫来做考官，这样安排，是考虑到了每位考官的精神状况，也不至于因为疲惫而产生眼花的现象。
路曼声观摩完初试的整套流程，一个上午的时间差不多要过去了。
走出会场的时候，遇到杏林苑的几位朋友。他们相邀着去吃饭，下午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去观摩了，他们笑着问路曼声感觉如何。
路曼声淡淡地表示，有值得观摩的必要，能够学到不少的东西，也让那几个人更加认真了起来。
路御医都说学得到不少的东西，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原本以为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可看路曼声那么认真不像是说假的样子，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
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是有值得注意的必要。每一个细微的环节，深思起来，都隐藏着它的学问。
就看这群年轻御医们，在短暂的时间里，能掌握到多少，又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556 激昂
556激昂
路曼声结束了第一天的观摩之后，耐心地在杏林苑之中住了下来。
从出现在大尧开始，她便是一个人。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不得不前行战斗，她都是一个人。
路曼声觉得孤独吗？应该是有的，或许是对自己没有多么大的预期，也不害怕任何的结果，她才一直走到现在。
有的时候，路曼声会忍不住停下来想，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她还会这样到什么时候？
可不这样，她又该怎样的生活？
完全没有答案，路曼声不允许自己迷茫，然而望着杏林苑外绿草青青，学子们盛着年轻希望的面庞，她又忍不住想要去抓住什么。
白念站在门前已有一会儿了，门是开着的，路曼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出神。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有很长时间了，白念一直没有打扰她。
因为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路曼声，以前在她的眼底，他看到的是坚定，是对任何难关都毫无畏惧直面的勇气。有的时候，白念在想，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害怕的事情、也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这一刻，他却在她的眼底，看到了迷茫，还有一丝淡淡的孤独。
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哪怕再努力，在停下来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缺失了什么。无论是高兴还是快乐，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与你分享。以前路曼声任性的认为自己不需要那些，她也不会往那方面想，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很奇怪，在这种时候会想到这些。许多陌生的情绪，就这样突然袭来，让路曼声有些措手不及。
一瞥眼，看见白念站在门口，望着她的方向，脸上有着疑惑，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进来吧。”既然来了，为何要在门外站着呢。
白念走了进来，以往的他，始终与路曼声保持着淡淡的距离。哪怕心里是很亲近她的，因为路曼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始终也不敢站得太近。这一次，他主动来到了路曼声的面前，抬头看着她。
“路御医，你有的时候会感觉到孤独吗？”
路曼声怔住了。
这样的一句话，被白念这样轻松又自然地问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路曼声顿了顿，恢复了镇定，问着面前这个过于早慧的小孩子。
“因为我很多时候就会那样。”
“……”
白念低下了头，小小的脑袋，写满了孤独。
路曼声忽然发现，他们这些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地把白念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御医。虽然嘴上笑着说他还是个小孩子，但在每一个人心里，白念并不是一个孩子。他已经有身为御医的担当，有身为白氏后人的使命和职责。
他们已经忘记了，他才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在别的孩子享受着美好童年的时候，他就必须终日与草药为伍，扛着那过早加诸在他身上的重担。
如果连路曼声，这个自认为冷漠的人都觉得孤独，那么这个尚未褪去童真的小孩子呢？
不想别人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也不想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更不想让家里人失望，他收起自己儿童的天性，努力做一个大人，终于成为了医坛无所不知历届年纪最小的白小御医。
在所有人背后，这个孩子吃了多少的苦，又忍受了多少的孤独？
隐藏得这么好，今日居然和她说了？是因为看到了她与他同样孤独的眼神，还是他觉得这一个的路曼声，是能够理解他的？
路曼声心里酸涩了起来，从以前，她对这个小孩子就有一点特别。但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还要让她不好受。
她是心疼这个孩子的。
在路曼声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缓缓拉过白念，轻轻地抱住了他。
白念起初还有一些吃惊，慢慢的，就露出了一个鲜少见到的甜甜笑容，投入到了路曼声的怀中。
本来毫无关系又同样觉得孤独的两个人，彼此这样靠近，成为了此后生命中再不可缺少的至关重要的人。
这之后的日子，众人发现白小御医和路御医之间，关系亲近了不少。路御医虽然向来都是冷冰冰的，但只要白念喊她姐姐时，路御医脸上的神情就会变得很柔软。
这样的神情，向左很熟悉。
因为路姐姐，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也常常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是不是意味着，路姐姐拿白小弟当弟弟了？虽然以前就觉得路姐姐对白小弟很好，但能亲耳听到白小弟叫她姐姐，还是很高兴的吧？
真好，至少路姐姐愿意接纳其他人，和她变得更加亲近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向左很替路曼声高兴。
他从以前就觉得，路姐姐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虽然现在还是一个人，但身边有个这样的小弟弟，路姐姐的情况也会好许多吧。
而白念，以前总是老成得不可思议。但有路曼声在的场合，他会越发地像个小孩子了。其他人则嚷着，因为有路御医撑腰，这小子就越发的嚣张了。本来只是逗他的，以为白念一定会反驳，结果他非常安心地受了这一点。
路曼声对此，则是噙着淡淡的微笑，眼角眉梢，都春风化雨起来。
王霄念叨着白念那小子，年纪小就是占优势。他们下了多少工夫，又想了多少的办法逗路御医开心，结果路御医除了给面子多看了他们几眼之外，哪里会有这么温柔的神色。
这小子，肯定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卖萌了对吧？！
自从那一日过后，白念和路曼声就结为了异性姐弟，他们两个，要在这条医术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如果一方累了、疲倦了，就可以停下来，在另一个人的身旁歇一歇。
不要害怕后面的命运会如何，因为他们从那一刻起，便不再觉得孤独了。
连续九日的初试，已经结束了。一千多名的考生，能晋级复试的只有六百多名。比起去年，情况已经好了不少。而且据不少初试主考官反应，这一届出现了几个好苗子，虽然只是一轮初试，也能看出他们的医术才华。
王霄为了找漂亮的女大夫，经常去溜达，回来的时候则是一脸的失望。上一届的杏林盛会，虽然只有两位女大夫，那相貌还是值得人期待的。
那杨御医虽然脾气是不太好，可人家长得漂亮，这是公认的。虽然王霄也不知道怎么对杨御医就不来感觉，大概是他更喜欢前辈和后辈那种微妙的关系，还有从中的成就感吧。
杨御医太好强了，不是王霄喜欢的类型。
这路御医麽，王霄尊敬有之，好奇有之，也拿她当很好的朋友。想和她凑成一对么，确实是不敢想。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能让路曼声喜欢上的人，就不动这种心思了。还是那种乖巧温顺的小师妹，更让他有拿下的兴趣啊。
只可惜，一连几天下来，也见识了几位女大夫，王霄都快绝望了。
怎么今年的女大夫，一个个就那么……
先不说年纪一大把了，最起码要是个女人吧！一个女人，怎么能比男人还要像男人？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霄脑袋里冒出今日第一会场的一个人来，就在脑海的形象快要成形之时，吓得他立马晃晃脑袋。
女人，哼，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太可怕了！
其他几个人，就听见王霄一个人在那摇头晃脑，就差哭天喊地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看他这样子，八成是遇到冤家了。可也不像啊，看王兄把人家女大夫嫌弃的，至于麽，要是人家女大夫知道了，该有多么的伤心。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人，可每日这样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快热闹的。大家也都觉得这样挺好，御医本来就是一份孤独的职业，一个人的话，很难坚持得下去。像这种又是朋友又是竞争的关系，许多时候更有利于他们研习医术、开拓自己的道路。
路曼声以前有些排斥这样的场合，现在却觉得能够永远这样下去也不错。
白念也一样，虽然觉得王霄有点吵，还老是喜欢拿他打趣，但有个人在耳房叽叽喳喳的，也不是那么讨厌。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和姐姐在一起。
或许是太早的没有享受到童年的温情，白念对现状很满足。哪怕只是路曼声，对他比别人更加柔和的眼神与微笑，都能让他心中一热，充满了动力。
当初邱凤水挑选徒弟的时候，他原本并不想拜那样一位骄傲的孔雀为师，但因为路曼声答应了，他也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或许从那时起，又或许还在更早以前，他就想要与这个人更加接近一点了。
初试结束后，再过三日便是复试第一轮，而复试环节，也是他们这些新晋御医的主场。必须打起精神来，全力以赴了。
他们白日到各大会场确认考场情况，预计每一轮考核的时间以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单独考核中，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时该如何应对，同时考核时，又要注意往年有哪些常用的作弊手段。这些都必须开始熟悉，每一个环节都争取考虑到，这样到事发之时，便能第一时间解决。
晚上的时候，几个人就坐在一起，设想着各种环节，分享各自的想法还有经验。
看到他们这一群人，又想想最近的自己，路曼声开始明白为何会有那一日的胡思乱想了。
人是群居性的动物，在尚医局的时候，她身边有鲍管家替她打理一切，平时就把自己关在耳房里，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倒还不觉得什么。可到了杏林苑，加上有个爱热闹的王霄，这一群人老是被凑在一起。
看到大家无所顾忌的谈天说地，好朋友围在一起，喝着小酒喝着茶，谈着快乐的不快乐的事情，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
但再好的朋友，总有会分开的一天。再好的生活模式，也有一日会结束。路曼声忍不住想，和这群朋友再呆长一点时间，她还能适应一个人独来独往吗？若是有一天，突然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或是比那时还要更加封闭，她会不会有一刻的不适应，也会感觉到茫然若失？
好在，珍惜眼下，也能放手以后，一直是路曼声的生活方式。各种各样的小烦恼，在事情压上来之时，也很快便淡忘了。
在休整三日之后，通过初试的考生，按着序号，进入了各大会场。
真正的考核，从现在开始！
接下来的每一关，与初试的等级都是不同的。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没有想到，复试第一轮，就给大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首先，必须得说，当那一群年轻御医，以极佳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不少的年轻御医们都激动得不行。一个个的热血饱满，仿佛能够想象到明年的自己，也会站在同样的地方，注视着下一届的杏林考生。
从这一点，尚医局的目的是达到了的。年轻一辈的精英，齐聚在这里，给大尧医坛未来的希望们，起到了无可比拟振奋人心的作用。那种冲击，只有站在现场的人才会感觉得到。
他们从没有一刻，因为自己是一位参与杏林苑试的考生这么自豪激动过。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些抱着试一试、不通过也无所谓这样想法的考生，在面对这样的刺激之时，无不想着自己也一定要前往那个地方看看，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就是这样的想法，驱动着这些考生们，一个个热血激昂地走近了考场。
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几位考官站在看台之上，和他们说着考场规则，聆听着他们年轻而又富有活力的声音，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些年轻考官在看台上有趣的小互动。
一切都是如此美妙，可是，随着考卷发下，许多的人，憧憬的笑脸直接懵了下来。
再看到那些考官的笑容，只觉得头大如牛。
…………
557 名士
557名士
对于复试第一轮，路曼声是陌生的。
毕竟上一届杏林盛会因为崔永复的出现，让她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直接挺近复试第二轮，也让路曼声在一干考生中打响了名头。
同届考生在初试时，还在想着今年崔大人会不会再来一出，这次会不会有特别的考生站出来，结果让他们失望了。崔永复上一届确实是突然起意，很难摸得准他什么时候再来个第二次。
不过，即便没有这样的表现机会，一些优秀的考生，还是迅速地显现了出来。
你若是前往各大酒楼，就知道这一届的春季盛会，哪些大夫是夺榜的大热门了。
不，或许在这之前，这一届春季盛会召开时，就有不少的大夫名满璐华城了。
京东小名医满千枫，乃京东名医满洛桑之子，今年不过二十岁，他的父亲在上一届的杏林盛会中失利，这一次由他来替父亲达成心愿。
那位京东名医满洛桑，与路曼声也算是对头了。当然，多半情况下是满洛桑当单面的。他堂堂京东名医，最后居然败在了一个女娃娃的手中，让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这两年，路曼声的名头越来越大，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晋封为国手，最后更是成为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满洛桑听了，颇不是滋味。若是上一届杏林盛会晋级的人是他，哪有她如今的风光！
最关键的是，若论医术，满洛桑从不认为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是他的对手。他最后还是败在了尚医局莫名其妙的规则和考题之下，这种阴险的玩意儿，不能让他心服。
杏林盛会择取天下医中名士，凭的是医术，可不是靠那种小聪明和小滑头。
满洛桑将自己失败的耻辱，全部都怪罪到了路曼声的头上。殊不知，路曼声只是他的对手之一，他也不是由路曼声直接淘汰的。但谁叫路曼声名声大噪，他黯然回乡呢。就凭这一点，足以让他把路曼声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位京东小名医，虽然不似他的父亲那般偏激，也不认为父亲的失利当真与那女御医有关。但看到父亲那般消沉，做儿子的绝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他来了。
满千枫或许没有他的父亲那么有名，以他的年纪来说也非常不易了。在京东一块，小名医的名号更是众所周知，口碑比他的父亲还要好得多。
他一个月前便来到了璐华城，大开义诊，也帮助了不少穷苦人士。虽然与他父亲走的路线差不多，但他的做法，更加真情实意，尤其是那孩子自信俊秀的脸，让不少人见之难忘。
除此之外，昔年名满杏林的燕林一手百胜匆，也重新走进了众人的视线，参加了这一次的春季盛会。
边城游医向春风，结束了他的游历生涯，参加了这次的盛会。如果一开始，还是抱着游玩的心思而来，那么在进入复试伊始，就知道这一次无法马虎对待了。
璐华城本土，一个大夫要成名还是挺难的。因为有尚医局的一干精英在前，再想要发光发热就要更加困难了。但这也意味着，叫得上名号的会很有含金量。
医坛有名的几大医术家族，也分别送适龄孩子参加了这次盛会。
去年那一届，诞生了不少的精英，在过去的这一年中十分瞩目。不少家族受到这些事的刺激，过早的将孩子送入到这里历练。能高中自然就好，不能高中也权当积累了一次经验。
而在这几个家族中，也有备受看好的下一代医者。著名医术世家白家的继承人白念，上一届杏林盛会已经提前参加了，并且在尚医局发光发热，成了历届最小的医者。
骆家长孙骆冰山，孟家次子孟天，公孙家的二儿子公孙镜南，合称为璐华城医家三公子，今年一并参加了春季盛会。
值得一提的是，上次在第一会场参加杏林苑试，序号为贰的考生，正是骆家长孙骆冰山。
他是这三人中实力最雄厚的一个，被称为三公子之首。十五岁时便有小成，本来早就应该参加杏林盛会的，因为看不上杏林盛会枯燥无聊的考试设置，迟迟不愿参加。去年的改革，还有一批新晋御医的出炉，让他多了不少的兴趣，终于决定来会会被无数医者推崇备至的杏林盛会。
但愿不要让他失望啊，他现在对这个考试，可是很感兴趣。
第一天，就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女大夫。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高傲，身上流淌着强大的气息，与他以往见到的那些大夫都不同。
自始至终，她还是没有看他一眼。骆冰山忍不住弯起嘴角，等到他一日站在她的面前，成为连她都不得不注意的存在，她的眼里就会看得到他了吧。
没有其他的心思，可以说是好胜心作祟，也可以说是骆家祖孙比别人强了不只几辈的尊严驱使。骆冰山在见到那个女御医时起，就想要得到这个女人的认同了。
复试第一轮，路曼声是第五会场的主考官，监考的人是骊山闫天松和尚医局的周玉周大夫，这次的考题她并没有参与，她出的考题将会出现在复试第五轮，将决定着这些考生们能否进入会试。
怕到那个时候，剩下的考生已经不多了。
考生们在底下接受考核的时候，路曼声也在看着这次的考题。
复试第一轮的考题，说难也容易，说不难却也很难。这道题给考生们设置了一个陷阱，只要冲破了这个陷阱，再要解答就容易了。可一眼望去，能够看出此道题是陷阱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路曼声不禁想，若是换成自己，该如何来答这道题。
这道题，和去年“死鱼”那道题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若你真的以为，可以照搬过去答题模式，那你就中了出题者的陷阱了。
路曼声一看这道题，就知道是出自吴相中吴大人的手笔。这位老御医，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一套了，却每次总有他的道理。
参加这次春季盛会的考生，几乎每一个都是有备而来，那面对着这道题，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558 监考
558监考
复试第一轮，一共有两道考题，考试时间为三刻钟。比起去年的复试第一轮，要少一道考题，时间也缩减了一刻钟。
但今年的两道考题，难度相对较大，也注重考察大夫们的应变能力，还有在具体操作中的抉择。
上一届杏林盛会中，当每一位考生都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救那条鱼的性命之时，路曼声反其道而行，不但没有救那条鱼，反而将那条鱼药死了。原本以为这一题算是彻底的挂掉了，但最后，只有路曼声一人获得了最好的成绩。
这一件事在路曼声成名之后，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杏林盛会中不少的小故事，也都传到了民间。有备而来的考生们，面对去年类似的题目，又怎么可能不多思多想，猜猜出题者真正的意图？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看题没有看仔细，在考卷发下来之后，乍然见到此题，高兴坏了。想着复试第一轮还真是容易，这第一大题根本就是送分题。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在复试第一轮便淘汰了。
许多人不明白，明明路御医上一届也是这样做的，她就成功了，还得到了吴相中吴大人的褒奖。怎么今年到了他们这里，一切全都反过来了？
想不明白的又何止是一干考生，就连一些御医们，也没有看出这其中的问题。
路曼声在看到题目时，也沉思了一会儿，才弯起了嘴角。
高明，这位老御医，还真是老奸巨猾。
这一道看似简单的考题，却考验了考生多个方面。
其一，不说题目本身，就是那些照搬去年答案的大夫，毫无疑问是要被淘汰的。一位大夫，最重要的便是遇事沉着、冷静思考，因为一点发现，就窃喜成这副样子，完全忽视了题目中陷阱的人，又怎么会是尚医局需要的人才？
其二，这道题与去年那道题，是有着根本区别的。这次选中的是一条大尾鱼，生活在璐华城护城河里的大尾鱼，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鱼。在这两年的医术实验中，大尾鱼频频用于医药，对于治疗头风一类的病症，有着特别的效果。
然而大尧的大尾鱼十分的稀缺，关注朝廷立法的人知道，为了减少大尾鱼的损耗还有用于大尧医术研究，朝廷特别颁布了相关律法，大尾鱼禁止买卖和非法捕鱼，即便用于医药研究，也得经朝廷有司批准。大规模的捕鱼行动，也必须由朝廷专门部门进行。其他人若是违法了相关律法，则会受到律法的惩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就不能轻易决定这条鱼是生还是死了。未经允许捕杀大尾鱼的行为，是受朝廷禁止的。御医们在做一个决定之前，必须要确保自己的行为合法。否则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哪怕面对的是一条不能对你抗议说不的鱼，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尚医局需要人才，更需要的是一个懂法守纪的人才。去年，还很少有人从这方面考察过，今年算是一个突破了。
还有一点，今年的大尾鱼，虽然表现得有点惨，其实伤得并不重。被喂下的药，看起来可怕，仔细分析，便知道并不可怕。了解了这一点，要做出正确的答案就很容易了，只可惜，有太多被去年的考题给误导了。
第二题，就是正规证据的一道题了，许多大夫都能答对。当第一题答错之后，第二题就算是答得再好，这一轮复试也几乎没救了。
“-”为扣一分，“0”为弃权，“+”为加一分。
路曼声对这些规则倒还是记得清楚，每一位考生走出考场，两位监考官就立即着手批阅他们的考卷。审核过后，将它交给路曼声。
答案并没有什么争议，都是很明显的考题。三个人的结果多半都保持一致，一共有五位考生走出考场了，多半都是扣一分和加一分，只有一位考生，是加两分。
加两分，意味着两道题都答对了，在这个会场，见到的并不多。
闫天松和周玉对视一眼，对今年的局面有些担忧。这还是复试第一轮，这样的淘汰频率，确实有些大了。
这些年轻医者们，各个看着都有信心得不得了，那为何不能多用点心？并不是没有实力的人，就这样输在了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值得庆幸的是，后面交卷的考生，还是用了心的。很多人都得到了双+，用心思考过的答案，果然就是不同的。
这其中，也有考生前后两题都答不对，总得分为两个“-”的，这类考生没别的借口，还得回炉重造，好好历练一番再过来。
当然，还有考生，第一题好不容易做对了，败在了第二题，那只能说基本功还是不太扎实，涉猎也不够广。
闯入几位考官眼帘的，还是一位女大夫。
与其说是一位女大夫，还不如说是一个女孩子。若不是考试现场有规定，她可能嚼着圈圈糖就考试了。
在考试途中，受到考官一次警告，才将圈圈糖拿了出来。考试一结束，交卷过来的时候，又立刻嚼上了。
她看起来还很小，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儿也挺小，娇小又可爱，脸上时常扬着灿烂的笑容。她的声音软软的、脆脆的，还带着一点软萌的味道，就像是从动漫中走出来的女孩子。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套红色打底绿色的小衣，让她整个人更加富有朝气。
交完考卷后，对三位考官挥挥小手，便双手抱着后脑悠闲地走出了会场。
周玉摇头，这位考生，未免太没有规矩了，在杏林盛会的考场中，太随便了。
闫天松倒是一脸的包容，路曼声也没有在意此事，但出人意料，这位似乎不像个大夫的女孩子，答卷答得很漂亮，字迹也是不符合她性格的秀气，让几个人有些刮目相看，想着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把结果记录在册时，路曼声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女孩子的名字。
黄漪，这就是那位女孩子的名字。
…………
559 温情
559温情
一场复试下来，考官们也会私下里说些考场的事，包括他们见到的各种印象深刻的考生。
“在我们的第一会场，有几个不错的好苗子。尤其是其中一位小哥，回答问题酣畅淋漓、见解独到，虽然只看了他的一场考试，就知道他不是一位普通医者，很有可能会成为今年杏林盛会的大赢家。”
云闲感慨着，他对那小子，可是打从心底的欣赏。
“哦，那么说，那位小哥比你还要强了？”王霄笑着问。
“怎么可能，在医术上，我可以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云闲霸气侧漏的道，身上温和的气息，一下子便消失殆尽了。
“云兄也只有在医术上，才会流露出这样的霸气。”向左笑着饮下一杯茶，看着对面两个打闹的好兄弟，也说了自己会场的发现。“在我们第三会场，也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物。”
“怎么个有意思法？”
“我觉得他在刻意的隐藏实力。”向左微微沉吟，看向众人，大家纷纷流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说到隐藏实力，在尚医局可是有一个大行家，在杏林盛会之初，可是将包括监考官在内的所有人都给瞒过了。
乌冬，如今和路曼声并称为尚医局新晋御医“双杰”代表的人物，也是上一届杏林盛会殿试中突然闯出的大黑马，以所有人震骇之姿，直袭金牌御医的宝座。
他一开始的表现，即便是后来崛起的路曼声，都有些黯然失色。
就在路曼声开始发光发热、将同届御医远远抛在身后之时，乌冬始终保持着他金牌御医该有的风度和水准，一步一步地巩固他金牌御医的宝座，傲然屹立于尚医局群医之林。
不少的人，在对乌冬感觉到敬佩的同时，也觉得这个人隐藏太深，是很难打交道的类型。直到现在，都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然，乌冬平时也很少跟他们接触就是了。他每日总有忙不完的事，研究不完的医术。看到他那拼命三郎的架势，就知道他有今日的成绩绝非偶然。
听向左的意思，今年又有一个跟乌冬相似的人物出现了。这尚医局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真是让人期待。
“路御医呢，你们的第五会场，可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王霄好奇地问着路曼声，话里话外，隐藏着只有好友才能明白的潜台词。
大家都知道，王霄真正想问的是，你们第五会场，有没有好看的女大夫。
路曼声尚未回答，闫天松抢先了。
“我和路御医是一个会场的，她是主考，我是监考。这第五会场，要说印象深刻的，倒不是没有。哪，一个会场，那么多名大夫，要各个都是平庸之辈，承御大人和崔大人应该要哭了。在我们监考的那一场，有一个小丫头，令人印象深刻。”
“哦，小丫头，什么样的小丫头？好看麽，医术怎么样？”王霄立马感兴趣了。虽然初试的时候，大多女大夫他都已经瞧过了，毕竟只看了那么两天，就回来了，还是有不少的漏网之鱼。
“好看是挺好看的，还有些可爱，就是没什么规矩。”闫天松一想到考场上那小姑娘不拘一格的样子，就有些头疼。
若非看了她的答卷，他都怀疑这姑娘是否走错地方了。严谨的杏林苑，还很少看到这样别具一格的考生。
“还真有这样的？”哪一点都是他的菜，王霄兴奋得双眼都冒出了小星星，开始问她叫什么名字，序号是多少号，下一次可能会安排到哪个考场。
闫天松看着他这股热切的劲儿，明智的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要是再符合王兄，那绝对就是笨蛋。
从闫天松那里问不出来，路曼声那里就更别想了。
复试第一轮，所有晋级的考生，在三日后参加第二轮的复试。
在杏林苑苦熬了那么些天的御医们，终于坐不住了。就算不逛青楼、不喝花酒，还不能出去看看城中的景色？
他们每日这么辛苦这么操劳，连放松的自由都没有，说得过去吗？
不管别人怎么想，几个年轻人是一定要出去走走的。
路曼声并未反对，事实上，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他的义父和义母。白念是需要回家的，白家不少人都还在等着他回去。他这一年多的表现，应该能给白家对他寄予厚望的长辈一份满意的答卷了。
在回家以前，白念也曾邀请路曼声到白家去做客。
白家乃有名的医术世家，这会儿虽然没落了，可在这璐华城，也是备受别人尊敬的一个家族。加上现在白家又出了一位医坛最小的御医，更是让白家增光不少。不少人都说，白家医术复兴有望。
看着白念期盼的小脸，路曼声不忍拒绝。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先回去一趟。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回去一趟。之前在宫里是没办法，如今出来了，过门而不入可就说不过去了。
何况这么长时间了，路曼声还真有些想他们了。之前为他们准备的东西，也想给他们二老捎过去。
福来客栈，也是璐华城一有名的客栈。路曼声在进入尚医局之前，曾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自从路曼声成名后，不少人也知道了这段经历，也清楚许掌柜夫妇与路御医关系匪浅。
又是一年一届的杏林盛会，福来客栈的客人络绎不绝。所有的房间都住上了全国各地进京赶考的考生，但只有一间，不管生意多红火，这一间都保留了下来。
那便是路曼声住了两三年的房间。
也有一些知情人，打趣着愿意花高价，来住下这个房间。路国手成名之前住的房间，若是住进去，或许能沾一些好运。不少的考生，还是相信这种说法的。
只可惜，无论你花多大的价钱，许掌柜和许大嫂都没有将它开放的打算。这是他们二老为闺女特意留的房间，她回来的时候还要住那里，不管多久，只要那孩子还回来，就一直为她留着。
有些人也说，这路御医都进宫了，就算是回来看看，那间房也用不着，干什么不让别人住。两人只是笑笑，这里虽然是间客栈，却也是他们的家。闺女回来，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又像什么样子？
别说他们二老不缺这些钱，就算是缺，那也不能动曼声的房间。
路曼声回来的时候，是从后门进来的，不是怕别人认出来，而是怕耽误了义父义母做生意。
她的房间依然干干净净、一丝灰尘都没有。被褥也是干净的，嗅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房间里的灯油还是满的，桌子上摆放的茶盏也是干干净净的，在他的床前，还有一双新的布鞋。和她脚的尺寸一样大，是义母亲自为她做的。
看到这一幕，路曼声鼻子一酸。
她总是把自己当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其实不然。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不少发自心底真正关心她的人。
这里不是一间客栈，而是她的家。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是最亲的亲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形容的大概就是这一种关系了吧。
小火上来给隔壁房间送热水的时候，发现路姑娘的房间有动静。
老板和老板娘都说了，这间房间要为路姑娘留着，那这会儿里面的动静又是谁传出来的？
该不会是闹贼了吧？
小火一惊，手里捉着肩膀上搭的抹布，一点点的靠近。
慢慢推开门，便看到了房间桌子旁，路姑娘手拿着书卷，静静地看着。
“路姑娘？！”小火又惊又喜。
“是小火啊。”路曼声放下书，与欣喜进门的小火打过招呼。
“路姑娘真回来了，还以为这间房……我去告诉老板和老板娘……”
小火说着就要跑出去，被路曼声拦住了。
“暂时不要，义父义母还在忙，等他们忙完了，我再下去见他们两位老人家。”
“哦对对对，路姑娘现在可是璐华城的大名人，又是这次杏林苑试的主考官。你一下去，也不知道多少人会围上来。”
“并不是这样，我只是……”
“我知道的，路姑娘，你放心，小火不会说出去的。”小火说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小火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就算今天不说出去，也难保明日不会说出去。
路曼声倒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她每次回来，义父义母都尽招呼她了，他们本来就那么忙，她无法帮他们招呼客人就罢了，又怎么能额外加重他们的辛劳。
要是小火知道路曼声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一百个一千个不赞同。
路御医回来哪里是加重老板老板娘的负担，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就算是忙一点，也都是开心的。
路御医不在客栈，根本就不知道，每次他回来，老板和老板娘都好高兴的。要不是路御医身份特殊，还真想来个逢人就说。
小火知道，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可是把路御医当成他们的亲闺女，也当成是他们的骄傲。经常夸她孝顺、能干，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这不，一切早早的就实现了。
小火下了楼，端着一壶热水还有两盘小点心上了楼。
许掌柜见了，问小火给哪个房间端去的，小火笑笑，随便说了个房间。上了楼，却径直端到了路曼声的房间。
路曼声向他道谢，小火揉着头说不用。路御医回来，他也很高兴。
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等把客人送走，老板和老板娘就能过来了。
当客人们回房的回房，离去的离去，路曼声下得楼来，给两人问安。
亲人喜相见，心里都是百感交集，掌柜的忍不住给了小火两下，曼声回来了，早该告诉他们，还非得瞒着。
路曼声笑着说是她让小火这么做的，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只想回来看看义父义母。
许掌柜和许大嫂都表示理解，别看他们就是小老百姓，杏林盛会可是年年关注的。尤其是路曼声进入尚医局之后，那宫里有点什么消息，两个人都留意着。
新晋御医会担任这次复试监考官的事，两个人一早也就知道了。客栈本来就是消息灵通之所，乍听这消息，他们就知道曼声也在其列。
果不及然，曼声还被尚医局委以重任，这么年轻就出任复试主考官，他们为孩子骄傲的同时，也知道不能给她添麻烦。
以前遇见老熟人的时候，还喜欢和他们说说曼声的事。这段时间，别人说得多了，他们两个还要克制。
杏林苑试的主考官，其中明文规定的一条，不能与当届考生有不必要的接触。曼声这个决定是对的，福来客栈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要是不小心牵连进什么人，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只是这孩子，明知道会这样，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唉！
路曼声从来在乎的都不是这个，她一向只依随本心，坦荡得让别人根本就无法将她和这样的事联系在一起。即便别人知道路曼声回来了，也与考生有所接触，也不相信像路御医那样“不开窍”的大夫，也会做出泄题这样的事。
话虽然这么说，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既然都做了这主考官，考官守则就要遵守，让人没有指摘的余地。
许掌柜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即便想留路曼声在这里住一天，他也不好开口。倒是许大嫂，才不管那么多呢，看曼声那样子，就是做好要在这里多留一天的打算了。他要是敢让曼声走，她就跟他急。
路曼声当然会留下来，看到义父义母精心为她留下的房间，又每日打扫得这么干净，她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
这夜，路曼声在福来客栈住下。自从进入尚医局后，就很少回到这个地方了。
她在这个地方，度过了近三年的时光。那些漫长的夜晚，她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把这里当成埋葬自己的地方。
如今，她回来了，不管是样子、还是心境，都与那时不同。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身处其中，或许还未觉得。但许多事，都见证着你的成长和改变。
560 请求
560请求
福来客栈。
有一些客人发现，二楼那间从来都不住人的房间，夜晚有了灯光，而且还会亮到很晚。
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那间房间是掌柜的为他们闺女留下的，难道说她回来了？
有心人也会注意着，那间房此刻住着的是什么人？
翌日，太阳初升的时候，福来客栈便热闹起来了。
不少考生齐聚大堂，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是这届的考生，都喜欢凑到一起喝杯酒。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运气的话，以后大家就都是同僚了。即便淘汰，也权当交了个朋友。
就这一点，比起路曼声那一届要好多了。
那个时候，考生之间还是比较戒备的，平时也鲜少接触，因为在考场上，他们就是竞争对手。为了争那一个晋级名额，很有可能会争得头破血流，像这样不必要的接触，还是能免则免。
这一届的考生，比上一届普遍的要积极不少，也没有那般压抑。这是这届监考官们普遍的看法，上一届的杏林苑试改革，让医坛焕发了勃勃生机，也让一群年轻人，更加自觉地加入到这个阵营中。
随着考试机制的灵活性，考生的心性也得到了解放，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医者的方方面面。
这些考生们，还有闲心来讨论接下来可能遇到什么样的考题，彼此说出来分享一下，来个以医会友，不再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也别有一番情趣。
他们当然也注意到了楼上那间房间，传闻是他们这次复试主考官的房间，只是她很久都没有在这里住过了。
路曼声虽然很少走出那个房间，这一天一夜，还是让人们发现了她的存在。
其中两个考生，抓住了正为他们上菜的小火，悄悄向他打听：“小二，那间房间的客人是不是路御医？”
若真是，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拜会一下。
“不是哦。”小火放下托盘，笑着挠挠头：“路姑娘不是客人，是那间房间的主人。”
小火说完，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也就是说，那里面住着的人真是路御医了。”这要是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还能当作不知道可就不容易了。
这一天下午，路曼声频繁地听到敲门声，每一次还没敲两下，许掌柜便急匆匆上来，把他们领下去了。
路曼声知道，自己再留下，就真的耽误义父义母做生意了。
“曼声，你看看这，回来想安生呆两天都不成。下次回来，提前和义父义母说，咱们啊就将这客栈关两天，好好聚一聚。”
“不用了义母，福来客栈打开门做生意，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们。”
说到底这也是杏林盛会期间，过了这当口，即便客栈有再多人，路曼声也不担心留在这里会有什么麻烦。
路曼声从后门离开了客栈，站在大街上，不想这么快就回杏林苑，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去处，正打算信不而走，走到哪儿算哪儿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前。
“上车吧，路姑娘。”
孟凌东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随着被拂起的车帘，路曼声看到了马车内一双白色的短靴。
路曼声上了马车，宫旬在看到她时对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并随手扔过来一副卷轴。
“这个是什么？”
“打开看看。”
路曼声摊开卷轴，卷轴上是几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附着他们的身体状况。
“这几个人，身体有些小问题，若是有空，就到他们府上去走走，对你没有坏处。”
“给我一个理由。”不是尚医局记录在内的病人，她没有那个义务接。
“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路曼声合起了那个卷轴，没有再多说。
“谢谢。”宫旬满意地勾起嘴角，虽然路曼声还是那样一副臭脾气，但她能在听到他的话后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就凭这一点足以让他感到欣慰。
“没有什么事就别在路上转悠了，你已经今非昔比，一出现就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你应该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不是吗？”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路曼声不答反问。
“三爷到这边来办点事，正好遇上路御医从客栈里出来。”孟凌东有些尴尬地说着，这样的借口，没有人会相信吧。
路曼声倒是没有多想其他，就算这次遇上不是巧合，也是宫旬故意安排的。而目的，就是她手上这个卷轴。
凭他大尧太子的身份，几个病人，随便宣御医前去看看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特意拜托她？
路曼声不问，不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没有必要。
从以前，她和宫旬两人就不对盘。但不可否认，宫旬帮过她许多次。他这次向她开口，于她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她又何必多问。
“春季盛会的复试主考官，怎么样，还能胜任吗？”
路曼声看了他一眼，宫旬的脸上满是兴致盎然，那副样子可不是想问问她能不能应付。
“这届春季盛会，我这边也有几个人参加了，他们都是……”
“殿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我虽然是这届主考官，能够起到的作用却很小。”
“听都不听完，路御医还真是绝情。”
“殿下本就是开玩笑的，我又何必当真。”
宫旬摊手，对孟凌东笑着摇头，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们的路御医，什么事一不做就不做，做起来比谁都要认真严肃，完全没有任何人情可讲。
马车在前面的路口停了下来，路曼声下了车。
“路御医现在是在为朝廷选拔优秀的医术人才，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
路曼声顿了顿，她能说，宫旬突然说这样的话，让她很不习惯麽。
一转身，便看到了对面深藏底蕴的府邸，上面的匾额上，写着白府两个字。
“白府？”
“不知道吧，这就是白老太医当年被封为首席时，先帝赐给他的宅子。百年书香，医家名门，在大尧算是数一数二的医术世家了。对了，与你同届的白小御医，就是白家医术唯一的继承人。”
“……”
561 抚慰
561抚慰
站在白家府邸前，感受着百年医术世家深厚的底蕴，路曼声也不禁露出一抹向往。
有关白家老太爷的事迹，他们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莫河一役，白筑以精湛的医术和极高的威望，荣登首席，成为大尧万医之首。
这之后，医术在大尧越发的兴盛，习医之风更是蔚然成风。可以说，白筑此人，对推动大尧的医术走向鼎盛，发挥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白筑死后，人们纷纷为其建碑立说，来颂扬他对大尧的功绩。
白筑的子孙，也都希望能继承先人的意志，继续为大尧的医术做贡献。只是，穷极一生，都很难达到白筑的高度。白筑有三子，最杰出的成就便是第三子在五十岁之龄拿到了一块金牌。接下来的十多年，一直想得到首席来告慰平生却无法突破，最终只有抱憾而终。
老太爷故去后，白家的祖孙也继承着先辈的遗训，潜心学习医术，为大尧医坛贡献出他们毕生的热血和精力。
白念的父亲，资质平庸，在医坛少有建树，所以白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天资聪慧、一早就展现出医术天赋的白家长孙身上。
白念，白筑第三子白腊的唯一子嗣。在十二岁之时，就为白家摘得了一块银牌，虽然与金牌失之交臂，能有那样的表现，已经十分难得了。
这些都是路曼声刚进入尚医局时听来的，白念和他们不同，他过早的就挑起了振兴家族医术的重担，哪怕还年幼，就已经早早失去了自己的童年。
路曼声上前，拿起朱红大门上的铜铃，轻叩了两下。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人前来开门，路曼声又叩了两下。
“来啦——”门打开了，一个精瘦的老人家走了出来，看到路曼声，问：“姑娘，你找谁？”
“我是来找白御医的，我是……他在尚衣局的朋友。”
那老人家退后一步，又定定地看了路曼声几秒，忽然明白过来，“哦，你就是那位路御医吧，小少爷提过姑娘，若是你来了，直接带你去找他。”
路曼声颔首。
老管家带着路曼声进了园子，路上，路曼声得知这位老管家原姓苗，因为在白家呆了一辈子，是忠心耿耿，白家老爷子特赐姓他为白，也算是褒奖他的忠心。
“那栋院落，就是少爷住的地方，他从三岁时起，就在那里跟着老爷学习医术了。少爷很聪明，到少爷九岁的时候，老爷就没什么东西可教少爷的了。”
老管家说起这件事，是满脸的骄傲。他们的小少爷，天资过人，即便是当年的老太爷，也未必有小少爷这样少见的天赋。
而这也是白家老爷子最骄傲的事，还常常笑着说，他没什么习医的资质，原因是因为全部留给了他的宝贝儿子。其他的人，可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虽然只有几句话，也能知道这是一对很有爱的父子。言谈之间，不乏对儿子发自内心的关爱之情。
不管是谁，看到父亲那般骄傲的目光，都忍不住让他失望吧？
老管家话锋一转，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白家老爷子三年前过世，少爷就很少笑过了。他还记得，那一天下着大雨，小少爷就那样跪在老爷的灵堂前，紧紧埋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老爷还在孝期，白念就报名参加了那一届的杏林盛会。那一年，他还不到十二岁。
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尚未远去的父亲灵魂，想让他走得安心。
振兴白家医术的重任，他已经担下了。
说起这段经历，老管家忍不住想哭。他们的小少爷，是这个世上最懂事的孩子。老爷的离世，让他迅速的成长，原本还有些任性的小孩子，褪去了稚嫩、在一日之间成熟了起来。
那样的转变，让人欣慰、又让人心痛。
“抱歉，路御医，老人家老了，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少爷长这么大，就很少有什么朋友，老管家也知道，这位路御医是特别的。少爷提到她的时候，脸上很温暖，是发自内心珍惜这个朋友的，所以老管家才跟她说了这么多。
“不，我喜欢听这些。”
路曼声话虽不多，就这一句，安慰了老人家的心。
进得院子，管家停了下来。
“路御医，少爷就在里面，他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就不进去了。”
路曼声冲管家点点头，白管家离开了。
路曼声打量了一下院子，便走到了白念所在的门前。
这个时间，她本以为白念是在午睡，站在门口，才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依然在忙碌着。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堆凌乱的书籍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一面对着医书，一面配置着手中的药物，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也不知道他工作了多长时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浮躁。
大概是实验不太成功，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路曼声不禁蹙了蹙眉，身为一个大夫，最重要的便是冷静。他这会儿心浮气躁，是很难有什么作为的。虽然这样的状态，路曼声并不陌生。在悠然山庄的时候，她几度将自己逼到了极限。但事实证明，那样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将所有都放空，让大脑回归空明。
这个方法对白念不知道有没有效，她不介意和他说一说，至于听不听，就看这小家伙自己的了。
白念能够感觉到，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那根弦终于绷断了。在自己则小屋里，他不需要顾虑别人会怎么看，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成熟老道，他心里的烦躁和郁闷，通通都可以发出来。
为什么还不行，都试了那么久，为何还是不能成功？这样的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进益？
就在白念胡乱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想不通就慢慢想，你还这么年轻，就焦急成这副样子，那我们怎么办？”
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响，路曼声久违地露出了抚慰的笑容。
“路……姐姐？”
“是我。”路曼声伸出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放到了白念的头顶，揉了两下。
562 初衷
56初衷
“你怎么会来？”白念有些开心，还以为路姐姐只是因为客套才应了下来，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我答应过会来看你。”尽管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无巧不成书，宫旬的马车正好停在白府外，要不然路曼声可能明天才会过来。
说起来，宫旬怎么每次都那么巧，恰好在福来客栈外遇到她，还顺便将她放在了白府外。
“姐姐，这边坐。”白念将路曼声拉到了桌旁，提起小茶壶，给路曼声倒了些水。又端来了几盘小点心，是糖粘和御坊斋的甜食，摆在了路曼声的面前。
路曼声拿起一块点心，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姐姐笑什么？”白念不解。
“喜欢吃甜食这一点，倒还像是个孩子。”
“……”
白念再老成，在他研究医术、一人无聊之时，也会想要补充糖分。也只有从这些生活中的小习惯，才能窥见这孩子童真的一面。
“姐姐还说我，我可是听鲍管家说，你一个人呆着看书的时候，各种点心可是从来没有缺少过。”
鲍管家说，路御医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别看她在人前扮酷，私下里可是个吃货。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桃儿每天为她备的点心，第二天总是一点不剩。
一开始，桃儿还以为是锦涛偷吃了，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路御医的杰作。而那空空的点心盘，无声地昭示着第二天得多装一点儿，否则咱们的路御医根本就不够吃。
“那……那是我太饿了。”路曼声有种被戳破的尴尬，随即又笑了，喜欢吃零食这点，似乎也没什么丢人的。
“所以我们俩都是一样的，姐姐也不能说我。”
“我错了。”路曼声举手投降，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口才这么好，完全没法跟他辩。
“三天的假期，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杏林盛会复试期间，每位监考官任务都很重，王霄几个已经出去享受一番了，这小子不休息倒也罢了，还将自己逼得那么紧。
“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来休息。”白念撅起小嘴，有些冷然的说道。
路曼声盯着他，忽然伸出手，拧了一下他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啊——”白念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脸，“姐姐？”
“小孩子就应该做一些小孩子应该做的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白念愣住了，仰起头，呆呆地看着路曼声。半晌，才低下头，笑了笑，“姐姐也会说这样的话呢，真稀奇。”
“……”
这类关心的话，本来应该与路曼声绝缘的，就这样从她嘴里说出来，会让他受到惊吓的。
路曼声无力，这就是她的无奈啊。有的时候想做一些改变，可每个人都像是见了鬼似的。
难道她之前，真的有那么难以接触、又那么古怪？
“不过，姐姐说的我记住了，我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的。”白念走到案前，将一卷卷书籍全都收了起来，整理好放在书架上，又将那些瓶瓶罐罐回归原位，拍拍小手，今日不打算工作了。
路曼声笑了，这就对了，做事要讲究一个劳逸结合，虽说对于医者来说，时间永远都不够，但若不能让自己大脑放松，每日都充斥着各类医术疑难，很快便会让自己厌倦。
“姐姐，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的。”
白念带着路曼声，从白家后门出去，穿过几条暗巷，来到了大街上。
“我每次来这边，都走小路，从正门出去，可要多绕很久。到了，就是这里。”
“杏林书院？”
“在璐华城，有许多的杏林书院，专门教授孩子学习医术。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来这地方，还认识不少的小医者。”只是自父亲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
路曼声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正好进去看看。”
“嗯，不过他们这个时候正在上课，我们轻点儿进去。”
白念推开门，和路曼声进了杏林书院。这个书院，一共有三间大房，每间房内，都坐着二三十个学生。
最靠左的一间，年龄普遍偏小，最小的照她看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路曼声有些惊讶，这个时代，这么小的孩子就送书院来了？
“这是初学班，最大的也只有七岁。这个班的孩子，学的是最简单的医理，由授课老师向他们讲述历代医家的故事。”
此时，他们正讲述到医者的意义，上面的夫子在讲述完自己的习医故事后，开始问这群小家伙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不少孩子举着小手答，“因为想做一名大夫。”
夫子又问了，“为什么要做一名大夫？”大夫可是很辛苦很孤独的，从你走上这条路的第一日起，就意味着你这一生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大夫是大尧最受尊敬的，我以后要做一个让人尊敬的人！”一个小男孩在夫子问出这句话后站起来道。
“娘说了，当了大夫，以后就可以挣很多很多的钱，那我们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我想要成为像方医圣那样了不起的大夫，这是我最大的梦想！”
“我……我再也不想要我爹和我娘生病了，我要治好他们的病，让他们早点好起来。”
听着里面一群小萝卜头，勇敢地说出自己习医的梦想，路曼声也不禁有些动容。
每一个习医者的初衷都不同，各种各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曼声已经记不清她第一次学习医术说过一些什么话了。
但对医术的喜爱，直到今天都没有改变过。
哪怕这个东西，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些难以想象的枷锁，路曼声都不忍心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学会的医术。
这早已成为了她的一部分，一旦舍弃，那么她就再也不是她了。
白念静静地看着里面，嘴角露出笑容，脸上流动的是不轻易展露的向往。
路曼声曾问过白念，他学医的初衷是什么？
那么早便学习医术的他，应该不是为了振兴白家医术。他太小了，小到无法理解这么沉重的意义。
“为了看到父亲骄傲的笑容。”
白念这样道。
563 同伴
56同伴
许多年过后，当路曼声、白念昔日的一群年轻人，成为大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御医时，她还会想起白念那一日在杏林书院外对她说的话。
“为了看到父亲骄傲的笑容。”
就是这个理由，可以让一个孩子数年一日，亲手埋葬令人艳羡的童年，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接下来的时间，白念又带路曼声到另外两个班瞧了瞧。中间那个班的孩子普遍年龄要大上一些，已经在学着辨识百草了。
每一株草药，都会凑到鼻子前嗅一嗅，几株类似的草药，药性有何不同，如何加以区分。这些路曼声在习医之初遇到的问题，在这个班都会清楚地经历到。这些都是基础，为了学习一身医术本领，必须要打牢根基。
最后一个班，研究的东西就更加深入了。夫子会对他们讲述大尧最新医术成果和原理，还会教他们应对一些简单的病症。譬如伤口包扎、普通的伤风、秘涩、噎塞。
后两者目前对他们的难度还是大了些，只在了解阶段，不求全面掌握。
在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孩子们下课了。
虽然两三年过去了，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白念的。看到是他，都纷纷围了上来，白哥哥白哥哥的叫着。
路曼声发现，白念很受小姑娘的欢迎。不少小姑娘，看到白念，小脸都红扑扑的。还有一个，远远地站在一旁，捏着衣角，想要上来又不敢。
路曼声完全被冲散到了一旁，小家伙们拉着白念的手，推着他的身体，让他往班内走去。
“老师，是白哥哥！我听说，白哥哥已经是御医了，比我们只大四岁，就已经是御医了，真厉害对不对？”
“白御医。”夫子看到白念，拱手行礼。
“不敢，吴夫子。”
“这位是……”孩子们虽然没有注意到路曼声，吴夫子却是注意到了。
那位姑娘气场不一般，又是与白御医一起前来，只怕身份不同寻常。
“这位是路御医。”白念笑着为两人介绍。
“哦，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尚医局女国手，真是失敬、失敬。”
孩子们之前没有理会那位大姐姐，听到夫子这么说，也都有些吃惊。
“吴夫子。”路曼声冲老夫子点头。
“两位御医大驾光临，还真是让小舍蓬荜生辉，这边请——”
两人与吴夫子说了会儿话，白念问了一些书院的情况，看到孩子们层层围在外面，就想到外去看看。
白念一出来，就被一群小家伙抓着教他们医术。平日看起来老成、也不擅长应付别人的白小御医，在这群孩子面前却是出奇的有耐心。
对他们高难度的噎塞之症，由白念示范起来，显得份外的简单。
说到噎塞之症，必须要提到的一味药便是五噎丸。五噎丸主治胸中久寒，呕逆，逆气，饮食不下，结气不消的处方。
五噎，即气噎、忧噎、劳噎、食噎、思噎。
干姜、蜀椒、食茱萸、桂心、人参各五分，细辛、白术、茯苓、附子各四分，橘皮六分。以上十味药研为末，用蜜调和成如梧桐子大的丸药。每次用酒送服三丸，每天三次。如果无效，就逐渐加至每次十丸。
白念一边和大家讲述，一边取出药材，亲手示范，当场为他们配置出一粒五噎丸。
谁要是有兴趣，还可以上来尝试，也能得到他手把手的指导。
看着人群之中，脸色明媚不少的白念，路曼声不禁笑了。
果然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个快乐的孩子。
“姐姐，你……能教我吗？”就在路曼声专心看着那边的时候，手忽然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给攥住了。
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拉着她的手，仰着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问她。
不只是其他的小孩子，就连白念和吴夫子都看了过来。
吴夫子想要上前抱回那孩子，终究是忍住了。他已经做好了会被路御医拒绝的准备，事实上，那孩子敢过去，就已经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虽然孩子们都知道那位就是去年名扬璐华城的女御医，也有不少女医者都以她为目标，但却没有几个人敢去接近她。
白念却不这么想，他了解姐姐，她并不似外表表现得那么冰冷，在她的内心，也有着和蔼可亲的一面。或许更应该这么说，路曼声不会对几个小孩子有脾气。
穷于应付孩子的她，与其伤脑筋怎么拒绝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受伤害，还不如直接答应下来。
路曼声果然答应了，声音还是那般平板没有起伏，手上的动作却放得很慢，让周围围着的孩子们能够看到。
有些孩子不明白，怯怯地生出小手，她还会停下来，重新为大家示范一遍。
孩子们感受到这位女御医的善意，胆子慢慢大了起来。一口一个姐姐，还抓着她的手，让她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路曼声并未拒绝，了然于心的内容，为大家再示范一次，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一天，孩子们都很开心，因为有两位御医——他们最爱的白哥哥，一个从未见过却好脾气的姐姐教他们医术，本来难懂的医术，因为他们耐心的教导，而让他们顺利地掌握住了。
这边孩子们学习到了医术，另外一边也想拉着两位哥哥姐姐和他们说尚医局的故事，还是吴夫子看天色不早了，两位御医看样子要走了，才拦住孩子，让他们离去了。
“抱歉，姐姐，耽搁了你半天。”
“虽然有些吵，算不上讨厌。”路曼声酷酷的回答。
白念却开心的笑了，“不讨厌的话，那下次再和姐姐一起来。”
路曼声不置可否，白念就当她是默许了。
或许，多接触一些年轻有朝气的面孔，于他们是好事。看到那些孩子纯粹热爱医术的心，也能唤回他们久违的感动。
在这个世界上，同一时间，有无数的人和他们为着同一个目标奋斗着。彼此不相识，喜欢医术的心都是一样的。只要这么想，就不觉得孤独了。
…………
564 视察
564视察
三天休息的最后一天，一众监考官们都回到了杏林苑。
接下来，便是复试第二轮，十进五的淘汰赛。
路曼声第一天并没有监考内容，原以为可以自由安排，却被总主考官崔永复临时调用，前往春季盛会会试野外考核地视察。
会试有一环节，在野外进行考核。去年路曼声就曾经历过，与向左携手、顶住了重重的困难和考验，最终成功晋级。
用作杏林会试的考试场所，之前都会仔细考察、全面斟酌，凡是有可能危害到考生生命安全的全部放弃。
这次被调用的，除了路曼声，还有乌冬在内的几位年轻监考官。值得一提的是，这之中还有她的师父邱凤水。
几年没参与杏林盛会的邱御医，答应成为这一届春季盛会的会试主考官，让不少人喜出望外。
路曼声在这里终于看到了邱凤水，来的路上就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邱凤水还是那副风流华丽的样子，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烦恼和忧郁。路曼声尝试着从他身上解读出一些掩饰的成分，但她段数太低，实在不是邱凤水这花孔雀的对手。
看到他那样子，路曼声不禁在想，她前些日子的担心显得很多余。
他们来的目的，与其说是协助视察，还不如说是苦力。
每次会试，所选用的野外考核场所都是不相同的，在会试之前，虽算不得是什么机密，却不能泄漏。尤其是现在视察的一些内容，如果被有心人掌握了，很有可能推断出他们要考核的项目。
这次野外考核场所是一片广阔的山谷，远离杏林苑。杏林苑的后山，那个场所已经不新鲜了，为了配合今年会试的考题，崔永复在十几个考核地点中，最终敲定了这里。
其他的地方，都有些美中不足。只剩这个地方，若是还有问题，他们就必须想办法改善补足。实在不行，也只有忍痛放弃、重新选择了。
会试，是通往殿试的最后一环，在整个杏林苑试中，可以说是重中之重。这也是整个会试中，唯一一场野外考核，多花一些心思也是必要的。
路曼声邱凤水乌冬以及一众主考官所做的事，除了在两端跑来跑去，就是去应对山谷间出现的几种毒虫。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山谷，山谷中的毒虫都很大。路曼声看见一种毒蜂，有婴儿般大小，在空中飞舞着，经过的时候，扇动翅膀会卷起一阵风。
这种类似基因变异的怪物，居然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让路曼声着实有些难以想象。
镇定如路曼声尚且如此，若换成其他的考生，很有可能已经尖叫着晕倒了。
这样危险的东西，放在考试中真的没有问题？
除了毒蜂，还有与毒蜂大小的毒蚂蚁，在地上飞快地爬动着。人们若是不小心惊动了它，它就会开始攻击。
“到底怎么回事？”路曼声来到崔永复的身边，望着底下怪物充斥着的山谷，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路御医害怕了？”
“大得有些恶心。”若这些东西是正常大小，即便有毒素，路曼声也不至于会害怕。
“这就是了，虽然这样做对路御医很抱歉，但接下来还是得请你们进入这里，完成这些命题。”
他需要计算完成这些命题的难度还有时间，这个任务可以说是绝密。如果之前还只是普通的视察阶段，那么现在他们的每一个行为，都决定着这次杏林会试是否公正。
若消息走漏，在场的所有人，只怕都难逃被追究的责任。
本次杏林会试，与以往都不同，采取的是从未有过的新模式。以小组为单位，小组完成了任务，那整个小组都将晋级。若小组中有人没有做到，那么三人都将会淘汰。
这样的规则，对某些成绩突出的人来说可能会不公平。即便他们做到了，若是恰巧被分到了能力平庸的一组，很有可能会被拖后腿。虽然说御医之间也要注重合作，但更多的还是强调个人实力。除了一起执行任务，御医们也是单独活动，他们不明白这样考核的意义。
团结合作是每一个行业都必要的，用在此地却有些牵强。引起的反弹和问题，比收到的效果可能还要更多。
路曼声根据去年参加杏林盛会的经验，对此事有自己的看法。
这一环节，与其说是要考团队合作，还不如说是考验一位大夫的平常心。晋级方式，也不是全然的小组论，那不过是迷惑那些考生的方式罢了。
去年，他们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要是还不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他们还真就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她虽然能理解这一环节的考试意义，那些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巨虫，可不在她的理解之内。
她和邱凤水还有乌冬，三人被划分到了一个小组。这一个小组，被誉为最强的组合。
强强联合，用于实战中，就不知道会发挥出什么样的功效了。有一句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与这句话相对应的还有一句，三个诸葛亮，不如一个臭皮匠。若这三人性格不合，强行组合到一起，也只会绊手绊脚。
不得不说，崔永复作为几届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还是有他独特的能力在的。
这次挑选他们三人，组成精英组，来做这个实验再合适不过。无论是孤僻冷淡的路曼声，还是内敛孤傲的乌冬，抑或是讲究着自己华丽美学的邱凤水，都不是擅长与其他人合作的类型。
在这种同伴只会显得多余的情况下，这些成名御医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水准，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邱凤水相信这三位作为医者的素质，对他们未来所取得的成绩也很看好，但并不代表他们身上不存在问题。通过这次会试视察，让尚医局三位备受看好、被誉为大尧医坛未来中流砥柱的人才看到自身的问题，是他这位总主考官的份内之责。
啊，公孙承御大人早先还在和他说，这三个孩子还需要历练，个性都太强，需要找个机会好好磨一磨。
这就是好机会。
565 精英组
565精英组
“啊，小曼声，咱们师徒俩一组，你准备好了吗？”
“……”路曼声有些雷。
邱凤水骚包地捻起额前的一缕发，笑得缱绻万千的道：“我可是听说，你这一年医术精进不少，我好歹做过你三个月的师父，得要好好验收一下。”
路曼声耸肩，他老人家都发话了，她哪里敢不听。
“不过另外一个麽，我还真的有些应付不来。”邱凤水凑到路曼声的耳边，看着不远处的乌冬道。
适逢乌冬也看了过来，正盯着邱凤水。仿佛在说：不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啊，邱御医，我都听到了。
邱凤水噎了一下，笑着摆摆手，拉过路曼声，来到了崔永复这边。
“崔啊，你那些宝贝弄死算你的还是算我们的？”
既然要他们完成这些见鬼的命题，就应该做好让它们见不到明天太阳的准备。
“邱凤水，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一点，让你们做研究，没说可以弄死他们。”
“凡是研究，必有损耗，这一点，你难道不清楚？”
“弄死了一只，你半年的俸禄就没有了，看着办吧。”
“嗷！这也行！”
“总之就是这样，快去吧。在两个后辈面前，可不能太不像样。”
“怎么说话的，我邱凤水什么时候不像样过。”邱凤水说着，一吹额发，“我永远都是这么华丽。”
崔永复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送走了那尊大神，又看向了其他的复试会试主考官。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组合，将考生之间各种组合情况都考虑到了，来取最终应试通过成绩。
小组组合好后，每个人都看到了他们此次的任务。任务内容是一致的，除了要求小组三人都得通过后，还得在一定时间内完成。
邱凤水读着这次的任务，刚才老崔交给他们的那张，还算是客气的了。真正的任务居然有那么多，话说，杏林盛会的考核什么时候这么难了？
“怎么，吓到了？”路曼声看着邱凤水的样子有些稀奇，难得能在她那位华丽的师父身上，看到这样嘈点满满的表情。
“小曼声，虽然只教了你三个月，我也是你的师父，有这么和师父说话的？”
“……是。”竟然搬出师父的身份压人。
“咳咳，小曼声啊，我是想问，你们去年的会试跟这相比，难度如何？”
“差不多吧，难度上没有多大的区别，主要就是小组组合，是今年新弄出来的，可能会招来不少考生的抗议。”
“怪不得，去年那届新晋御医的水平高了不少，原来是这么回事。”
路曼声眨了一下眼睛，她可以将之理解为是邱凤水对上一届新晋御医的夸赞吗？亦或许，他果然有被这些考题惊到，至少他没有想到会试选择会有这么严格。
但想想，一个大夫要成为一名御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去年那种灵活的应试机制，不少成名老大夫都落马了，不但要求医术精湛，还要脑袋清楚、思维活跃。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遭到淘汰。能走到最后的，决不仅仅是运气。
这些话虽然也有夸赞自己的嫌疑，但路曼声是从上一届杏林盛会过来的，她比谁都清楚那究竟有多艰难。
“好久没做过这些事了，倒有一点意思。”邱凤水伸了个懒腰，看到路曼声傻傻的似乎在想着心事，一个手指弹过去。
“啊？”
“愣什么愣，要做事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小组的队长，你们都得听我的。”
“邱御医，崔大人似乎并未下过这样的命令。”乌冬笑着提醒他。虽然他是前辈，可现在他们扮演的是新晋御医的角色，没有谁必须得听谁的这样的事。
“你的医术比我强吗？”邱凤水单手叉腰，回过头问乌冬。
“……暂时还没有。”虽然乌冬很自信，但现在还不敢说自己能够凌驾于杏林苑前五大御医之上。这一点，他还有自知之明。
事实上，乌冬还是打心眼里尊敬邱凤水的。虽然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邱御医长得过于俊俏了些、还有些娘娘腔，嗯，并不是说他的声音和行为有多娘，而是他的一些小习惯，实在叫人不敢恭维。除去这些，他还是一位非常传奇的大夫。
“你的资历比我深吗？”
“也没有。”
“那你还说什么，我是队长，我决定了。”
“……”
“再说，少数服从多数，你就一个人，而我这边，小曼声，你说是不是啊？”
路曼声忽然被点名，看着邱凤水一副女王气场，也只得没骨气地点点头，“听师父的。”
邱凤水一副看我家小曼声多懂事的表情，拿着任务卷轴，带着他的两个小组成员，来到了考核用的山谷。
这个山谷，有高大的树木，也有低矮的小灌木。此时正值初春，不少山花都看了，芳香扑鼻，但这香的味道却有几分诡异。
路曼声想起了毒之大家温书曾说过的话，她说，至香则至毒。能够供那些硕大毒物寄存的山谷，早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她还说起，她曾经到过一个山谷，那山谷育有各种毒虫毒花。平时进去的时候一点事都没有，只有当太阳最盛、整个山谷迅速升温的时候，那山谷里的香味就会蒸腾成最可怕的香瘴，人若闻得时间长了，可能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如今这香味，怎么都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了，小曼声？”
“你们不觉得，这香味有些奇怪吗？”
乌冬停了下来，而邱凤水则嗅了嗅鼻子。他本身就是花中大行家，对各种花香还有养颜美容的方法可说是如数家珍，这么一嗅，也渐渐察觉出问题来。
“行啊，小曼声，你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着眼点都放在任务上了，完全没有想过这次任务所处的大环境，于他们才是最艰难的部分。
“我也是听一位朋友说起，才想到这个山谷可能有问题。”
“你那朋友，定然不同凡响。抓紧时间，我们必须要在山谷花香四溢前离开这个地方。”
“……”
566 捉弄
566捉弄
三个人没有再耽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来到了他们第一个任务所在地。
他们第一个任务便是抓取山谷中能够用于治病的毒蜂。
于是，出现了杏林盛会会试的第一个考点，蜂针疗法。
说到御蜂，汪大小姐倒是其中的大行家。在金丝蛊毒横行之时，她就曾用毒蜂来控制过公主娘娘身上的蛊毒。
路曼声见是见过，但她的御蜂术，可算不得什么。据她所知，说到御蜂术，当今尚医局中，也只有白御医和楚御医比较拿手。
白神风的飘花落水，能自由操纵各种花瓣，由飘花落水衍生出的御蜂术，虽没有她的医术那般神奇，却也尤为突出了。
楚御医，跟随医圣方剑之出使别国，至今未归。
说到御蜂术，还是民间一些御蜂能手比较厉害。像是汪大小姐，她是一个江湖人，虽然从未学习过医术，御蜂术却掌握得不错。
而这一次，考核的重点不是御蜂术，而是蜂针疗法。
蜂针疗法是利用蜜蜂家族中工蜂的尾针进行针刺或利用蜂刺中分泌出来的蜂针液，调整经脉，活血通络，用以防治疾病的方法，这在民间广为使用。蜂针是其工蜂防御外部刺激的有力武器，既有治疗作用，又具有一定的侵害作用，会引起人体的表皮疼痛和一系列反应，故人们称为蜂针或蜂毒疗法。
蜂针疗法对许多风湿性疾病有良好的疗效，掌握蜂针治疗的基本技巧，有利于安全有效地进行治疗。直接用蜂针液治疗的方法常有：活蜂针刺法与蜂毒注射法两种。活蜂治疗中又有多种刺激的方法，可以因人、因病、因穴位采用不同的蜂针刺激方法。
在大尧，蜂毒注射法用的并不多，多半都是采取活蜂针刺法。抓住毒蜂，用镊子挟着活蜂腰段，将蜂针对准着穴位或者痛点，通过刺激毒蜂，使其将蜂针刺入人体体内。
现代意义上的蜂毒注射法，很有利于推广。不少厂家将蜂毒进行提练，制成蜂毒注射液，供肌肉注射与穴位注射之用。可用于痛点注射，或穴位注射。也是以治疗风湿病、各种疼痛疾病、周围神经炎及神经痛等为主。
不同的是活蜂针刺疗效较快、作用直接，但局部刺痛明显；而相对蜂毒注射液作用缓一些。蜂毒注射易于掌握剂量，无刺痛感，过敏患者也相对减少，避免了活蜂刺激的疼痛感，但是蜂毒注射的效果与活蜂针刺的效果是否相同，有待于进一步探讨。
先不说之后的事，就是捕捉那么大只毒蜂，就够人头疼的了。而且，那么大的毒蜂，毒性肯定是不寻常，人的身体能承受得住麽。
“小心点，出了事，可是会死人的。”邱凤水提醒后面两位后辈，自己却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死人？”乌冬摇摇头，应该不会，尚医局不会拿考生的性命冒险。上一届他们经历了不少，有许多次也很危险，但事实证明，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
邱凤水回头，看了一眼乌冬，很想要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听话一点。至少前辈在说事的时候，后辈要配合一些。
乌冬并不是很英俊，却有一股少有的韵味。有些神秘、有些冷然、冷静过了头、又带着一点坏小子的邪恶。
他喜欢站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别人，嘴角微勾，看起来就像是嘲讽。实际上，那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真要说起来，是理智的乌冬，虽不喜欢与人接触，却喜欢观察别人、了解所谓的人生百态。
因为与人接触得并不多，又加上乌冬本身有些脾气古怪，很不善于与其他人相处、也不怎么会说话。
在别人面前，保持着有礼的一面，不多说话，还看不出什么问题。一旦和他接触多了，他就会现出原形。
“小乌难道不相信我说的？”邱凤水唉的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点信服力都没有了。
小乌？
乌冬趔趄了一下，这位邱御医，对谁都是这样的“爱称”吗？
“这些毒蜂虽然有毒，却未必毒得死人。”巧合的是，他身上就带着好几味解毒丸，提前服下，即便被蜜蜂蜇了，也能够无碍。
“谁说是被毒死。”
“不被毒死，难道还会……”乌冬想到自己先前在山谷见到的堪比婴儿大小的蜜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师父，蜜蜂和毒蚂蚁应该不会吃人吧？”路曼声忍不住问。
“这东西麽，若是正常大小，自然没本事吃人。现在体型这么大，可就说不准了。”
邱凤水一本正经地诓着两个傻孩子，虽然他们在别人看来都很聪明，也很用心，可那又怎么样？说说假话不犯法，能骗到他们，是他邱凤水的本事。再过几年，谁骗谁可就不好说了。
乌冬还是不相信，尚医局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到考试中来。不过看邱御医的样子，又不像是说假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小心为上了。
“我听说在町南，有一个神秘的家族，擅长培育各种毒花毒虫。毒花开得娇艳诡异，毒虫体型硕大毒素惊人，这山谷中的毒物，可是出自町南霍家的手笔？”
“你小子知道得还挺多，这的确是霍家的，也只有町南霍家，才培育得出这样的毒虫。尚医局的那班老家伙，为了这次的会试，还真舍得下血本。像那样一只毒蚂蚁，没有个上万两，可买不到。”
这也就是邱凤水在行动前，一再确认这些东西若是挂了，到底算谁的原因。他邱御医虽然身价不小，可弄死那么几只，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没法那么滋润了。
“町南霍家家主，是星云大陆最有名的虫师，他以身祭虫，最后还娶了一位虫娘为妻，不知是也不是？”路曼声也道。
“不得了不得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还真是博学多闻。”邱凤水为两个小辈鼓掌。
知道得这么清楚，要想骗到他们，可就得多费一番手脚了。
…………
567 笑闹
567笑闹
“但我一直不明白，霍家家主娶的那位虫娘，到底是什么？”路曼声念念有词，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发现那两个人都没有跟上。
回头一看，发现那两人见鬼似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邱凤水扑哧一笑，捂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要笑岔了气。
乌冬也完全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不，或许更应该说他此时的脸上很喜感，想笑又憋着，看着路曼声，嘴角直抽。
“小曼声，你理解的虫娘是什么？”邱凤水好不容易止住笑问。
路曼声知道自己被笑话了，但她更想解开自己的疑问。
“大概是昆虫一类的东西，就像之前看到的，体型很大、不至于那么丑，嗯，应该……”
“昆虫？哈哈，人和昆虫？！”不行了，邱凤水抱着自己的肚子，直接滚到了地上，形象全无，更别谈什么华丽了。
乌冬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来提醒他们华丽的邱大御医一下，但就连他也承认，路御医的那个说法，实在是……有趣。
路曼声有些脸黑，她到底说错什么了，要这样笑话？也太夸张了！
“小曼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和昆虫也可以做夫妻？”
“因为……因为霍家家主是人人敬重的虫师，于他最重要的是昆虫，上面又说虫娘，所以我就想着……”
路曼声说不下去了，到现在，她也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难道是她脑补过度了？
“在这个地方，虫师的妻子就叫虫娘。不同的是，她们与一般的女人不同，也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嫁给虫师的。”邱凤水笑着解释。
“虫娘多半都出自虫师一族，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近亲。从小她们就学习驱虫术，与各种各样的毒虫为伍，有些更厉害的虫娘，还能听懂虫类的语言。拥有这项天赋的人，一般都会成为家主择取的妻子。传统意义上，虫族家主，必须要有一个可以与之匹配的虫娘。过于平庸，不利于家族虫术传承。”
乌冬也为路曼声做了一番“学术”说明，不是他在炫耀，面对别人不懂的疑难，他还是有耐心加以解答。
“原来如此。”今日这人，丢得还真不轻。
路曼声也发现了，因为不是来自于大尧本土，某些在别人看来很常识性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往往会贻笑大方。加上路曼声前些年又每日呆在福来客栈之中，虽然看了不少的医书，也阅读过很多地理杂记，有许多问题依然是她的盲点。
“好啦好啦，我们也不要笑话小曼声了，她从以前就这样，在某些事上特别的有趣，傻得有些可爱。”傻就傻了，还偏偏一副比谁都要认真的模样。
邱凤水也在看着路曼声，了然地点点头。虽然只有这一次，但他已然了解，邱御医说的意思。
路曼声脸涨得通红，原本就够不好意思了，邱凤水还这样的口吻。
算了，今日的事，只能让他们笑话了。
“两位，时候不早了，笑够了就继续，还没有忘记这山中隐藏的危险吧？”
等日头最浓的时候，整个山谷都成了危险之地。她一时出糗不要紧，要是三个御医倒在了这里，那才真正的丢人。
而山谷外面的崔永复等人，则正在用千里眼观望着山谷的状况。
从之前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发现了这个山谷隐藏的玄机。否则以那几位御医不紧不慢的性子，不会加快步伐。
身为御医，还都是高手，这点水平都没有，那他反倒担心了。可接下来的表现可让崔永复笑不出来了，那几个人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在原地捂腰大笑，没有半点前进的意思。
终究只是演练，真到了考场上，这么慢吞吞的考生可不存在。
即便如此，邱凤水也坚信这三个人还不至于忘记自己的职责，能不能成功，接下来还会闹出多少的名堂，他也不敢保证。
三人很快便找到了之前发现的那只巨蜂，为了不鲁莽行事，三人先在远处观望，制定着最为有效安全的对策。
“毒蜂受到刺激就会攻击人，我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引入瓮中。”邱凤水说着，从怀里抖落出一个白色的布袋。这种布袋很薄，却很坚韧，是不少御医专用的布医袋。
“蜜蜂喜欢采蜜，我们准备一些花蜜，来引它上钩。”
乌冬说着，和路曼声两人看向邱凤水。这方面，就看邱御医的了。
“这要是对其他的蜜蜂，或许行得通，但町南霍家的毒蜂，可就不行了。”看两个小辈不理解，邱凤水好兴致地为两人解释道：“町南霍家的毒蜂，之所以能长这么大，是因为以特殊的饵料饲养。也只有这样东西，才能将它们引出。”
不是花粉和蜂蜜，也不是蜂王浆。
“町南霍家的蜜蜂，只喜欢吃正宗的小牛腰肉，再配上上好的菊花酿。”
“……”
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神，直盯着邱凤水。
邱大御医，你确定不是诓人的？什么蜜蜂，不采花酿蜜，专喝酒吃肉的？
还有，这个时候，让他们上哪里去弄什么小牛腰肉还有菊花酿！
“那个，牛肉干可以吗？”乌冬缓缓举起手，从怀里掏出一包自己的零嘴。
邱凤水眼角的笑崩了一下，好小子，有事没事还带牛肉干在身上？
“因为早上崔大人说让我们来视察，我就想着野外肯定没吃的，就算有那也吃得不顺心，于是我就自己备了一点儿。”
挑嘴的乌冬，做什么事都有着万全准备的乌冬，他就是能在这种情况下给你变出牛肉干出来的人，真是不服不行！
怪不得他比任何人都会玩深藏不漏那套把戏，关键时刻还能上演一出石破天惊的好戏。让别人目瞪口呆，简直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邱凤水一只大手压了过去，搭着乌冬的肩膀，开始在他的怀里掏来掏去。
“邱御医，这是干什么？”
“别动，我要好好看看，你的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邱凤水继续在那掏啊掏，路曼声则无聊望天。这样下去，他们只有一个下场了吧。
568 恶趣味
568恶趣味
“没，真的没有了，邱御医，你不要这样，我们并不熟，我想说。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好痒~”
乌冬就跟蚯蚓似的在那扭啊扭，路曼声这边则感觉天雷滚滚，这个样子的乌冬还是不要看的好。
话说，他到底是有多怕痒，而师父的手又挠到了哪里啊！
很少吐槽的路曼声，看到对面的两个人，也很难镇定了。
后来实在无聊，就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看着那两人在那闹。邱御医的华丽形象彻底崩塌了，而乌冬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尚医局的人都认为乌冬深藏不漏，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家伙，看到这一幕，估计没有人会这么想了。
太阳不断移向中天，整个山谷也渐渐热了起来，路曼声再不想提醒，也必须得拉开那两个越闹越离谱的家伙了。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师父这么恶趣味，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完全爬不起来的乌冬，路曼声奉上了少有的同情。
“你们两个，看看那个。”路曼声指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表情严肃。
“哦，都这个时候了。先放过你，小子，下次要尊敬前辈，前辈说什么都要听，知道吗？”
“前辈哪里有前辈的样子，想要让别人尊敬，自己得像样一点啊。”乌冬低低抱怨着，却听话的爬起，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惹这位奇葩前辈了。
有了乌冬的秘密武器牛肉干，再想要引那只毒蜂上钩就容易多了。邱凤水从携带的丸药中取出几颗，将之捏碎。
这些芳香丸有菊花的成分，加上香气是得到他邱凤水肯定的，那几只蜜蜂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路曼声解开水囊，邱凤水接过，融化了药丸，让香气散发出去。在芳香丸的后方，放着牛肉干和专用布医袋。专用布医袋的袋口打开着，而收紧布医袋口的绳索则握在邱凤水的手中。只要那蜜蜂一进去，就会将之成功捕获。
做完这一切，三人迅速退到远处的草丛里，静静地等待着。
“这种蜜蜂是很警觉的，若是察觉到周围有人，会变得很有攻击性。不过我已经用香气掩盖了我们几个人身上的味道，那蜜蜂又鲜少能在这山谷中吃到这么心仪的食物，会如愿送上门来的。”
邱凤水料得没错，不一会儿，那只硕大的蜜蜂就飞过来了，并按照他们所想，一步一步地进入了他们的布医袋。
“好耶，成功捕获巨蜂一只！”邱凤水收紧袋口，这么大只蜜蜂，也是挺重的。捕获完毕，就将它扔给了乌冬。
乌冬苦哈哈的，为什么又找上他了，他可什么都没说。
“这里就我们三个，我是不会干这种苦力活的，曼声是姑娘，不是你来还让谁来？”
乌冬投降，当他没说。
接下来便是捕获毒蚂蚁，那种巨大的蚂蚁，不但速度快，而且毒性很强，被它咬上一口，人很有可能当场晕过去。
而乌冬和路曼声，谨记着邱凤水之前说的话，这毒蚂蚁可是会吃人的，保持适当距离是爱护自己小命的表现。
“你们谁会玩套绳索的游戏？”
盯着那只毒蚂蚁半天，还没制定出具体的捕获计划。邱凤水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有些兴致盎然地问道。
“套绳索？”
“你们看啊，那只蚂蚁那么大，我们要是学会套绳索，便能很顺利地将绳索缠上它庞大的身体。它一旦不能动弹，就任由我们予取予求了，是不是很有趣？”
邱凤水的身后，忽然绽出一片灿烂的百合花。路曼声和乌冬盯着，忽然抖了抖肩膀。
这个人身上忽然冒出的鬼畜气息，是怎么回事？被他盯上的东西，真是可怜。
只可惜，路曼声与乌冬让他失望了，他们可不会玩什么套绳索的游戏。别说套蚂蚁了，那只大蚂蚁很有可能将他们两个给拖走。
“哎！既然你们不行，就让我来好了。”邱凤水说着，拍拍衣襟，风流倜傥地站了起来，挺着自己柔韧的小腰，动着自己风姿万千的腿，浑然不理会底下趴着的两个人僵死的面部表情。
此时，乌冬和路曼声内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这个人，难道真的还会套绳索？
是不是这种整人的把戏他都拿手？
如果说之前两人还只是惊讶，那么在邱凤水耍过套绳索的把戏之后，那尚医局众多女人心目中的男神形象则彻底地崩塌了。
邱凤水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捆软金丝，金色的细长绳索，很结实，想要用力道挣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乌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邱御医还好意思说他，一般出来视察的人，身上带软金丝做什么？果然，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恶趣味吧。
不过有之前的经历在先，乌冬可不敢提出抗议。
邱凤水缓缓地解开软金丝，就像解开美人的腰带一样的缱绻温柔，然后一抖手中细长的软金丝，看着那只毒蚂蚁往他的飞向迈动着触角爬来。
甩动着手中的绳索，绕了一圈又一圈，速度不断加快，然后在那蚂蚁快要近身之时，一气呵成的抛出去。
那绳索自动飞向蚂蚁的腹部，缠上了、打了一个结。
路曼声轻吁一口气，随即笑笑，还真的让他做到了。
邱凤水得意地扬扬眉，手掌向上，弯了弯。仿佛在说：有什么夸赞，现在可以奉上来了。
乌冬和路曼声默契地闭嘴了。
觉着无趣，动了动手中的绳索，咳咳，以为很轻易就能将那只大蚂蚁拉回来，结果用了用力，那大蚂蚁纹丝不动。
“交给你了。”邱凤水将软金丝甩给了乌冬。
“又是我？”
“不长记性，都说我不干苦力活了，曼声是姑娘，你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出力，像话吗？”
邱凤水果然是天底下最怜香惜玉的男人，如果忽略他怜香惜玉的同时，让所有同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话，他这个人还是非常不错的。
回去的路上，乌冬一边吃力地拖着布医袋，一方面拽动着那只硕大的蚂蚁，往山谷外面而去。
…………
569 招架
569招架
路曼声虽然也不想提重物，但看乌冬一人在那累死累活，提了他们三个人的份，也有些过意不去。
加上很快就要到未时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去，为此，加快速度是有必要的。
路曼声从他手中接过布医袋，用一根棍子拗上，扛在了肩上。
乌冬见状，眼里闪过一抹感激。
这路御医看起来怪冷淡的，可比那只花孔雀要厚道多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崔永复在千里眼里看到了他们捕获毒虫的经过，多余的想法没有，除了某个人在那故意卖弄恶作剧之外，他看到的只有两个被欺压得抬不起头的后辈。
“时间已经到了，你们只完成了第一项任务，若这是正式考试，你们三人组将裁定不合格。”崔永复顿了顿，吐出那最后的结论。
路曼声打开任务卷轴，确实，他们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进行到任务的准备阶段。
这之后，还要示范蜂针疗法，提取蜂毒，最后还要验收成果。现在他们只完成了第一项，说出去还真是够丢人的。
“那怎么办，我们这个成绩还能不能取用？”
“你说呢？”崔永复盯着邱凤水，要是这个家伙能稍微像点样，就不会耽误那么多的时间了。
“那也没办法了，我看那些家伙，都乖乖照你说的做了，考试已经有了参考的时间了。让我们这些人全力以赴，对那些考生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邱凤水自恋地撩了撩额前的发，完全没有一丝的愧疚。
崔永复的嘴角抽了一下，很想掐死眼前那个祸害，让他来果然就是错误的。反正任何场合，这位邱大御医就是有本事将它发展成自己的专场，并且总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没事就先回了，还有不少的事呢。”邱凤水也不给崔永复面子，直接挥挥手就走了。
路曼声也没有留下来挨批的爱好，跟在邱凤水之后也走了。
乌冬虽然对邱凤水充满着“鄙视和无奈”，但这个时候，他必须得承认，跟在邱御医身后迅速离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就不计较一招英名丧的事了。
“好了，就到这里分了，你们两个赶快回杏林苑吧，我要回皇宫一趟。”
“要做什么？”路曼声忍不住问。
她还记着先前的事，邱凤水连续几年都没参加杏林盛会，今年突然答应，她直觉很有可能是他秘密进行什么计划。
“小曼声，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事了？”邱凤水笑眯眯的，一脸不怀好意。要是其他人，一定切一声，懒得理会。可这个人是路曼声，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师父可是很忙的，如今离杏林会试还有一段时间，我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呆着。”
邱凤水居然正儿八经的解释，就更加不同寻常了。
“该不会是小曼声不敢一个人？放心，师父会经常出来见你的。”
路曼声终于黑线，要确认的事情已经完毕，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了。
“师父，我就先告辞了。”
“……”
路曼声行礼，转身离去。
邱凤水脸上勾扯出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下去，果然，瞒得过所有人，也瞒不过她。她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细腻心思，他的这套把戏，在他面前恐怕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只是让她更加确认了，他有事情要做。
乌冬摸摸鼻子，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和邱凤水道了声告辞，也随着路曼声一道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乌冬三两步，追上了路曼声。
“你师父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吗？”
路曼声愣了愣，才察觉他问的是邱凤水。确实，虽然只有三个月，但师徒关系确是事实。大概邱凤水太不正经的关系，也很难让人应付，路曼声很少喊他师父。
她预感得到，她要是喊那个人师父，他肯定会更加的没个正形。
“哪样？”
“嗯，那么古怪？让人难以招架？”乌冬尝试着表述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的性子，让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吃瘪，因为别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在邱凤水那里便是例外。
“确实。”路曼声想到乌冬今日的遭遇，又想到邱凤水身上一系列奇葩的事件，眼里不禁染起一抹笑意。“别说是你，我在他身边几个月，都不知道怎么招架他。”
乌冬表示理解。
邱凤水看起来是个好懂的人，什么事都追求华丽，能轻易地就让别人欲哭无泪。但这绝不是他的真面目，乌冬自认自己是个很会看人的人。一开始，他以为邱凤水只是天之骄子，被一干人娇惯坏了，少年扬名，又叱咤风云，自然眼高于顶，谁也不放在心上。
可今日一见，虽然被他欺负得很惨，一天也听他卖弄来卖弄去，各种恶趣味，但恰恰是这种作为，让乌冬反而觉得自在。至少打从心里认可了这个人，除了真才实学，他还是一个有趣的人。当然，如果欺负的对象不是他的话。
“一开始，我还以为邱御医会很高傲，很难应付。”
“听你的口气，似乎今天还有些意犹未尽了？”路曼声意外，这个怪癖的乌冬，莫非骨子里还有自虐的倾向？
乌冬笑笑，路御医原来也会开玩笑。
其实，又何止是乌冬，就是路曼声，至今都仍未摸透邱凤水的性子。
作为一个师父来说，他性格虽然难以恭维了些，却是个尽责的好师父。在杨锦的事上，先不说他是为了什么，但能够坚持己见、秉持一位老师认真严谨的职责，他就已经做得不错了。
至少在许多人看来，邱凤水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与其因为这种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他却意外的坚持。
但想想，作为一个少年成名便名动天下的御医，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心中的坚持、只随着自己本心好恶行事？
他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在心中，自有他的一杆秤。
从来，能够丈量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罢了。其他人单方面的评价，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夸夸其谈罢了。